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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计划,一开始这几天,是刘春自由活动,熟悉情况的日子。刘春需要将自己尽快变成一个“合格”的拐子轿车夫。
刘春知道接触老李拐子之前,要尽量象个开拐子轿的。他明白做便衣工作时,关键是要处处细心,知彼知己,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因为有时一处小细节的失误就足能毁掉一次大行动、一个大计划。还在临沭县局时,有一次遇上群体性事件,有个民警着便衣混在闹事人群中摸情况,因为系了条公安制式腰带,被人发现,挨了一顿暴打,肋骨断了三根,几乎丧命。
刘春决定先到地区师院去,做做学生的生意,找点感觉。学生们单纯,好说话,易打交道。
车流人流不断,刘春的拐子轿在人车的洪流中前后穿梭着,象一尾洄游的大马哈鱼。
在师院门口等客的时候,看得出来,刘春还有些“心虚”,又有些发木。有一对男女从校门里走出来,隔着老远就喊:“拐子过来,拐子过来。去银城网吧。”
刘春很迟疑地探了探头,还拿不准是不是在叫自己。他头一次被人称作拐子,还以为叫的是别人。拐子是本地人对拐子轿车夫的统称,大概因为开拐子轿营运的人好多都是拐子,客人便统统以拐子称呼他们。
那对男女一看就是热恋的学生。男生问刘春:“去银城网吧多少钱?”刘春说:“三块。”男的说:“两块吧,我们每次去都是两块。”刘春就笑了:“上车吧。”
这是刘春的第一单“活”。两个学生上了车,刘春一起步,男的就抱着女的脑袋啃起来了。
这种带棚的助力车很适合在里面亲热,拐子轿的轻型发动机嘶嘶的响声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听着后边的动静,刘春感觉到心里特痒,车把上也有后视镜,但实在不好意思去瞟。刘春直后悔后脑勺上为啥没长了两只眼。
两个学生啃了一路,停车时,男的给了刘春五块钱,说,看你眼睛老实,不多看,就不用找了。
这是刘春的第一笔收入。5块钱拿在手里,他禁不住看了又看。
万事开头难,刘春做成了第一单生意,后边就简单了。
刘春由自己的第一单生意想起了哑巴姑娘做成的第一单生意了。这是她在信上告诉刘春的。哑巴姑娘有一个很俗气的名字,叫李红。李红开始从家里出来打工时,并不在县委招待所干,而是在一家医疗保险公司作推销员。当时的保底工资只有200块,剩下的全靠提成,而且公司还要收2000块的押金。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能做推销员在常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李红却做到了,她认为人们是习惯于同情弱者的,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拿着卡片和资料推销医疗保险有可能收到正常人收不到的效果。现实情况是第一个月李红就吃了个鸭蛋,没有一笔生意“谈”成。第二个月时李红因患重感冒去一家诊所打吊瓶,恰巧遇上了一位因患慢性肾盂炎前来打吊瓶的哑巴妇女。妇女用手语“问”李红是自费还是公费。李红撒慌“说”是“保险公司花的钱”,妇女惊诧不已,李红就“现身说法”动员她入了医疗保险,才让业务开了张。李红对这次成功的推销一点也不自豪,而是脸红不已,因为与其说自己劝人加入了医疗保险,倒不如是说骗人加入了医疗保险。她“告诉”人家可以隐瞒有慢性肾盂炎的病史加入保险,一旦加入后,犯病时就说是新得的病,将来再治就可以不花钱了,费用会由保险公司给报销。出事是在半年之后,妇女因肾盂炎再次入院,却被公司告之拒绝理赔。妇女家属不认,告到了公司,公司便将李红辞退了。
不管怎么说,第一单生意都是个里程碑,这让刘春很高兴。刘春听人讲过一些讨巧的拐子轿不会满大街遛达,而是会到比较好的酒店门口等活,有些色情场所会和出租车司机、拐子轿车夫们达成默契,每送来一个嫖客可以抽头,最少20,多了50,甚至有抽到100的。当然也有客人要求车夫从一些娱乐场所拉小姐过来,同样有相当的好处费。
网吧的旁边是间宾馆,住的多是游客,两三个拐子轿正在外面呆着,边等边闲聊。刘春不打算再回校门口了,也在这里等。
三个车夫正聊得起劲,好象很熟的样子,刘春停好了车,也想加入进去,人家却很警惕。
宾馆里出来两个客人,大热天还穿着整齐,打着领带,一看就属于白领阶层。三个车夫都跑上前,问要不要车,又说附近有“好玩”的地方,可以拉着去,便宜得很。
两个客人并没有理会他们,大概嫌拐子轿的档次低,而是上街打出租去了,几个人失望地坐回了车上。
刘春将车挪近了些,三个车夫见刘春并没有抢他们的活儿,才对他一下子近了起来。有人问刘春收成如何,刘春说今天挣得少,基本没有开张。一人说活不在多少,遇到一个大方的主比在街上开上半天都强。另一人表示附和,也赞这里的人不小气,小费高。
聊了一个小时,三个车夫有两个拉活去了,刘春便离开了,好歹在街上转悠转悠也比在这里干等着强。
今天刘春共做了五单活,大部分是在晚上,不过最后一个活没有收到现钱,坐车的那个年轻人下车后对刘春说没钱了,付给三枚游戏机牌。刘春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没有反应过来,只好收了。
因有了游戏牌,刘春干脆收了工,到优胜路电影院的地下游戏室玩了一圈。
刘春回顾了头一天的情况,感觉没出什么漏子,表现还是可以的,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自己来的时间短,对有些地方不太熟悉,昨天突击背的地图好多又忘了。不过这也算不上大毛病,有些本地的车主是文盲,若刚从农村上来,客人上了他们的车,甚至不能说某某店名之类的目的地,说出来也无用,他们看不懂,只能说在什么路、什么新村,或是一些大的建筑。相比之下,刘春还不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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