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蛭女王这次遭受的可是前所未有的重创:身体大面积损毁简直痛彻心扉。那些被烧伤的宝贝们是那么楚楚可怜,它们委屈地蜷缩在女王的身上,将它们的苦痛一点又一点地传达给兄弟姐妹:大家都感同身受。就这样,这种连续不断的疼痛一波又一波,蔓延到女王的全身,除非有哪一块的宝贝们脱落下去,然后死亡,消融——它们牺牲了自己来换取女王的解放。就这样,疼痛一点点地消失了,身体上的折磨转化成了精神上的悲哀和心灵深处的仇恨——为那些死去的水蛭宝贝,更为那两个天良丧尽的杀手!
水蛭女王整个右臂都被烧残了,其他部位的水蛭纷纷爬过来,抚慰着,轻吻着,希望能缓解女王的颓丧。但它们惊讶地发现,这已经不是它们的女王:女王消失了,正如当初马库斯的消失一样。水蛭们的群体意识已经取代了女王的专权,它们又得到了新一轮的进化!它们现在才真正成为了一个整体!
一个完美的整体,一个和从前截然不同的伟大存在!当现在这个更强大的整体听到了门外机械运行的声音,立刻就自动分析出了外面的情况:那两个家伙想逃走。
他们不可能逃得了的!水蛭群变出了上千只柔韧的肢体,滑向敌人的所在。
虽然都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再去考虑任何会出现的麻烦,但必须为最坏的情况作好打算。瑞贝卡仔细地检查着小手枪,比利也忙着给霰弹枪上膛,然后他们有些沮丧地发现:手中只剩下十五发九毫米子弹,四发霰弹枪子弹和两发麦林枪子弹了。
看着头顶越来越近的天空,瑞贝卡乐观地说:“说不定这剩下的子弹我们都用不着了呢!”升降机虽然慢些,但很稳定,已经升到一半的路程了。再过个一两分钟肯定能到地面。
比利点点头,小心地用手碰碰左胸:“那怪物弄断了我一根肋骨!真他妈的疼!”经过几番搏斗,比利双手都沾满了污泥,但一想到很快就能回到地上,他还是露出了微笑。
瑞贝卡走到比利跟前,想帮他按摩一下受伤的地方。然而在她伸出手之前,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阵警报器的声音。而每一道升降机经过的门上都闪动着红色的预警灯,在升降机上投下一个个一闪一闪的红点。
“怎么——”比利话说了半截,就被一段冷静的女声赭打断了”自爆装置已经启动,请所有人员立即离开。重复:自爆装置——”
“自爆装置?被谁启动的?”瑞贝卡急了,有些沉不住气。比利将手指竖在唇间,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继续往下听。“……立即离开。现在离自爆还剩下l0分钟。”
预警灯闪得十分急促,警报器一声声鸣笛划破了寂静的黎明,但水蛭女王的叫声却消失了。比利和瑞贝卡面面相觑,都多了一份不祥的隐忧。但是现在首先考虑的是怎样在十分钟内逃出去。
“会不会是水蛭女王——”瑞贝卡话说了一半,觉得不对劲又停住了。但是到底会是谁启动了自爆装置,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比利也不确定:“有可能真的是它,但是我们现在必须尽快逃出去。”
瑞贝卡刚一点头,就听到升降机下方剧烈的碰撞声——那是一种大块的金属崩裂的巨响,正是从最底层传上来的。
趴在平台边缘的栅栏处,他们终于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水蛭女王正向上冲来——不,这还不确切,应该说是比水蛭女王还要大得多的生物——黑乎乎不成人形的一大团水蛭,而且速度奇快!飞速地向升降机冲来!
瑞贝卡看着冲来的水蛭,又抬头看看就快到达的地面——要不了一分钟他们就可以逃出去了——
但水蛭团已经近在咫尺了,瑞贝卡再次往下望时,那群黑压压的家伙已经席卷而至。它们的两边向外张开,露出了内层让人瞠目结舌的“水蛭核”。
“这到底是什么……”比利还没说完,升降机就被撞翻,截穿了旁边的墙壁,比利和瑞贝卡都被甩了出去。
瑞贝卡侧身重重地跌在地上,但她很快就站起了起来,霰弹枪也被她紧紧抱在怀里没有甩出。比利则躺在几米之外,脚下是一道道的黄线——
直升机停机场——这儿是一个地下的直升机停机场。
这个房间巨大无比,虽然没有直升机但地上却到处散落着零星的机械设备,更显出屋子的宽阔。天花板由几个可以活动的隔板组成,外面的阳光透过隔板的缝隙照射了进来——说明这儿离地面只有一板之隔了。瑞贝卡匆匆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转眼就看见了水蛭女王——水蛭女王变身后的形态。
它正从升降机砸出的洞外钻进来,身下踏着近千只的须足,汹汹而至一女样怪异的生物从来只存在于人类的想像中。要不是亲眼看着它从地层向上猛冲,一举撞翻了升降机,瑞贝卡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这家伙足足有一辆重型货车那么大,身体的四周都在向外洒着黑色的毒性液体。
瑞贝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她的脚已经抽筋了——还好比利扶着她,不然她肯定已经瘫软在地。
“那儿有向上的楼梯!”比利指着对面标记着”“出口”的大门。可是这个出口实在离他门太远了,更惊奇的是,眼前的这个怪物完全能听懂他们说的话:它立刻摇晃着臃肿的身体扫了过去,堵住了瑞贝卡他们的去路——长长的触手在它身上不停地来回摆动,黑色的脓汁从体下汩汨流出,恶臭熏天。那团笨重肮脏的身躯极不安分,一刻也停不下来——忽然一声尖叫,它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上窜下跳,迅速躲到一边,身后冒起了一丝白烟。
是阳光。透进来的一缕阳光照到了它的身上——它身上的水蛭似乎是被阳光烧焦了,但它没有停下,继续向他们逼近。
比利把瑞贝卡拦在身后,此时自爆警告又响彻了整个停机场,那个冷静的女声又一次告诉他们,距离自爆只有8分钟的时间了。
瑞贝卡和比利掉头跑向房间的西北角——怪物离那儿是最远的。瑞贝卡发现了它的秘密,对着比利兴奋地大叫:“它害怕阳光!比利!它害怕阳光!”
是的,水蛭团的弱点正是阳光。它虽然依然在瑞贝卡他们身后追逐着,但由于那几缕透进来的阳光,它的速度大大减慢,虽然依然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但已经完全比不上冲上升降机的时候了。
“我们应该把整个屋顶打开,这里本来就是让直升机进出的,肯定有办法!”比利一边跑着一边回过头和瑞贝卡商量。
“电源已经断了。但我想这里应该有个手动装置,比如液压开关什么的。而且这个屋顶的设计是倾斜的,一旦打开了一边,它就会自动滑向另一边。”瑞贝卡的分析即使在险境中也依然缜密。
“那你去碰碰运气吧……我来吸引它的注意力。”比利已经跑得气喘吁吁。
瑞贝卡回头看看水蛭怪——它虽然渐渐有些力气吃紧,但却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一直穷追不舍。她改变了方向跑向北边的一个类似仪表盘的设备,比利则掏出九毫米手枪,转身对着水蛭怪开火。
水蛭怪前进的一路上,只要碰到阳光,身上就会掉下一团死去的水蛭。它的意识并不完全像人类,也不完全像兽类,而是综合了二者。它能感知阳光对母体的伤害,也明白现在面临的威胁,但它更清楚现在的一切都是眼前的两个闯入者造成的,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那个人类还在向自己开枪,不过子弹也只能略伤皮毛,伤不到关键部位。水蛭怪更加肆无忌惮,它自动甩脱了被阳光和子弹灼伤的部分,继续向前。在距离比利足够近后,一脚将他掀翻在地。
该死!
比利摔在地上,水蛭怪跳上前来,伸出一只触手鞭笞着他的双脚。比利刚想向一边滚去,那只触手就牢牢地捆住了他的右脚。比利大骂着,伸出左脚的靴子后跟狠狠地踏在触角上一脚又一脚。水蛭怪明显感觉到了疼痛,便迅速将触手伸了回去,离开了比利身边。
比利一跃而起,当看见瑞贝卡在西面的墙上摆弄着仪表盘后,他赶紧转身向东边跑,力求把水蛭怪引向自己。
“自爆装置将在7分钟后启动。”
见鬼,明明已经没在下雨了,但积水还是会从缝隙里洒进来。比利尽量每一步都踩稳不打滑,狠狠地向前跑,水蛭怪紧紧地跟着。瑞贝卡弄完一边又跑到另一边,比利则一直在和水蛭怪兜圈子。水蛭怪想一扑而上。自己体积又太大,想用触手劈,离比利又太远——一下子变得被动不堪。比利则趁机一边对着它那根本不像脸的脸开火,一边转头继续跑。这个水蛭怪真是毅力非常,难缠得很,紧紧跟随似乎永不疲倦。
瑞贝卡,快点弄好吧……现在的每一秒都格外难熬,比利奋力地跑着,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瑞贝卡开始摆弄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开关,这时警报器通知他们离自爆只剩六分钟了。眼前这是一个手动的转盘,要转过几圈开关才能启动。瑞贝卡刚转了一点——卡住了——也没有完全卡住,得使劲才能转动。瑞贝卡费了好大的劲,才转过半圈。最后,她咬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眼看就要转过一圈了——
“瑞贝卡,快逃!”比利焦急的声音传来。
她回头一看,原来水蛭怪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向自己靠近了,半分钟内绝对就能碰到自己——但她不能逃,不能,因为如果这一圈转不完,他们没有时间再来第二次了。
她干脆转过头,不去看这已经近得可怕的水蛭怪——这会分散她的注意力。比利顾不得一旁的瑞贝卡了,他只能尽量精准地向水蛭怪一枪一枪打去。
“转过去!”瑞贝卡大吼,同时用尽全身力气转出了最后一下——转盘转过一圈后,一下子灵活了起来——瑞贝卡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滑开了。刚才还顽固不动的转盘咕噜噜地自行转动,天花板上洒下阵障灰尘,房顶缓缓地被拉开了,耀眼的大束阳光一下子全洒进了屋子。
阳光!大片大片的阳光!
水蛭怪碰到阳光,就像世界末日来临了一样阳光刺穿了水蛭肿胀透明的皮肤,灼烧着成千上万只外层的水蛭,水蛭怪的身体就这样一层一层地剥落,迅速衰弱下去。这种灼烧比真正的火焰还可怕,阳光无孔不入,根本无处循逃,水蛭怪迅速被瓦解。它惨叫着,浑身颤抖,触手四处狂舞,四处乱撞地想找些东西遮蔽,但这片停机场里平坦一片,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瑞贝卡和比利已经从那个砸开的洞里逃出去了,水蛭怪完全没有注意到,也全然没有精力去注意。它痛苦地翻滚身体的一大半都溶成了浓稠的黑色液体,流得满地都是。在金色的阳光里,它厚实的外层尽数脱离,霹出了包裹在内的红色脉搏——停止了跳动。在整个污水处理厂爆炸之前,刚才还神气活现的水蛭怪只剩下了几只苟延残喘的水蛭,悲伤地钻进那堆液体中——那曾经是它们的水蛭女王,它们的创造者,它们的父亲马库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