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醒来时窗户已经发亮了,我的脚仍被小菊搂在怀里。我出了一身大汗,浑身臭烘烘的。我慢慢地坐起来,腰身虽还有点酸软,但神智清爽,看来我的感冒被一碗姜汤治好了。小菊睡得像个孩子,脸红扑扑的,红嘟嘟的嘴微微翘着。我动了动脚,触着了她软乎乎的奶子。我舍不得把脚抽出来,但老这样被她抱着也不是办法,我没法做别的事。我小心翼翼的,极其缓慢地,把两只脚逐一抽出来。还好,小菊没被我弄醒,她睡得太沉了。我下了床,摸到她那一头,轻轻地坐在床沿上,仔细端详。小菊长得不好看,但毕竟年轻,皮肤很嫩,面颊上有一层细细的茸毛,看上去,她的脸就像一颗刚成熟的桃子。我俯下身子,我像一只狗,或者是一头狼一样的嗅着她胖乎乎的脸蛋。一股新鲜的炒米似的香味顿时吸入我的肺腑,我晕晕乎乎的有些陶醉了。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名人讲的话,这位82岁的名人刚刚和一个28岁的女硕士结婚,名人说,女硕士是上帝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这个乡里乡气的小菊,不也是上帝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吗?
我轻手轻脚的,先去服了一片艾力可。我不打无准备之仗。然后我回到床边,伸出舌头,轻轻地在小菊脸上舔了舔。她没有知觉,只顾打着她的鼾,胸脯一起一伏。我揭开被子,慢慢地躺了进去,接着,轻轻地搂住她。她的身子又软又热,散发着一股温香,冲得我头脑发晕。她居然还没醒来,翻了一个身,蜷缩在我的怀里。我不敢造次,搂着她很久没有动弹。但我忍耐不住了,我一个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我的时间不多,机会更少,我不想浪费这大好时光。我松开她,慢慢地解开她的衣扣。她没有戴胸罩,两只白里透红的乳房忽拉一下跳了出来。我吓了一跳,眼睛都发直了。似乎,我还从没见过这样健康活泼的乳房。我咽口痰,慢慢地把手放到了她的乳房上。我轻轻地握着它。小菊突然醒了,睁大眼睛盯着我,好像不认识似的,说,你是谁?我的手僵住了,我用力一笑,我是你老板呵!小菊眼睛急速眨动,老板你病好了?我点点头,好了。小菊低下头,看一眼我的手,迷惑地问,老板你这是做什么?我说,我想要你,你给我吧。我轻轻地捏了她一下。小菊哎哟叫了一声,挣扎着坐起。我立刻将她按了下去,我生气了,我说,你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小菊吹着嘴说,我没什么了不起,可是我是来打工的,不是和你睡觉的!我说,你脑子没进水吧?你打一个月工才三百块钱,睡一觉我就把店子给你,你不晓得算帐?还有更划得来的事?小菊又吹起了嘴巴,我又不是做鸡的。我更气了,睡一觉就得一个店子,鸡碰得到这种好事?你就那么金贵?小菊拨开我的手说,反正我不想要你的店子。我说,可是我想要你。小菊说,可是我不想给你呵,我要留给别人的,别人会做我老公,你这么老了,又做不了我老公,我哪能给你呢?
她这几句话,像是几根软棒子打我头上。我有点懵了,找不出话来反驳她,说实在的,我还没遇到过如此死心眼的女子。我不敢对她胸前看,她还敞着怀,挺着两只结实的奶子,它们像两只眼睛嘲笑似的瞪着我。我口气软下来,近乎哀求地说,可是,可是我是个要死的人了呵,你就不能让我一回?小菊摇摇头,老板不会死的,真想死的人自己不会到处说,不声不响农药一喝就死了,村里二嫂就是这样死的。我有点恼羞成怒了,你意思是说我骗人的罗?你一个乡下打工妹,敢说老板骗人!今天你要是不给我,我真的去死,我就死给你看,到时别怪我吓了你!你不信喽,我索子都买好了,你不给我我就在你面前上吊!说着,我跳下床,从柜子里拿出一根尼龙绳,举起给她看。小菊却吹起嘴说,我晓得,这不是你才买的,这是晒衣的索子。我气急败坏,晒衣的索子就不能上吊吗?等会我吊给你看!小菊说,那你现在就吊啊,吊给我看看!我说,不吊的是狗!可是我要吊了就要不成你了,现在我不能吊。小菊鼻子一哼说,你就是上吊我也不能给你,我的身体,你说给就给呵?我说,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你不给我也要!小菊警惕地将胸脯掩了起来,莫非你还想霸蛮?
她说中了,她已惹得我性起,药力也开始发挥作用了。我向她扑过去,将她压倒在床上。我在她怀里乱抓了几把,然后脱她的衬裤。她拚命挣扎,翻过来滚过去,我一时竟搞不定她。没办法,我只好使出当兵学擒拿格斗时的一招,抓住她一只手往背后一扭,她立即动弹不得了。我终于脱下了她的裤子,但刚想有进一步的作为,她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一股锐疼电流般刺进我的身体。我两手一软,松开了她。她猛地一翻身,居然把我压到了她的身下!说真的,她年轻力壮,真打起来,我恐怕还不是她的对手。她愤怒地大喊,老板坏!我不理你了,我不给你打工了,你想死就去死吧,跟我没关系!她跳下床,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我呆住了,木然地望着她。直到她提着袋子跑出去,我才如梦初醒,冲着她的背影喊,小菊,你一走我真的只有死了!她没有理睬我,我奔到门口一看,她已经没了踪影。
我跑到街上,盲目地追了一会,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街道四通八达,我不晓得她去了哪里。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被一个其貌不扬的乡下妹子炒了鱿鱼。我的脸麻辣火烧,感到从未有过的难堪。无数的蚂蚁在我脸上爬。我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往回走,天空苍白空洞,几片树叶像冥纸打着旋随风飘荡。路人熙熙攘攘,还好,没人朝我看。我已经不值得别人看了。迷茫的晨光中浮过来一张熟悉的脸,老王嘴一咧,黄牙闪烁。赵老板,今天初九了,你还没死呀?我愣住,就初九了么?我真不知到了初九了。老王鄙视地撇了撇嘴,转身走了。他看不起我,他也不相信我会死。我想我必须让人相信一回了,我必须死。我即使戴上眼镜满地找个遍,也找不到活的理由了。
我特意到殡葬用品店买了几迭冥钱,我不想到了那一边还受穷。冥钱上印着冥国银行的字样,面值大得吓人,壹亿圆一张。我回到家,关上门,将那些冥钱撒在地上。我搭条凳子,将那根晒衣的尼龙绳系在吊扇上,再在下面挽个圈,打个活结。然后,我把早已写好的遗书摆在桌上显眼的地方,再用手机给孟欣发了条短信:当你收到这条短信时,我已经死了,你有兴趣就来写个报道吧。这一切我都做得从容不迫,我晓得自己不会反悔了。最后,我踩到凳子上,将脖子套进绳圈里,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小菊,我走了。
就在这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肯定是小菊,只有她有门钥匙。我赶紧踢倒了凳子,再不踢倒凳子就来不及了,小菊会以为我是以演戏,是逗她耍的。我霎时悬空了,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猛地将我往上一提。小菊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的脚,大叫,老板你莫吓我啊,我不走了好么,我给你好么,你别死啊!我眼睛发烫,这个蠢妹子,你不想让我死,赶紧搭凳子把我取下来呵,你哭啊叫的有什么用?我想提醒她,可我说不出话,也透不过气来。小菊抱着我不松,将我往人世拉,而另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又将我往天上提。我眼前一黑,最后的知觉是,我被拉成了一根丝。
2006.5.9写完于常德
原载《芙蓉》2006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