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泱一口郁气憋在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堂堂封家大夫人,谢家嫡女,到哪不是众星捧月,今日竟然被人如此折辱。
白兰走近谢云泱,道:“夫人,走吧。”
谢云泱瞪了一眼白兰,转头对胥若道:“兰大人,不过一个丫鬟,你何必如此!”
胥若神色不变,道:“夫人还不走,要赖在这里吗?”
“……你居然…”
“夫人这是要让我找人擡您出去吗?”
谢云泱长那么大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出嫁前她是大家闺秀,出嫁后她是当家主母,什么时候“坏人名声”“赖在这里”等这种话会用在她身上?
她胸口起伏着,恨恨的看着一旁的白兰,僵持之下,谢云泱轻哼一声拂袖离开。
非是她自认理亏,而是不得不屈服。
此时若是换作一个其他的什么人,她必定同那人死磕到底。
不仅如此,她遭受如此大的侮辱,此事根本不能善罢甘休,他不仅会让那人同她道歉,还会让那人把白兰送给她任她折磨。
但这人是兰胥若,所以她必须忍。
这人不仅是梁溪的刺史,皇帝的左膀右臂,还是百年世家兰家嫡子,同封家关系甚好,可不能因她坏事。
谢云泱离开之后,大厅里安静了下来。
胥若坐在主座上,后背靠着椅背,手指轻轻的点着桌面。
白兰站在胥若面前,微微低着头,道:“奴婢给公子添麻烦了。”
胥若没说话,静静的看着白兰。
空气无端变得沉重起来,白兰分明感受到胥若生气了。
半晌,胥若问:“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什么吗?”
白兰道:“奴婢记得。”
“她不过一个宅门夫人,你想杀便杀了,封绾那边自有我去交代,何必要让她羞辱你。”
白兰抿了抿唇,道:“她对我尚未构成威胁,奴婢认为也不必如此。”
“况且……她怀孕了,是封绾的孩子。”
胥若神色依旧不见好转,看着面前站着白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想说,怀孕又能如何,这些年杀的人里不差一个孩子,杀便杀了,封家没有这个孩子还会有下一个孩子,误不了大事。
但胥若知道,白兰不是舍不得这个孩子,而是舍不得封绾。
半晌,胥若叹了口气,朝着白兰动动手指,道:“你下去吧。”
白兰愣了下,然后道:“是。”
胥若没想过白兰有一天也会被情爱所伤。
白兰是一柄时时刻刻都闪着锋芒的利刃,她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给你穿喉一剑。
她忠诚着,冷漠着,也丝毫不近人情。
但胥若忘了,白兰不仅是个杀手,也是个女人。
……
第二日清晨,她们启程去往江北。
白兰同胥若一同坐在一架普通的马车里,府里的丫鬟小厮站在门口,一声马鞭声扬起了他们的行程。
胥若一身青衣,即便是闭目养神,也是难掩清冷姿态。
那场大病伤了胥若的根本,所以这一路上除了银钱和干粮,带的最多的便是各种各样得丹药。
白兰一身白衣,手边是一把黑色的剑。
如此一去,不知何时才是归期,也不知待到她们回来,这里的一切又该是什么样子。
再回来的时候,封绾还会记得她吗。
算了,不重要的。
白兰看了一眼旁边闭目养神的胥若,温暖的光线洒在胥若的侧脸上,眼角眉梢都温柔的不可思议。
方才还有些说不上来的那股郁气,突然之间不知为何一下子就消失了。
人这一生,总归被许多事物引诱,一一走过后,总有一个是归宿。
而胥若,就是她的归宿。
从生到死。
但是她不知道,若是她肯掀开帘子往后看一眼,就会看到她心里想着的人。
“公子,我们……还追吗?”
旁边一位骑在马上的灰衣小厮喘息着,正侧头问着旁边的人。
封绾呼吸有些粗重,胸口有些起伏,额头上泛了些细汗,看着前面渐行渐远的马车。
他今日才知道胥若会前往江北,快马加鞭赶过来没想到还是迟了。
但所幸如此,不然该说什么呢?
你走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来见见你。
别开玩笑了,他封绾向来不是这种人。
“不了,回去吧。”他道
………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尾仙坡,过尾仙坡必过云水滩,而云水滩,是沈愿驻扎的地方。
这一路走的还算平稳,多数遇到的都是盗贼抢劫,但这些盗贼,多数都成了白兰的剑下亡魂。
到达云水滩,已经是近三个月以后了。从夏天走到秋天,胥若的头发都长了不少。
沈愿在云水滩这里驻扎已经将近半年了。
半年前,他从校尉被提拔到中郎将,得秦老将军的命令被派遣到云水滩,云水滩原本是一处以乱著称的小城,这儿天高皇帝远,官府的存在没有什么威慑力,黑色势力盛行,老幼妇孺在这座城里生存的极为艰难,后来他过来之后,直接铲了几处黑色势力的老巢,多人被斩首示众,威慑了不少人,两万人的军队就在城里驻守着,云水滩几乎人人自危,没人敢招惹这位手握重兵的年轻将军。
云水滩地理位置特殊,必须要有军队镇守,否则西域各族极容易从这里入侵大仪。
以前云水滩没人管,这里的人天不怕地不怕。现在云水滩有人管了,他们最怕的人便变成了沈愿。
那是个长相颇为俊美的少将军。
起初他来的时候,除了这儿名扬十里的女霸王,还有十七八岁含羞带怯的小姑娘,几乎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是一个有点好看小白脸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除了这两万军马,这小白脸有什么可以跟他们打的?用他的盛世美颜吗?
后来某一天,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个小白脸剑都没拔一只手撂倒了一个以凶悍成名已久的寨主。
那小白脸态度极其嚣张,长此以往,让他们这些云水滩的大混混头子以后如何在小弟们面前立足?
他们决定一起上。
后来倒了一片。
这是在太丢人了,万般羞耻之下,他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二天,身材火爆媚眼如丝的妖娆美人被裹成了一只大肥虫从沈愿房里扔出来。
正当思考他们这小白脸难不成是喜欢清纯不做作的女人的时候,小白脸愤怒了,石破天惊的说了一句让他们三观尽碎的话。
“老子喜欢男人。”
他们:“……”
皇城圈子真乱,官越大喜好越独特。
惹不起。
待在云水滩半年,沈愿把这地方的人治的服服帖帖,走哪都有人称一声沈将军。
在练兵场练完兵,沈愿抹了把脸上的汗,上身光裸着,有细密的汗珠贴在胸膛上,肌肉均匀的布在身上,线条刚硬,宽肩窄臀,脊椎凹陷,走路的时候背挺的很直,身高几近高出了练兵
场一大半的人。
晃晃悠悠把衣服搭在肩上走回去的时候,姿态悠闲但是充满着力量。
“咱将军……身材真好。”方才才被沈愿训过的小兵一边弯腰叹着气一边盯着沈愿的背影感叹。
“怎么着,你心动了?”
那小兵红着脸,急切道:“胡说什么呢,那可是我们将军!”
旁边那人道:“反正咱将军喜欢男人,你长的白白嫩嫩的,说不定也可以朝入幕之宾的方向发展一下。”
说罢,又碰了碰他的胳膊,道:“你看平常他训别人,那叫一个严肃啊,但刚刚对你好像还笑了。”
那小兵脸更红了,道:“真的?那…那不算吧。”
“怎么不算,诶,男人嘛,刚刚肯定是在暗示你。”
说罢又啧啧感叹:“你看那身板,一定很生猛很有技术,照咱将军这体力,估计搞一天都不带累的……”
“有福了有福了。”
走在前面听力异于常人出奇的好的沈愿:“……”
从练兵场出来,太阳正大着,但是秋天已经到了,这样的光线有些刺眼但是并不晒人,拍了拍刚刚裤子上沾的泥,沈愿决定回去洗个澡,然后再睡一觉。
昨天晚上同副将商讨战术到半夜,今天又一早起来在练兵场练那群兵,算不上多累,但多少有些疲劳。
这儿洗澡一向很简单很直接,一桶凉水一个瓢,基本半柱香就完事了。
刚刚脱下衣服把水浇身上,门外就有人砰砰砰的敲着门。
“将军!将军!”
沈愿眉头一皱,语气颇为不耐烦,问:“又怎么了。”
“城里又有人闹事!还杀人闹出人命了!将军你快去看看啊!将军!”
“好了!叫魂呢叫,出来了。”
沈愿叹了口气,把水桶擡起来,直接把里面的水从头浇下,哗啦一声,澡就算这样匆匆洗澡了。
一边拿毛巾随便擦着身体一边暗骂道:“娘的,洗个澡也不让老子好好洗。”
“别让老子一会逮着你!”
随便套上一身黑色的衣服,沈愿打开门,门外的小兵见沈愿开门连忙凑上来,道:“将军,这会可不得了,据说那人是个高手,刘升壮还没碰到那人直接被那人一掌拍死了!”
沈愿神色不变,冷着脸朝前走着,道:“这么嚣张?”
那小兵深以为然,道:“那可不是,将军啊,你说说,自从咱们来到云水滩多久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了!这不明摆着没把您放眼里吗?”
沈愿问:“在哪?”
“城门口!就在城门口!刘升壮手下胳膊都被卸了一条,哭着来告状的。”
“将军你说说,刘升壮这人再不行,他也不能在咱眼皮底下杀人吧。”
“还有还有,听说那人还有个头目,仗着有个厉害的属下就自认了不起了!”
虽然他说的很对,但沈愿还是嫌他聒噪,冷冷道:“别废话了,走吧。”
那小兵闭了嘴,跟着沈愿走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憋出来一句:
“……敢在这唆使手下杀人闹事,将军你不给那狗/日的点颜色看看,他都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