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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史对着笔记本电脑微微鞠了个躬。“初次见面。守灵夜那天没能跟你打招呼,失礼了。”
屏幕上显示着三个人的脸—武史、桃子和池永良辅。武史刚刚跟良辅打了个招呼。
“哪里,那天我走得急,非常抱歉。”良辅答道,表情有些僵硬。他对接下来要被问到什么毫无把握,心里一定很困惑。
即便是在边上听着的真世,也完全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武史不肯告诉她任何事。
桃子说,她可以联系良辅,但她也想知道他们会聊什么。商量过后,最终,他们采取了三人连线的方式。视频通话在武史的房间进行,电脑用的是真世的—她的电脑里安装了好几个远程会议的应用程序。
“首先我要说的是,我不想插手你们夫妇之间的事,与此相关的问题我也不会问,请不要担心。”
“好的。”良辅回答。
“我想先了解一下,警察去找过你吗?”
“找过。”
“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昨天上午警察给我打的电话,说要问我一些事。下午我们就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里见了面。”
“你说的公司是在横滨吧?”
良辅略显拘谨地坐正身子,说:“是的。”
“警察都问了些什么?”
“他们问我最近有没有和神尾老师联系过。我本来犹豫要不要说实话,但我也知道他们这么问是为了查案,应该好好配合,就把三月六日和老师在东京见面的事告诉了他们。他们让我告知详细的时间地点,我就回答说,下午六点见的面,大约聊了两个小时,地点在东京王国酒店的大堂酒吧。”
“他们听后说了什么?”
“他们接着问,我和老师分开后去了哪儿,应该是想确认我的不在场证明吧。我说我后来去和朋友喝酒了。”
“他们问你那些朋友的名字了吗?还有酒馆的名字。”
“没有,没问那么细。”
武史点点头,对真世说:“警察果然没有怀疑池永。”说完,他又重新看着屏幕,“警察还问了什么?”
“他们问我,有没有跟谁说过要见老师的事,我说没有。”
“还有呢?”
“还有……”良辅一开始有些犹豫,之后像豁出去了一般,说,“他们还问了老师见我的目的。我问他们是不是必须要回答,他们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他们又说,真世告诉了他们我被公司派往关西工作的事,是听桃子说的。但事实上我就住在横滨。他们和我确认,神尾老师跟我聊的是否跟这件事有关。”
“他们问得可真够含蓄的。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是的,不过此事涉及隐私,我请他们别说出去。他们也答应了。”
“他们确实没往外说。你可能也听桃子说了,是我自己推理出来哥哥那天要见的人是你。”
“我听说了。您到底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这个之后再跟你讲。警察就问了这些吗?”
“是的。”
“谢谢。好了,我也有事想问问桃子,可以吗?”
“您想问什么?”桃子显得有些紧张,也许她没料到自己也会被点名。
“警察也来找过你吧?”
“是的。”
“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大概四点左右吧。”在小小的画面中,桃子侧头想了想。
“他们都问了什么?”
“和刚才良辅说的差不多。问我知不知道上周六神尾老师和良辅在东京见面的事,知道的话,又是听谁说的,还问我有没有向别人提起过这件事。我回答说我知道这件事,是老师告诉我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还问了什么?”
“他们也问了我的不在场证明。我说周六晚上我没出家门一步,和父母在一起,他们都可以做证。”
“家人不能当证人的,”良辅粗鲁地插了一句,“这个你不懂吗?”
“照你这么说,那我到底该怎么回答?”
“我是说,你不用说跟父母在一起。”
“这是事实,说出来也没关系吧?”
“要吵嘴,”武史打断道,“请你们待会儿再慢慢吵,我这边还有事要问。”
“抱歉。”两人都小声说。
“池永,请你说一下你和我哥哥见面的经过。是他主动联系你的吗?”
“是的。老师打来电话,说有话要跟我说,问我下周能不能见个面。他还说,在哪里见面都行,他来找我就好,时间短一点也没关系。”
“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请稍等。”良辅应该是看了看手机。“二月二十六日,周五。”
“二月二十六日……”武史喃喃道,“然后呢?”
“不巧的是,我当时的日程比较满,要见面得等到下周六。但下周六我有事要去东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老师听了之后就说,下周六他可以去东京,等我的时间确定之后再联系他就好。我说知道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所以你是周六的安排都确定之后才打的电话?”
“是的,三月三日晚上我给老师打电话,告诉他周六下午六点左右,我有大约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你是三月三日几点打的电话?”
“我记得是从公司回来,吃晚饭前打的,应该是晚上七点左右。”
“七点……打的是他的手机,还是固定电话?”
“固定电话。我直接回拨了老师之前的来电号码。周六我才意识到没问他的手机号,还有点着急来着。”
“嗯……”武史在电脑前抱起胳膊,“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尽可能详细地再现一下当时的对话?”
“这个……要怎么再现才好?”
“我来演哥哥,你尽量回想当时的情景,用同样的方式跟我再说一遍就好。我们开始吧。首先,电话是你打来的,哥哥听到电话响,接起了电话。”武史用左手做了个听筒贴在耳边的动作,“你好,我是神尾。—下面轮到你了,你说了什么?”
“啊,我是池永,前几天实在不好意思。”屏幕上的良辅真的把手机贴在了耳边。
“哪里哪里,你工作这么忙,我还来给你添麻烦。你周六的安排确定了吗?—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吧?”
“是的,您真厉害,连语气都和老师一模一样!”
“谢谢,毕竟是兄弟嘛。”
真世在一旁听着也非常吃惊,武史那慢悠悠又严谨的语气,简直就是英一本人。原来他还有这样的绝活?
“确定了,下午六点左右,我有大约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不过,还要麻烦您特地跑一趟东京,真是过意不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由于疫情的关系,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家里,偶尔也想出门看看,顺便见见真世。”
“啊,他不是这么说的。”良辅摆了摆手,“老师没说这些。真世的事是我问老师的。”
“你问的?具体问了什么?”
“老师的确说过他来一趟东京没什么大不了。我问他会不会去见真世,他说这次不见,这些事他也没对那边说。”
“没对那边说?他说的是‘那边’,不是‘真世’?”
良辅移开视线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好的,我们继续。后来又聊了什么?”
“我问他,我们去哪里见面?”
“你知道东京王国酒店吗?就是东京站旁边的那家酒店。”武史继续模仿英一的口吻说道。
“知道,之前去过好几次。”
“那我们下午六点在一楼大堂酒吧见,怎么样?”
“东京王国酒店的大堂酒吧,六点见,好的。”
“那就周六见了,期待见到你。”
“对了,老师,”良辅突然有些狼狈,“您想说的,是关于桃子的事吗?”
武史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嗯,大概就是这件事。”
“明白了,那就周六再聊。”
“到时候见。”武史把手从耳边挪开,“你们当时的通话内容,差不多就是这些吧?”
“大体就是这样,说着说着,还真想起了不少。”
“谢谢。让你配合我做这么奇怪的事,不好意思。”
“没什么,刚才我真觉得自己在和老师聊天呢……”他又迟疑起来,没有接着说下去。
“怎么了?”武史问。
“我只是再次意识到,神尾老师真的去世了。真不敢相信。一周前我还见过他……”
“是的。和你分开后,他刚回到自己家中,就被人杀害了。”
屏幕里的良辅和桃子同时流露出悲痛之色。
“所以,”武史接着说,“哥哥遇害前不久,一直想的都是刚见过面的学生和他的妻子,想着怎样才能让两人重归于好,想着自己能为他们的幸福做些什么。”
听到这句话,这对年轻夫妇像突然被人浇了冷水一样,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良辅的眼神更是变得沉重起来。
“待会儿你们想怎么吵嘴、对骂都行,但别忘了这一点。那我就不打扰了,谢谢两位的配合。”武史说完,敲了几下键盘,退出了在线聊天。
真世盯着叔叔冷漠的侧脸,说:“你可真够厉害的。”
“不行吗?”
“没,我觉得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是件好事。你偶尔也能说些像模像样的话呢。”
“把‘偶尔’这个词去掉。”武史砰的一声合上电脑,还给真世,“谢谢。线上聊天也不赖。”
“要用的时候随时跟我说。”
“电脑应该不会再借了,但有件事想麻烦你。”
“又有事?你今天事真多啊。”
“有意见?你自己说要协助我调查真相的。”
“我只是说了句事真多而已。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武史竖起食指,“我们去哆啦A梦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