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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具有伤残鉴定知识的人都知道,非左撇子的正常人右手拇指缺失意味着七级伤残。当初局里将刘春安排到防暴队时,队长宗世元、教导员蒋正宝都是坚决反对的。无论如何,防暴队不愿要一个废人。但局里作出的人事安排,防暴队协调不成,只能先接收下来,再根据情况给刘春安排一个适当的位置。于是刘春便到了内勤室,协助黄大姐工作。刘春右手不灵活,干起活来都吃力,一会问这问那,一会儿需要帮忙,反倒能多添了乱子出来。黄静看着心烦,根本不愿让刘春多插手干活。
刘春无所事事的时候,特别喜欢看信。一封信就是两三页纸的样子,他却能看上多半天。
刘春会定期收到一封信。这年头,极少有人还写信,刘春经常收到信便很惹人注意。
信的字体明显是女性的,每封信皮上都会写着“内详”两个字,颇让人浮想连翩的。黄大姐猜信肯定是刘春的女朋友写来的。
刘春从来不向人谈起信的内容,对黄静也不例外。我对刘春的信也很感兴趣,他将信带回宿舍时,我一直想趁他出去的时候,偷偷看上两眼,满足一下好奇心,但刘春从来不给我机会。他一旦看完信就会小心地放到一个铁盒子里,锁上。我有时会敲东瞄西地问上两句,想套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刘春一点也不愿多谈,只告诉信是一位哑巴姑娘写来的。
刘春回信时是用左手写的,虽吃力,却也能成文。这段时间,刘春苦练左手,用左手拿东西,用左手吃饭,用左手打球,甚至用左手擦屁股。他相信时间长了,自己会变成一个左撇子,那么右手的残疾对生活质量的影响将大大下降。练习左手的时候,刘春的眼光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平时是随意的,散漫的,心不在焉的,练习的时候则是坚定的,兴奋的,昂扬向上的。
这天,我出去参加队上的一个喜宴回来后,闻见屋里充满着一股刺鼻的酒气,看到桌上放着两碟吃剩的菜,地上躺着两个酒瓶,刘春则姿势不雅地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
很明显,刘春喝高了,看来是心里不爽快。这回张超结婚,给队上的人都发了请帖,就是没给刘春,刘春准是有想法了。看来,队上的人对刘春的确是不太接纳的。
我吃力把刘春架起来,扛到床上,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子。刘春突然开口了,“哥们儿,我没醉,咱俩再喝两盅,喝两盅。”我说:“喝!喝死你算了,一个人也能喝高也真有你的。”
“兄弟,我是不是很没用?”
“对,你就是没用,醉了也不知躺床上去。”
我正想给他弄点热水喝的时候,“哇”得一声传来,刘春吐酒了。幸好他头在床沿上,一伸头,秽物全吐到了地上了。
吐了酒,刘春好象清醒了一些,却一下子滚下床来,趴在地上,用手伸进秽物里摸了起来。污物在地上溶成一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刘春使劲捞个不停,看得我几乎要吐了出来,一把扯住刘春的手说:“你疯了,还嫌不嫌脏!”
刘春不顾我的拉扯,还要捞那些秽物,我连忙找了条扫帚过来打扫。
大概凡事总有第一遭,刘春这回喝醉后,好象越来越愿意喝闷酒了,而且每次都趁我不在没人管他的时候。
我彻底见识了刘春的酒后变态。他总会用手在吐出的秽物里乱翻,好象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肮脏似的。我见过几个月的小孩拉了屎,会用手抓着玩,醉酒后的刘春简直和婴儿一样的智商。队上酒后失德的人不少,张庆喜欢说话,崔宏岭喜欢乱窜,杨会甚至将自己东西到处送人,但象刘春这样遭人厌的还真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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