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宁婚后搬走了,家里只剩下了老两口和三丁。家务少了,气氛也冷清了,开饭时只需三副碗筷。万老师把精力都倾注在老三身上,换着法儿给他加营养。
这天饭桌上,万老师跟三丁忆苦思甜:“你现在可是独生子女的待遇,吃得好,还自己住一个房间,以前穿十环裤子的苦日子都过去了。”
“嗯,其实是比独生子女还要好。”三丁点点头。
“为什么呢?”
“独生子女哪有哥姐给零花钱……”
“什么?”
“……”三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来来来,上缴!”
“真没多少,你就别惦记了……”三丁痛悔失言。
“早晚都是你的,妈得攒钱供你上大学。”万老师将手一摊,“你哥是个半废品,你姐是全废,就剩你最后的希望了!”
“多少给我留点儿啊,我还要买东西呢。”掏钱上缴的时候,三丁不忘讨价还价。
“买啥,我给你买。”
“你不会买。”
“啥东西我不会买?”
“专辑。”
“啥?”
“就是歌曲磁带。”
“歌曲磁带?!——你可拉倒吧,可别跟你哥一样作妖了!”
大宇作妖的那些年,港台歌曲被人民群众贬称为“靡靡之音”。一晃儿七八年过去,风气流转开放,新一轮流行歌曲大行其道,尤其在中央电视台推出“东方时空”后,好多孩子一大早打开电视就为了听首《金曲榜》里的MTV,然后踩着点跑向学校。
和扛着录音机招摇街头的“华侨旅行团“不一样,三丁这批爱好者自称为“发烧友”,都是窝在家里静静发烧。当妈妈走进小屋时,他假装练习英语听力,等妈妈转身一走,他就戴上耳机换上歌曲——可怜这台松下录音机,以学习的名义在兄弟两任手上流转,都没怎么播过英语。
“发烧友”们不仅自己发烧,还把病毒传染给朋友。胖博被妈妈派来给三丁补课,课后常陪着他听歌,听着听着胖博就中毒发了烧,而且症状越来越重,只要兜里超过七块钱,他就会去音像店买磁带。有天“大学迷”邢护士从胖博抽屉里翻到一盘陈明真的《背心》,一看专辑名字她就恼了,这都唱的什么玩意儿,背心背心的,离裤头不远了!
当晚邢护士发布禁令,再不准胖博买磁带,零钱全部取消——“……你看看人家陈景润,除了吃饭就是学习,哪有时间听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
胖博一听,蹲在地上就哭了:“妈妈,我可不想像陈景润一样走路撞大树,一把年纪还没有女朋友。”
三丁和胖博的零钱都断了流,这对难兄难弟买不成磁带,就只好就去求同学翻录。可翻录是件很麻烦的事,慢录的话耽误人家时间,快录又容易绞带。最后他俩想到一个土办法——对着电视扒录歌曲:一到“观众点播”栏目播出,他俩就拎着录音机往胖博爷爷家里钻,屏幕上刚出现MTV,三丁就按下录音键,胖博则对着字幕抄歌词,由此还认识了不少繁体字。
这种扒录下来的歌曲,音质如何粗糙就不必说了,但是胜在流行新潮,别人才会哼哼几句的时候,他俩就听熟了各种金曲。有时在家学习学累了,胖博就打开窗户开唱:“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
邢护士说过,流行歌曲无非唱唱“你爱我,我爱你”——这个概括还不够全面,歌词里除外互相爱慕,还有更多的求而不得,比如“你不爱我,可我还爱你”,“我不知道你爱不爱我”,以及“你知不知道我在爱你”……
这天又到了补课时间,三丁的注意力有点涣散,胖博讲了好几遍解题关键,他都理解不到重点。胖博只好暂停,说休息换换脑子。
于是三丁打开录音机,放出一个牙疼歌星哼哼唧唧地唱到:“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请看我眼中无言的烦恼……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
“换首吧!我听得牙都疼。”
“就听这首吧,我真有烦恼。”三丁摇摇头。
“啥烦恼?”
“无言的烦恼。”
“别拐弯抹角,说说看!”
“……有个女生,我追不上。”
一听是风花雪月之事,胖博立马来了精神,书本一合,非要问个明白。三丁吭哧瘪肚了半天,总算说出了七八分:他最近喜欢上了班花娜娜,可惜人家很清高,并不多看他一眼。
“别愁别愁,追女生就跟解题一样,都得要步骤和套路。”胖博最喜欢当狗头军师。
“啥套路?”
“比如说……母孔雀都喜欢羽毛好看的公孔雀。”
“可别拿我跟动物比啊!”
“人也一样,你得找机会亮一亮羽毛,亮出你的帅和酷!”
“帅和酷——我好像没有哦……”三丁拍了拍大腿,身上只有运动裤。
“你再想想,挖掘一下。”
“挖掘……”三丁把脑海里的港台偶像都过了一遍,从长发齐秦到浪子王杰,好像他们的MTV里都有一辆摩托车,“有了,OK了!”他一拍大腿,“从今开始,我就是台北机车流浪者!”
(二)
“机车流浪者”得先有一辆拉风的摩托车,这个不难,姐夫大史的雅马哈摩托当年就价值上万。让三丁犯难的是出场时机,他把日历翻来翻去,最后定在临近的圣诞节——这天的女孩儿都不会拒绝节日问候。
前一年的圣诞节前,三丁送给同学们的贺年卡是五角一张的,二十张正好十块钱。今年他兜里不裕,依旧是十块钱。为难的他只好重色轻友,改送给同学们三角一张的,节省下来的四块钱买来一张电子音乐卡——这种卡片精美无比,一打开就会响起“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的细细音乐声,很讨女孩子的欢喜。
至于如何送出这张意义非凡的卡片给娜娜,三丁对着镜子设计了很久举手投足一一每个动作都东施效颦了当红歌星的帅和酷。
很快到了圣诞节前一天,下午飘起了零星细雪,三丁旷课回家换上牛仔服,又找到大史借到了摩托和头盔——“机车流浪者”组装成功,正式登场。这天北风很硬。他半生不熟地将雅马哈劲豹150开到娜娜家胡同口,哆里哆嗦地等到天快黑下来,打了无数个喷嚏,才见到她回家的身影。
接下来的镜头就很像MTV了:放学的女主角被摩托喇叭声叫停,诧异地下了自行车,只见面前的“机车流浪者”缓缓摘掉头盔,露出少年的真容——这个动作帅得连风声都暂停了。
“关小丁?是你!”娜娜眼睛瞪得溜圆。
“嗯哼!”三丁猛地将头往后一仰,抖了抖脑后并不存在的大背头。
“你下午不上课,不怕你爸爸揍你?”
“不怕!”三丁从怀里掏出音乐卡,“送给你的,?Merry?Christmas!”
娜娜松了松半遮的围巾,迟疑了一下,接过卡片。
“现在就打开哦。”三丁换成了台湾腔。
圣诞卡一被打开得,?“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响起,娜娜惊喜得眼睛一亮一弯,“太好看了——谢谢你,关小丁!”,她还给三丁一个浅浅的微笑。
“明天见——哦,对了,记得要送我一份祝福哦!”
“好吧!”
扮酷到此做足,三丁想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然而,接下来的退场出了点儿状况,他怎么也踹不着摩托打火,越是手忙脚乱,对面的娜娜就笑得越厉害,还忍不住用围巾掩住了嘴:“关小丁,你还是推着回去吧。”
机车流浪者怎么能变成推车流浪者!
三丁的额头上冒出大汗,换成另一只脚用力踹。
“关小丁,你别踹坏了,还是推着回去吧……”
“Fuck!”?三丁最后一脚踹着了火,气急败坏地一给油,雅马哈摩托?“嗖”地一声绝尘而去,风声中隐约传来“机车流浪者”的最后呼喊,“娜娜,记得明天送我祝福哦……”
寒风夹着雪花,这晚洋洋洒洒落满红旗厂的大街小巷。千家万户灯火之下,是只有少年们才在意的平安夜。三丁像待产的圣母玛利亚一样辗转反侧,彻夜未眠。直到天亮,他尽心洗梳一番赶去学校,整个上午都没敢离开座位,生怕错过了娜娜的圣诞问候。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下午三个课间,他又坐等了三个十分钟,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最后一声放学铃,娜娜连看他一眼都没看,就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
完了,“机车流浪者”翻车了。
三丁在教室里孤坐许久,仿佛又回到了昨日冷风之中,全校清楼的铃声一响,他忽然跳起来发狂大唱:“耶利亚!神秘耶利亚!我一定要找到她!”
(三)
大史和二宁结婚时置办了全厂第一台卡拉OK录像机。头两个月新鲜,他们小两口天天笙歌不断,后来就慢慢变成了“每周一歌”,再后来就降为“本月金曲”,最后连半年都懒得开机唱上一回。
然而这台机器并未没就此蒙尘,它很快就迎来了超级客座歌手三丁。三丁常背着父母来二宁家练歌,各种金曲张口就来,唱够了国语版再唱粤语版,有时唱完还要蹭上一顿饭——简直把姐姐家当成了红磡体育馆外加港式茶餐厅。
圣诞节过后没几天,三丁又来敲门,二宁忙着做饭没太搭理他。
“姐,我今天不唱歌也不蹭饭,是想跟你商量个大事儿。”说话时,三丁像拖布杆子一样靠着厨房门框。
拖布杆子能有什么大事,二宁头也没抬,“说吧。”
“过几天我们班要开联欢会,你……能不能把卡拉OK机借给我?”
“搬去你们教室?!”
“是。”
“不行!这叫好几千块钱的东西呢,弄坏了咋办?”
“求求你了,我练了好几首,就想到时绽放一下自己。”
“绽放个屁,是你想出风头吧!”
“人这一辈子,总得要出风头一两次吧。”
“呸,你才多大,说什么一辈子!”
弟弟越是软磨硬泡,姐姐就越是软硬不吃,最后还是刚下班的大史劝住了二宁,“咱小弟正在青春期,想法肯定和我们不一样,爱出风头也正常,这么的吧,光借录像机没用,咱连着电视机一起借。”
“噢耶!理解万岁,姐夫万岁!”三丁热烈拥抱一下大史,又冲着二宁做了个鬼脸,哼着歌下楼走了。
二宁关上门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三丁肯定是受了谁的鼓动,要不全班那么多同学,为啥就他一个人这么卖力?!”
“咱俩先别猜了,到时候就会水落石出的,”大史说,“等开联欢会那天,我把录像机送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很快到了元旦前一天,子弟中学里各间教室张灯结彩,全楼各层都弥漫着欢声笑语。大史把录像机和电视送到班级,不出意外地获得了全班的热烈欢迎。赚足了面子的三丁更是意气扬扬,指挥同学们用彩纸裹上灯管,红黄蓝绿,教室马上就有了卡拉OK舞厅的气氛。
大史把卡拉OK机调出伴唱模式,试唱了两句没问题,刚想寻个座位坐下,没想到三丁递来一个苹果,“姐夫辛苦了,我知道你挺忙的,这个苹果你在路上吃。”
大史愕然一愣,反应过来这是三丁要赶他走。妈的,卸磨杀驴真够快的,他心里骂道,不过还是把话咽回肚子,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说:“苹果我就不要了,路上戗风,你看好机器,让同学们轻点儿祸祸!”
“Yes?Sir,姐夫慢走!”
出了教室,心有不甘的大史走到走廊尽头,又折了回来。
这次他没进教室,而是蹲在门外扒着门缝往里看——只见三丁背对全班站在讲台上,高举麦克风,一等伴奏音乐响起,他猛一转身开唱:“不想归去挂念你,对影只得我自己,还是到此地,还是再到这个卡拉OK……”三丁的粤语发音很正宗,台下同学有人吹哨,有人鼓掌,连门外的大史都暗暗竖起大拇指。他继续偷看,只见冒牌歌星边唱边扭肩,时不时手摸胸口,唱到**时,他从讲台上高高跳起,落地后还侧身别了一下小腿——这动作实在是又骚又贱,全班同学笑得前仰后合。
一片闹闹哄哄中,一个搞怪男生将笤帚当做花束送给三丁。三丁假模假式地和他握了握手,接过笤帚左右挥动,指挥全班合唱:“不管笑与悲,卡拉永远OK,伤心到半死,卡拉也会OK!”
这气氛欢快得快要冲破教室房顶,一门之隔的大史也被深深感染了,脚下不自觉地跟着打拍子。他贴近门缝继续往里看,又见冒牌歌星将麦克风交给左手,腾出右手跟同学们一一握手,当握到一个漂亮女生时,还稍微扭了扭胯骨——这下大史终于看懂了,怪不得小舅子这么大劲头折腾,原来他是在**!
臭不要脸。
(四)
元旦假期结束,上学的第一天,三丁终于收到了娜娜回赠的贺年卡。
这张迟到的卡片实在质地一般,看上去最多值五角钱,然而背面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文字,三丁激动地看了一眼,赶紧收进了书包里。
往后的几堂课上,他一句讲课都没听进去,左思右想总算搞懂了“机车流浪者”为什么不受待见:机车是借来的,穷鬼相亲也能借到一身好衣服——幸好他在联欢会上一展好嗓子,又挽回了人家女孩儿的好感。
等到放学回家,三丁锁上房门,趴在**一口气看完卡片背面,原来是娜娜抄了一首歌词:“白云奉献给草场,江河奉献给海洋,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朋友”。
读完这密密麻麻的几十字,三丁手抖得像是发电报,眼前升起一片明媚,上有白云朵朵,下有蔚蓝海洋,中间就是“我”和“我的朋友”——哇塞!这就是初恋的滋味么?他高兴得一个鲤鱼打挺,把其他贺年卡统统都扔进抽屉里,唯独这张藏进被罩里。
时间很快进入一月份,按照红旗厂的习俗,各家各户都要拆洗被褥,准备下个月的春节。
这天万老师拉开被罩,被胎里掉出来一张贺年卡,她拾起来读了三遍,心里腾起怀疑:什么又是白云又是海洋的,难道又一个张晓梅出现了?
等到三丁补课回家,万老师把贺年卡往桌面上一摊,“来,说说,这写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首歌词,你别多想。”三丁有点儿心虚。
“可你藏得比联络图还隐蔽,让我怎么能不多想!”
“那你说,你想的是啥?”
“当年你哥就是因为搞对象淡没考上大学,你可不再能掉进这个坑里!”
“捕风捉影!我才没像我哥一样,”三丁开始胡搅蛮缠,“要是你因为一句普通歌词就生气,那你就摔暖瓶吧,反正我都习惯了。”
“脸皮厚了是不是?不在乎了是不是?”
“是——又有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好吧,既然你不懂事儿,那我就帮你懂事儿!”万老师说着将圣诞卡一撕两半,对折后又撕成四片,八片,二的N次方片……
“哎——呀!”三丁怔了一下,想夺回卡片时已经晚了,白云和海洋都在妈妈手中变成了碎片。他一扭头钻进小屋,从里面锁上房门,“真是没法跟你们沟通了——从今以后,我回家就是个—哑—巴!”
没想到儿子反应这么大,万老师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还是无所谓——解铃常常不是系铃人,白脸不行就红脸上。等到关师傅下班,她让老关去哄三丁。难为老关敲了半天房门,说了半车皮好话,三丁还是不开门。
晚饭是老两口自己吃的,他俩把碗勺弄得叮当作响,三丁依旧不开门。
饭后收拾完桌子,关师傅想把一碗饭菜放在小屋门口,却被万老师拦住不让,“别惯着他,越惯毛病越多——我就不信他有刘胡兰的骨气,今晚他肯定出洞。”
果然,十点睡觉前,三丁悄悄开了门,打算去厨房里找剩菜剩饭。
关师傅在大屋里听到了响动,起床披上衣服说:“冷饭冷菜伤胃,我给你热热再吃!”
还没等他说完,三丁又退回小屋,“咣当”一声锁上了门。
这天万老师又去找邢护士聊天。
聊到了孩子的青春期,万老师说三丁这一年脾气暴涨,你指东他偏往西,比起当年的大宇二宁更不像话。邢护士说胖博的脾气还好,可就是越吃越胖,胖得胡子都长得慢。
两个人聊来聊去又聊到了更年期,万老师说自己睡眠不好,胸上好像还长了疙瘩。邢护士劝她开药调理调理。万老师听了她的建议,去厂医院中医科挂号。大夫给她开了几盒?“逍遥丸”和“乳癖消”,嘱咐说凡事要宽心,不要总生气。
万老师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家里的孩子胡作乱闹,管不住了。
大夫笑笑说,理解理解,当年我家孩子也是青春期不好管,气得我也长了结节。
万老师说,你一个男的,胸上也起了结节?
大夫说,不是胸上,是甲状腺,甲状腺和乳腺上起结节,都跟情志有关。
万老师问,情志是什么,好像没有这个词。
大夫气说,差不多就是情绪的意思——总之,能不生气,就不生气。
时间到了周末,大宇和小蔡照例又回家吃饭。听说弟弟这几天正在闹别扭,大宇安慰父母说,半大小子,气死老子,青春期叛逆在所难免。
小蔡听了直笑,鼓动他去劝劝三丁,“你可是当年家里的混世魔王,现身说法肯定有说服力。”
“对,平辈之间好说话。”万老师赞同。
“没错,《西游记》里的银角大王就听金角大王的。”关师傅也点头。
父母都发话了,大宇也不好推脱,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小屋,关上房门,开始了魔王兄弟座谈会。
“打听一下,送你贺年卡的那个女孩,她学习好不好?”金角大王先问弟弟。
“跟当年的张晓梅差不多。”银角大王头也没抬,冷笑一声。
“咳咳,”提起往事有点儿尴尬,金角大王捂嘴干咳两声,“反正我当年的事儿你也都知道,总之不要走我的老路——现在工厂既没有接班,也没有招工,你想烧锅炉都没的烧。”
“我倒是想走你的老路,可是连路口都没摸到。”银角大王沉默了一会,说。
“什么意思?”
“我长得个子矮,人家看不上,女生后来说了,她送我的卡片是三角一张的,我送她的是四块一张的,所以她觉得不好意思,抄了首歌词谢我一下,没别的意思。”
原来如此啊,金角大王举手一拍桌子:“那是她有眼无珠,简直就是张晓梅第二!”
“反正我觉得特没面子。”银角大王神情黯然。
“千万别难过,要知道我们三丁的出息在后面呢。”金角大王使出了精神胜利法,“等你考上了大学,哪怕她求着和你搞对象,你也不要答应!”
“好。”?银角大王觉得哥哥的建议很受用。
“就算以后她跪下来哀求你,你都不要答应!”
“当然。”
“好吧,我说完了,那你现在……再看会儿书?”金角大王趁热打铁。
“好吧……”三丁听话地摊开书本。
魔王兄弟座谈就此结束,风月相思化为努力学习。金角大王从小屋走出来,到大屋跟爸妈一点头,“任务完成!”
“怎么这么快?万老师惊讶地问,“真的说通了?不恋了?”。
“杯弓蛇影——压根儿也没早恋,是三丁单相思。”
“哦,那离早恋也不远了吧……”
“嘘——”大宇低声说,“其实挺远,人家女生没看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