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千金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吕薇来了。她这个老闺蜜一下就取代了徐可欣那个新闺蜜。用她自己话说就是，她现在是林林的“狗头军师”。林林让她千万别这么说。
吕薇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着呢，跟你比，我缺少一项关键素质。”林林问是什么。吕薇解释，“狠劲，对事情的狠劲，对自己的狠劲，你比我能下苦功。”
林林把这话回去跟老邱说了。老邱道：“人家这是拍你马屁呢。”林林说不会，不至于，就是闺蜜。老邱呵呵，“过去是闺蜜，单纯，现在是混合蜜，是朋友，也是上下级，你永远记住，屁股决定脑袋。”
林林有点恼，“怎么，有人拍着我，你有意见？”
老邱连忙双手上举，作投降状，“完全没意见，你好好享受。”
老邱又说：“儿子上学这事，咱们要准备了。”林林恍然。时间真快。这事一直挂心上，上学，意味着要换学区房。这是个大工程。钱上，心力上。
“抓紧时间赚钱。”林林很具紧迫感。
老邱很严肃地，“咱儿子可不能落在咱后头。”
林林说，先看着，该出手时就出手。
吕薇刚来，干劲儿很大。秋水的第三本人物传记，写林徽因，一个多月，稿子交来。林林让吕薇当文字编辑，她署策划。吕薇好奇，“这作者，你挖掘的，你还没见过。”
林林说是没见过。
吕薇道：“身份证估计不是她。”
林林不解，“通过电话，应该差不多。”
“稿子你读过没有。”
“翻了一下。”
吕薇把纸稿拿过去，伸到林林跟前，她读，“林徽因显然是民国时代贡献给当代的一个传奇了，美丽聪慧，有人气，懂社交，事业上也颇有建树，还嫁得相当成功，并且，最难得的是，在成功出嫁之后，还有那么多绅士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点缀她的美丽。她是空前绝后的，读过经，留过洋，美貌非常，仪态万千。”
读罢，吕薇看看林林。
“挺好。”林林说。
吕薇道：“你不觉得，跟前两部比，这一本太理性了么。而且口气变了。”这一隐秘的变化，林林还没来得及发现。老薇这么一提醒，她仔细再看，似乎的确像出自不同人的手笔。题材可以变，写作的口气却很难改变。
秋水的口气，应该是极其抒情的。
“你的意思是……”林林问。
“会不会有团队？”
“应该不至于。”
“还是应该见一下。”
“就算有，”林林说，“只要林秋水这个笔名锁定在我们这儿就行。”
“你不说打算签长约？”
“这本出完就签。”
“得抓紧了。”
吕薇的提醒，让林林警觉，她跟秋水合作顺利，几本书散文都卖得不错。小说呢，授权了影视版权，可谓大获成功。但她也觉得，林秋水的“出货量”，未免太大了些。她一个月就能写一本散文随笔。这一部林徽因的故事，虽然偶然有理性的句子，但依旧把唯美推向了极致。
长约的事，是她告诉吕薇的。刁爱玲近期也提醒过她。但实际上，林林也在思索，这种唯美的鸡汤抒情文，究竟能流行到什么时候，难说。
一旦签下来，几年内包了她全部作品，后面是成是败，不好说。而且，出到第三本，林林的兴奋劲儿也过去了点，继续推进，完全是出于赚钱考虑。
网上已经有人开始骂秋水了。话说得难听。比如，“满篇矫情的文字”，“感觉作者在凑字数”，“是我年少无知买了它”，“真是什么人都敢出书啊”……秋水找林林吐槽了几次。林林只能劝她，成名必然带来争议，何况你还赚了钱。
冷静下来，林林跟总编辑王栋聊过为什么秋水一边畅销一边被骂。林林认为，畅销书作者有几个不被骂的。王栋听了，只问林林一句话，“林秋水的价值在哪里。”
林林一时答不上来。
王栋站起来，随手从办公桌上拿起秋水的书，“任何一个事物能在人群中流行，肯定有大的时代背景做背书，”他翻开书，“现在的人都相信什么？功名利禄，要钱，要名，要权，从这些东西出发，很多矛盾就出来了，慢慢激化了。”跟着话锋一转，“这个时候，林秋水出来了，她反其道而行之，告诉人们不要去追逐这些东西，不要争名逐利，要有更高层次的追求，这样一来，其实在某种程度上，缓和了这种矛盾。这无意中，跟某种社会思潮暗合。”王栋背过身，拿起一把折扇，“再加上她的文字本身很有质感，值得品味，虽然有时候不成叙事的系统，但却形成了一种氛围，一种气质，随手拿起来读一段，都沁人心魄，有治愈作用。”
王栋这么一分析，林林的顾虑打消了。
这个作者，还是应该挽留，尽快签长约。她跟秋水透了点风，说过一阵，她可能要去南面一趟，出差。秋水没接话，只谈南面的风景。林林没继续往下说，她想等写林徽因的书上市之后再操作。
褚秀回来了，肚子已经有点显。虽然没人点破她孩子的亲爹是谁，可从大多数人巴结她的样子便可知，一切已不算秘密。这一回，褚秀“母凭子贵”是肯定的了。
褚秀回归，小蒯却没被调回来，他继续当虞总的助理。刁爱玲私下跟林林解读，“人家当贤内助啦，外助就得另找人。”
褚秀兼任行政副总监，管合同，但从跟人打交道的架势看，人家已经逐渐代入老板娘的角色了。不知怎么的，林林总觉得褚秀回来之后，对她的态度似乎有微妙的转变，好几次她提交合同，都被打回来。褚秀不是一般的认真。林林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还是老邱解惑，“人家不高兴你引进人才呢。”
“老薇？”林林问，“她是编辑，又不冲突。”
“你现在业绩不错，又增加党羽，她是新晋老板娘，她怎么想？你的势力比她还大，在公司比她还重要，她能高兴？”
“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吧。”
“你可别高估了女人的心眼。”
“有误会，慢慢也会解开，我就是想做点书。”
老邱深入地，“你总是在这个问题上吃亏，想做事没错，出去工作，就是为了赚钱、做事、发展，但大多数地方，在人事斗争没胜利之前，想做事就是做梦，你想前进，你上头人不想让你前进，你怎么动？”
林林不高兴，“那你意思是，什么都不用做了？就没办法解决了？”
老邱反倒笑呵呵地，“也不是说没办法。”
“什么办法，说。”
“你去服个软。”
“荒唐。”
“人家跟你较着劲呢，”老邱支招，“你去服软，她自然也就软了，你要硬来，她就越来劲儿。”
“怎么服软。”
“要么请吃个饭？”
“用不着。”
“或者送个礼物。”
“不干。”
“那说几句软话总行吧。”
“怎么说，说什么。”
“夸她几句。”
林林撇撇嘴，这是她的弱项。老邱斗转，说耿双华老婆来电话了，说周末想聚聚。林林问老耿情况怎么样。老邱说：“排异反应还是有。”
他移植了亲妹妹的骨髓。
老邱又说：“还是有兄弟姐妹好。”林林手上折着衣服，停了一会儿，才说：“要生你生。”老邱连忙说她太多心，他没说要二胎，有个儿子够够的。林林又问，老耿老婆说了都谁会去没有。老邱说你放心，老耿两口子周到着呢，你出现，吴冠就不会出现。
聪明。
林林觉得她跟老邱结婚，真是值。他总能说到她心坎里去。她是不想见吴冠，尤其在私人场合。衣服折完，老邱忽然来抱她。林林扭头，老邱亲了她一下。“干吗。”她问。“没事。”老邱故作轻松。“要就给你。”林林道。老邱果然上手，儿子叫妈妈。林林临阵脱逃，顾儿子去了。等忙完回来，她问老邱还想不想，老邱没再要求。片刻后，又说：“有个事。”
看样子事情不小。林林坐到他跟前，拉起他的手，“说吧。”
“我打算出来单干。”
“辞职？”
“开公司。”
“有把握么。”
“放心，还是我养家。”老邱还是顶天立地。在企业干了那么多年，老邱终于出来单干，这也算时事而逼，平时听老邱嘀咕，林林大概也猜到，他在公司的晋升之路到头了。跳出去打工，这个年纪，没优势了。唯一发财致富的路就是单干。只是，开公司需要成本，投进去，家里干干的，儿子的学区房怎么办。不过，老邱刚提，林林还是鼓励为主，她不扫兴，不提学区房。她打算等年终发了奖金再说。也许东方不亮西方亮，老邱烧钱，她却发财了。
夜深了，两口子侧躺着，老邱从背后抱着林林，“你幸福吗？”他跟央视记者问一样的问题。林林道：“说不上来。”老邱问为什么。林林叹一口气，“按说我已经很幸福了。”
老邱接话，“但是？”
“没有但是。”
“那你担忧什么。”
林林转过社，跟老邱面对面，“吕薇离婚了你知道吗。”老邱凝视着她，一时没吭声。过了一会儿，他才捧着她的脸说：“每个人的命不一样，这种事不会在你身上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