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清晨的曙光,他们走过了大坝。深蓝色的夜幕已经渐渐散去,最明亮的星星就快不见了。密布的云朵也已经散开,明天应该是个晴天。瑞贝卡和比利并肩走着,都有些发抖。在太阳还没出来之前,这黎明的凉意是够受的。虽然累得筋疲力尽,但一想到所有可怕的事已经完全结束,瑞贝卡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赶路。
大坝的前方是个小小的梯子,通往另外一扇门。比利先爬了进去——是一个轮机室。墙上是一圈的金属栏杆和重型管道,全都锈迹斑斑。房间里有两道门,北面的门通向一个贮藏室,西边门外的走廊又连着另外一间房。
“继续前进吗?”比利问。瑞贝卡点点头。就算前面是死胡同她也宁愿一直往前——实在是不愿意再重回走过的路了。一路上见证了太多的死亡和毁灭,如果要被迫重新面对那一切,瑞贝卡是无论如何承受不住了。
这扇门有银色的镶边——是用金属固定的。旁边安着一架读卡器。但门下方却有人放置着一块楔形木头,让门无法关紧。
怎么这块木头在发光?瑞贝卡蹲下,碰了碰它——原来木头是湿的,瑞贝卡的手指上也沾上了一串黏液。
有那么一秒钟,瑞贝卡脑海里闪现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些木头被水蛭碰过。但她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实在不愿意再想起那些恶心的家伙,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像是天方夜谭。她赶紧把手擦干净,起身去追比利,他已经快走到房间的那一边了。
那扇门没有关,比利直接推开了——前面又连着一个房间。他们都无奈地叹气这一个房间连一个房间的,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
这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海水的潮味,但灯光太暗,看不见里面到底什么样子。还没走进去两步,后面就传来“滴答”的一声,门锁上了。
“是自动锁吗?”瑞贝卡皱起了眉头。
比利走回门口,使劲地弄开把手:“这个是在之前就锁上的,根本不像是在我们进来之后才上的锁。”
瑞贝卡又听到了其他的声音,一种让她紧张得不敢呼吸的声音——声音渐渐变高,变大,变成了一种肆无忌惮的尖笑——就在门后。她和比利不约而同地离开了门口,各自准备好了武器,走到房间两边的角落——接着就呆住了他们的周围居然是数以万计的水蛭!这些水蛭铺成厚厚的一层,布满了这个房间的每一寸墙壁和天花板。这个房间可不小,又高又宽,中间是个高高的焚化炉,里面闪着点点火星。南边的墙上有一道门,似乎是走出这个房间的惟一通路——不,不对,瑞贝卡已经发现这是个两层的房间,因为,在他们头顶上还有一层过道,中间站着一个高个子,是个肩膀宽宽的青年。他奇异的狂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这个全是咸臭味的房间里。
“欢迎两位。”青年高声笑着,身边围着一簇簇的水蛭:“你们终于找来了,我的两位贵宾。现在就是你们了解一切的时刻。”
瑞贝卡有些胆怯,沉默不语。比利则大声问道:“你是他的儿子,对不对?还是他的孙子?重孙?”瑞贝卡立刻反应过来这个
“他”是谁: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当然是和“他“有关。
青年的笑容变得残忍起来:“从某种意义来说,我两个都是。”
他举起双臂,身上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如同电影里的特技效果一般他长长的深色头发变短了,变花白了:他年轻的面容忽然问满是皱纹,瞳孔也变大了。仅仅几秒的时间,他就不再是个年轻人,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虽然他的笑容还是那样让人不寒而栗。
比利也怔住了。瑞贝卡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系列变化,但看到那个老人她还是失声叫道:“马库斯博士?”
楼上的老人点点头:“没错。我就是马库斯博士。十年前,我就被斯宾塞暗杀了……”那段记忆依旧历历在目,他的水蛭宝贝们完整无缺地帮他保存了那段记忆。虽然记不清楚完整的画面和声音,但是那种失去生命的痛心和被背叛的愤怒却是刻骨铭心的。
其实他早就预想到斯宾塞没有安好心,但是暗杀来的还是太突然了。那天,他正在实验室里工作,水蛭们也自在地在水池里畅游——接着就有人破门而人,一阵扫射,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只记得那种钻心的疼痛让他立刻倒在地上——胸口中弹了。后来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居然是自己最得意的两个高徒!他们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威廉柏肯和阿尔伯特·威斯克这两个混蛋!他们还在笑!在笑!
他的人虽然倒下了,但毫无疑问脚下水池里的水蛭们能感觉到自己的无奈,怨恨和痛心。然后,然后事情就向着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方向发展,而他的记忆就变成了水蛭们的共同记忆。自己的尸体被抛进了水池,苍白而丑陋。但水蛭们却很喜欢。因为自己是他们的神,是他们的父亲和老师。水蛭们纷纷聚集在自己的身边,钻进了自己的嘴巴,身上的弹孔,钻进了自己的身体。
马库斯显然已经被自己的奇遇陶醉了,他一字一句地向惊呆了的比利和瑞贝卡讲述着自己后来所经历的一切:“他们并没有对我的尸体做什么处理,只是任其腐烂,然后关闭了我的实验室——他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就会自行消失——当然了,也要感谢他们的粗心,当时充足的时间对我来说真是太宝贵了。水蛭女王需要数年的时间才能和T病毒结合,然后进化……然后再变成我的形态。”
说到这,马库斯又笑了,他似乎很享受二人的沉默:“所以,你们现在看到了,我是马库斯,又是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他的任何后代。水蛭女王就在我的体内。我是水蛭女王和马库斯的合体,她可以召唤所有的水蛭宝贝。”
水蛭们纷纷地向马库斯爬去,把他的整个身体都盖住了。看到比利和瑞贝卡惊诧的表情,他是如此的痴迷和得意他们终于知道一切了!其实,正是马库斯的死造就了现在的自己!造就了最完美的生物形态!
他继续演讲:“病毒是我泄漏出去的。世人应该知道病毒的存在,应该知道安布雷拉的所有阴谋,应该知道贪得无厌的斯宾塞到底干了些什么好事!安布雷拉会垮台,但我马库斯却永远是无上的神,我才是最完美的形态,超越了无聊人类的完美形态!世人都会想找到我,都会想成为我的一部分,成为这种最完美的生物!”
比利的脸上满是厌恶和不屑,他放声说:“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这个心里扭曲的变态!世人确实想找到你,但目的就是要干掉你!让你这个只有毁灭欲的疯子永远消失!”
这个比利还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马库斯有些生气了:“等着吧,我们很快就知道被干掉的是谁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但却又变回了刚才的青年——那些水蛭眼中年轻的马库斯。他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又变回来了?自己并没有唱圣歌,心里也并没有想着要变回这个形态……
水蛭宝贝们在他的身上窜来窜去,吸收了他的怒气而纷纷开始身体发胀,但却并不服从他的内心所想了——这还是第一次。当然,在他刚刚从那个水池里爬出来获得新生的时候,他也是无法控制它们的。现在,它们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一心只想快点去袭击那两个家伙。青年只觉得它们挤到了自己的咽喉处,接着一只只从口腔滑出来,令他作呕。马库斯努力想控制住这些水蛭,但它们根本不听使唤。他自己的形态也变了,变得不再是他,变成了全新的东西——过去的无上权威全都不管用了。
是水蛭女王!他能感觉到她的意识在渐渐复苏,取代了自己,她的意识和力量也传达到了自己身体上的每只水蛭——她要杀戮,她要毁掉眼前这两个胆敢质疑她的人类,而她的力量也远超过了自己过去的想像!
这个曾经是马库斯的存在现在将要脱胎换骨,变成更强大的力量,变成水蛭女王。
“马库斯”面目全非,变成了一个连他自己也辨认不出的怪物。他不断地往外吐出一只只水蛭,掉在地上就像巨大的黑色雨点。他的眼睛被拉长了,脸上全是惊惧的怀疑: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那些被吐出来的水蛭一碰到地面,就又纷纷滑向马库斯,覆盖他的身体。马库斯身上的衣服“消失”了,四肢由于爬满了水蛭而显得粗大无比。他的脸变长,皮肤裂开,露出里面一层又一层的紫色肌肉——水蛭与水蛭相互粘连,恶心至极。
目睹了马库斯完全失去人形的全过程,瑞贝卡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在眼前的这家伙浑身都是肥胖的水蛭,它们分泌出的黏液连成了一张透明的嗣。周围的水蛭不停地加入进去,让这个生物的体型不断地变高变宽变粗,背后还生出了长长的触手,舞来舞去地呼呼生风。整个物体呈现出的就是感染T病毒后的那种特殊。
“是水蛭女王。”瑞贝卡深呼吸了一口。
比利想端起麦林枪瞄准它,水蛭女王却直接飞了起来,直撞上天花板,发出了响彻屋子的碰撞声。她在天花板上停留着,恶心的黏液不断地滴下来。还保留着四肢,否则真的完全看不出它是以人的形态为基础变来的。
比利刚想对着天花板射击,它却已经飞下来了——就落在他们眼前,而且动作相当轻盈敏捷。它越过比利和瑞贝卡的头顶,甩动着背后的触手向他们狠狠劈去。
他们想避开,但却都摔倒在地——比利发现靴子打滑了:他踩到了地上的水蛭。瑞贝卡想将他扶起,也滑倒了——这片地板上全是水蛭!
看到自己的两个孩子惨死敌人脚下,水蛭女王愤怒了。她狂叫了一声——这叫声尖利无比,是任何一种生物所无法发出的。于是,地上的水蛭们开始响应这声召唤,纷纷聚拢到了她的身边。
水蛭女王的身体随着这些加入的新力量继续膨胀,一分钟之内就几乎变成了原来的两倍。
比利发现他们已经被逼进了死胡同——如果水蛭女王不召回地下的水蛭,他们根本连正常的路都走不了。
南边的门外似乎连着一条走廊,虽然现在路中横着这么多水蛭,但它们都开始回到水蛭女王的身边了——她似乎忘了他们的存在,而只顾着召回水蛭让身体扩大了。
“得从南门走!”在他们慢慢后退的时候,比利悄悄提醒瑞贝卡。他们必须先装装样子,然后等待时机到来。
“如果南门锁了呢?”
“只能冒险了。”比利说,“我来断后,数到三声你就跑!一,二,三!”
瑞贝卡突围而出,比利则向正在扩张的女王连射了好几发子弹,无一枪不中。她明显感到了痛楚,愤怒地用触手向比利打来,其势迅雷不及掩耳。
比利被触手缠,带到了半空中,挣扎之中麦林枪也掉了。他无法在剧烈的颠簸中拔出身上的手枪,只能被疯狂地抛来抛去,晕头转向。触手缠得很紧,无从挣脱。比利的胸口被越勒越紧,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就这样被摇上一会,比利已经是头晕眼花,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接着他听到了枪声和怪物的又一声尖叫——接着触手就松开他掉了下去。水蛭女王发现了新的攻击者,便立刻转过身去。比利顾不得身上疼痛,奋力摆脱身上的水蛭,立刻捡起了麦林枪。瑞贝卡似乎又对水蛭女王开了一枪——这让它气昏了,触手到处乱摆。
比利定睛一看,原来刚才的一枪并没有打向水蛭女王,而是打在南门旁的一个操作装置上。瑞贝卡一边开枪一边踹门。门虽然已经开了,但水蛭女王也眼看着就要扑到瑞贝卡身上——现在的水蛭女王的腰已经是刚才的两倍宽,重量已经不知是多少倍,她很轻易地就能把瑞贝卡撕成碎片——
“嘿!”情急之下,比利大喊了一声——没有时间重新装子弹了,现在吸引水蛭女王的注意力才是最重要的——他直接跳向一群水蛭,用力地踩踏——那些可怜的水蛭,瞬间就死的死,伤的伤,黑色的脓血四处飞溅。比利继续得意地踩向另外一群水蛭——果然,水蛭女王转了过来,悲伤地咆哮着。
瑞贝卡能穿过门了,太好了——但比利就只高兴了这半秒钟,随后就又被那些触手缠了起来。在水蛭女王的盛怒下,他被扔到了屋子的另一边。
比利被猛撞到墙上,跌落下来。他能感觉到自己有一根肋骨断裂了,但他迅速站起身来,朝着南门跑去,不顾在脚下纠缠的一堆水蛭和渐渐急促的呼吸。
看到怪物离南门的距离和自己也差不多,比利有预感自己这回很可能要命丧此地了。但他并不沮丧,因为他知道瑞贝卡逃出去了——她能活着出去就行了——
——等等,她怎么又出现了!她并没有走出南门,而还在屋子的中央。她背靠着焚化炉,用枪瞄准着水蛭女王:一定是在刚才水蛭女王忙于应付自己的时候又跑回来的。
比利呼喊着要她赶紧出门,但瑞贝卡没有理会,只是对着要冲向比利的水蛭女王开枪。女王每中一弹就会有一大把的水蛭掉出来,但每掉一只,里面的水蛭又会把空缺补上。在开到第四枪时,女王停下了走向比利的脚步,但又犹豫着是否应该将目标变为瑞贝卡。
“就是现在!快进门!我马上就来!”瑞贝卡赶紧提醒比利。比利向着南门跑去,祈祷着瑞贝卡能想出很棒的计谋——但瑞贝卡只是持续地向着水蛭女王射击:瞄准,射击;瞄准,射击!然后射击声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空膛时干巴巴的闷响。比利听到了,水蛭女王肯定也听到了,它慢慢朝着瑞贝卡逼近——它的身体又回复到了原来的形状,丝毫无损,一股水气蒸腾在身体周围。此时的比利已经站在了南门前,但强烈的担忧让他根本无法出逃。
这时,他摸到了包里最后的两轮麦林枪的子弹。
“快逃!”他向着瑞贝卡大叫。但瑞贝卡就和没听到一样动也不动:她没有重新装子弹,甚至没有拔出身上的小手枪。她只是举着霰弹枪,慢慢地后退,直到碰到焚化炉的边缘——她推开炉子上的金属托盘,用里面放着的铝制的夹子夹出了一块嵌板——上面烧着的东西就掉在了地板上。后来,她干脆跳上焚化炉,将里面燃烧着的废物纷纷踢出来,或直接踢向水蛭女王的身上。
水蛭女王尖叫起来,不再向前,以求避开燃烧的火焰。被燃着的水蛭纷纷滑向它们的女王以求庇佑,但却只是连累更多的同胞——这些身上着火冒烟的水蛭们给女王带来了更大的创伤——它不断地翻腾着身体,痛苦地惨叫。一旁的比利在心里连连叫好,十分解恨。
瑞贝卡趁着水蛭女王无暇自顾之际跳下了焚化炉。比利将麦林枪的子弹装好,打算等瑞贝卡一跑过水蛭女王就开始射击——但水蛭女王却似乎瞬间就痊愈了——起码现在看上去是这样的:水蛭女王的一部分身体变成了黑色并渐渐融化,就像粘腻的糖浆,渐渐地堆到了地上。
比利还是瞄准不放松,一直到瑞贝卡跑出门。随后他也赶紧跑了进去,带上了门。
他深吸一口气,随之袭来的是浑身的痛楚,肋骨上的,手臂上的,大腿上的,还有头上的旧伤……每一寸毛孔都似乎强忍着伤痛——直到他转过身,看到瑞贝卡向前指着的东西——她是那么高兴,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光彩。比利也顿觉身上的疼痛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缓解了
瑞贝卡所指的是一个可以上升的平台升降机——下面是一个宽宽的隧道,向上则可以看见一圈的亮光看来这个升降机是直接通到地面上的。
他们俩像孩子一样憨憨地傻笑着,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但仅仅过了几秒钟,门的那一边又传来水蛭女王的咆哮声,提醒着他们真正的安全还没有到来,片刻的迟疑都有可能让他们丢了小命。
比利和瑞贝卡赶紧跑向那个升降机,研究着应该怎样启动它。比利对这个比较在行,他摆弄了几下,就开启了升降机的电源。
随着升降机的徐徐上升,比利和瑞贝卡终于松了口气——他们总算走出了这个噩梦了。
至少,现在他们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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