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千金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新书首发前三天，褚秀突然不参加筹备，班也不上了。理由是：病了。林林感到奇怪，头一天还好好的。刁爱玲讳莫如深，说了三个字，“有情况。”这内容就丰富了。林林追着问：“谁呀。”刁爱玲嘘了一声，“等着看吧，公司得变成夫妻店。”又叮嘱，“别问！别说！”
林林回不过神，褚秀和虞国光？秘书和老板，似乎惯常的故事了，她只是没想到这种故事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关键还一点没觉察。但仔细想想，一切似乎顺理成章，孤男寡女，这么年复一年地相处着，再没有感情，也处出点感情来。过去，虞国光好一番折腾，围城进进出出，现在，年岁大了，总要找个人尘埃落定，四周看看，褚秀或许不是最优秀的，但一定是最可靠的。
如果他们能修成正果，作为下属、同事，林林当然第一时间送上祝福。
林林把这事跟老邱说了。
老邱反应激烈，“婚内么。”
“都是单身。”
“虞总被套路了。”
林林追着老邱打，“一边儿待着去！”女人总是同情女人。林林真心觉得褚秀这么多年不容易。活动临近，林林整天忙得四脚朝天，还好，小蒯给力，陪林林加班，打桌签，对嘉宾名单，各种核准，不亦乐乎。
晚八点，两个人还在办公室忙活，饭都没吃。林林点了外卖，一会工夫，送到了。她跟小蒯头碰头，围坐着扒盒饭。林林问他，为什么来这。小蒯笑，“磨练磨练。”
林林道：“当编辑是挺磨练人的。”
她又问小蒯有女朋友没有。
“没有，屌丝一个，没人要。”
“不要妄自菲薄。”
小蒯很认真，“不是妄自菲薄，是前面看不到路。”林林说怎么会呢，你做得那么好，慢慢来。小蒯掏心窝子，“姐，说实话，我来当编辑，只是为了打基础，将来还是得往别的方面转。”
林林问哪方面。
小蒯说：“影视。”
谁都能想到这条路，小蒯也不例外。
“如果能挖掘出一个IP，也许自己能跨个界，姐，你那么能干，没想过更大的发展么。”小蒯的话足够坦诚。她不是没想过转行，徐可欣邀约的时候，她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思虑再三，她认为第一，自己没有影视方面的积累，第二，做了影视，家等于就丢了。她做不到。还是出版稳妥。深耕了那么多年，正是收获的时节。
但小蒯可以。他是男的，必须有宏图大志。
林林对小蒯说，好好干，将来有机会，我推荐你。
活动当天是个嫩阴天。林林和同事们一早来到会场，作者家属们已经到了。会场服务员帮忙挂衣服，给了号码牌，林林侧眼观望，这里的服务员都比别处帅气、漂亮些。难怪老干部和作者家属钦点这儿，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档次。时间一到，宾客盈门，出版社的人负责给礼品，魏老师站在入口处一个个打招呼。作者的孙子和老干部等人，都进贵宾室休息。
林林陪着虞国光去递名片。老干部见到虞国光，第一句话就是，“虞总，感觉怎么样？”有点像揶揄。
虞国光赔笑，“大家气象！”
准点准时，活动开始了，会议室围坐一圈，讲台上一个大书堆，摆成金字塔形状。嘉宾们轮番上前发言，老干部也去了，作者家属最后一个讲。讲到动情处，泪眼婆娑。
活动结束后用餐，虞国光领着林林、刁爱玲、绿橘、小蒯等一众下属，浩浩汤汤，举着酒杯，到老干部和作者家属跟前。林林没见过这样的虞国光，只见他满面堆笑，跟宝蟾进酒似的，“真不得了！这通身的气派！在下佩服！哎呀，三生有幸，能做老爷子的书！”
林林在一旁听着，不觉有点恍惚，知道的，是出版社总经理在敬酒，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贾府。
宴席结束，各忙各的去了，导演给林林来电话，劈头就问：“李编辑，你们那个一航，到底怎么回事。”林林摸不着头脑，连忙劝导演息怒。
导演又说：“你作为中间人，要多做一点工作，不是说介绍完就完了，好多事情你周全，得协调。”林林还没来及协调，导演就把电话挂了。
周你奶奶个腿儿！
林林连忙给一航打电话。被挂断了。过了一会儿，一航回电话，说在图书馆。林林直问：“导演那怎么回事，那个项目你还接不接。”一航反问：“他给你打电话了？”顿一下，继续，“不是都说了么，最近工作忙，腾不出空来做剧本。”
林林大声：“你忙，你忙什么，你的工作不就是写稿子么。”
一航不响。
“哪个图书馆？我去找你。”
人见到了。在图书馆立交桥对面的快餐店，一人一杯可乐，坐着。沉默。林林不晓得从哪里问起。可是她不问，一航似乎什么也不打算说。憋了半晌，林林终于先开口，“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真的不合适。”
“可以不合适，”林林把可乐杯往旁边推，“那也总得有个理由吧。”一航面露难色。林林追问：“那天在包厢，他跟你说什么了。”她一直对那天发生的事情好奇。现在终于问出来。一航吸一口气，道：“问各自的情感经历。”什么？林林以为自己耳朵塞了驴毛。情感经历，什么意思？卖个版权编个剧本还需要交代这些。派出所都没这么仔细。
“你说了吗？”林林问。
“说了。”
“他呢。”
“也说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
“那他打电话来质问。”
“问什么。”
“问你怎么回事。”
一航忽然有点激动，“我还没问他怎么回事呢！”
“冷静！”林林压住他胳膊，“冲动是魔鬼！你不挣钱了？”
“挣不了。”一航情绪回落。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问我，要不要合作。”
“你怎么说。”
“跟告诉你的一样，工作忙，没有时间，水平也有限。”
“他怎么说。”
“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一航深呼吸，“他说就好比是谈恋爱，你是五月不谈十月谈，还是永远都不谈。”
余音袅袅。
跟后脑勺挨了一棒似的。林林顿时发懵。撞着鬼了。这种对白，很少在日常生活中出现。她鼻孔气流增加，一时不晓得说什么好。她瞅着一航，一航也瞅她。大家心照不宣，没有必要继续谈论下去。
“这还能接么。”一航带点苦笑。
“不能。”林林不得不认清现实。别接了剧本，人搭进去了，得不偿失。
怀揣这个谈不上是秘密的秘密，林林一整晚没睡好。老邱问她怎么了，林林说宴会吃多了。老邱道：“幸福撑。”林林有苦说不出。这种事，她都不好意思跟老邱提。
光怪陆离。
次日到公司，中午练瑜伽。徐可欣问谈得怎样。林林一不能怪可欣，二不能怪导演，三也不好说作者的不是，她只能说，还在碰，但可能性不大。徐可欣诧异，“导演先开始积极性挺高的呀！”林林只好告诉她，人都在变，事情也在变。她稳住可欣，说这个项目，顺其自然，有新的稿子再找她牵线，分成比例照旧。
褚秀休假，小蒯暂时抽调去当虞国光助理。林林手下只有一个绿橘，还忙得四脚朝天。公司缺编辑。秋水写的陆小曼，林林按说署策划就行，不用做文字工作。可眼下人手少，林林只能自力更生，吭哧吭哧地初审。复审给王栋，他也一堆活儿，终审报集团，然后等着批书号。
翻过年，公司招聘，文字编辑、策划编辑岗位都要。林林又想起吕薇来。虽然老邱提醒过，小心朋友成仇人，林林还是觉着，该帮还得帮，有个自己人搁身边总好些。她打给老薇，把这事提了。
老薇不含糊，直接问：“我这样的，过去能拿多少？”林林一时答不上来，她让吕薇给她个简历，她去找虞国光商量。林林笑着劝慰：“老虞也是星火出来的，你来，不算新人，工龄都有用。”
吕薇打趣，“这一个个地，你存心吧。”
林林问什么意思。
“存心气吴冠。”
林林哎呦一声，“犯得着么，也就你，别人我才不管，”跟着突然郑重地，“女人还是得帮女人。”
陡然的严肃让吕薇心酸，“林子……”
“啥也别说了，”林林不想陷入感伤，“等我消息。”
林林第一时间找虞国光谈。虞国光开玩笑说：“多挖几个来，最好把吴冠部门的人，整体挖来。”这话不着调，这个男人过于志得意满。
林林笑说：“都挖？不怕挖来饭桶。”
虞国光道：“在他那是饭桶，我们调教调教，没准就成人才了。”说笑完了，开始谈关键问题：薪酬。虞国光问对方要求多少。林林说还没提。虞果断提了个价格。是林林薪酬的一半。林林皱眉。虞国光道：“我给每个人的价，都是合理的。”林林连忙，“她也是畅销书编辑。”虞国光说：“这个编辑我关注过，书是多年前的书，有偶然因素。简历单薄了点，可以先来锻炼嘛，你带着，成长很快。做我们这行，想靠基本工资，那干脆别跳槽了。”
虞是老江湖。林林无话可说。她只能把情况稍微美化美化，跟吕薇说了。谁知吕薇立刻同意，迅速提交了辞职报告，领导没挽留——甚至连去向都没问，就把人放了。
翻过一个星期，吕薇就会到林林手下工作，做策划编辑。林林和吕薇商量过，一方面是做书，另一方面也要找可供影视开发的IP，双管齐下。
大川得知情况，找林林诉苦，要求林林把他也带过去。林林深知这艘小船盛不下那么多人，只好告诉他，公司只有一个岗位，以后有合适机会，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