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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事件,让江鹭恼羞成怒。
段枫弄清楚原委后,笑了他一通,又认真建议他多磨练磨练。
可江鹭如何练?
他忙得紧,他在今日前,并不知道自己和姜循的“私通”,会面?临一个如此现实的问?题。他从不畏惧太子,可他不能让姜循被发现。
……在他想出法子克服自己的毛病前,他不再见姜循了——
“神仙醉”一案爆发,主犯贺明?下狱,贺家?嫡系尽被扣押。当此事震惊朝野时,中书省涉入,配合皇城司共同查究,将贺明?等?人押入开封府天牢。
暮逊起初想大事化小,但?国子监的学生和诸多学士齐齐上书。大魏此朝,学士掌握机要、舆情,而自古以来,当权者皆要用到学生,轻易不得罪学生。学生的齐齐上书分明?和姜太傅有关,暮逊心知肚明?,他虽恼恨万分,却自然不会在此时为了贺明?,和自己的老师生分。
暮逊只能退。
听闻皇帝训斥暮逊后,着暮逊闭门思过。而那“养病”两?月有余的宰相赵铭和趁此机会风光回朝堂,将太子党压得擡不起头?。赵铭和雷厉风行,回归朝堂第一件事,便是下了两?道令:
一,开封府配合皇城司,彻查贺明?与?“神仙醉”;二?,开国库赈灾。
那些涌入东京的流民仍在断断续续增多,但?姜循从中退下,赈灾事宜交给了朝廷。
她亦不得不退——东京有些风言风语,说她赈灾是为搏名,心术不正。
姜循心知这些流言,说不定和暮逊有关。暮逊恼怒她怀疑她,此时却无?能为力,只能用这些流言中伤她,哪怕她与?他相辅相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暮逊如今的日子不太好过,他自然不会让姜循好过。
姜循倒是无?妨:反正赈灾事宜已经由朝堂接手,自己在家?中躲一躲流言,沉寂一些时日,也没什么不好。
姜循更关心贺明?的处置结果:贺明?必须在这一次大难中落败。此次若扳不倒贺明?,无?论是她,还是叶白,抑或江鹭,都会受制其中。
中书省介入期间,皇城司的作用便被压制。大魏朝官署之间向来互相压制,一道政令想要执行,繁琐无?比,江鹭无?法再做主贺明?之事。
当姜循关心贺明?结果时,她的养父姜明?潮,在关心一个人:南康世?子江鹭。
姜明?潮在自己的书房中,一一记下这几个月朝中大事的变化。
朝堂已经安静了许久,江鹭进京后,短短半年,已发生两?件大事。弹劾丑闻看?似和江鹭无?关,然而杜家?和南康王府有意结亲,杜一平未必和江鹭不相熟;如今的“神仙醉”案件,更是从头?到尾都有江鹭的影子。
时至今日,江鹭不再是世?人眼?中温善无?害的小世?子。他从暗处走到明?处,锋芒初露,拔剑见血,遥指东宫。南康王小世?子和太子的联盟彻底告破,江鹭成了太子的眼?中钉,二?人反目成仇已成定局。
姜明?潮闭着目,手指在桌上轻叩。
这些事中,多少都有他那养女姜循的身影。
奇怪。
江鹭莫非和姜循联手?为什么?这二?人有何联系?姜循的心思,姜明?潮大约猜得到。江鹭在做什么,姜明?潮却看?不太懂……如今朝上所有人都以为江鹭是皇帝用来压制太子的新刀,可姜明?潮认为江鹭不会如此浅薄。
姜明?潮在朝中蛰伏三?十年,走到今日这一步,靠的便是他的敏锐,多思。许多事看?似没有联系,看?似各有道理,可若是心中起疑,那么诸事之间,说不定有他尚未发现的关联。
就像姜循和姜芜那样。
姜明?潮让死士进屋,吩咐道:“下江南,去建康府打听小世?子这些年的踪迹,南康王府的变化。看?小世?子这些年,是否有不寻常的举动,是否曾离开过建康府,是否……”
窗外红日余晖照地?,湖边几丛芦苇间,白鹭鸟振翅而飞。
暮色四合,姜明?潮立在书阁窗前,沉吟许久后,一字一句:“查他是否和凉城有任何不流于表面?的关系。”——
在贺明?被调查的一月间,朝堂赈灾事宜十分顺利,没有再出任何意外。在这种诡异的沉静中,天气转凉,时入七月。
太子暮逊的生辰到了。
这像一种微妙的嘲讽——在“神仙醉”爆发之前,太子的生辰宴本是要大办的。而今这生辰宴,只能作为太子暮逊复出的讯号。
不论众人如何想,这一日,暮逊言笑晏晏端正雍容,似丝毫不受这月余朝政大事的影响。暮逊携未来太子妃姜循,一同出现在筵席上。姜娘子和太子如往日一般恩爱,想来储君位子,应当是稳的。
而在这宴上,暮逊和姜循站在一边,看?江鹭向太子恭贺生辰,送上南康王府备下的生辰礼。
江鹭拜见太子,当下万物沉寂,风声有一瞬骤停,席上浮着一重古怪的凝滞。所有人看?向他们,都记得一月前世?子对太子公然发出的挑衅。
暮逊何其狼狈羞怒,他分明?身居高位,此时握着姜循的手却用力得发抖。
姜循蹙眉,轻声提醒:“殿下。”
大袖微扬,江鹭垂脸俯身,余光看?着姜循和暮逊交握的手。
她的手指纤长细白,如春日青笋。她不学时下娘子爱染丹蔻,指甲永远修剪得齐短粉白。写字时,握拳时,她手背青筋微绷微勾,十分好看?。
这样的手,却被旁的男子握着……
江鹭垂着眼?,能感觉到自己心间灼意。他睫毛生雾面?颊紧绷,拼命强忍自己的厌恶与?嫉恨,不露出痕迹连累姜循。他表现冷淡不擡脸,在暮逊看?来,是小世?子对他不屑一顾。
暮逊亦是咬牙忍了半天,才微微笑:“世?子起身吧。”
他如今,连那虚伪的“夜白”都不叫了。
暮逊和姜循站在铺着地?衣的台阶上,俯看?着下方的江鹭。暮逊半真半假地?关心:“之前听世?子说,进京是专为孤过生辰。今日孤这生辰一过,世?子莫非便要回建康了?舟车劳顿,请世?子代孤向南康王问?好。”
江鹭端立台下,一身洁白,却暗蕴挑衅:“臣会写信,将殿下的问?候告知家?父。臣如今却暂时离不了东京——皇城司初立,事务繁杂混淆不明?,官家?着臣收整。”
他拿皇帝压太子,暮逊笑意从牙缝中挤出:“原来如此。世?子费心了。”
暮逊撩袍便走,拽着姜循的手,将姜循拽得一趔趄。姜循却回头?。
高朋满座,朝臣闲话。
满园景致森郁,美人云鬓花容,郁金裙曳地?。她回眸垂眼?,眼?睫缓缓扬起,冰玉般的眼?眸流光,视野落到不知名的地?方。t?她望来的目光缓而轻,充满韵味,如月牙钩子般,与?诸多臣子间的某一双眼?一触即离。
她薄情却浅笑,隐晦而大胆。江鹭被美色所迷,痴痴间心头?若落雪般,又有火焰自冰下刀锋间猝然升腾,烈烈焚他心间不平。
江鹭身处冰火两?重天间,听到身边臣子的私语——
“姜娘子笑什么?看?起来姜娘子心情很好,没有受最近这些事的影响。”
“咳咳,慎言!”
叶白立在官员中,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跟着周围人轻笑闲话,偏头?聊天间,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姜循尚未和太子大婚,二?人即便相携出现,也不会挨坐。姜循与?太子应付一圈,向世?人彰显他二?人的感情如初后,太子对这场做戏已经满意。
姜循要去贵女圈入座,代太子接受那些贵女的拜贺。姜循和暮逊说话间仍是笑的,但?是背过身后,二?人眼?神各自淡了。
姜循厌恶地?用帕子擦自己的手;暮逊如是。
二?人貌合神离,已到了几乎难以忍受的地?步,却偏为了二?人的荣华未来,要忍耐下去。
姜循回到席间,刚落座歇息片刻,她抿口?茶时,听内宦唱和——
“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张郎君到!”
“姜太傅府中大娘子到!”
姜循手端着茶盏一抖,口?中茶水快要喷出。她以为自己听错,朝院门口?望去,却当真看?到郁郁林木后,亭阁水榭旁,张寂和姜芜一前一后地?走在石径上,身后跟着侍从侍女。
何止是她,贵女席间,皆是一片寂静,皆是愣神地?看?着张指挥使和那个很少现身东京各筵席上的姜芜。
贵女们,同样悄悄观察未来太子妃姜循的神色。
姜循面?无?表情,让她们看?不出章程。然而姜芜身纤体盈,跟随在张指挥使身后,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姜芜似乎有些怕众人的注视,脚步稍顿,张寂便回头?看?她。
张寂目生询问?,清清淡淡:怕?
姜芜玉腮染霞,羞赧摇头?:有师兄在,我不怕。
郎君如山巅晴雪,娘子如梨花映水。二?人相携,也称得上一声“金童玉女”。
众贵女默默咬住牙关,颇有不快:这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姜家?那柔弱不堪、和白丁也没什么区别的姜芜,竟然能和东京众女追捧却不得的张指挥使同行。那二?人关系,岂不是昭然若揭?
可恨。
凭什么是姜芜?
姜芜低着眼?,听着周围声音。因她拒婚那一场闹,她终于和张寂走到了可以同行入席的这一步。她能感受到周围贵女复杂的目光,她故作怯懦不做声,心中未尝不得意。
玲珑在姜循耳边真心露笑:“看?来,大娘子得偿所愿。娘子说不定很快能听到大娘子的好消息——不知太傅会不会拦那二?人成亲?”
姜循吃惊:这就要成亲了?
她蓦地?擡头?,和玲珑四目相对。玲珑疑惑她震惊什么,她疑惑玲珑怎么就想到了成亲。
玲珑被她弄得自我怀疑:“……两?情相悦,不就应成亲吗?”
姜循:“他俩才好几天?”
玲珑想一想:“听闻心生爱慕的年轻男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每见一面?,情意便加深一分,时刻想黏着对方。先生情,再成亲,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娘子你?没有经验吗?”
姜循愣一下,借喝茶掩饰自己的情绪:“许是我比较单纯吧,我从未想过那么深远。”
玲珑心道:不,你?不是单纯,你?是“坏”。你?压根没想过许人未来,自然会因此而惊愕。
玲珑不揭穿姜循,只小声祈祷:“希望太傅不要阻拦那二?人。大娘子很不容易的,张指挥使孤零零的,在东京也太寂寞了。”
姜循便当真顺着玲珑的话想了想,姜太傅会不会阻拦:应当不会吧?在她爹眼?中,姜芜是步废棋。废棋没什么价值。
……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但?凡有一丝良心,他也应看?在亡妻的面?上,不为难亲生女儿吧。
姜循想得微出神,忽发现玲珑不动声色地?起身倒茶,挡了她前面?的日光。可是玲珑挡她目光有什么用,内宦的报声已经被姜循听到了——
“太史府杜三?娘子到。”
姜循刷地?扬目看?去——
美人从水榭后拐出,娉娉袅袅,步步生烟。
杜嫣容雾鬓云髻,发丝斜挽于颈侧。她衣衫微扬,耳下长坠的明?月珰银亮闪动,伴裙前禁步玉带相错,带来一阵清淡香风。她不只秀美无?双,更有通身的书卷气,将她与?众多美人区别开。
姜循语气一下子微妙:“她又不继续躲家?里读书了?来参加别人筵席了?”
姜循把杜嫣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对手最了解对方。哪怕杜嫣容摆出一副清风朗月云徘徊的豁达模样,姜循也看?出她今日这妆容的细致和精巧,花了不少心思——杜嫣容今日必有所求。
姜循从来不惮用恶意揣测杜嫣容,凉声:“她打扮成这样,难道是想入太子的眼?,想入东宫?”
旁边一贵女听到,噗嗤乐了:“姜娘子真会开玩笑。满东京都知道东宫女主人会是谁,杜娘子又岂是那种不识擡举之人?”
可在姜循眼?中,杜嫣容从来不识擡举。
只是杜嫣容蔫坏,这些东京贵女都看?不出来罢了。
姜循轻嗤一笑,瞥向那看?似知情的贵女。
果然,那贵女语气酸酸地?和姜循说起关于杜嫣容的传言:“杜家?三?娘子要和江世?子在今日相看?呢。我爹从杜公那里听说的。听说杜家?和南康王府,特?别看?好二?人。”
姜循声音扬高:“又相看??!”
江鹭整日闲的没事,天天相看?吗?
贵女愕然,半晌后疑惑请教:“何曾相看?过?”
姜循一下子想说二?月雨花台的事,却忽而想到那日杜嫣容的好姻缘,被她搅和了。姜循又想说暮灵竹生辰宴那次,却又想起那天杜嫣容和她撞见阿娅被害,杜嫣容仓促离宫,间接算是被她搅和了。
再就是这次……
姜循盯着杜嫣容,颇有几分恼羞成怒。
杜嫣容察觉她的目光,擡头?。姜循目光幽幽凉凉,待她一向如此。杜嫣容抿唇而笑,分明?客套,落在姜循眼?中,却如挑衅一般。
姜循渐渐咬起了牙关。
她朝玲珑看?一眼?,嘱咐:“问?一下殿下,何时开席。”
她在玲珑手掌中写了一个“鸟”字,玲珑起初茫然,和姜循四目相对片刻,终于哭笑不得地?明?白过来了。
玲珑忍笑,一本正经地?应了事,前去朝臣那一方的席间寻找太子。自然,她真正要找的人,不是暮逊,而是江鹭——
太子生辰宴这一日,有人重振旗鼓,亦有人九死一生。
在贺家?全家?下狱那一天,阿娅就被太子接走,重入东宫。太子和他们切割的架势,何其决然。
在开封府的天牢最深处,贺明?体会着乔世?安曾有过的待遇。但?他比乔世?安好些——贺家?如今只是嫡系被下狱,还有旁系子弟在外奔波,试图救下他们。
今日,来狱中探望贺明?的,便是一个旁系堂弟。
这表弟名贺显,依旧从商,平时依靠贺明?给的官府庇护。如今嫡系被查,弄得他的生意也被截在半途,他愤怒无?比:“都怪那江世?子。‘神仙醉’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这么多管闲事!我非要杀了他不可。”
牢中泛着腐臭血腥气,四处昏昏。贺明?靠坐在潮湿稻草上,双目死寂。
天光稀薄落在他面?上,衬得他苍白无?比。
贺显心慌:“堂哥,你?说句话啊。太爷总说你?是咱们这辈脑子最灵光的,你?若是没招了,我们怎么办?我听说朝廷查那‘神仙醉’查得特?别严,说不定会杀鸡儆猴,治你?们死罪。”
贺明?眼?皮一掀。
他想到昨夜受审完押回牢中时,他和亲人有幸见过一面?。父亲和伯父痛哭流涕,告诉自己家?中藏了多年的一个秘密。朝廷这样查下去,那个秘密迟早出水面?。贺家?上下,都会死于那个秘密。
贺明?昨夜知道后,满心疲惫又震惊。他苦心经营,背后屋宇却早在最开始有了裂缝,摇摇欲倒。
这些年,他都在坚持些什么?
贺明?不想挣扎了,可是看?着全家?百来口?人……他又心中不忍。
堂弟在耳边絮叨半晌,贺明?喃声:“阿显,你?找个门路,求太子今日来见我一面?吧。今日是太子生辰宴,你?托人拿到请帖,便有入宫的机会。”
贺显眼?亮:“堂哥,你?想出法子了?”
贺明?嘴角噙笑。
这笑意古怪,幽晦,不是平时那类温润儒雅t?的模样。
贺明?眼?皮下耷,轻道:“我是给太子最后一个机会。”
……暮逊若依旧选择弃他,便不要怪他拉着太子玉石俱焚了。
贺家?有一个不能说的把柄,而把柄,若是用得好,可以成为自救的工具——
东京如今被贵女们追捧的大好儿郎,不只有张寂,也有江小世?子。
或者说,江小世?子是如今最得贵女喜欢的郎君。
家?世?好,容貌好,能文?会武,得皇帝信赖,还有一腔正义心,前途无?量……这样的好儿郎,身边从未有女子同行,可偏偏,杜家?娘子得天独厚,岂不让人不服?
贵女们不爱搭理姜芜,却是杜嫣容一坐下,便有许多人围上去打听江鹭。
杜嫣容含笑应付。
姜循不过去,只伸长耳朵,一边喝茶一边听。
杜嫣容柔声细语:“……几位姐姐妹妹饶过我吧,我尚未见过世?子,只是说好今日见而已。”
姜循心想:我倒是经常见。不只白日见,夜里也常见。只是最近没见而已。
贵女们七嘴八舌说了一些话,杜嫣容笑叹:“是,先前出了一些事,我无?意中帮了世?子一个忙。世?子便主动递帖……”
姜循眼?中的得意消失,侧过脸,望向杜嫣容:江鹭主动找杜嫣容?为什么?
杜嫣容蹙着眉,被人说出了一腔少女羞意,赧红着脸。
姜循目光始终有敌意,且越来越阴郁。
杜嫣容无?意中触及她目光,心中生惑:姜循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姜循本想挑剔杜嫣容,然而可恨自己如此优秀,自己的多年宿敌自然与?她一向优秀。从头?发丝到裙裾,姜循挑不出杜嫣容一丝错。姜循绝不会承认,只会说杜嫣容“虚伪”。
姜循看?不下去,撇过脸吃自己的茶:完美又如何?阿鹭未必喜欢。阿鹭喜欢的,是我这样的坏娘子。
可是,得意着得意着,她心中又一顿:江鹭真的喜欢她这样的吗?
少时的阿宁,和姜循性情绝不一样……倒是和杜嫣容……停。
姜循制止自己想下去,因玲珑传话回来了。
玲珑吩咐好开席事宜,席间贵女重新热络起来。此时,小公主暮灵竹来到席间,得到众女欢迎簇拥。暮灵竹凑到杜嫣容耳边嘀咕,其他贵女也笑嘻嘻去听。玲珑见没人注意这方,才凑到姜循耳边,咬耳朵:“娘子,世?子确实要在今日和杜娘子见面?。”
姜循眉目一跳,凉飕飕道:“你?没告诉他,我不许吗?”
玲珑:“……我大约说了。我方才自然不敢见世?子,找的是世?子那个门客,如今在枢密院当官的段枫。那段枫给我传话,说上个月的贺家?一事中,好像杜家?帮了世?子一个大忙,全是杜娘子的功劳。小世?子知道后,自然要见杜娘子,当面?感谢杜娘子那日的相助。”
姜循心中不快:“……他怎么不谢我?”
玲珑毕竟没有和江鹭见面?,传话来传话去,当然不可能每个问?题都知道小世?子的答案。
玲珑哄姜循道:“娘子莫多想,只是见一面?而已。江世?子来东京,本就有相看?娘子的意思。他若一个娘子也不见,也十分奇怪。而且杜娘子没有娘子你?这样好看?,小世?子不会心动的。”
姜循幽幽道:“他不为容貌而好女。”
玲珑:“那世?子在乎什么?”
姜循:“品性。”
玲珑:“……”
她比较一番自家?娘子和杜嫣容,脸皮再厚,一时间也说不出自家?娘子品行端正、杜家?娘子恶劣低俗的话。
玲珑半晌憋出一句:“幸好世?子品性端正。”
……所以世?子不会做出出尔反尔之举。
这样的话,安慰不了姜循。姜循闭上眼?,想到江鹭会和杜嫣容在今日见面?,便坐立不安,心中生出不自在。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不自在,可她确实稳不住心神。
怀疑,不安,愧疚,迷惘,嫉妒,占有……在心间织出一张密密蛛网。
江鹭心中假想的“完美”娘子,如果化为实质,便应该是杜嫣容的模样。优雅,温柔,慧黠,机敏;贤淑,冷静,心善,大爱。
那是杜家?精心养出的小娘子,和姜循这样李代桃僵的孤女不同。
那是不会被家?人抛弃的杜三?娘子,与?受人呵护爱戴的南康世?子。姜循是假贵女,杜嫣容是真贵女。姜循是假“阿宁”,杜嫣容是真“阿宁”。江鹭真的会不喜欢吗?
他从未见过,他当然说他不喜欢。可他若是见了呢?
他会从姜循编织的情感诱惑中清醒,从二?人见不得天日的关系中抽身,发现他真正心动的完美佳人,被他错过了很多次吗?
此时在席间,姜循凝望着杜嫣容的一颦一笑,渐渐察觉自己先前总是搅和那二?人,也许并不只是不喜杜嫣容。
她不甘又不愿,她嫉妒且羡慕。她面?美心丑,生来轻浮散漫,却也会因情而自我审视,生出疑心。
姜循心乱如麻时,忽有宫人从太子那边过来,在姜循耳边轻语:“姜娘子,殿下说,贺明?那厮要在今日求见他。殿下哪有空理会那厮?殿下又怕他不去,贺明?那厮闹事。殿下说你?去如他临,便要你?去见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