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恨意和悲愤,已经让她忘了死亡的恐惧。云翡一瞬不瞬地看着马背上的英承罡,对脖子上的那柄剑,视若无物。
赵策的手紧紧握着剑,就在他想要用力一抹的那一瞬间,却又停住了。
英承罡的态度,让赵晓芙惊慌而绝望。本以为挟持着云翡是一张王牌,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原来他竟然是云翡的异母兄长,可惜的是,没有她和赵策这样的兄妹情深,反而要趁机置他这位妹妹于死地。
出身在秦王府的赵策,对高门大户中妻妾之间的明争暗斗,异母兄弟之间的自相残杀互相猜忌,再是清楚不过。他不知道英承罡为什么要置云翡于死地,但他知道,云翡已经失去了人质的意义,已经不可能对英承罡构成任何威胁。
他放声朗笑:“好,那就决一死战。我赵策,宁死不降!”他一声令下,身后的数十名手下立刻提刀冲杀过去,火光中,刀剑横飞,鲜血四溅。
英承罡高踞马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厮杀的双方,眉宇间带着胜券在握的傲气。
看着英承罡带来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军队,云翡知道这一场仗,赵策必输无疑。这一场局云定权谋划已久,今夜便是收网之时。而此刻她这个没用的人质,已经成为负累,极有可能马上就丧命在赵策的剑下。
突然间她想到英承罡刚刚说过的一句话:“念在郡主的分上,我可以饶你不死。”她急中生智,对赵策道:“拿你妹妹当人质。”
赵策还未动手,赵晓芙突然间明白过来,她捡起地上一具尸体身边的长剑,当即果断地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冲着英承罡大声喊道:“放了我哥哥,不然我就陪他一起死。”
英承罡的脸色变了变,抬手喝道:“住手。”
云翡心里更加悲凉悲愤,果然如此,在父亲眼中,赵晓芙甚至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所以英承罡可以无视她的生死,但却不敢让赵晓芙死在他面前。
厮杀暂时停住。赵策手下的人已经死伤过半,地上血流成河,散落着尸体、残肢,让人不忍再看。
对云定权的这份厚爱,赵晓芙心里不知是恨是喜,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悲惨,走到绝境的她突然间就认命了。
逝去的永远不会回来,她不再是郡主,哥哥也不再是世子,就算活着离开,两人此后流落天涯,连生计都是问题。她既然已经是云定权的人,无论到了哪儿,都抹不去这段不堪,或许回到他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她不想死,也不想唯一的亲人赵策因她而死。
她扭头看着赵策,凄然笑了笑:“哥哥,你快走。”她美丽的面孔被火光映照得艳丽如霞,带着一股生离死别的痛色。
赵策目赤欲裂,哑着声音喊了一声:“晓芙。”
赵晓芙含泪对他笑道:“云定权不会对我怎么样。哥哥你快走吧。”
英承罡抬手,让手下人放出一个缺口。赵晓芙见这一招果然有效,喜极而泣,忙道:“庆山,牵马过来。”
赵策手中的剑依旧架在云翡的脖子上。云翡不知道他此刻是要一剑杀了她,还是放了她,抑或是带着她走。
三者都有可能,弹指一霎间,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落入赵策之手,她虽然危险,但赵策以她为人质,不会立刻杀她,她或许还有逃脱之机,但留在这里,英承罡一定会果断地杀了她。
就算云定权事后会震怒,但木已成舟,他也不会对英承罡怎么样,毕竟是他的儿子。有阿琮的前车之鉴,英承罡只会有恃无恐。在云定权的眼中,这个武功高强的长子,远比她这个女儿重要得多。
赵策也想到了这一点,以云翡为人质虽然要挟不了英承罡,但遇到云定权本人,或者其他的手下,云翡依旧可以当人质,派上大用处。于是,他选择携带云翡一同上马,冲出了重围。
黑暗中,一骑绝尘很快消失不见,赵晓芙的眼泪潮涌一般。她终于还是又落入了云定权的手中,与自由失之交臂。
黑夜的旷野中,传来赵策的喊声:“晓芙,我会回来。”
赵晓芙听见这句话,愈加心如刀绞,大势已去,她不会再有机会逃离了。
英承罡从马上跳下来,走到赵晓芙的面前,伸出手:“三娘,把剑给我。”
赵晓芙手指微微颤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近看之下,他的容貌和云定权的确有几分像,特别是眉眼,英挺霸气的剑眉,和一双眼窝略深的眼睛,几乎和云定权如出一辙。
他默默看着她,将她手中剑慢慢、慢慢取下来,唇边浮起一个清淡的几乎很难看出来的笑容。
“三娘,小心。”他的称呼,清冷中带着一丝隐暗的亲密,眼神中更是浮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沉。赵晓芙突然心头一跳,突然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暧昧。
她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手中的剑扔到了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的人:“剩下的人,格杀勿论。”
赵晓芙惊诧地喊了一声不。
厮杀声再次响起,英承罡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她的视线,笑容淡淡:“三娘别看,会做噩梦。”
赵策的手下,秦王的余孽,当然要斩草除根。惨叫声此起彼伏,赵晓芙身子摇摇欲坠,厉声道:“你放了他们。”
英承罡不为所动,背对着血腥的修罗场,含笑看着赵晓芙,容色平静得仿佛听不见身后的厮杀和惨叫。
杀红了眼睛的庆山手持长剑,飞身而起,刺向他的后背。
英承罡背对着他,却仿佛脑后生了眼睛,他淡淡一笑,突然挥起手中长枪,那长枪还未刺到庆山的面前,就听见砰一声响,枪头里火花四射,暗夜中如同绽开了一朵昳丽的烟花。庆山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倒地上,胸口一片血肉模糊。
让人惊艳的梨花枪,只不过开出的是一朵血梨花。
赵晓芙看见庆山的惨状,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浑浑噩噩中,她恍惚回到了长安城外的华清池里,温泉水暖洗凝脂。水波一漾一漾,浸泡着疲倦的身体,舒服得让人不想睁开眼睛。只是身体有些燥热,一只手缓缓地按摩着她的身体,舒畅之余,身体里的饥渴好似更浓烈,她咽了一下喉咙,喃喃地叫了声:“秀容,我想喝水。”
唇上缓缓盖上来温柔的嘴唇,一口水送入了她的口中,有舌尖在她口中搅动,将水送到她咽喉,她迷迷糊糊地吞下去,突然一惊,清醒过来,秀容怎么能这样喂她水喝。
她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怀抱中,暗夜中,她看不见身边的人是谁,但绝不是云定权。近一个月来,她和云定权夜夜同榻而眠,对他的身体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出来。
她吓得急忙想要坐起来,可是身体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你是谁?”
一把清朗低沉的嗓音,柔声在她耳边响起:“晓芙,是我。”
赵晓芙一个机灵,颤着声道:“你,你怎么在这儿?”紧紧搂着她,和她肌肤相接的人,竟然是英承罡!
赵晓芙急声道:“你,你放开我。你不怕我告诉你爹。”
英承罡抱着她,缓缓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他的年纪足可以做你父亲。”
赵晓芙又羞又急,想要推开他,却全身无力,身体里仿佛燃烧着一把邪火,他的手慢慢地滑进她的内衣里,将裹胸里的一团雪白握在掌心里。随着他的抚摸,她身上的燥热越来越强烈,仿佛一朵迫不及待要盛开的花朵,她开始喘息:“你,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我给你嗅了迷香……晓芙,给我。”英承罡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解开她的衣衫,慢慢进入了她的身体。
云定权对她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她也从未体会到情事的快乐,感受到的只有羞辱和痛苦。
在催情迷香的效用下,英承罡年轻的身体,强健的体魄,生机勃勃的男性气息,像是一杯鸩酒,明知有毒却难以自拔。
她心里拼命抗拒,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有了反应,随着他的动作,她身体发出暧昧的水声,在暗夜里清晰可闻,她羞愧欲死,却又快活到极致。
良久,药效失去,她的身体恢复了力气,神智也恢复了理智,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叫她无地自容,她羞愤交加,抬手一巴掌扇过去。
英承罡接住了她的手掌,闷声笑了笑:“木已成舟,你我都已这样,再来打我,也晚了。”
是,一切都晚了。赵晓芙被他禁锢着柔若无骨的身体,羞恼无奈,只能无声而泣。
黑暗中,英承罡唇边浮起一抹冷笑。二十年的不见天日,他终会一步步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夜深如墨,此刻,远郊的一间破旧农舍中,云翡被赵策狠狠抛到地上,手腕上的伤加上脖子上的伤,同时爆发出一阵剧痛,她捂住脖子,抽了口气。离开庄院后,她用手帕紧紧地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此刻手帕已经和血凝固到了一起,沾在肌肤上。
赵策伸手将她拽起来,掐住她的胳臂,恶狠狠道:“你若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云翡勾唇一笑,毫不客气地讥讽他:“我才不会跑,外头那么黑,我不想碰见禽兽,更不想碰见像你这样禽兽不如的人。”
赵策哼了一声,拿着火折子到了院子里。这处农舍,不知是主人外出,还是被废弃的房子,破败得几乎什么都没有,土炕上更是光秃秃的只剩下一张破席。
夜深风凉,云翡抱着肩膀,冷得瑟瑟发抖。赵策走进来,将手中的柴扔到地上,喝道:“生火。”
云翡将干柴架起来,半晌也不知道怎么生火。
赵策冷笑:“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会做么?”
云翡想起来当日在山庄为了保命,的确是说过那样的话。她哼了一声,“你有本事你来。”
赵策推开她,将柴火点着。两人席地而坐,守着一丛火,渐渐,火苗大起来,屋子被烘出了热气,夜里的凉气不再侵入骨骼。
火光映着他妖娆明亮的眼睛,内里的凶恶暴戾之气,像是一条吐着信的小蛇,随时都可以钻出来咬人。云翡按捺着内心的紧张,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绪,想着怎么样才能脱身。
赵策定定看着她,突然道:“英承罡为什么要杀你?”
听到这个名字,云翡压抑下去的愤怒重新涌了上来,她将那件往事说给他。
赵策听完,痛快地哈哈大笑:“难怪他想要杀你。”或许是云翡曾经羞辱过英承罡,面对云翡,他眼中的恨意消散了许多。
云翡怒道:“他险些害我弟弟送命,我只是羞辱他几句而已,你不觉得我已经对他很客气?”
赵策幸灾乐祸地笑:“我早就想杀了你,报当日之仇,如今你有了这样的哥哥,不必我亲手杀你,自然会有人替我报仇。”
云翡不服气地反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当日要杀我做花肥,我为什么要对你客气?难道我要活生生等着被你杀?”
赵策被问得无话可说,哼了一声,去拨弄柴火。
“你放我回去,我帮你放郡主出来。”
赵策一声冷笑:“我被你骗过一次,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
云翡正色道:“我没有骗你。我爹对郡主的宠爱我看得清清楚楚,我不想郡主分了我母亲的宠。”
“我如今的情形,接了晓芙出来,只会让她吃苦。”赵策目光里露出一抹痛色,转而他抬起头看着她,意味深长道:“至于你么,我还另有用场,我会带你去找一个人。”
云翡急问:“谁?”
赵策卖关子一样,眯起眼眸看看她,不急不慢道:“你猜啊。”
云翡心里闪过一个名字,心怦怦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