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 正文 番外四：一百分先生（中）
罗焰火听着车子里“咿咿呀呀”嚷起来，不知她们在说什么可是听上去可太快活了，不禁莞尔。他上了车，还没等坐稳，晨来就说：“我去后面坐了。”
他眼睁睁看着她跨到后座，坐在了两个儿童座椅中间的空位上——CC和EE一人亲了她一口，咕咕笑起来。他扶着方向盘，看着她们，故意皱眉，可皱了一会儿，没有一个人理他，只有晨来发现车子还没开动，擡眼看他，问：“不开车吗？我们现在去哪？”
她拉着CC的手，靠在EE的座椅旁，跟EE头碰头，说话的工夫，眼睛眨啊眨的，他一时无话，笑笑，发动车子先离开。
“火火叔叔说接到小婶婶就问小婶婶累不累，如果累了就回家休息。”CC说。
晨来看看焰火的侧脸，笑笑，问：“你们有没有要去的地方啊？”
“没有。”CC说。
晨来又看EE，见她鼓着胖嘟嘟肉乎乎的腮使劲儿摇摇头，笑道：“那我们回家？回家跟Lassie和嘉宝玩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一起答应。
晨来左右看看她们，才擡眼看焰火。她还没开口，焰火就说：“知道啦。”
晨来笑。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这两个小侄女了，怪想的。乖巧的CC和安静的EE像两个圆滚滚的鲜果子，让她忽然有想要咬一口的念头……她这么想着，被自己这个怪念头逗笑，笑得软在后座上。EE身上还有奶香味，让她想起多年前第一次遇到CC的那个时刻……她像是陷入了温柔的沼泽地，理智提醒她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危险，可就是无力自拔，只想放弃抵抗……
焰火开着车子，走得很慢。偶尔擡眼从后视镜里看看她们，眉就轻轻擡一擡，微笑——前天晚上，晨来突然提起有点想CC和EE了。她当时正面前一堆论文和书籍里扒拉参考文献，像是完全无意识地冒出了那么一句话，接着又继续手上的工作了……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宁昂小纨要带孩子们回来度周末，倒是认真想了下要是宁昂一家最近都不回京，他们是不是可以过去探望一下。
早上他送了晨来去上课，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本来打算去趟集萃，看在现场看这周末开幕的展览观众的反应如何……车子还没开出去，宁昂的电话就来了。
听宁昂的声音就知道有事发生。
宁昂跟他一贯是有话直说的，电话里却没有提其他的，只问他有没有空，帮他带CC姐妹半天，因为他父母亲今天也有重要活动要参加，问过孩子们的意见，她们更想跟火火叔叔和小婶婶在一起。
这简直是正中下怀。他马上过去接孩子们。路上想过要不要跟晨来说，琢磨了下，还是暂时不提，想想都知道她见到这俩小宝贝儿会是什么表现——晨来跟小孩子们相处，是很温和也很亲切的，就是多数时候都带着她那职业性的冷静克制，亲近也是亲近的，但是再近一些，是很难的了……对CC姐妹，大概是例外中的例外。
到了宁昂和小纨的公寓，来开门的宁昂一身黑衣。他皱了下眉。宁昂简单解释了一下，他要跟小纨一起去个告别式，早上才得到消息，有点仓促。
等着安全座椅安装好的工夫，他跟宁昂聊了会儿，知道过世的是跟他同期受捐赠的患者中最年长的那位。他没再问下去，宁昂心情不佳，也没有再说。小纨把孩子们亲自送上车，叮嘱一番。他坐在车上听着小纨轻声细语地跟女儿们说要听叔叔和婶婶的话，晚点儿爸爸妈妈去接你们，再看看站在小纨身后的宁昂，突然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早几年他也很难想象宁昂会是个称职的好父亲、郑小纨会是这么温柔的母亲，而他们会有这么聪明可爱漂亮的一对宝贝……而他看着这一家，会有“像这样可真不错”的念头。
这念头一闪而过，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CC跟他最亲，在车上跟他不住地说话，问他小婶婶这个、小婶婶那个……他一边回答，一边忍不住暗暗地说一句“好险”。好险晨来的事他总算了解了不少，CC能问得出来的，他都答得上来，也好险这样聪明刁钻的小朋友，他只需要应付大半天——要是每天都在眼前，他怕是头发都要很快白了……他忍不住笑，趁时间还早，带她们两个去吃冰激凌——当然事先是问过小纨的了。
甜品店里人很多，热热闹闹的。买好冰激凌，他准备带孩子们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位父亲带着女儿走进店里来。
彼此认出来，脸上都有种欣喜。小女孩儿尤其高兴，叫他罗叔叔，问他好。
他点头致意，给CC和EE介绍这位小姐姐，但并没有说明她的身份。
上次见面，小女孩儿还穿着芭蕾舞衣，这一次，手上却拎着拳击手套，穿着很帅气的运动衣，看起来健康极了……
捐赠干细胞之后，他就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知道受捐赠人恢复良好，也就安心了。直到去年，他受邀出席一次活动，才见到了这个孩子。看到她在健康成长，他才有了非常具体的欣慰和感动。
那天从活动现场回家，他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到夜间躺在床上，笑意还没有消退，晨来简直受不了他，说他傻乐了一整天了，要怎样呢……他拉着晨来的手，也不说话，当然也很久没能入睡。晨来后来问他在想什么，他说一个小孩子要平安健康长大，真是很不容易。晨来不出声，他以为她睡着了，但听见她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短促，知道并没有。就那么一会儿，他心底有什么被触动了，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握紧她的手……晨来临睡前才说，还记得小女孩有个非常可爱的名字，容纱衣……晨来还说有点好奇纱衣的妈妈是什么样子，印象里住院期间从未见过她。他倒是不怎么好奇那些，就担心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会不会让晨来多心……
今天再次遇见纱衣，变化可真大。就连纱衣的爸爸，年岁跟他相差无几的，看上去已经是年过四旬的中年人模样。仍然没有见到纱衣的妈妈。许是看出他的疑惑，趁纱衣去挑冰激凌了，纱衣的爸爸坦然地说跟纱衣的妈妈已经分开了，现在是他带着纱衣生活。
原来如此……一个人照顾女儿想来会有许多不便和艰辛，难怪他看上去有些疲惫。
只是除了不欲过度渲染的“救命之恩”，他们其实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想了想，只是礼貌道别，没有多言。
从甜品店出来，CC和EE开开心心的，满心都在好吃的冰激凌上。他微笑，想着纱衣的样子，有点感慨。
每一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不管生长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每一个都是珍宝……
停下车，他长长地出了口气。
车厢里很安静。
他以为车后座上的三个“小女孩儿”睡着了，不想一回头，六只大大的眼睛齐齐地盯着他。
他顿了顿，忙问：“怎么了？”
晨来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你刚才开车走神了，是不是？”
他轻轻“啊”了一声，心说“糟糕”——罗太太脾气很急、语速很快，有时就像一架火力全开的机关枪，“突突突”一梭子子弹打过来，让人难以招架，可那不是最糟糕的……她要是慢下来，事情才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