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梨书直接弹来了视频,话还没说一句,一旁的谢宥迪怒火中烧地凑了过来,“还挺关心我的是吧,同病相怜一个群,懂的还挺多。我倒要看看你是哪位热心人士!”
盛梨书的脸在分辨率模糊的视频画面里依然精致,谢宥迪看到人后懵了下,随后恶狠狠道:“我知道你,参加过明星模仿秀是吧!”
盛梨书心想,这是什么小傻逼。
她疯狂截图,“噢,原来你长这样,截图群发,让我姐妹们避雷。”
“你给我住手!!我告你侵犯肖像权!”
“略略略,你告啊,不告不是真男人。”
眼看着就要火星撞地球了,姜宛繁连忙拿回手机,“行了行了,你五岁她三岁,半斤八两。”
谢宥迪气得要脱外套了,“你把她电话给我!”
“好好好,给。”姜宛繁朝卓裕使了个眼色,赶紧把人弄走。
盛梨书的消息刷了一整屏。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哈士奇。”“把他地址给我!”
姜宛繁警惕:“你要干嘛?”
“我要给他寄一条狗链,24k纯钛金打造!”
“……”
你也成熟不到那里去。
盛梨书:“对了说正事,齐雅那边的单你还接吗?我让强哥打听了一圈,晏修诚当初极力争取过,他想借着齐雅这次的国际红毯秀打开知名度。”
姜宛繁笃定:“不是只想赚钱。”
“那肯定。”盛梨书发了一份聊天截图过来。
截图里是强哥的信息内容:“‘典风’是去年注册的公司,晏修诚是法人代表,背后接洽的商务已经很多了,还找了几家营销公司包装,下半年的两档综艺已经敲定参加。”
“之所以这么重视与齐雅的合作,也是给自己镀镀金,擡擡身价。你知道的,在咱们这圈子想要占分量,那必然是要有关联代表作。遇到这么一个人气与实力并存,展示平台如此高的机会,确实难得。”
盛梨书:“你们合同还没签吧?你还接吗?做吗?”
姜宛繁盖住手机屏幕,凝神两秒,没有任何犹豫:“接。做。”
齐雅那边照合同办事,提前两天打来了定金。
同时盛梨书告诉她,“她这次定制礼服的消息,圈内基本知道了。”
姜宛繁左眼皮一跳,心里隐隐有预感。
下午,店里工作收尾,姜宛繁给所有人发了新年红包。小学徒收到的时候不敢置信,“我也有啊?”
业内不成文的规矩,学徒一般没有这种待遇,每个月发点基本工资作为生活开支。但,钱不钱的,能跟着一个好师傅学手艺已经是幸运了。
“都有的,辛苦一年,学无止境,明年继续努力。”姜宛繁笑着说。
“简胭”一年放两次假,春节能休半个月,店里几个老家在黔东南的师傅,回去一趟不容易,他们还能多休一周。
整理完手头事,大伙儿高高兴兴地放假了。姜宛繁每年都最后一个走,卓裕给她发了信息,说公司有个会,晚十分钟来接她。
这时,“吱”的一声划破安静。
店门被推开,姜宛繁擡起头。
晏修诚站在门口,慢条斯理地摘下皮手套,这才幽幽搭上她的视线。
“春节假期有多久?要走了吗?”他闲聊一般的语气,似是关系好的熟人朋友。
姜宛繁“嗯”了声,“想必你也不是来我这做生意的。”
晏修诚笑了下,随手一指右边的一块松鼠葡萄枕顶,敷衍她的说辞,“这个怎么卖?”
“不卖给你。”姜宛繁声色平平。
晏修诚脸上没有喜怒变化,伸在半空的手慢慢垂落于腿侧,他说:“既然店门开着迎客,客人不是来吃闭门羹的。”
“行,付款码在那,你先转我十万以表诚意。”姜宛繁呵了呵,“钱到账,我陪你聊什么都行,你敢跟我聊么?”
“你跟我发什么脾气?”晏修诚说:“还是你没把我当外人。”
“你确实不是外人。”姜宛繁微擡眼眸,目光冷而直接,“是敌人。”
晏修诚双唇绷紧,终于按捺不住,“所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才跟我作对是吗?”
姜宛繁轻蔑一笑,“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变。做任何事情,都习惯拐弯抹角,自以为是的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
从知道晏修诚争取过齐雅的红毯礼服合作时,姜宛繁断定他会来这一趟。
“你现在跟我又有什么区别?”晏修诚冷不丁地一笑,“看似不甚在意,背地里依旧不服输跟我竞争。我阴险也好,自大也罢,你又高大到哪里去?”
姜宛繁收敛笑容,“别妄自菲薄,自我想象。是齐雅的经纪人主动找的我。至于她为什么拒绝了某些人,你应该去问当事人。”
晏修诚微眯眼缝,显然不信。
姜宛繁最看不惯他如今这种似是而非,自以为掌控全局的姿态,笑着歪了歪头,“如果我知道你也在争取,我一定主动出击,不给你任何机会。”
她的神色,从眼角眉梢到漫不经心扬起的嘴角,连头发丝都传递出自信。从大学,晏修诚第一次在画室见到她时一样,顶着一张清纯温柔脸,却维持住傲视群伦的架势,与意见相悖的学长据理力争,当仁不让。
晏修诚以为那是反差感带来的震撼。
时隔多年后,他才明白,不是反差,而是骨子里的自信晕染出的光环。尖锐、深刻、让人过目不忘。
他不愿意承认,姜宛繁一点都没有变。
“你心底还是把我当有威胁力的对手,做任何事情,只要跟我有关,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会去做。只要能打击到我,你甚至可以选择你不喜欢的人或事。”晏修诚针锋相对,威风凛凛。
两人之间摩擦出迸溅的火星,沉默之中暗自熊燃。
姜宛繁忽地一弯唇角,扬高下巴,目光像出鞘的剑,径直戳破对方卑劣的幽暗,“兜了这么多圈子,其实你是介怀我真的会和卓裕结婚这件事。”
晏修诚身体蓦地一抖,眼神再也绷不住。愤怒,不甘,憋屈,最后统统化成苍白的失言。
姜宛繁向他走近一步,“这么多年,你还认知不清吗?从大学起,你的成绩,你的水平,你的内涵,你的实力,甚至你的人格,品质,哪一样都比不上我。你现在的成功,光鲜,名气,你在聚光灯下收获的每一次掌声,不心虚吗?”
晏修诚腮帮咬得紧紧的,“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努力。”
“这句话在我面前,你没有资格。手下败将而已。”姜宛繁轻蔑一笑,“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齐雅礼服这个单,我接定了。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晏修诚,你永远不如我。”
任何人,只要拿出遇强则强的气势,都光芒万丈,让卑劣心虚者不敢直视。
姜宛繁轻呼一口气,温声提醒:“我丈夫就快到了,佳节将近,我还是希望你能健康平安过大年。”
真要在这儿血溅当场,晦气。
晏修诚沉默不语,目似放空,无形无物。他转身,手搭在门把上。金属握柄冰凉如水,被贴心缝上软糯棉布套,让客人不感手冷。
门开到一半,冬日的风如粗粝的砂石劈头盖面。晏修诚额前的碎发被吹散,露出秀而饱满的额头,平添少年模样。
他顿住,侧头回望,“姜宛繁,你当初还不是喜欢过我?你对我越厌恶,越是打自己的脸。逞口舌之快很舒坦是吗,那你的脸呢,疼吗?”
姜宛繁肩膀僵硬,五官如静止截图的画面,一动也不动了。
就在这时,清亮的声音自晏修诚身后传来——“晏老师这就有点不明真相了。”
卓裕斜靠着门板,左手拢着窜响的打火机,幽淡火焰蓝描绘出指尖形状,他低头点烟,烟雾与人一样不疾不徐地升腾、扩散。像是一张薄薄面具,遮住了他本真情绪。但即便这样,依然会被他看似宽松的调侃震住。
卓裕指间夹烟,笑着说:“我夫人容易用眼疲劳,没个定时定性,总有那么几次不舒服、看不清楚东西的时候。有时候,明明不是个东西,也被她误认为是个东西。”
他边说边朝姜宛繁走去,与晏修诚擦肩而过时,“不经意”地狠狠撞了下对方。
晏修诚被撞得连退两步。
卓裕已站在姜宛繁身前,完完全全把她遮挡住。
两个男人,针尖对麦芒,一个深沉顽抗,一个狂傲飞溅。对视即对峙,三四米的留白区,塞满了刀光剑影。
卓裕不怒反笑,心平气和道:“晏老师好好回家过个年,就不祝你恭喜发财了。”
晏修诚笑了笑,“裕总的祝福我收下,改天再拜访。”
卓裕颔首,“随时欢迎。”
人刚走,姜宛繁故作轻松地揉了揉肩膀,“这话听着怎么像威胁呢。”
“不是像,”卓裕说:“就是。”
姜宛繁拿起杯子去倒水,嘿嘿憨笑。
卓裕瞥了一眼她在发抖的手,走过去一把拿过水杯,“别倒了,壶里没热水。”
“没事,我喝冷的。”她声音哑。
卓裕把水杯“砰”的一声搁去旁边,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软弱无骨,一用力就能掐断似的。卓裕感觉到了她的拘谨,于是耐心的,一根根地将她手指舒张开,最后十指相扣,踏踏实实的存在感。
姜宛繁一直觉得,对晏修诚这个人,她能完完全全的忽视。每次吕旅义愤填膺时,她反倒还当起了宽慰人的说客。云淡风轻地开解,好像自己不是故事主人公。
但这一分这一秒这一刻,被卓裕全心守护、循循善诱时,姜宛繁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强。她就是一段悲剧故事的受害者,她理当发疯撒泼地倾泻情绪。
卓裕牵紧她的手,“跟我走。”
车横在路边,待她系好安全带,卓裕单手倒车,一把调转方向。
春节将近,隆冬寒冷,又是晚饭点,主干道上人车瘠瘠。
姜宛繁降下车窗,冷风一阵阵地往车内浇灌,她仰头迎风,眼睛被刮得干涩生疼。卓裕什么都不说了,只在每次红灯候车时,越过中控台,轻轻盖住她手背。
黑色卡宴一路向东,出城,沿着盘山路蜿蜒往上。
到了地方,风呼啸,夜漆黑,耳畔之静,像身处另一端时空。
卓裕先下车,绕到副驾开门,牵着姜宛繁再下车。
乍一变换空间,她被突然涌进的光亮刺得微眯双眼。
视线往前,一片敞亮空旷,城市缩小尽收眼底。在最高处,成为了一个发光的微缩造景盒。标志性景点Have大厦,流光溢彩的高架灯带,天上群星遥遥期盼,与人间烟火情投意合。
“好看吗?”卓裕问。
姜宛繁没说话。
他侧过头,她垂着头。
长发一缕遮面,借着一寸光,挺翘鼻尖凝聚的那一滴泪光如明珠。
察觉到他的目光,姜宛繁再也绷不住,眼泪叭叭往下掉。她说:“其实我不是无所谓,我也不是真大度。我承认,我嫉妒晏修诚。”
她哽咽:“我嫉妒他如今成绩斐然,我嫉妒他顺风顺水,我嫉妒他能潇洒将过去抛之脑后。我嫉妒他的成功,他凭什么能成功。”
卓裕面对她,静静的,然后张开手臂。
这个动作彻底击溃姜宛繁的防线,她扑入狠狠抱住,眼泪如温泉水,烫贴卓裕的侧颈。
“我才是表里不一的那个伪淑女。”姜宛繁剖心挖肺,将内心的阴暗面全盘托出。
卓裕的掌心有规律地按压她的背,舒缓她的情绪,笑得吊儿郎当,“多酷,百变女侠。”
姜宛繁破涕而笑,“什么鬼外号。”
“你做鬼,我就做你手里的收魂刀,你说收谁,我就让他魂飞魄散。”卓裕不嫌肉麻,认真地调侃,“咱们对外人是要矜持一点儿,毕竟开店迎客,赚钱紧要。姜老板的人设是要好好立住。”
姜宛繁被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彻底逗笑舒怀,仰着脸,泪眼带笑看着他。
卓裕笑意一点点收敛,眼神变温,毫不隐藏自己的心疼,他低声说:“没关系,真实一点。以前是我来不及,但从今往后,你可以永远做自己。看不惯的人,你去放火,我来善后。啊,人就别杀了,法治社会,我也没那通天本领,咱俩好好过日子。”
姜宛繁愣了愣。
情绪宣泄后,灵魂减重,心上蒙尘拂净。
此时此刻,脑子里没有任何别的人,眼里心里,全是面前的卓裕。
姜宛繁发自肺腑,哑声问:“你怎么这么好?”
卓裕笑了笑,“千万别有这种不对等的想法。”他声音放低、放软,“你该这样想——姜宛繁,才华横溢,貌美如花,敢爱敢恨。这么优秀、这么顶的女人,能被我拥有,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能捡到的福报。”
姜宛繁醍醐灌顶,斑驳的眼泪瞬间与天上的星星同质,忧愁不见,快乐重现。
“对噢,我这一生没做过坏事,小学三年级就扶老奶奶过马路,你就是我应该得到的男人!”
卓裕:“……”
老婆是真开心了。
嗯,彻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