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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循 正文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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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有刺客刺杀太子,外头尽在捉凶。玲珑即便是睡神附体,也不可能再睡得着。

    她?出门要去隔壁看娘子,正好和推门欲入的姜循撞个满怀。时间仓促至极,姜循只来得及捂住玲珑的口鼻,在侍女耳边交代几句话。不等玲珑听明白,她?又提裙而走。

    姜循甚至边行走,边摘下发钗玉坠,半途上开始打散自己的发髻。

    玲珑看得瞠目结舌,忽听到?院中侍卫的唱和声“殿下到?”。

    天?未完全亮,可勉强遮掩一介妙龄少女的身形。玲珑便借助这种方?便,悄悄从院落后门溜了出去,忙碌姜循的嘱咐。

    而在姜循的寝舍间,姜循刚将青帐放下,门便被叩了两下:“循循,开门。”

    姜循口上?吃惊,且睡意惺忪:“殿下?”

    她?从床上?爬起,散着发,披着月白衫子,朝门口走去。她?去迎接太子时,飞快t?地回头看眼帐子——

    内舍的帐子青白色软,一重又一重。模糊的郎君身影藏在帐后,掩人耳目,却不知能否在今日蒙混过关。青帐擦过时,她?与江鹭的眼睛轻轻对一瞬。

    他整个人靠在墙角,神色是说不清的僵硬。

    在门又被敲后,姜循上?前开了门。

    姜循持灯散发,单薄微乱的衣裙在清晨徐风中轻轻扬一二分。她?故作困惑地打?个哈欠:“殿下怎么了?我听外面声音——”

    她?指的是外头“捉拿刺客”的喊声,但她?话?未说完,暮逊便沉着脸从她?身畔走过,跨步入屋。

    卫士们留在外头,不敢多看姜循一眼。

    姜循同样低眼:事?情比她?料想的更棘手。

    暮逊以前从不会在这个时辰,来她?这里;更不会在她?屋舍中逗留太久。他身边有阿娅,他根本?不需要和姜循如何亲近。

    姜循静了一下,才镇定地将门敞开一条缝,返身回屋,迎向暮逊——

    暮逊目光在姜循屋中快速地逡巡一圈,没?看到?异常情形,便收回了目光。

    他并非因猜忌而来找姜循,他大马金刀地坐下,接过姜循递来的一杯茶,面色仍不虞。

    暮逊兀自出了一会儿神,将茶盏放回桌上?。他似疲惫,又似自省:“是否我对阿娅太宽容了?”

    姜循挑眉:暮逊竟为阿娅而来?

    姜循放松些,询问起暮逊和阿娅发生了什么。暮逊便说起方?才的事?——他亲自捉拿刺客,眼见快要追上?,阿娅凑了过来。阿娅痴缠一通,卫士们不敢多看又不敢撇下太子。等?暮逊终于将阿娅呵退,那刺客已?经甩开他们了。

    卫士们满寺捉人,但暮逊因为阿娅,错失了最佳机会。

    没?有人敢置喙太子,暮逊却生出怒意。他丢尽面子,在卫士面前损失了一国太子的尊严。

    然他呵斥阿娅两句,阿娅便一副受辱模样,眼噙热泪掉头就走。暮逊让她?回来,她?反而跑得更快。

    那一瞬,暮逊满脸燥红,难免想到?皇帝对自己的训斥——宠爱一个异族歌女,将真正的太子妃抛之脑后。异族女难登大雅之堂,会成为太子身上?的一个耻辱。

    一国太子,既不应重情,更不能将情放在一个玩物身上?。

    暮逊是未来国君。他不能挑战皇帝的权威,他只能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摆出态度,留下一两根傲骨。皇帝越是厌恶阿娅,世?人越是嫌恶阿娅,他越要将阿娅留下。

    阿娅不是他天?生的逆鳞。他只是将逆鳞留给了阿娅。

    他非阿娅不可,喜爱阿娅喜爱到?晕头转向吗?那也没?有。

    他的爱,像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烟火绚烂,情若余烬。他做戏给自己看,做戏给天?下人看。时间久了,他分不清这种做戏是真是假,但他好像真的割舍不掉阿娅。假戏真做真真假假之时,荒唐言行反噬,阿娅今日竟然……

    暮逊闭目,思忖着方?才所见的阿娅。

    他的疑心病这样重。此?时此?刻,坐在姜循的屋中,暮逊开始怀疑:……阿娅是不是在故意阻挠捉凶?

    那样的时间,那样的撒娇,又那样的离开。

    日光微薄,竹影瑟瑟,阿娅捧着一束花扑入他怀中时,那竹影背后风动叶摇,是否藏着旁人?阿娅仰头看着暮逊时,眼睛不经意地朝后瞥,不像姜循……

    暮逊凝望着姜循,见姜循粉颊艳色,聆听得十分认真。

    日头渐升,屋中光亮,薄光透过窗子与尘埃,落在姜循的面上?。浮尘之下,她?像一颗随日光一同升起的海上?明珠。如此?的盛美,宽容,端庄。

    在阿娅忤逆他之时,姜循的美,让暮逊心头轻轻一跳。暮逊突然想到?:好像自己从不曾在这个时辰进过姜循的闺房,见过姜循初醒的模样。

    姜循掩着疲色,虽不如平日盛装之艳,亦有独特之美。在暮逊追随阿娅的那些年月,他忽略姜循至此?。而姜循,才是他未来真正的妻子——

    暮逊倾身,握住了姜循的手——

    姜循心中的不耐烦,被暮逊的张狂吓到?。青帐飞扬,她?困惑地对上?暮逊微有情意的目光,心神禁不住下跌。

    连她?这样的七窍玲珑心,都一时间不明白:暮逊不是在抱怨阿娅吗?她?不是只要如往常那般闲闲地调解几句,就能将暮逊哄走了吗?

    暮逊在做什么?——

    青帐之后,江鹭头抵着墙,目如冰刃,看着那帐外的一对男女。

    姜循背对着他,坐姿僵硬。而暮逊伸手,一点点将姜循扯过去。暮逊将姜循抱在怀中,让姜循坐在他腿上?。美人一头乌发散在暮逊臂弯间,美人伸臂揽住了暮逊的脖颈。

    美人柔声缱绻:“殿下?”

    江鹭眼前金星乱冒,浑身的血液僵得自己呼吸堵塞,一颗心被揉捏被玩弄。他的天?灵盖像破了一个洞,从未这样如刀绞,如剜心。而同一时间,杀意从他心头涌出,盈上?眼睛——

    他知道姜循私下必与他人情投意合。

    说不定姜循和太子做过所有与他一起做过的事?。可他毕竟不曾看到?过!

    ……他没?有看到?,便装作不知,作着鸵鸟模样。

    而今江鹭洞察自己的荒谬,见证姜循的手腕。姜循千娇百媚手段了得,没?有男子能拒绝她?。孔益当初说的话?他装听不见,叶白出现在姜循闺房他也忍下……而今又是什么呢?

    他又打?算给自己找什么借口呢?

    心海中,无数念头发出嘲笑:姜循对你说喜欢,未必不会对他人说喜欢。你窃窃自喜些什么?你的不安才是真的!

    恨与怒与惧与迷惘,如暴风雪一般裹挟江鹭。江鹭抵着墙,心如死灰,颓然无力。他手指发抖,无意识地敲击墙面。

    江鹭咬紧牙关双目微红,分明厌恶又愤怒,却偏偏自虐一般,逼着自己看下去。他盯着那人搭在姜循腰上?的手,盯着那人仰望着姜循的笑。

    杀气一点点凝聚,如有实质,必瞬间出刃!

    江鹭透过青帐,如恶鬼一样,窥探他人的闺房情趣。他分明是插足的那一人,可他袖中手却擡起,朝着太子的方?向——

    江鹭的杀心即将出手时,听到?姜循隐怒冰冷的声音:“殿下这是做什么?!”

    日光投下模糊的光影,姜循从暮逊怀中起身,在暮逊再次欲搂她?时,她?推开了暮逊的手。

    姜循的目光快速地朝帐子瞥了一眼。

    她?没?有看到?江鹭,江鹭却窥到?了她?紧张的那一眼。

    江鹭心想:紧张什么?怕他杀了太子,还是怕他杀了她?……真正在意喜欢的人?——

    姜循绝不可能和暮逊如何。

    不提她?本?就厌恶暮逊,此?时屋中有一名窥探者,姜循的紧张更胜往日,生怕窥探者忍耐不住,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姜循强自从暮逊怀里站出,快步挪后两步。她?用惊愕隐羞的眼神看暮逊,眼睫颤得厉害,飞快抖动。她?侧头作出少女羞涩状,实则透过帐子,想观察江鹭。

    她?眼眸碰触到?了江鹭那双此?时赤水一般的眼睛。江鹭半边身倚在帘后,盯着她?微乱的神色。

    暮逊笑:“循循害羞了?”

    他起身要搂姜循,眼看走一步,他就要站到?姜循的方?向,猝不及防地看到?小世?子。姜循旋身,暮逊半途停住,只好耐着性子转身,重新朝向姜循。

    暮逊哄笑:“你我未婚夫妻,只等?来年你出了孝期,你我必完婚,你又躲什么?”

    他将姜循拽入怀中。

    姜循盯着他。

    她?见暮逊低头勾起她?下巴,他眼神渐有痴色,低声和她?说情话?:“循循,是我错了,总是不顾你,不管你。我今日才明白,你我才是夫妻,我应待你更好些。这些年,你忍着我和阿娅,当真辛苦。”

    他的话?让她?起鸡皮疙瘩,让她?生出恶心。

    姜循后背发麻,不是那类被撩拨出的情意,而是一种恐惧与厌恶混杂的情绪……她?以为自己可以忍耐,但是她?眸子映出暮逊朝她?低头,似想亲吻她?……

    她?忍无可忍!

    暮逊的脸伏在她?颈间,江鹭的指风弹出。劲风要扫到?太子时,姜循刷地拔下一根簪子。袭来的劲风裹着姜循的簪子,还未挨到?暮逊,就在暮逊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姜循:“殿下如此?羞辱我吗?”

    暮逊觉得脸热,擡头便见姜循如贞洁烈妇一样梗着脖子,那把镶金簪子朝他刺来。她?眼中映着义无反顾的癫狂之色,符合暮逊对她?的一贯认知。姜循的簪子刺向暮逊,暮逊轻而易举可以躲开一个弱女子的攻击——

    他遍体生寒,意识回到?自己朦胧中被刺客刺杀的那一幕。

    他将姜循视作了那个刺客,浑噩间一个发抖。他挡不住那刺客t?的攻击,但他轻松地推开了姜循,且在争斗间,握住姜循的手臂,让那枚簪子划破了姜循的脖颈。

    暮逊摸到?自己脸上?的血,一下子懵了。

    姜循纤长脖颈出血,她?却感觉不到?一样。她?看着暮逊,握着簪子朝他逼近,散着发红着眼,咬紧腮帮尖声质问:

    “殿下视我如玩物吗?你我不曾成婚,你却想做什么?还是你信了一些流言,认为我可被欺?你想对我做些什么?要我如阿娅一样服侍你吗?殿下是不是和下三?滥的人待久了,头昏了,中邪了?”

    暮逊捂着半边脸的血,震惊又磕绊,摔在床榻间。暮逊扬声:“你发什么疯,姜循?”

    他看姜循眼中燃烧的疯狂之意,便生出后悔。他早知姜循疯癫,他此?时想起自己很少招惹姜循的缘故——

    美则美矣,疯更可怕。

    暮逊脸色难看,还要强撑着太子面子,将簪子夺下远远丢开。姜循朝他扑去,眸中噙泪,神色却似笑非笑,颇有一种玉石俱焚的狠意。

    暮逊:“你要刺杀孤?!”

    姜循轻声:“殿下若辱我,我便撞柱而死。我不敢杀殿下,我杀自己。”

    她?扑在床榻上?,去抢被暮逊丢出去的簪子。暮逊头痛欲裂,困住姜循,连声:“够了够了!是孤错了,你莫折腾!”——

    江鹭靠着墙,麻木地看着他们。他手搭在床柱上?,床柱被捏出木屑,化为齑粉,一点点流向地面。

    那床榻间的男女还在别力、争吵,玲珑在这时敲门,声音擡高:“太子殿下,阿娅娘子说做了早膳,请你过去。你若不去,她?便不吃。”

    倒在床榻上?的暮逊喘气擡眸,看向发丝散落、眸心燃火的姜循。暮逊眼睛和姜循对视的一刹那,生出一个哆嗦。

    暮逊脸色青白不断变化,勉强为自己找一个面子:“姜循,你胆大妄为,留在大相国寺,好好反省吧!”

    他拂袖捂脸,颇觉晦气。一个刺客,一个阿娅,再来一个发疯的姜循……他今日不宜出门吧!——

    玲珑按照姜循的吩咐将太子弄走后,欲进门,姜循咳一声。玲珑和坐在榻上?的姜循对视一眼,瞬间悟了。

    玲珑红着脸关上?门,当做什么也不知。

    屋中光变得昏暗糜丽,姜循便那样跪坐在床榻间,平复呼吸。她?手里握着那枚簪子,心脏狂跳热血沸腾,几乎感受不到?脖颈血迹带来的痛意。

    她?实在喜爱这种肆意之感——哪怕是被暮逊逼出来的。

    半晌后,落在她?身上?的阳光被遮住,眼前微暗。她?闻到?了清雅的混着铁锈血腥味的兰香,垂眼看到?了黑漆的窄袖武袍。

    姜循擡起头,和江鹭对视。

    江鹭低着眼看她?:面颊因激动而绯红,睫毛上?沾着水,眼睛明亮至极。珠玉堆积,她?又散发乱衣,碎发贴颊,唇瓣嫣红,脖颈渗血。

    这不是寻常的美人,这是吸人血噬人魂的山鬼大妖。

    姜循此?时分明狼狈,可她?狼狈得这样好看。他无法忽视她?方?才与太子争斗时展示的摄魂夺魄的美,他也无法忽视她?坐在太子怀中时、俯眼温情的美。

    江鹭脑海中想:是不是若他不在,她?就不会选择这样?若他不在,她?和太子之间……

    停——

    日光照入帐帘,一派暖融。

    天?彻底明了,沿着帐子缓缓步入期间的江鹭,隔着一重重帐帘凝望床榻间的美人。

    软垂流苏的幔幕随着浮尘扬落,日光也在江鹭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斑,让他既像圣人,又像幽鬼:“离开他。”

    姜循望着江鹭,一言不发。

    江鹭垂着的长睫又浓又密,遮挡他所有神色。他手指一下下地敲击,青筋颤抖,晦暗又遒劲有力:“我再说一遍——你事?成之后,离开太子,离开叶白,和我走。”

    姜循扯动嘴角,无声地嘲笑。

    他的建议荒唐至极不用回答。不提南康王能不能接受,她?也离开不了此?局。深陷泥沼者当有自觉,她?已?有下地狱的自觉,江鹭却还妄图带走她?。

    而今姜循与江鹭隔着纱帐对视,二人窥探彼此?的脏污与隐秘——

    江鹭冷声:“你本?不用这样。”

    姜循冷笑:“我偏要这样。”

    江鹭强硬:“和我离开,我既往不咎。”

    姜循轻蔑:“不。”

    她?生怕自己的难堪被人可怜,生怕自己的骄傲被人践踏。姜循坐在榻间,扬起修颈,尖戾无比:

    “怎么了,阿鹭?你是嫉妒,还是生气,或是瞧不起?我有不得不虚与委蛇的时候,你也一样。今日的太子刺激到?了你,你又要像之前面对叶白一样,和我争执吗?

    “别忘了,正是今日的我出手,才救下你!我还能保你出大相国寺,让你平平安安在刺杀太子后离开这里。阿鹭,你确定你要为了无谓的吃醋,断送自己的前程吗?”

    江鹭声音微轻微柔:“我用你救?没?有你,我离不开大相国寺?”

    姜循不悦。

    他掀起眼皮:“争执?想争执的人是你,我没?有与你争执之意。我此?时十分冷静——姜循,不要惺惺作态,不要试图激怒我。我不至于被你三?言两语便挑拨失智。你怕什么?

    “怕我现在当真去杀太子?我没?那么蠢。”

    姜循盯着江鹭。

    他当然不蠢——他在做大事?时一向冷静,很少被人糊弄过去。他只在感情上?单纯,但遇事?沉着的人,被骗的次数多了,感情也不至于那般纯然好哄了。

    那么姜循便更不能明白:于情于理他都不应在此?时杀太子,他今日发的什么疯?

    或者……发疯的不是他?

    姜循恍然:“……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江鹭淡声:“和你无关——我只有一个问题。”

    姜循挺起腰腹,竖起尖刺,袖中手蜷缩:“什么?”

    江鹭:“你不必用这么防备的态度面对我。我没?想问你和太子之间的情意,也不打?算问你的私事?。我已?然有了决定,便不会轻易动摇。”

    姜循心沉。

    她?看他神色淡淡,看他垂着眼,看他压根不看她?。他的决定,莫不是和她?彻底断了?

    她?诱他那般久,他差点就要上?钩……但是今日的暮逊让她?功亏一篑,让江鹭重新意识到?二人之间的不同,让江鹭决定后退放弃了……是么?

    姜循看江鹭的手指一直在敲击,在发抖。

    她?盯着他手指,听他说:“你是不是真的怕火?”

    姜循擡头。

    他终于看向她?了,眼眸清和神色执着。他竟然在乎这种无聊小事?:“你是真的怕火,还是假的?你说过,要试着不骗我。”

    姜循怔怔然。

    她?坐在榻上?的身子微放松,陷入回忆:“……是。”

    江鹭:“见到?火就手脚发软,心生惧意。这种怕,不是伪装的,不是另有目的的,不是故意戏弄我的?”

    姜循:“……是。”

    江鹭:“那日端午夜,我若不救你,你虽然也能从火里逃出,但一定很辛苦,很吃力,一定要非常勉强自己是不是?如果不是我救你,你会沉浸在惧怕中,难以脱离,是不是?”

    姜循:“……是。”

    她?看江鹭朝后退一步,他冷淡的面上?,浮起一丝微弱怅然的笑。他看她?的眼神几分温和,温和虽浅,却如清水溪流,潺潺涌入她?冰凉的心房。

    江鹭自言自语:“那便值得了。”

    ——那便救她?救得值,那便没?有犯错,那便足以说服自己。

    江鹭道:“姜娘子,保重。”

    他不用她?帮忙疏散大相国寺的卫士,过了这么长时间,守卫会变得松散。江鹭只要寻到?空档,就可以出去。他此?时的“保重”,让姜循擡头看他。

    日光下,郎君背对着她?,肩胛如翅,振振颉颃。

    也许他这一次走了,是真的不会再回头了。他失望至极自厌极致,对二人的关系已?然绝望。他不再信任她?不再生情愫,他要去做他真正应做的大业。

    他不会再见她?,再和她?商量什么探讨什么;他也不会再救她?,在雨夜莲池边等?她?,在她?羞愧得说不出话?的时候,低头亲吻她?。

    不!不!不!

    绝不甘心!绝不放手!——

    江鹭要踏出门时,听到?姜循在背后幽声:“来自凉城的白鹭小将军,就这么要走了吗?”

    江鹭蓦地回身,眼眸锐利。

    她?从床上?起身,朝他走来。颈上?的血让她?有一抹妖冶,垂散的乌发贴着她?颊。她?推开一层层青帐,步步踩在他的心跳上?:“我猜对了,是不是,小将军?”

    姜循微笑:“你姐姐要嫁人,对方?用了化名,姓‘白’。那可是一个非常少见的姓,建康府没?有这样的贵人,你姐姐本?就是要远嫁。可你们全都不想多说——是怕功高震主?,官家疑心建康江氏t?一族吗?

    “你们这样的权贵,要结亲,对方?要么文到?极致,要么武到?极致。你姐姐既然误会对方?是个小贼,说明对方?必然从武。你姐姐要嫁的人,其实是凉城段家郎君吧?他借用大理段氏之旧,因大理属白而说自己姓‘白’。你不能用真名真身份,便跟着姓‘白’。

    “你如今一直查凉城——容我猜猜,在阿宁‘病逝’后,南康王见你一蹶不振,就把你派去凉城,操持你姐姐的婚事?。你在那里度过一段时光,甚至可以说,凉城事?变的时候,你就在凉城中。

    “你身边那个门客,身体那么弱,还要你保护。他姓‘段’啊……莫不是你姐夫?

    “你救下朝廷要灭门的余孽,带那个余孽来东京查真相。这就是你的秘密,是我派简简想查的秘密——你目无君父,救下亡魂。朝廷若是知道,南康王府必受其累!”

    缓缓的,江鹭的手,扣在了她?肩上?。除了“姐夫”已?死没?对,其他全被她?猜对了。她?在激怒他,让他不得离开。

    江鹭低声:“姜循,你是真的很会招惹我,真的很会找死。”

    他朝前走,扣着她?,逼她?朝后退。她?在他掌下动弹不得,神色却大胆无畏。

    江鹭:“很多事?猜到?了,也不应该说出来。说出来,我就不能放过你了——你不知道吗?”

    姜循呼吸拂在他扣压她?的手腕上?,酥酥麻麻,二人骨魂一同激起涟漪波荡感。她?膝盖撞到?身后的床板,她?朝后跌去,他手扣在她?肩上?,与她?一同倒下,压在她?身上?。

    墨发铺榻,帐子浮动,姜循眼睛燃着奇异的光,心脏快得如急促鼓点:“我本?就不想你放过!杀了我,守住你的秘密,或者臣服我,让我心甘情愿为你守住。”

    骤然的寂静。

    江鹭捏着她?下巴,忽而笑起来。没?什么比俊美郎君低着眼笑更为魅惑的了。

    他原本?白皙的面容更加苍白,低凉的声音在她?肌肤上?窜起战栗感:“怎么不是你臣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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