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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凰不是仙 正文 第八章 神之故居

所属书籍: 小凰不是仙

    第一节神界仙友

    事情果真和路小残说的一样,第二日大清早,路冰河就带着路小残出宫查看魔泉去了,据说两日后才回来。两位天王刚走,田真后脚就约众魔出魔界游玩,由于魔宫经常有此类活动,也无人生疑。

    十方虚野与神界的交界外,是一带连绵山脉,由于曾经几番被魔界攻陷,地形遭到严重破坏,有如废墟般的感觉。

    田真远远观望。

    送走是吧,与其让路大天王送到某个陌生地方永远囚禁,倒不如自己主动跑路。九死沧他们发现自己失踪,回去禀报,他必不会罢休,现在说不定已经暗中派人搜捕了,还是尽快找到魔神为妙。

    望着把守的天兵,田真犯愁。

    现今最大的问题是,优婆山位于大荒,地属神界。

    强者要去任何地方,通常都是不须想办法的,就像魔神大人一样,想进就进,无人发现,发现的全炮灰,惟有弱者才会为这种事犯愁,最常见的办法,就是以小小良民或仙界友好人士的身份进去。

    田真摸摸灰翅膀,叹气。

    由于体质原因,术法始终无半点长进,这么出去简直就等于告诉大家“我是通缉犯”,变原形扮乌鸦吧,又闯不过结界,万一遇上个眼力好的,更麻烦。

    看样子惟有在这里守株待兔了,但愿路大天王的人不会这么快追来。

    她兀自寻思,远处空中忽然浮现大片紫色云霞。

    绮丽的紫霞飞来,里面缓缓现出一小队车马,只消片刻工夫,就降落在神界外,约几十个人组成,规模不大,也不够华丽,但看那车前悬挂的紫色仙界标志,便知来者是有身份之人。

    神仙两界已成联盟,互有往来不奇怪,田真暗忖,打算找个地方安顿。

    就在此时,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不再是天兵装束,寻常便服,分外清雅,俊秀的面容,眉眼间神情依旧温和,却已没了先前那种忍辱负重的忧郁,暗藏威严与贵气,举手投足自有魄力,旁边众侍卫对他极为恭敬。

    怪不得一直不见他,原来去了仙界!田真惊喜,待要招呼,忽然记起自己目前的身份,连忙忍住,往岩石后缩了缩。

    一名侍卫向天兵递上帖子,片刻工夫,守将竟亲自迎了出来。

    见他要进,田真急中生智,探半个头低声作凤鸣。

    凤族虽称不上繁盛,子民却也不少,十方虚野有凤鸣并不奇怪,那人朝这边望了下,很快就重新转回脸,含笑与守将说话。

    隔了这么久,也难怪他认不出,田真再叫了声。

    值得欣慰的是,这次那人总算听出了鸣叫中的刻意,似想起什么,眼睛重新看过来,微带喜悦之色。

    田真放心,屏息缩回岩石后。

    半晌,外面有轻轻的脚步声移近。

    “小凤凰?”熟悉的声音,有试探的味道。

    田真咳嗽。

    “小凤凰,是不是你?出来。”那人转过岩石,见到她先是意外,很快恢复冷静,“你……”

    “文犀,”田真知道他在意外什么,有点窘,指着灰翅膀道,“是我,有灰羽的凤凰不多。”

    文犀看看那对灰翼,眼底浮现笑意,打量她。

    “你去了仙界?”田真探头望那些侍卫,“怪不得一直没见到你。”

    文犀道:“我本仙体,是你没认出来。”

    今非昔比,田真瞅他:“一年不见,当刮目相看,你现在的身份,我都不敢认呢。”

    “我护送仙帝陛下回归,立了大功,陛下赐我少宫之职,”文犀笑起来,轻拍她的额头,“你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忘记救命的小凤凰么?”

    心思被看穿,田真尴尬:“什么救命,凑巧而已,你本来就不是普通人。”

    “上次来天界,我曾向朝华君问起你,他说你走失了,我很担心,一直命人暗中寻找,谁知今日在这里遇见,”文犀停了停,挑眉,“小凤凰,我们真的很有缘。”

    关河月武也曾封母族兄长做少宫,想来是宰相那等级的官职,怪不得这些人对他格外尊敬,田真面对如今的他,反觉不自在,很难再像当初那般随便了,毕竟前后气质变化太大,就像你最好的朋友一年不见,突然变成了国家总统,有种陌生的敬畏感。

    “其实我找你,是想请你帮忙,带我进天界。”

    文犀拉她的翅膀:“羽族标志,还用我带?”

    现在是通缉犯标志,田真暗暗警惕,自己入魔界是许多神仙亲眼所见,还救了他们,这种大事仙界没理由不传开吧?

    “你不知道?”

    文犀想起来:“前日北崖一战,有灰翼女相救,否则神界仙界定会折损许多将士,是你,你在魔界?”

    田真点头。

    “朝华君派你去的?”文犀皱眉道,“那种场合不该冒失,魔神何其危险,你救这边的人,必惹他生疑。”

    聪明人通常有个毛病,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也想得很复杂,不可否认,自己当时的举动确实像卧底,田真见他误会,反而松了口气,移开话题:“再危险也过去了,我这不好好的吗,你既然在仙界做官,又回神界来做什么?”

    “受朝华君之邀而来,”文犀笑道,“正好,我欲请你到仙界做客,先去羽漠天宫跟他说一声。”

    难怪会穿便服,田真拉住他:“我是卧底呢,这样不行。”说完摇身变成小小鸟,自动钻进他袖内。

    文犀失笑。

    神帝并没下追捕令,田真进了天界才发现这事,这更能解释文犀为何肯定她是卧底,当然,她绝不会以为是神帝陛下对叛徒留情了,原因不难猜,先前将他想成那样,田真略有点内疚,不过她也知道,跟着文犀去羽漠天宫见他并不是个好主意。

    未下追捕令,代表可以自由出入各关口,但想到朝华君可能另有安排,田真仍一直躲在车内,不肯现身。

    车行几日才至大荒边沿,文犀见天晚,下令投在驿馆。

    夜色茫茫,面前大荒看上去竟也不那么可怕不那么冷了,田真立于高台上,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优婆山近在眼前,担心的是魔神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在看什么?”背后响起文犀的声音。

    知道瞒过他不容易,田真忙道:“听说优婆山最近有异象,我好奇呢。”

    文犀果然没有怀疑:“此事我亦听说了,山顶近日有五彩圣光出现,此山原是上古众神居所,因被弃而怨怒不平,常生异象,并不奇怪,可惜当今六界无人能登上山顶,一探究竟。”

    田真“哦”了声。

    排除魔神是对的,那是超越标准的正宗大神。

    文犀道:“我还想着替你寻找灵丹,不想你这么快就得了人形,很厉害。”

    田真笑起来:“不用安慰我,你这一路都不提,是怕我难过吧,神羽族都是美女,出了个丑的,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不会,其实与预料中相去不远,”文犀微笑,轻轻拍她的肩,“这不叫丑,是特别,我担心你妄自菲薄,你能这么想,很好。”

    做鸟像乌鸦,做人像鸟人,心理素质早被锻炼出来了,田真问道:“仙界和神界一样吗?”

    “去就知道了,到时候我带你走遍仙界。”

    对不起了同学,利用你一次,你就当是报救命之恩吧,田真跟着他走下高台,见那夜色中的脸逐渐模糊,心里感动,点头道:“好,可以的话,我将来一定去。”

    文犀听出问题:“为何要将来,此番随我去不好?”

    发现失言,田真应变得快:“我这不是怕王不答应吗。”

    文犀笑道:“我的话,他岂会不答应。”

    身份变化,口气也狂妄许多,田真欲打趣他,忽然园外依稀传来女子笑声,听在耳朵里很是熟悉,她不由愣了下,自言自语:“这声音,不知道是谁……”

    文犀侧脸问:“谁?”

    侍卫过来答:“是月王之女,恒月神女。”

    此女肯定是去羽漠天宫见朝华君,路过这里前来投宿,田真暗叫不妙,忙道:“明天还要赶路,我有点累,先回房睡了。”

    夜色苍茫,在少有烟火的地界,明珠是外出的必须设备,造型比灯轻巧,便于携带。

    大荒风急,田真尽量低飞,找准方向,约摸两三个时辰后,终于有座庞然大物出现在视野中,正是优婆山。

    不出所料,优婆山周围并无守卫,原因主要是没有防备对象,险恶的圣山,别人全都上不去,无须守卫,上得去的人又拦不住,神帝英明,知道派人来也是当炮灰,天界人口发展需要时间,经不起天天炮灰。

    凤鸣声清亮,风吹不散,穿破茫茫黑夜,直入云中。

    反复数次,仍无动静。

    绕这么大个圈子,果真扑了个空?

    夜寒伴随着失望袭来,田真开始哆嗦,最终还是决定再试一次,然而这次没等她发出声音,一条冰凉的东西就像蛇一般游来,绕上了她的颈。

    背后传来熟悉的娇笑声。

    她怎么来了!田真暗叫糟糕,认命地转脸看。

    恒月姬皮笑肉不笑站在那里,身旁侍女手握长鞭,鞭子的另一端正缠在她脖子上。

    “小凰儿又跟谁赌气了,夜里乱跑,”恒月姬走到她面前,语气温柔,目光却极为不善,“要是出了什么事,朝华君可要怪谁去?”

    这种时候被解决,谁也疑不到她,田真发现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开始冒冷汗,低头认错:“当初是我有眼无珠,不知神女身份,求神女别与小婢计较。”

    “看来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尖尖指甲闪寒光,恒月姬托起她的脸,“我却不明白,你这么丑的凤凰,怎能叫朝华君上心。”

    “王看多了美人吧,”田真陪笑道,“其实神女花容月貌,身份高贵,要让王喜欢,也不是件很难的事。”

    “你帮我?”

    “只要神女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保证……”

    “放你回去,你不在他跟前说我坏话就很好了,我哪儿还敢让你保证?”恒月姬放开她的脸,改为握住鞭子,缓缓用力,“你看,我像是个做事会留后患的人么。”

    田真渐觉呼吸困难,挣扎:“我绝不会成为神女的后患。”

    恒月姬松了鞭子:“有仇必报,是我的行事,月林,可不要太早结束。”

    “是。”侍女应声将长鞭一收。

    田真连忙丢开明珠,双手紧紧握鞭,试图将脖子上的力道减轻,饶是如此,她整个人仍被抛起,重重摔在地上。

    侍女将她拖至面前,踏住她的背。

    剧痛传来,脊梁似乎要折断,颈间长鞭越收越紧,田真闷哼,难以忍受窒息的痛苦,双翼不由自主扑扇,试图掀开背上的人。

    “慢着,”恒月姬见状示意侍女暂停,她走到田真旁边,随手自凤翼上扯下几支羽毛,曼声道,“这对灰翼多余且丑陋,不如你先做件好事,替她除去。”

    “是。”侍女抬手,不知从哪里变出柄尖刀。

    今天落在这巫婆手里,死定了!知道没有生还希望,田真反而失去顾忌,边喘气边破口大骂:“我去……我去你XX的!怪不得王看不上你,老……咳咳……老娘诅咒你越……越长越丑,咳……比我还丑……”

    被说中痛处,恒月姬扭曲了脸。

    “死到临头还嘴硬!”侍女脚上用力。

    如被千斤巨石压住,田真疼得乱挣扎,肺里空气几乎全被挤出去了。

    “很好,”恒月姬拦住侍女,冷笑,“慢着点,让我看她能嘴硬到几时。”

    侍女狞笑,扬起尖刀。

    就在田真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骤然,一片杀气卷尘沙,来不及看清,头顶血雨洒落,侍女身体飞出两丈,滚落于地,不知死活。

    “伤吾部属,可恶!”

    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带来熟悉的死亡气息,听到这个声音,田真狂喜,简直想流泪,知道自己一定死不了了。

    “你……”恒月姬认出他,花容失色。

    长发飞舞,神颜震怒,杀气凛冽胜狂风。

    袖内手微抬。

    恒月姬惊恐后退。

    “吾,不杀女人,”低沉的声音分外清晰,他直指恒月姬,“月族,将付出代价。”

    短短一句话,已宣告了月族的命运,没有人会怀疑它的真实性,恒月姬浑身僵硬,连逃跑都忘记了。

    骤然,巨响声起。

    “陛下小心!”伴随着田真沙哑的呼声。

    魔神仍站在原地未动,姿势不改,身后土石迸裂,飞扬的尘烟中,有一条奇异的彩带被气浪掀退。

    田真早已看清,那并不是什么彩带,而是一条长得极为骇人的五彩巨蟒,蟒身长数丈,粗如水桶,遍布彩色花纹,红红信子如火焰,她只见此蟒相貌凶恶,哪里知道它其实是条先天神蟒,非寻常魔物能比,魔神正与它斗,忽听见凤鸣声,这才匆匆赶下山,正好救了她一命。

    彩蟒攻击失败,并不死心,将头摇了摇,再次扑上来。

    眨眼间,魔神身形消失,再现时已至彩蟒身后,左掌往下一按。

    蟒蛇在掉转方向上通常不太灵活,被雄浑掌力击中尾巴,痛得一哆嗦,暴怒之下将尾巴一扫,卷过去。

    魔神没有闪避,广袖挥,单手抓起蟒尾,往半空一送,竟将整条彩蟒都带离了地面。

    彩蟒离地,终于惊慌起来,死命挣扎。

    这么惊险的情况下,他都迟迟不出招,必是有心收服此蟒,田真也知道这条蟒蛇不简单,能与他周旋,这等威力就绝对不输神界最好的战将,她连忙吃力地翻身起来坐着,一边观战,一边留意防备不远处的恒月姬。

    恒月姬渐渐回神,奔过去扶起侍女。

    侍女仍昏迷不醒。

    害田真不着,无意中反给月族招来一场大灾难,恒月姬又恨又怕。

    正巧,那边彩蟒知道斗不过,瞅个空档张嘴吐出团毒雾,雾中夹杂无数小小黑箭,乃是毒液所化。

    先天神蟒,其毒非凡蛇能比,且带数千万年修为之功,魔神亦不敢疏忽,待要接招,也是那恒月姬合当要死,她看出那彩蟒非同寻常,所喷毒雾又防不胜防,只道是个好机会,当下玉指轻弹,两道细细的银光无声飞出,一道奔向魔神,一道却直指田真。

    “陛下小心!”田真惊叫,同时挣扎着避开要害。

    弱者偷袭,魔神见状,神功初运,双掌骤分!

    雄浑掌力凝聚,于右侧结成赤色屏障,毒雾小箭接触屏障,竟被震得逆风飞散,纷纷坠地消失,彩蟒倒飞出数丈,重重摔落,砸得足底大地一阵摇晃。

    与此同时,他左掌的掌力却击向另一边地面,巨响声里,田真被这股气浪掀开两丈,躲过了恒月姬的暗算,也是魔神知道她不能直接承受神力的原因。

    应变之快,只在眨眼之间。

    然而神也有应接不暇之时,虽无惧弱者偷袭,击败了彩蟒,救了部属,自己亦避开了暗算,可是在这关头,空中竟无故多出一道流动的白光。

    白光速度之快,几乎超越自然之力,田真浑身冰冷,哪里来得及提醒!

    眼见闪避不及,魔神轻哼,挥袖硬拍出一掌,同时迅速侧身。

    能令他避让,说明其威力不小,田真心头急跳。

    不出所料,白光没有被掌力震散,只稍稍偏离了些许方向,紧贴着他的脸飞过。

    神颜顿现血痕。

    顾不得遁走的恒月姬,田真转脸仰望优婆山。

    恒月姬这点能力根本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方才她看得清楚,那伤他的白光并非来自恒月姬,而是来自优婆山上,先天杀神,五成力量就足以逼退两界联军,能趁机偷袭伤到他,此人已是了不得。

    魔神并无意外之色,显然知道白光来历,身经百战,本不惧它,只是恒月姬的偷袭令他分神,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抬手触及脸上伤痕,魔神震怒,狭长双眸一眯,眼底流露冰冷杀机。

    “卑劣的月族,想走?”

    掌一翻,送出耀眼火光,空中那银弧还未行远,就被这道火光追上,击中,如断线的风筝落下,至熄灭,再也没了动静。

    田真叹气。

    神女做事从不留后患,现在神女你死了,咱也没后患了。

    魔神收手,下一刻人已站在她面前。

    “凤凰,无恙否?”

    “陛下。”

    “粗鲁的凤凰。”

    田真看看恒月姬的方向,又看看无动静的彩蛇,沉默。

    谁粗鲁,谁暴力呢。

    魔神俯身抱起她:“不听吾之言,自取其祸。”

    田真已无力气荡漾,听到这句话,忽然发现又被路大天王阴了。

    第二节神之故居

    身为神界叛逆,一旦离开魔宫,会招至什么样的后果,路大天王可能比田真自己还要清楚,所以才故意让弟弟通风报信吧,因为料到她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说不定连路小残也是被他蒙在鼓里。

    令田真气闷的是,路大天王到头来居然毫无责任。

    你跑出去了?谁让你跑出去的?不是我吧?什么,我要送你走?你听谁说的?你有何证据?明明是你自己主动跑出去的,竟敢诬陷本天王?

    田真咬牙,弱弱道:“吾思念陛下,所以跟来。”

    魔神毫不客气道:“谎言。”

    田真老实道:“有一半是真的,陛下。”

    魔神没有表示。

    不知何时,先前那条彩蟒已苏醒,缓缓游至他脚下,作温顺状,表示臣服。

    对于蛇这类东西,女人天生神经敏感,田真哆嗦,在他怀里蜷成一团:“陛下,让它先走吧。”

    “胆小的凤凰,”魔神评价过,命令彩蟒,“神蛇,替吾镇守山顶神宫。”

    受伤不轻,田真本已昏昏欲睡,听到这话立即重新睁开眼,精神抖擞。

    忙了半天,还以为你收服它有什么重大意义和目的,谁知是用来守山的,守山本来也没什么,问题是,目前除了你,六界根本没有别人能登上山顶,镇守和不镇守不是一个效果么?

    发现替人干活也没吃亏,彩蟒欢欣,摇头摆尾游上山去了。

    田真忍不住提醒:“陛下,这样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魔神示意她继续讲。

    “你抓它来,就只是为了守山?”

    “它令吾感到眼熟。”

    ……

    因为眼熟,所以抓来看看,然后放走,很符合此神的作风,田真决定不再继续这话题:“优婆山出现五彩圣光,难道就是因为它?”

    “应是如此,先天神蛇,非凡兽。”魔神抱着她离开地面,直直上升入云中。

    疲倦,伴随着安全的感觉,田真强忍睡意,哑着喉咙问:“陛下要带我去哪里?”

    “上山。”

    “刚才伤陛下的人……”

    “是太上镜杀阵,被吾触动。”

    田真心惊:“太上镜在优婆山?”

    “太上镜位于六界之外,优婆山乃封印所在。”

    “我们别去了吧。”

    魔神看她:“你怕了,凤凰。”

    “我担心陛下。”

    “小小空间,吾有何惧!”

    “陛下被它困了几千万年。”

    魔神低眉:“凤凰,当今六界,谁能封印吾!”

    这句话从道理上讲是没错的,田真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得忽略不安,看他左脸那道血痕:“陛下的伤不要紧吧?”

    “无妨。”魔神微微侧过脸。

    受这番折磨,田真实在没有精神留意太多,头一歪,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似梦似醒中,有清香扑鼻。

    睁眼,景物逐渐清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净的天空,还有一道如苍鹰展翅般高高挑起的檐角。

    那是座极其巍峨的殿宇,朱红巨柱高近十丈,带来从未有过的视觉震撼,脸朝上望,只觉得人如蝼蚁般渺小,雕饰之华美,气势之宏伟,远非天庭能比。

    这么华美的宫殿,周围空气中却充斥着冷清的味道。

    身旁地上有条不知名藤蔓,片片小圆叶红似花,美丽幽雅,香味正是由它散发出来的。

    醒来之后,发现身处一个记忆里找不到的陌生地方,田真惊得坐起来:“陛下?陛下!”

    “吾在,凤凰。”殿门处一人负手而立,正朝这边侧过身来。

    “你……”田真费力地睁大眼睛,总算认出那带伤的水嫩的脸,还有那双熟悉的此刻正满含不悦的狭长凤眸。

    可她还是被震住了。

    朱红色长袍拖垂于地,上有奇异的金色纹路,长长的红发略带起伏,如瀑布滚滚流泻而下,披散全身,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团火在静静燃烧。

    宝石镶嵌的肩饰,额前闪闪金饰,头上精致发饰,将这种温度衬托到了极点,耀眼尊贵的气度,竟如西方太阳神。

    田真看得眼花,傻在那里。

    一夜不见,你就染了头发换了衣裳变了造型,难不成深沉路线走太久,要改走热情青春路线?你不打算继续扮演路西法大人了?

    “陛……陛下?”

    “吾,只是忆及过往。”

    原来在怀念旧时光,这是他当年的形象?田真马上抓紧时间欣赏,并挤出一句相当文艺的话:“回忆,是人生中最珍贵的财富啊!陛下是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吗?”

    “吾自己,还有吾那无用的父兄。”

    ……

    此神别的都好,开口就让人受不了,田真终于找回熟悉的感觉,扶额,转为打量四周景色。

    庭前杂草能没足,高高玉阶遍布尘埃,很显然,这里废弃已久,但那大片殿墙,那朱红柱子,依旧颜色不改,可知建造材质非同寻常。

    “这是哪里?”

    “吾之居所。”

    瞬间,魔神恢复平日黑发黑袍装束,袖一挥,殿门高处的匾额如被擦洗过,尘灰尽去,三个大字变得鲜艳醒目。

    “赦杀殿。”田真轻声念了遍,很快明白过来,优婆山本是上古众神居所,想必这里就是优婆山顶。此殿以朱红为主色,很适合杀神的身份,赦杀,顾名思义是想让他尽量克制杀伐之心吧,可见这名字并不是他自己起的。

    魔神道:“昔日,吾与炎武居于此。”

    名字听着耳熟,田真忙问:“炎武是谁?”

    “吾忠实的朋友。”

    “女的?”

    “嗯?”

    不是女的就好,田真放心:“既然是陛下的朋友,怎么不叫他出来?”

    “无战而出,是亵渎,”魔神将视线移回她身上,“满意吗?凤凰。”

    田真由衷地点头:“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糊涂的凤凰!”

    看着他走进殿门,田真莫名其妙,自我检查许久,忽然发现了什么,狂喜之下跳起来就追进去:“陛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进殿,迎面阶上设有主座,魔神站在座前。

    “它不见了!我的翅膀没了!”田真扑过去膜拜,“陛下威武!陛下万万岁!”

    对于她的奉承,魔神表示很受用:“最低劣的凡神体质,却拥有非凡的内丹,千年修为难以支撑,反受制于它,导致灰翼显形,吾将它暂且封印,灰翼即消失。”

    消失就好,原因不重要,田真连连点头:“多谢陛下!”

    魔神奇怪道:“吾曾提起,当时你并未在意,如今为何又这般喜悦?”

    “不强求,不代表不想求,”田真解释道,“我是女人,天性|爱美,留着翅膀,我不失望,陛下肯替我去掉它,我更高兴。”

    魔神“嗯”了声:“中肯。”

    至少下次没人能砍翅膀了,田真爬起来,摇身变回原形,在殿内飞了一圈。

    魔神见状问:“凤凰,你要做什么?”

    田真落地恢复人形,答道:“我不会法术,以后要变回原形赶路。”美也有代价。

    魔神道:“无妨,吾带你走。”

    田真听得热血沸腾,看着他脸上那道伤痕,勇敢地伸出手臂献血,广告脱口而出:“陛下,吾的血疗伤有奇效,三分钟治愈,不留疤痕。”

    魔神挥开她:“回魔界。”

    走出殿外,田真壮胆道:“吾不能飞,陛下抱吾。”

    “允你。”

    田真大喜,忽瞥见殿后隐隐似有五彩光闪了下,又骤然消失,想来应该是那条彩蟒,田真便不在意了,往魔神怀里扑。

    魔神将她变回原形,抱起就走。

    归途中,心情非来时能比,感觉时间过得格外快,魔神向来惜字如金,田真早已摸清他的个性,而且看出来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路上两次搭讪失败,也就不去吵他了,只在他怀里睡觉,安慰自己无论如何关系都近了一步,此神来自远古时代,不能心急。

    不消几日,二人就进入虚天魔界,至万里石山外停住。

    魔神将她丢下:“贪睡的凤凰,醒来。”

    田真变回人形,爬起来揉揉眼睛,认出四周景物,有点莫名:“不是还没有到魔宫吗?”

    “吾先行。”

    万众瞩目且极好面子的魔神大人,是不会让人知道自己曾抱着部下赶路的,田真很快明白其中缘故,暗暗发笑,猛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忙伸臂道:“陛下,回魔宫之前,让我先替你治好伤吧。”

    魔神抬脸看前方:“无妨。”

    手被无形的力量推回,田真解释道:“我知道陛下不在意这点小伤,只是别人未必这么想,我来自神羽族,陛下为我受伤,虽然不重,但落在有人心眼里,又要怪罪我了。”

    魔神微微侧脸看她一眼,没有表示,眨眼间就失去了踪影。

    田真无奈叹气,变作凤凰往石山内飞,并不担心什么,回到魔界,就代表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了保障,路大天王也不敢明目张胆动手,田真开始想象他看到自己安然归来时的脸色,暗暗冷笑。

    巧得很,她刚在魔宫入口处落地,迎面就看见路冰河在吩咐小兵做事。

    田真站在原地,盯着他。

    事实证明,路大天王的心理素质远胜父亲,看到归来的田真,他只皱了下眉,然后就恢复正常神情,仿佛与自己无关,忽视她不冷不热的目光,照常处理完正事,面不改色从她身旁走过去了。

    不愧是天王,田真想到自己这回跑出去差点没命,就气得要吐血,看着那背影暗暗咒骂,太他妈的阴险了,这满肚子算计啊,怪不得未老先衰,长得像你爹他哥。

    “呀!灰凤凰!”一道红影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围着她打转,语气很惊喜,“你活着回来啦,太好了!”

    田真听到这话更火,狠狠捏住他的脸蛋:“小东西,敢骗我!嗯?”

    “喂喂!做什么呢!”路小残挣开她。

    “做什么?”田真怒道,“什么叫活着回来?你早知道是圈套对不对?还联合别人算计我!我帮了你大忙,你就这样报答我,知不知道差点害我没命?当初就不该求情,让你父皇拆了你!”

    路小残无言,垂着小脑袋踱了两步,悄悄抬眼瞟她。

    田真冷着脸。

    ……

    许久,路小残终于拉拉她的手,小声道:“喂,不是我要骗你的,原来是哥哥设的圈套。”

    田真道:“你这么聪明,早就想到了吧?”

    “可不是!”路小残一拍手,“你一走,我就想到啦!”

    小东西还有心情得意!田真直叹到底不是亲生的,迅速拎住他的耳朵:“想到了还不来救我?”

    路小残分辩:“我想过找你的,是哥哥不让。”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田真丢开他,“下次有事别指望我,让他去替你求情,看我还管不管你这小鬼!”

    路小残不吭声了。

    田真哼了声就走。

    可巧经过魔神殿,迎面九死沧匆匆跑来,看见她顿时大喜:“鸟女,你怎么突然跑了?那日你走丢,害我们担心好几日,还以为你被那些神仙抓走了,原本打算来寻你的,后来天王说已经特地派人去了,怎么,他找到你了?”

    找到个屁!田真有苦说不出,干笑:“是啊是啊,让你们担心了。”

    九死沧待要再说,忽然瞟见后面那人狠狠朝自己瞪眼,连忙改为作礼陪笑:“小天王。”

    田真倒吓一跳,转身看,可不是路小残跟在后面!

    两兄弟感情好,小家伙谁都不怕,惟独听父亲和哥哥的话,哥哥的命令他估计也不敢违抗,想他是害怕,所以不声不响当尾巴呢。田真见他这样,心也软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下回再这样,看我饶不饶你!”

    确定她说的是真话,路小残道:“你怎么没跟父皇告状?”

    “还不是为你这小鬼,”田真没好气道,“你听到他说送我走,只是听到而已,事情是你告诉我的,他做了什么?”

    整件事里路大天王什么也没做,甚至他可以辩解说事后自己还曾派人“寻找”过,真闹出来,直接牵扯到的只会是路小残,而路小残是不会出卖哥哥的,连同自己会顾及路小残,也被路大天王算到了吧,太阴险了,太阴险了!

    路小残瞅她,这回真带了点内疚的意思。

    田圣母威武啊!田真感慨,俯身抱住他就亲:“我是你娘,当然疼你了。”

    九死沧连忙望天。

    路小残飞快从她怀里钻出来,拿手背擦脸,瞪了瞪眼,忽然变作惊奇,仿佛看见了极怪异的事:“咦,你的翅膀呢,怎么不见了?”

    这一叫,九死沧也跟着移回视线,诧异道:“怪道方才见你不同了!”

    因祸得福,田真再度兴奋,赶紧展开手臂转了个圈:“是不是……顺眼多了?”

    路小残跟着转到她后面,摸她的背:“哎呀,真的没了,怎么回事?”

    九死沧插嘴:“定是陛下。”

    田真乐:“沧大哥猜中了!”

    路小残大悟,“对啊,除了父皇谁有这样的神力,是他给你砍了吧,你真聪明,我真笨呀!”

    九死沧忍不住道:“小天王还真笨,陛下用得着砍么……”

    话没说完就被踢飞。

    “不想活了你!”路小残气得跳过去就打,“敢说我笨?”

    “属下不敢!小天王自己说的啊!小天王饶命!”

    “本天王说自己,你也说?”

    高台巨柱,珠光闪耀,如西方圣殿,魔神立于七层洁白玉阶上,正居高临下与魔业护法说话。

    “陛下的脸……”魔业护法惊讶的声音。

    果然部属都留意到了,魔神抬手触及脸上伤痕,平静的声音暗藏怒意:“毁吾容颜,月族女,可恶。”

    于是此月族女的下场不用猜了,魔业护法小心翼翼道:“区区小伤,陛下无须在意。”

    魔神负手:“丑陋的伤痕。”

    伤痕对男人来说算不了什么,除了跟众神战斗和监督大家思想品德,陛下一向很少在意其他方面,魔业护法不知他为何耿耿于怀,于是顺着他陪笑道:“纵如此……”

    “嗯?”类似警告的声音,充满危险意味。

    魔业护法吃吓,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忙补充道:“属下是说,就算疤痕丑陋了点……”

    话刚出口,田真便知他要倒霉了,不出所料,下一刻魔业护法就从殿上被拍飞了下来。

    魔神冷哼,倏地自阶上消失。

    不愧是父子,田真扶额,此神强调自己丑陋,意思就是想听你奉承两句“风采依旧”之类的话呢,你傻了吧?

    同情之下,田真过去扶起魔业护法,摸出粒伤药丢进他嘴里:“大哥,就算你说不出陛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话,也不能说他丑陋吧?”

    “小伤疤而已,哪里丑陋了?”魔业护法吞了药,叫苦:“我几时说了,是陛下自己说的么!”

    见他不开窍,田真补一掌:“陛下说他自己,你也跟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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