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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循 正文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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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姜循不做无聊的等人事宜。

    睡不着的后?半夜,她坐在窗边,着暗卫传了一条消息。于是,不到半个时?辰,被五花大绑的简简,便出现在了姜循屋舍。

    玲珑睡在隔壁,姜循让卫士给简简松绑后?,退下。

    距离简简试图刺杀姜循,已经又过了一个月。简简被关在柴房中,日日听玲珑唠叨劝说。玲珑为她翻来覆去地讲乔世安事件的前因后果、利害关系,说简简被人利用?……

    玲珑多次叹着气揉简简的头发:“你年?纪太?小了,不懂得这些。但是娘子?不是世人口中的恶人,过了这么久,你总该想明白了吧?”

    此夜后?半夜,松绑后?的简简跪坐在地砖上,就着姜循手边的幽晦烛火,盯着姜循。

    姜循实在美。她是那?类明艳不可?方物、诱人堕落的美人,她已经这样好看,偏偏杀人不用?美色,而是用?智谋、算计、博弈那?一类简简毕生不可?能看得懂的本事。

    可?是如此,简简更加恨她。少女眼中憋忍不住的泪水聚满了眼眶:

    她是蠢货,小时?候看不懂哥哥,长大后?看不懂姜循。可?是她虽蠢,却乖。他?们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她的人生由他?们安排也无妨,她有什么错?

    哥哥使计,将她托付给姜循。期间未尝没有太?傅的人找来、赵相公?的人找来,要她帮忙传消息。她请示哥哥后?,全?都不搭理,只专心地侍奉姜循。

    她不听旁人如何说。东京都说哥哥要死在秋决,可?是去年?哥哥便应死了,却也没死。简简觉得,那?类聪明的人,一定有法子?活下去。她乐观地想,只要按照哥哥的吩咐办事,终有一日,哥哥会从开?封府天牢中走出来,他?们兄妹二人便能团聚。

    赌鬼爹和凶继母都死了,欺负她的坏人也死了,哥哥为她报了仇,哥哥攀上了贵人。他?们已经如此努力,大好前程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中途便结束了?

    明明希望已在眼前,明明再?坚持一下……

    哥哥死在世子?手中,简简却是被姜循派去凉城查世子?的。但凡简简晚回来一些,也许都不知哥哥如何死的。但凡简简早回来一些,也许她还有机会闯入天牢救走哥哥。

    时?间安排得这样恰好。既有人为的算计,也有命运的作弄——

    简简好恨。

    此夜天未亮,简简跪在地上,一头蓬发,满脸脏污,只一双猫眼一般的眸子?透着清水一样粼粼的光:

    “夫人告诉我,也许在我见到你的第一日,你就查清了我的身世。你知道我是谁,你可?能有利用?我,找出哥哥背后?贵人的把?柄的意?思。后?来你发现我没有跟贵人传递消息,你才放弃了我。

    “夫人说,你从不做无用?的事。你救人必有救人的目的。你根本不是觉得那?时?候看起来像孤儿的我很可?怜,你是觉得我有价值——这些都是真的吗?你从遇到我的第一天,就在算计我?”

    姜循俯眼,望着这个落泪的少女。

    有一瞬,她心有动摇。

    她想告诉简简,她看不得人哭泣,示弱,悲苦,无助。

    昔日简简在街头流浪,让姜循想到自己小时?候;正如昔日姜芜向姜循求救,阿娅被人淹死时?向上递出的手……姜循不愿意?帮她们,但姜循每一次都帮了她们。

    她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可?她确实做了。

    此时?,姜循只淡声:“不完全?是。”

    简简:“那?便是说,有利用?的成分?”

    姜循沉默。

    乔世安被江鹭杀死,并非姜循的本意?。乔世安被江鹭杀死,必是因为他?牵扯到了江鹭在查的事……姜循没有问?过,但她昔日和江鹭合作时?,便有了江鹭会动手杀人的觉悟。

    她冤枉吗?

    不。她分明预料到了——江鹭杀章淞时?那?般决然,江鹭早已不是昔日心慈手软的模样。

    在简简到姜循身边的这一年?多时?间,姜循和叶白探讨过无数次,该如何撬开?乔世安的嘴。姜循不愿意?让叶白动用?简简,叶白也碰触不到乔世安。他?们卡在那?个环节上,直到江鹭入局。

    姜循是想护住简简的。

    不然,姜循不会将她派去凉城。简简说是支开?她,其实也是为了不牵连她。

    不然,姜循不会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江鹭,简简和乔世安的关系。她怀着一腔矛盾之?心,等小世子?自己去查。她做着一个梦,希望乔世安的结局和简简无关。

    而今,姜循已然明白。怎可?能无关?

    人与人之?间的牵扯,断了骨,连着血。她连一个江鹭都难以割舍,何况让简简割舍乔世安这个亲哥哥呢?她只为了江鹭的半年?情谊便重新意?动,何况简简自小和哥哥相依为命。

    命运是阻断不了的,辩解都是无用?的。

    姜循便俯眼望着简简:“……我把?卖身契还给你,你离开?吧。”

    简简目中燃怒:“你无话可?说?”

    姜循倏地擡眸:“我要说什么——简简,你扪心自问?,你哥哥不该死吗?你那?仇人怎么死的,你父母怎么死的,他?不肯开?口的那?些日子?,朝堂那?些官员作威作福,和豪强勾结,买断田地损害农事……你知道因为这些,会死多少百姓吗?

    “凭什么要无辜人为他?而承担后?果?你哥哥造成的后?果远不止于此——你哥哥读圣贤书,学了一肚子?纸上谈兵,却都在做些什么?”

    简简被说得怔愣又愤怒,她说不过姜循,只怒叫:“你胡说!”

    姜循t?刷地从榻上站起。

    披帛曳地,裙摆燃着烛火映照的金光。

    姜循在屋中一点点走向简简,俯身掐住简简的下巴。她一贯强势,少有的怜悯之?情早已消逝得差不多,她睥睨着这个苍白的少女,说出的话何其恶毒:

    “你和我算的哪门子?账?你哥哥手里的钱不清白,你那?些跌打创伤药也不清白!他?问?心有愧,满腔义愤给谁看?你哥哥读的书多,却识人不清,做尽助纣为虐的事;你不读书,同样识人不清,为他?人作嫁衣也不知道。

    “你以为我娘为什么见你?她是要用?你来吊着我,用?你的愤怒来杀我。如果当日不是江鹭,我就如她愿了。你以为你在报仇?别开?玩笑了,蠢货——你在做和你哥哥一样的事。

    “读尽圣贤书,做尽负心事。家国不分,是非不问?……简简,这世上可?以审判我的人必然有,但你不是。我养你供你,不曾虐你,你却来杀我?你对得起我?”

    简简暴怒:“我兄长不是你口中那?样,我也不是你说的那?样!”

    姜循:“那?你知道你哥哥该死吗?你承认你哥哥该死吗?回答我,简简!”

    简简说不出话。

    她被质问?,满腔愤怒委屈,突得失声。她好像置身冰雪天中,看着冰霜一点点覆盖己身。她无能为力地看着一切,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姜循愕然。

    简简半晌,艰难道:“我会证明,我和我哥哥,不是你说的那?样……死有余辜。”

    大颗大颗的眼泪如豆,挂在简简睫毛上:“我会证明,你错了。我不是你说的那?类人,我哥哥也不是。你才是坏人,我是好人。我不做恶事不杀错人,我和你说的……全?然不一样!”

    说到最?后?,少女声音带着裂帛一般的颤音。

    姜循无言,尴尬地朝后?退:“你离开?吧。”

    简简抹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她忍着屈辱和愤怒,此时?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但她必须要想明白。聪明的人都离开?了,蠢货要自力更生。

    临走前,简简忽然扭头:“你不想知道凉城发生了什么,不想知道南康世子?为什么查凉城吗?”

    姜循撇脸:“你会告诉我?”

    简简目中含泪,尖戾一笑。她此时?只能用?这种接近报复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快意?与仇恨:“我永远不会告诉你!”

    简简摔门便走,掠入清晨寒风中。

    天未亮,雾未散,从今日起,姜循身边不会再?有一个叫“简简”的侍女了——

    若玲珑醒来,得知姜循对简简做的事,恐怕又会念叨——简简单纯好糊弄,又有一身好武艺,姜循没必要把?人赶走。

    可?姜循意?兴阑珊:走便走了。她又不缺武功高手保护。

    只是简简的离开?,也让姜循微有郁卒。

    天色熹微,姜循歪靠在窗边,以手支颌。半宿失眠与审问?简简让她疲惫,此时?微微头痛;她闭着目思考,简简能从凉城查到些什么。

    简简离开?前的那?个眼神,仇恨中,带有微弱的怜悯。她怜悯什么?姜循和江鹭一起促成乔世安的死亡,简简痛恨怜悯的,也应该是他?二人。

    姜循确定自己和凉城毫无干系,有干系的人只能是江鹭。到底是多深的渊源,才导致南康世子?跑去查凉城事变?

    姜循手轻轻地敲击着桌案。

    在阿宁身在南康府时?,她不曾听闻南康王府和凉城有关联。江鹭若有关联,也应该是阿宁离开?后?的事。南康王本就有功高震主?的嫌疑,寻常情况下,南康王不会让世子?和边军扯上关系,除非是不得不……

    姜循一一排查南康王府的人际关系:南康王,南康王妃,南康世子?,永平郡主?……

    永平郡主?!

    姜循敲击桌木的手指停住,想到了昔年?一则趣闻:江家那?个讨人厌的大娘子?,在去练兵时?,和一个小贼不打不相识。人家并非小贼,江飞瑛自然嘴硬不肯认错,便被人一直追着……后?来江飞瑛就定亲了。

    因为阿宁昔日讨厌江飞瑛,并未多打听江飞瑛的婚事。

    而今想来,这婚约果真有些古怪。

    南康王因为江鹭想娶阿宁的事,气得恨不得将江鹭逐出王府;却对女儿的婚事看着分外满意?。

    莫非对方和江飞瑛实则门当户对……对了,江飞瑛那?未婚夫叫什么来着?

    姜循正专注思考,慢慢有了些灵感时?,忽然外边叫唤声惊醒她:“有刺客!抓刺客——”

    姜循一下子?站起——

    段枫一门心思来大相国寺刺杀太?子?。

    天黑风高,云间无月。他?一路躲过巡逻卫士,摸清了他?们换防时?间,摸向太?子?居住的院落。一直到后?半夜,段枫才摸入太?子?的房间,提着剑一步步朝室内走。

    暮逊睡得分外不安宁。

    他?心烦意?乱。脑海中一会儿是阿娅病恹恹、畏惧火海的模样,一会儿是戴着帷帽的姜循似笑非笑站在身旁,灯火阑珊处,那?戴着面具的郎君朝他?拱手行礼。

    那?郎君颀长如松,衣摆微扬。此时?在暮逊的梦中,暮逊一步步靠近那?个人,看得越发心惊,越发心起波澜。

    梦境将暮逊的疑心放大,暮逊一遍遍审视着那?人的衣着。他?看到那?人的锦衣华服,看到那?人飞扬的袖摆,看到那?人的宽肩窄腰……好是熟悉。

    好像他?应该经常见到。

    白日时?,暮逊得到卫士禀报,说他?查问?的那?人,并不在皇城中,也不在王府中……

    那?么此夜此梦,暮逊站到了面具郎君面前,蓦地一咬牙,掀开?那?人的面具——

    一道寒光在他?眼皮上晃过。

    梦中的惊怒让暮逊瞬间清醒,现实中的寒意?袭杀而来时?,他?本能地朝旁边一滚,狼狈非常地跌下了床榻。暮逊浑浑噩噩地擡头,周身血液凝冰,发现自己不是在梦中。

    当真有戴着蓑笠的黑衣人持剑刺他?,一击不中,那?人再?次杀来。

    暮逊张口便想唤人,那?人武功身法实在厉害,逼得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顾着在地上没命地滚,希望借一些声音,引起外面卫士们的冲动。

    暮逊还未这样狼狈过!

    他?抓过花瓶砸去,花瓶被剑击碎,碎片挟着那?人的深厚内力,带着杀气寸寸袭来。暮逊的中衣宽袍被割伤,长发凌乱散下,一国太?子?也会些拳脚功夫,此时?在真正的行家那?里却施展不开?。

    暮逊心生绝望——

    荒谬!

    大相国寺布满卫士,外面守卫巡防森然,竟有人夜刺太?子?,成功摸入!

    暮逊走到今日步履维艰,他?亦曾在痛苦至极时?想过自己的死因。无非是被父皇废除,被弟兄们陷害,被流放,被贬庶人……却不包括死在国寺中!

    暮逊走到今日,绝不认输!

    暮逊爬到地衣边,从旁边的箱子?夹缝中抽出一把?剑,反身自卫。他?连身都起不来,手中的剑在对方眼中如同玩具一般。寒光凛冽如霜,照亮暮逊眼睛——

    暮逊以为自己必死,却忽然间,见那?刺客身子?一凝,一口血吐出。

    暮逊当机立断,手中剑砸出。趁对方如此关头,暮逊高声:“来人,有刺客——”——

    一刻钟后?,暮逊沉着脸,要求封锁整个大相国寺,追捕那?刺客。刺客被他?封在寺中,必然逃不出去。

    天已熹微,鱼肚白微亮,清风凉澈。

    段枫跌跌撞撞地在寺中各门院处疾行,试图在卫士们的追捕封锁下,找出一条逃出去的生路。天快亮了,一次刺杀失败,他?已微清醒,知道自己失去了机会。

    命运似乎永不站他?。

    段枫喘着气,手扶着花架上的藤萝,整个人被体内乱窜的内力折磨,一阵阵的带着血的咳嗽被他?强行压下,而他?眼前阵阵发黑。

    从正和二十年?开?始,他?便一直被命运抛弃。

    昔日他?去巡察周边,遭到西域兵马的堵截。他?与手下士兵中埋伏,怀疑那?是阿鲁国的计谋,却也只能等离开?再?说。这只兵马死战沙漠,要被沙漠吞噬时?,是江鹭找到了段枫。

    昔日段枫被伤了眼,伤了肺,又要面对家人惨死,百姓流离。故土自此归属他?国,庇护多年?的民众成为俘虏……段枫也要活不成了,是江鹭带他?离开?。

    他?缠绵病榻两年?,江鹭便花了两年?时?间派人去西域。他?们试图找那?些昔日阻拦段枫的躲在暗处的敌人,可?南康王府的势力不在西域。南康王府不肯接受段枫,不肯救凉城遗民……于是江鹭便背着段枫离开?,独自救人。

    段枫被江鹭安慰幸运。可?背负着一族人的冤屈,行走于t?魑魅魍魉间,又幸运在哪里?

    那?两年?暗无天日的时?光,段枫尽靠着江鹭的承诺,尽靠着江鹭的支持,尽靠着复仇的希冀。他?本应是死人,若非故人恩惠,岂得流连人间。若不复仇雪恨,岂得安心赴死。

    大片大片的血从段枫的指缝间流出,段枫在逃亡中不发出一丝声音。他?如今知道自己失败,便靠着意?志逃跑,只怕自己被抓到,连累到江鹭……

    在这样仓促的逃跑中,段枫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的失败,只因那?些脚步声中,竟夹杂着暮逊的脚步……连太?子?都亲自跟着卫士来了。

    段枫跌入一月洞门,猝不及防间,和一个披着羽巾的异族少女撞了一怀。

    熟悉的气息驱逐眼前的血雾,段枫失神地擡眸——抱着一束春花的阿娅,立在门口,被他?撞得后?退了三步,迷离而吃惊地仰起头。

    浑身血液在段枫体内沸腾,又在阿娅陌生的眼神中凝为冰。

    暮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给我搜,这边——”

    声音朝着他?们过来了。

    阿娅忽然回神一样地眨眼,她盯着这个让自己感到熟悉的刺客。对方蓑笠的飞纱扬起,露出对方面容。她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在紧急关头生了一腔大胆狂妄之?心。

    阿娅指了一个方向,将段枫朝那?个方向退。

    段枫怔忡看她。

    她小声嘀咕,用?阿鲁国的语言:“奇怪,我怎么想救他??算了不管了。”

    阿娅抱着花朝月洞门跑去,回头间,她发间羽巾飞扬,纵着卷发一同拂过柔润雪白的面颊。她懵懂的眼睛,在看到那?刺客回头时?,愣了一愣,然后?露出一个有些迷惘的笑容。

    阿娅主?动跑出去找太?子?,磕磕绊绊:“殿、殿下,我正要找你……”

    段枫听到月洞门外暮逊压抑的声音:“别闹,我有事……”

    阿娅:“不,我要你哄我。殿下,别走!”

    段枫面色惨白,咬紧腮帮,忍着一腔屈辱与愤恨,掉头继续逃——不能辜负阿娅——

    大相国寺被封,段枫如今伤重,期间几次被卫士追上,腰腹受了一箭。段枫觉得自己断无可?能逃走,在望到外面越来越多的卫士后?,他?靠在墙头喘气。

    他?不能落到敌人手中。

    若是逃不出去,便不如一死……段枫在听到脚步声又一次靠近时?,手握住剑柄,猛地抽开?。

    他?欲自尽时?,那?从高檐上跃下的人一掌击开?了他?手中的剑。那?人虎口被刃刺伤,身形稳住落地,在段枫出手前低声:“段三哥。”

    段枫猛怔。

    他?看到江鹭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一样的夜行衣,一样的蓑笠,一样的打扮。

    段枫心头五味杂陈,盯着这天未亮、便出现在大相国寺的江鹭。分明江鹭吃醉了酒,分明江鹭说不愿意?来大相国寺找姜循,分明……

    江鹭:“段三哥,你体力不支,会落到他?人手中。我扮作你,帮你引开?敌人。你好逃出去。”

    江鹭探头看眼外面的卫士,便要走,手被身后?的青年?郎君握住。

    江鹭不回头,只淡声:“事情等出去后?再?说……你以为死在这里就不会连累到我?别再?犯糊涂了。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为了这种结局。”

    江鹭回头。

    微光中,他?眉目沾霜,神色坚定:“段三哥,活下去。你在哪里,程段两家的血脉就在哪里。”

    江鹭听到段枫低哑的哽咽:“……等你回来,我会告诉你一切。二郎,你也要活下去。”

    江鹭微笑:“那?自然。我是南康世子?——今日的事,还难不倒我。”——

    江鹭今日武功非段枫可?比。

    他?虽醉酒未完全?醒,但醉酒本就不太?影响他?的思绪。他?代替段枫,溜着那?些卫士。暮逊被阿娅缠住,江鹭身上无伤,那?些卫士被从段枫那?里引走,他?们以为江鹭才是他?们要抓的刺客。

    只是奇怪,方才那?刺客行动迟缓,怎么如今突然身手迅疾了很多?但也无妨——殿下在此布了天罗地网,再?厉害的刺客也只能在寺中逡巡,等到刺客体力被耗尽,便是自投罗网的时?候。

    江鹭在寺中疾行,暗恼自己没有去看大相国寺的院落布局,竟不知该如何逃,逃去哪里更安全?。身后?卫士被他?吊着,其实他?自己也如无头苍蝇一样。旁人以为他?在设陷阱,实则他?只是不识路。

    江鹭寻思着更好的法子?。

    忽然间,他?在奔跑中跃入一长廊,长廊尽头日光微落,有一个步履匆忙的年?轻娘子?从路尽头提裙奔来。

    江鹭步履一缓。

    ……来看热闹的姜循擡头,看到了蓑笠黑衣刺客就在廊子?尽头——

    姜循神色一空。

    此时?非昔日。

    许是因姜循最?近在那?人身上下了些功夫,当那?人出现时?,姜循虽看不到蓑笠后?的脸,却凭身形,认出了江鹭。

    她怔住。

    她是来看暮逊笑话,来看暮逊这里有没有可?承之?机。她没想到刺客竟是江鹭——怎么可?能?江鹭疯了,敢刺杀暮逊?退一万步,就算成功,他?也逃不出去……卫士们会拼命找到凶手,没人敢为太?子?之?死担责。

    但那?些凌乱思绪此时?不重要,重要的是……刺客江鹭和她撞到了一起。

    她自然不可?能帮暮逊拦江鹭,可?她应该救江鹭吗?

    这桩事和她没什么关系,但她若插手,很容易引起暮逊的怀疑。如今她和暮逊的关系摇摇欲坠,她不应在此时?引得太?子?更加猜忌……江鹭武功那?么厉害,也许本就不需要她出手。

    姜循立在原地,静望着廊尽头的江鹭——

    江鹭看到姜循的一瞬,脑中便生起一个挟持人的计划——绑架未来太?子?妃,太?子?为了面子?,也一定会让他?离开?大相国寺。只要离开?这里,江鹭便有本事逃出生天。

    但是不行。

    之?前他?便挟持过姜循,此次故态复萌,难保不引起有心人的猜测。比如张寂,便会猜出他?和姜循的关系。何况姜循近期应和暮逊关系不佳,姜循方在科举上将了太?子?一军,太?子?不可?能无芥蒂。

    他?会连累姜循——

    想清楚这些的时?候,江鹭眸心未动,神色如常。

    他?如同没看到姜循般,长身凌空,掠过姜循,便欲继续自己的逃跑。他?身后?的追兵们近了,江鹭垂眼看着美人的衣袂,迟疑自己是否应当稍微弄伤她一点,身后?人才不会怀疑她。

    姜循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黑衣刺客身如魅影,毫不停顿,欲与她擦肩而过。擦肩而过时?,风轻拂。

    他?侧过脸,俯眼望她一眼,神色冷淡,近乎无情;姜循睫毛轻轻颤抖。

    冽风袭来,落花飞叶,一重重间,花叶和辰光一同照来,卷上姜循的裙袂衣帛。姜循倏地伸出了手——

    她冰凉的手,握住了江鹭的手——

    姜循拽过错愕的江鹭,将他?从廊上拽走,牵着他?的手,带他?跑上一条泥泞小径。她带着他?跑过一座小院,绕过一湖,又机灵地撇开?了两波生疑的卫士。

    她喘着气,跑不动时?,被他?从后?抱起。

    清晨风吹拂,二人手紧握。这不像逃亡,更像夜奔。

    姜循终于在重重排查下,将江鹭带入了她居住的院落,她居住的屋子?。他?被推后?靠墙,她虚弱欲倒间,被他?揽臂抱住。二人贴着墙,心跳急促,俱是畅快又紧张。

    姜循擡头,他?俯眼看她,目中生柔。他?轻轻地伸手拂开?她脸上的发丝,姜循在方才那?样挣扎之?后?,此时?才觉得自己没选错。

    她要和他?说话,忽然被他?捂住口鼻。

    江鹭垂眼:“……太?子?来了。”

    姜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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