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潘蓉出生在一个富农家庭,从小衣食无忧。虽然她出生时中国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但这对她的家庭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家之所以在特殊年代还能过得如此富足,完全得益于她有个会投机倒把的老爹。从小娇生惯养,让潘蓉养成了刁蛮任性的脾气。
转眼间到了潘蓉出嫁的年纪,她一眼就相中了十里八乡帅到爆的“国民老公”何承业。
说起何承业,在这里还要赘述一个典故。根据古书记载,当年曹操死后,长子曹丕继位。曹丕唯恐几个弟弟与他争位,便先下手为强,夺了二弟曹彰的兵权,又逼四弟曹熊上了吊。此时就剩下老三曹植,曹丕深恨之。故命曹植在大殿之上走七步,然后即兴吟诗一首,成则罢了,不成便要痛下杀手。曹植不假思索,立刻脱口而出:“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丕听了以后潸然泪下,放弃了杀他的念头,最后只是把他贬为安乡侯。从此以后“七步成诗”的典故,就广为流传。假如曹植能活到现在,何承业绝对可以和他一较高下。
学问可以外修眼界,内长气质,且不说皮囊,何承业光从气场上就已经秒杀了很多同龄青年。可令人嫉妒的是,老天爷似乎就是要把他打造成一个完美的男神,一米八五的身高,修长匀称的身材,棱角分明的面容,再加上少女根本无力拒绝的侧脸。就连上门提亲的媒婆都说:“我要是年轻30岁,我就是倒贴钱也要嫁给他。”
何承业就像一块肥肉,所有待嫁少女都想挖到自己的碗里,可没承想,其实他16岁时就对一个女孩儿暗生情愫,这件事儿他也曾跟家里人坦白过,但由于对方家境贫寒,何承业的父母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
“我情愿让你娶一头猪,也不会让你娶一个村姑!”这是他的酒鬼父亲给他的警告。
何承业的家庭条件很一般,他没有办法拒绝父亲蛮横无理的要求,再加上潘蓉父亲的强力施压,何承业就这样被迫从了这门亲事。
就像歌词里说的那样,“一旦得到了对方,爱就停止了生长”,潘蓉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结婚的头一年,她似乎还没有暴露太多,日子还凑合着过,可自从她有了身孕之后,何承业便开始了人生中最为屈辱的生活。
“你是不是以后拉完屎了,还要我给你擦屁股?”若不是被逼急了,何承业也不会爆此粗口。
“你别忘了,你是我爸花钱买来的倒插门女婿,你要是敢跟我嚷嚷,信不信我让我爹弄死你?”从小就被宠惯的潘蓉,哪里会吃他这一套。
自从那次吵架之后,何承业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从小以文人墨客自居,喜欢《沁园春·雪》的气势磅礴,更欣赏《呐喊》《彷徨》对人性的呼唤,自认为以后也能写出传世之作,但又生不逢时;是文人都有傲骨,他不愿接受被百般凌辱的现实。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个月后,他提笔在书上写下了这句诗词,最终选择在村口的柳树上,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刚怀孕七个月的潘蓉,一时间无法接受如此重大的打击,抱着何承业的尸体昏死了过去。那时候的医疗条件并不是很好,在潘蓉被推进手术室不久之后,主治大夫便推门说了句:“如果保守治疗,可以保住孩子,但大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直接用药,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所以,你们准备保大还是保小?”
“废话,当然是保大!”潘蓉她爹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儿没就地把医生按倒捶一顿。
得到答案的医生,很快拿了一张责任单,她爹想都没想就签了字。
“不要孩子也好,以后我闺女还嫁得掉,有了孩子就是个累赘!”这才是她爹心中真正的想法。
有了家人的认可,医生开始把大量药剂注入潘蓉体内,等她出院时,她腹中的孩子最终死亡了。
对于女婿的死,潘蓉的父亲有着自己的想法:“反正自己有钱、有势、有人脉,自己的闺女还小,大不了再找一个。”
可天有不测风云,任何人都没有前后眼,1983年,全国“严打”,潘蓉的父亲因常年祸害一方,直接被处以枪决。从那以后,潘蓉的兄弟姐妹只能分道扬镳,各寻各的出路。
失去了父亲这个强大的后盾,潘蓉在村子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再加上“逼夫上吊”一事,“恶妇”几乎成了她的代名词。从那以后,潘蓉开始了她最悲惨的守寡生活,活寡一守就是整整20年。
“这辈子就这么凑合过吧。”潘蓉似乎一眼就能看到自己老死后的样子。就在她对生活彻底失去希望时,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竟然抓住了一次咸鱼翻身的机会。
潘蓉的隔壁住着一家三口,生活条件还算不错,男的叫潘顺,和她同村,媳妇是他从云南花钱买来的,两人育有一子。一家三口,本来还算和睦,但谁让他和寡妇是邻居,而且还是个极为难缠的寡妇。
虽然潘蓉的父亲被枪毙,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父亲死后,兄弟姊妹们都分得了不少家财,潘蓉不缺钱,为了打发时间,她选择在一家商场当起了“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售货员,不管从长相还是气质,潘蓉都比潘顺那个只知道下地干活儿的老婆不知强上多少倍。
农村的厕所不像公共卫生间保护得那么严密,妇女上厕所“春光乍泄”是常有的事儿,为了方便自己偷窥,潘顺还特意在自家的后墙上凿了一个机关,拿掉墙壁上可以活动的红砖,视线的那一边正好可以看到潘蓉家厕所的正门。
“我他妈要是能弄她一次,少活10年也愿意!”潘顺一直把这个龌龊的想法埋在心里。
时间过去了一年又一年,两家相处得十分融洽,随着社会越来越开放,“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潘蓉也开始按捺不住那颗放荡的心。那时候最流行的酒吧和舞厅,几乎成了她每天必去的地方。因为长期受到流行元素的熏陶,潘蓉的着装也紧跟时代的步伐,能露胸露肉的地方,她绝对不会遮着。
“反正都这把年纪了,再不疯狂就老了。”潘蓉很放得开。在舞厅里混久了,她也不乏追求者,和她滚过床单的男人,最小的只有18岁。过度的纵欲,让她在村子里的名声变得越来糟糕,很多闲来无事的农村妇女,看不惯她的穿衣打扮,就编造了她在外坐台的消息。此话一出,很快得到了很多人的回应,“坐台小姐”的名号,就这样被强加到了潘蓉的头上。
“既然她是坐台小姐,搞一下也没事儿。”
一天夜里,潘顺借着老婆孩子回娘家的空当,在家里灌了一瓶白酒壮胆,三更半夜,他翻过院墙,把潘蓉一把按倒在了床上,多年隐忍的欲望在那一晚发泄,直到天蒙蒙亮,潘顺的欲火才算渐渐消退。
“给你,50块钱!”潘顺提了提裤子,扔下钱抬腿就要走。
潘蓉不是聋子,村里怎么嚼舌根,她不是不清楚,她虽然滥情,但是绝对不是“小姐”,如果潘顺没扔这50块钱,潘蓉可能还会顾及一下邻里关系不去声张。她心里也清楚,潘顺早就想搞她,寂寞难耐时,她也曾幻想过和潘顺翻云覆雨。
可今天这一出,潘蓉实在接受不了了,潘顺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她的逆鳞,所以她没有顾及任何颜面,拉着潘顺去找了村主任。
事情一出,村里就像是烧开了的沸水,丑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我是寡妇,还在乎名声?”
潘蓉可以不在乎,可潘顺上有老下有小,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考虑。在“公了”和“私了”之间,潘顺很自然地选择了“私了”,作为补偿,潘顺把自己家的大院子拱手让出,他们一家三口背井离乡,另谋出路。
就这样,在村主任的调解下,双方按下了手印,拿到房子的第三天,潘蓉就找来工人,把中间的院墙推倒,把两家的院落连成了一片,转眼间,她成了村里的大户人家。
在那个所有人都不知道“房地产”为何物的年代,根本没有人去理会自己家有多大,直到五年以后,一个台湾的开发商看中了村子的土地,准备把村子开发成规模性的小区,从那以后,潘蓉的命运才彻底改变。
合同签订之后,开发商为了安置村民,在地理位置相对偏远的地方盖起了质量很差的搬迁楼,每户按照土地面积,1:1.5折算,就这样,村民们敲锣打鼓,全部住进了日思夜想的楼房之中。
按照面积折算,潘蓉足足分了一整栋楼房,共六层,12间。
从那以后,潘蓉靠着房租,又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这两年随着云汐市外来人口越来越多,租房的生意也相当火爆,为了能获得最大的利润,潘蓉把原本90平方米的房屋一分为三,从原来的12间,变成了现在的36间,为了防止住户之间相互干扰,她还花钱对楼梯进行了简单的改造,使得每间小屋都独门独户。
虽然房屋很简陋,但是低廉的房租还是吸引了不少租客,其中以生活层次不高的外来务工者居多。
每个月的10号,是潘蓉腰包最鼓的时候,往往这个时候,她会按照门牌序号挨个儿收租。
“1号,该交房租了。”
“哎,给你,150块,你收好。”
潘蓉的脾气很暴躁,租客们迫于她的淫威,对她的态度都很恭敬。
“2号,开门,交房租。”
“好咧,给你,潘姐。”
“还是小张的嘴甜。”潘蓉接过钱,接着往下一家挪步。
潘蓉一般会在晚上11点钟左右出来收租,根据她对自己租客多年的观察,这个点很少有漏网之鱼,就算是有,也就是一两个。
潘蓉有强迫症,10号能办完的事儿,她不会拖到11号,所以她跟自己的租客约法三章:“就算你不在家,也要在10号晚上把钱给我放在屋子里的桌面上。每月10号,我必须见到钱,否则就给我搬走。”
她之所以敢这么蛮横,主要还是因为这里已经从之前的“荒郊野外”变成了现在的“闹市区”,她的房子不愁租。
租金收得很顺利,潘蓉握着一把钱,走上了六层,也许是得意过了头,楼层的第一间,就让她吃了一个闭门羹。
“不在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鬼混。”
潘蓉大喊一声,走廊上的声控灯亮了起来。
“叮叮当当……”她眯着眼睛,开始寻找房门的钥匙。
“就是这把了。”潘蓉抬头对了一眼钥匙上的序号。
“吧嗒、吧嗒……”木门被打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什么东西,这么臭?”潘蓉捂着鼻子,打开房间的白炽灯。
“杀、杀、杀、杀人啦……”惨叫之后,潘蓉连滚带爬地跑下楼去。
二
七月的云汐市,如同烧烤摊的烤炉,把穿梭的人群烤得吱吱冒油,燥热的温度是暴躁脾气的催化剂,每年的此时,都是严重暴力性案件高发的时期,用胖磊的话说就是:“凉水放炉子上一烧都咕嘟狂沸,更何况是人。”
“为啥天气热,人就容易暴躁?”
美国加州大学曾对此做过系统的研究,该研究小组还总结出了一个公式,用来预测极端天气里不同类型的暴力事件的发生情况。根据公式,在赤道边缘的非洲地区,气温每升高1华氏度(1),暴力冲突事件的发生率就会由原来的11%上升至14%。而在美国,气温每上升5.4华氏度,暴力犯罪事件的发生率就会由原来的2%上升至4%。咱们姑且不去考虑这个公式的准确性如何,但从全国各地年年的发案来看,七月绝对是特别重大案件的高发月份。在我们云汐市公安局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七月不发案,重案少一半。”
老话说得好,很多事情根本不能念叨,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7月10日晚上11点30分,我的手机屏幕上突然闪起明哥的电话,想都不用想,指定是发案了。
“明哥,怎么了?”我强打精神。
“黎明村,命案。”
多年的配合,这种对话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不需要过多解释,挂掉电话,我便冲下楼去在单元楼门口等候。
胖磊轻车熟路地驾驶着勘查车在小区中七拐八拐,还未待车停稳,我便一头钻了进去。
“死者是一位年轻女性,怀疑被性侵,我暂时就知道这么多。”明哥简明扼要地说了句。
“室内还是室外?”
“室内。”
听明哥这么说,我总算是松了口气,毕竟室内现场破坏程度要小很多,比起拦路强奸,这种案件更有抓手。
勘查车一路驰骋,20分钟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黎明村。
说起黎明村,不得不谈谈云汐市这些年的变化。早在10年前,谁也没承想多年后还会有高铁这种交通工具,快速的交通,不光给人们的出行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还给开发商带来了巨大的商机。一些耳聪目明的地产商,早早地就已经打听到高铁站的选址,于是周围很多村庄被他们收入囊中,纷纷开发成住宅小区。
居住在高铁站附近,可以很好地解决两地分居的难题,楼盘刚一开盘,就受到了很多年轻人的追捧。火爆的交易,让一些后知后觉的地产商也跟上了步伐,他们抱着“别人吃肉,我们喝汤”的想法,开始往周围的乡村蔓延。直至楼盘开发到资金断裂他们才收手。
现如今,原来的乡村变成了高楼大厦,而乡村里的村民,则被集中驱赶到相对偏僻的角落,一栋栋拆迁还原的搬迁楼,组成了如今的黎明村。
在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有了适合生存的条件,那就一定不会缺少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了人,就会有消费,什么购物场所、娱乐场所、餐饮场所,在这里一样也不少,繁华程度堪比市区。
集中的服务性行业,带来了很多就业机会,对于外来的务工者,他们住不起成规模的小区,拆迁还原的黎明村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黎明村的房东,很多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过惯苦日子的他们,对金钱有着很高的渴望,“只认钱,不认人”绝对是对某些房东最好的诠释,换句话说,只要你付得起房租,就算你是在逃犯,也能轻而易举地住进去,在这里租房,根本不需要核对个人信息。
针对黎明村,大规模的人口清查已经开展了不知多少次,但收效甚微,一来是房东打马虎眼,早早地通风报信,二来则是黎明村的房屋太过密集而且四通八达,很多时候,清查刚刚开始,居住者都已经作鸟兽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所有人都不自觉,光指望辖区派出所那区区十来个民警,就算是累到死,也不可能有太大的改观。
现在的黎明村很自然地成了云汐市的藏污纳垢之所,这里经常被人誉为“传销者的天堂,瘾君子的乐园”。
按照刑警队给的地址,我们的车停在了巷口的位置。
准备好勘查设备后,我们在侦查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中心现场。
这是一栋坐北朝南的砖混式结构六层自建楼房,楼房的造型,很像是小学的教学楼,每一层的房屋外都加盖有长长的水泥走廊。楼梯把楼层从中间一分为二,东西各三间房屋,共计36间。一楼的单元楼道,呈开放式,任何人均可以自由出入。据保护现场的民警介绍,凶杀现场就位于六楼的东一户。
“冷主任。”就在我刚刚观察完现场概貌时,徐大队快步地走了过来。
“现场是什么情况?”
“死者是一名女性,根据房东的描述,大概20岁,就住在六楼那个房间。”徐大队说着用手一指,我们的视线也跟随他手指的方向,再次朝现场望了望。
徐大队接着说:“今天正好是房东收房租的日子,她打开六层东户的门时,发现了死者,接着报了案。”
“死前的情况知不知道?”
“房东在租房时,并未登记身份证,她只知道房子是死者单独居住,其他的一概不知。”
“行,我知道了,我们先去勘查现场再说。”
“嗯,那就麻烦冷主任了。”
楼梯已经被无数人踩踏过,痕迹早已破坏,失去了勘查的必要,所以我们一行人直接上至六层,朝凶杀现场走去。
“咔嚓、咔嚓。”随着胖磊按动几次快门之后,我打开了足迹勘查灯。
“磊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地面的鞋印很清晰,在我的指引下,胖磊把可疑的鞋印都拍摄在照相机之中。
“阿乐,你记录数据。”我接着又吩咐道。
“嗯,没问题。”
房门朝南,为最普通的木门,门锁为老式的球形锁,根据微型痕迹采集仪的数码成像照片,锁芯并没有任何撬别的痕迹。
“房门完好,门锁无撬别痕迹,嫌疑人进入室内的方式要么是用钥匙开门,要么就是‘软叫门’。”带着我初步的判断,我开始了房门客体的处理,十几分钟后,一枚枚清晰的指纹被胖磊用照相机固定下来。
待一切处理妥当之后,我推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只有30平方米左右的房屋,南北走向,屋内的摆设很简陋,靠东墙的位置摆放了一组衣柜,衣柜的南侧紧挨着一个梳妆台,靠西墙则摆放了一张1.5米乘2米的双人床,此时,一具下半身完全赤裸的女尸被五花大绑地躺在床上。
“这玩儿的是哪一出?”胖磊看着这奇怪的尸观有些纳闷儿。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种场景和SM很像。”阿乐开口接了一句。
“SM?”
“你们仔细看,死者的手、脚、脖颈均被绳索捆住,打结方法很有规律,而且这种打结方法我见过,绝对不会有错。”
“你见过?”
“对,看过这方面的影视资料。”阿乐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把看A片说得这么文艺。”
三
“小龙,说得太直接了啊。”胖磊一直对阿乐都有些亏欠,所以赶忙帮着打圆场。
“得,你们兄弟俩是穿一条裤子的,我不说了。”我佯装生气,关闭了屋内的光源,接着打开了足迹灯。
“你呀,心眼儿就这么点儿大。”胖磊一掐小指,嘴里嘟囔了一句,很快也进入了状态。
室内地面铺贴有白色的瓷砖,足迹的反差很大,就在足迹灯光线打上去的那一瞬间,我发现了一条线索。
“伴生鞋印。”
“什么意思?”阿乐张口问道。
我指着一串鞋印解释道:“屋内一共就两种鞋印,一种高跟鞋印,一种点状鞋印,死者床边放置着一双高跟鞋,点状鞋印应该是嫌疑人所留。”
“嗯。”
“点状鞋印与高跟鞋印在水平面上保持相对平行,也就是说,死者和嫌疑人是肩并肩走入室内。”
“熟人作案?”
“按照我的分析,极有可能,你们看。”我指着地面的鞋印接着介绍,“死者的步态不稳,鞋印很凌乱,其进屋时意识可能处于昏迷或者半昏迷的状态。我们再看看嫌疑人的鞋印。”说着,我把足迹灯对准了那一串男性鞋印,“步态匀称,步长间隔相似,嫌疑人在行走的过程中意识清醒。通过鞋印脚尖的朝向,我们可以很容易分辨出,有伴生鞋印的是入室方向,而另外一侧单串鞋印是出室方向,这一点可以反映出两个方面。”
“第一,嫌疑人是从门进入室内。
“第二,嫌疑人进门时鞋印清晰,而出门时的鞋印要相对模糊,说明其在进入室内的过程中,很有可能在负重,结合伴生鞋印,我怀疑是嫌疑人架着死者进入的室内。”
“有道理。”
“会不会死者喝醉了,然后嫌疑人借故将其送回家,然后发生了性侵,最后嫌疑人将死者杀害?”阿乐提出了一个假设。
“完全有这个可能,目前这也是最能说通的一种假设。”
“想证明这个还不容易?让老贤分析一下死者的胃内容物,一切就清楚了。”胖磊虽然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大大咧咧,但心里的鬼点子可不少,他说这话的弦外之音是让我别再磨叽了,抓紧时间让明哥他们进来勘查尸体。
地面固定好后,屋内的家具陈设就要简单得多,也就在半个小时之后,明哥和老贤走进了屋。
“死者的下体有精斑。”老贤很是兴奋。
明哥“嗯”了一声,掰开了死者的双眼:“眼结膜下出血,面色苍白,死亡原因,机械性窒息死亡。”说完他提了提死者脖颈处的红色绳索,“勒痕明显,捆绑在死者身上的绳子就是致死的工具。死者体表无外伤,死亡时间应该在24小时以内,尸体痉挛现象明显,死者在被害时,可能受到了惊吓。”
明哥口中的“尸体痉挛”其实是尸体现象的一种。要知道何为“尸体痉挛”,那就要详细了解一下人死后的尸体变化。
人刚死亡时,全身肌肉的紧张性就会立刻丧失,变得松弛而柔软,身体的各个关节也变得非常容易弯曲,这种现象被称为肌肉松弛,也是最早的尸体现象,通常会持续1到3个小时。
人死后肌肉能够保持松弛柔软全部要依靠一种名叫三磷酸腺苷酶的物质,这种物质会随着死后肌肉中糖原的分解消耗而呈现先高后低的变化趋势,于是肌肉便由松软而逐渐变得僵化,接着就进入了尸体现象的第二个阶段——尸僵。
尸僵一旦形成,尸体上的肌肉会变得异常强直,强直的肌肉让死者的关节被牢牢地固定起来,使得尸体能够在一定的时间内,把死者死亡时的姿势和体位固定和维持下来。
但并非所有的尸体都会经历肌肉松弛到尸僵的过程,法医学中把死后肌肉未经松弛期而即刻发生强直的现象称为尸体痉挛,也就是说,死者刚刚进入死亡状态,尸体就已经发生了僵硬。
尸体痉挛产生的原因有多种,最为常见的就是死前极有可能受到了强烈的情绪影响,最常见的就是害怕、紧张等等。
所以明哥通过这一尸体现象,判断死者死前曾受到过惊吓,完全合情合理。
“嫌疑人曾多次性侵死者。”老贤张口插了一句。
“贤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很好奇。
“精液量。”说完,老贤打开手持式紫外线灯,床单上顿时出现多处淡蓝色的光斑,而发光的部位就是精斑的位置。他接着说道,“正常成年男子一次射出的精液量为2到6毫升,精子数应在1亿到3亿个,而我们在床单上发现的精斑要远远高于这个量,再加上死者阴道内残留的精液量,基本可以证明。”
“死者应该是在第一次和嫌疑人发生性行为时就已经死亡。”明哥仔细检查了一遍尸表,“死者出现尸体痉挛,嫌疑人应该是在死者还活着时,在她身上捆绑的绳索,根据小龙的推断,被害人死前处于昏迷状态,嫌疑人应该就是趁这个时候,将其手脚和脖颈捆绑,接着开始性侵,在侵害的过程中,死者的意识突然清醒,接着其试图反抗,在反抗的过程中,导致了关节处有不规则的擦划伤口。”明哥说着,翻开了肘关节,果真像他说的一样,在死者的关节处有一大片红肿的擦划伤。
“死者手脚的绳索和脖颈处相连,强烈的反抗使得其脖颈的绳索越勒越紧,最终导致其呼吸困难,窒息而死。”
“也就是说,她是自己把自己给勒死的?”
“理论上说是这样,嫌疑人的强奸行为是致死的诱因。”
“冷主任,你是如何判断嫌疑人是强奸的?我是说,他们两个有没有可能是自愿?”
面对阿乐的提问,我直接回答道:“如果是自愿,死者就不会受到惊吓,也就不会出现尸体痉挛,嫌疑人强行和死者发生性关系的可能性很大。”
阿乐点了点头,因为时间的原因,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小龙,有没有发现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相关证件?”明哥继续问道。
“没有。”我摇摇头,“而且我在室内所有家具上都发现了新鲜的男性指纹,说明嫌疑人在作案后,还翻动过屋内的财物。”
“杀人后侵财?”明哥皱起眉头。
我继续分析:“第一,黎明村的住房很拥挤,而且所有楼房都长得一样,如果没有人带路,嫌疑人不可能准确地找到死者的租住处。第二,门锁没有撬别痕迹,嫌疑人是用钥匙开锁入室的。第三,嫌疑人搀扶死者一同进入的屋内。结合这三点,足以证明,嫌疑人和死者熟识,很有可能是其在送死者回家时,起了歹心。”
“你说得不全对。”明哥摇摇头,“捆绑死者的绳索,是嫌疑人从外面带过来的,也就是说,嫌疑人为作案准备了工具,他事前有过计划,他强奸死者完全是在他的计划之中,只是其没有料到死者会因此丧命。”
“明哥你是说,嫌疑人侵财极有可能和咱们上一起案件一样,是为了掩饰死者的身份?”
“也不一定,除非嫌疑人知道死者租房时没有向房东提供身份证件,要不然就算是拿走与死者相关的一些东西,也无济于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嫌疑人真的是为了掩饰这些,说明他还是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但他为何还会在现场留下精斑?这仿佛又说不通。”明哥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只有查清楚死者的真实身份,一切才能有个结果。”
四
现场被贴上了封条,尸体则直接被送往殡仪馆开始解剖。准备就绪,明哥的柳叶刀划开了死者的胸膛。
老贤也在这一刻,拿了一个大号的物证盒,准备承装死者的胃内容物。
就在死者胃部被划开的那一瞬间,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
“果真喝了不少酒。”明哥放下刀,将流动状的胃内容物,全部倒进了物证盒。
“国贤,分离一下,看看有哪些东西。”
老贤会意,拿出汤勺,将一盒类似呕吐物的胃内容物,一勺一勺地舀出。
“结合尸表特征,死亡时间应该在7月9日凌晨2点钟左右,死者胃内容物充盈,且消化不完全,其极有可能在死前刚刚进食。”明哥边说边观察老贤分离出的食物种类。
“西瓜、圣女果、车厘子、火龙果、杧果……”看着老贤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惊呼道,“怎么除了酒,都是水果?”
“这些水果可能会帮助我们查明死者的身份。”明哥胸有成竹。
“水果能查明死者身份?”阿乐一时脑袋没有转过弯儿,而我却明白了明哥的意思。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推理,死者在凌晨2点钟遇害,而在遇害前不久刚刚进食,如果是在白天,食用这些水果还比较常见,但是在七月份的云汐市,凌晨除了大排档,几乎没有饭店会通宵营业。
“我们这里的大排档以小炒、烧烤和小龙虾为主要经营范围,要说晚上卖水果,这个还真没有。如果你是一个经常赶夜场的人,肯定可以想到有很多地方会在凌晨提供水果,比如KTV、夜总会、酒吧等娱乐场所出售的果盘。
“确定了这一点,咱们接着再来分析:第一,死者胃内容物只有两种东西,水果和酒,如果她是消费的客人,不可能会灌自己这么多的酒,根据这一点来推断,死者极有可能是夜场的异性陪侍。第二,死者胃内分离出的食物残渣,大多数都是一些高档的水果,一般小夜场的客人很难消费得起,说明其工作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上档次的娱乐性场所。第三,死者能选择居住在黎明村,说明其工作的地方很有可能就在附近。第四,嫌疑人在作案后并没有对死者毁容,我们只要拿着死者的面部照片,结合推断,不出意外的话,很容易查明死者的身份。
“确定了这些,其实就等于找到了最为便捷的破案线索,咱们只要查明当天晚上和死者在一起的有哪些人,说不定就能找到突破口。”
明哥说的意思和我的一拍即合,胖磊在解剖还没结束时,就选了一张相对清晰的死者面部照发给了刑警队,调查也在同一时间展开。
进展似乎比我想象的要顺利,我们几人刚离开殡仪馆,刑警队那边就已经把死者的身份核实,死者是案发现场附近大富豪夜总会的一名陪酒女郎,名叫关念秋。跟死者关系最为亲近的老鸨也被传唤到了刑警队的询问室。
“我们带回来的这个人叫关文娟,43岁,和死者关念秋同村,两人均来自广东省。”徐大队递给明哥一份沉甸甸的调查报告,“关文娟手底下有14名坐台小姐,这些人都是关文娟从家乡带过来的,她们以在全国各地夜总会陪酒为生,通过调阅夜总会的用人合同,这伙人是在一个多月前刚到的我们云汐市,对了,还有这个。”
“这个是……”明哥看了一眼徐大队递过来的牛皮纸袋。
“14名小姐的身份证件,死者关念秋的也在这里。关文娟为了能控制这些小姐的出行,扣押了她们的身份证。”
明哥从一沓二代身份证中把死者的挑出来递给了阿乐。
“关念秋,女,1992年10月2日出生,身份证号码为××××……”阿乐快速地将关键信息记录后,又将身份证件原封不动地放入了牛皮纸袋。
“徐大队,别的还有没有?”
“时间太紧,还没有时间深入调查,暂时只有这么多。”
“行,那我来问问看。”
刑警队的询问室我们早已轻车熟路,穿过一道电子门禁之后,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正在询问室内来回踱步,她应该就是徐大队口中的关文娟。
“警官,念秋的案子怎么样了?”我们刚一进屋,关文娟便一步冲到我们面前,急切的心情不亚于手术室外的病人家属。
如果换成普通人,或许还真能被她的演技给蒙骗过去,但对常年跟社会黑暗面打交道的我们来说,这种鳄鱼的眼泪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其实想看穿很简单,如果真是至亲被杀害,关文娟表现出的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悲伤而不是急切。在这个案子上,其实她真正关心的不是关念秋,更多的是在担心怎么和死者家属交代,而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她最好的说辞。试想如果案件一年半载破不掉,作为组织者关文娟,死者的家属怎么可能会放过她,所以她才会表现得如此焦急。
换句话说,她比谁都希望早点儿破案,那么她口供的真实性就会高上许多。
五
一名合格的审讯员,事前分析被询问人的心理状态尤为重要,这一点当然难不倒身经百战的明哥。
“案件侦破现在遇到了瓶颈,我希望你们全力配合我们办案,否则破案可能有些难度。”明哥张口的第一句话,就给了关文娟莫大的压力。
“我说,我什么都说,你们问,你们快点儿问,问完了赶紧去抓凶手!”关文娟失心疯般朝明哥喊叫道。
“你先坐下,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这件事儿急不来。”
“警官,你不知道,关念秋跟我同村,她是我表弟家的长女,我表弟只知道我带她出来打工,根本不知道是让她做陪酒小姐,现在人已经死了,我到现在都不敢联系我表弟,你们不知道,我表弟就是一个大老粗,跟他讲不通道理,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他真敢把我给弄死……”关文娟一股脑儿地倒出了自己的苦衷。
“有些事情也不用想得那么极端,我觉得咱们还是先把这件事儿搞清楚,再考虑别的也不迟。”明哥很委婉地把关文娟的负面情绪消除掉。
“说的也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关文娟长叹一口气,“警官你们想知道什么?”
明哥趁热打铁:“你把关念秋被害当晚的情况仔细地说一遍。”
“当天晚上8点,我带着手底下的小妹挨个儿包间去推销上钟,念秋长得并不是很好看,很难排上钟,所有包间转完,我手里的14个小妹,只有念秋和另外两个年纪稍大的没有生意。
“她们陪酒的小费是一人300块,我每天从中抽取100块的佣金,如果晚上上不了钟,我不光赚不到钱,还要搭上小妹的伙食费,这赔本儿的买卖如果一次两次我还吃得消,但时间长了我也没有那个经济能力。
“大的夜场有很多老鸨,之间的竞争也十分激烈,所以为了能保证我手下的小妹都有口饭吃,我只能拼自己的关系帮她们联系熟客。
“当天晚上我打了几十个电话才联系到一个姓吴的小老板,在答应送给他们两箱啤酒和水果拼盘之后,他们才愿意让念秋她们三个小妹进包间陪酒。
“按照我们约定的时间,吴老板是晚上11点在三楼的VIP001包间内点的钟,三个小妹一直陪到将近凌晨2点才散场,之后我带着吴老板结完账,三个小妹就各自离开了夜总会回自己的租住处。第二天念秋并没有来上班,我打她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因为我们上班都在晚上,而且一上钟就忙个不停,我本想着天亮时去她的住处看看怎么回事儿,没想到却等到了她的死讯。”
“最后陪酒的那个吴老板的真实身份你知不知道?”
“不清楚,因为经常点钟,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听别人都喊他吴老板,我也就跟着喊了,至于他是做什么的,具体叫什么名字,我都不清楚。”
“吴老板是以什么方式结的账?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
“确定?”
“可以确定,当时我是拿着他的银行卡去前台结的账,我没记错的话,当天晚上加上念秋三个小妹的小费,他们一共消费了3100块钱。”
明哥“嗯”了一声,把这一关键点记录在了笔记本上之后,他接着问道:“和你手里其他小妹相比,关念秋每月的收入是不是不高?”
关文娟点了点头:“念秋一个月也就出十五六个台,相比其他小妹,这收入要少一半儿。”
“关念秋平时的开销大不大?”明哥开始绕弯子。
“都是20岁出头的年纪,攀比心理还是有的,念秋平时花钱也怪大手大脚的。”关文娟没有否认。
“如果关念秋的收入和支出不成正比,她会不会通过其他的方式填补金钱上的空缺?”
明哥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就是想知道死者除了陪酒以外,会不会还有卖淫的行为,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如果嫌疑人是一名嫖客,半夜三更出现在死者的家中,或许也说得通。
“这个……”关文娟有些犹豫。
“有,还是没有?”明哥加重了语气。
关文娟摇了摇头:“我只能说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这一点关系到破案,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再回答。”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我根本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警官,跟你们说句实话,在夜总会里,坐台小姐是严禁和客人在包间里发生关系的,但是有些小妹为了能赚更多的小费,私下里和客人发生关系也是常有的事儿,这个我控制不了,我也无权干涉。”
“照你这么说,关念秋曾经也有过这种情况?”
关文娟沉默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在省城发生过几次。”
“关念秋在我们云汐市有没有什么经常联系的熟客?”
“她的熟客几乎都是我给她介绍的,她自己如果有,也不可能点钟率那么低。”
“你介绍的这些人能不能联系上?”
“我只能提供手机号码,别的一概不知。”
“关念秋在云汐市有没有关系很好的异性朋友?”
“绝对没有,念秋藏不住话,如果有她早说了。”
关文娟自始至终都很配合,明哥认真记录之后,又接着问:“关念秋的酒量怎么样?”
“论长相念秋可能差点儿火候,但是论酒量,她绝对在小妹中数一数二,白酒两斤,啤酒随便拎。”
“她陪酒之后,有没有出现醉酒的情况?”
“绝对不会,夜场为了多卖酒,基本上用的是假啤酒,根本喝不醉,而且当天晚上六个人才喝了20瓶,一个人只有三瓶,念秋平时出去吃个烤串儿也不止喝这一点儿。”
看着关文娟信誓旦旦的表情,我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因为从鞋印的状态来看,死者在进屋时确实处于昏迷的状态。“难道不是因为醉酒?”我百思不得其解。
明哥吩咐阿乐记录了关文娟手机上的可疑电话号码,随后便结束了这次问话。
“徐大队,有三件事儿需要你们刑警队去办。”
“冷主任,你说。”徐大队和主办侦查员已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明哥将刚才的问话材料摊开放在桌面上,他指着几处重点问题说道:“关念秋被害当晚曾和另外两名女子在包间内陪酒,结账者自称‘吴老板’,他们使用的是银行卡刷卡结账,通过银行卡号查到他的身份信息并不难,当晚吴老板还带了两个朋友在包间内消费,这两个人的身份信息也需要查实,我需要采集他们三人的DNA信息做比对。”
“没问题。”
明哥说完,从阿乐手中拿出了那张记录二十几人手机号码的A4纸:“这些手机号码的机主资料也需要查实,必要时,我会按照目前掌握的证据,从中挑选可疑人员采集生物样本。”
徐大队双手接过这张A4纸仔细记录之后,把纸交给了主办侦查员。
“最后,我需要知道死者关念秋在云汐市的社会关系网,根据目前证据的掌握,不排除嫖娼杀人的可能。”
六
常年参与命案,让我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调查越是顺利,得到的答案往往越不尽如人意,本案也没能摆脱这个魔咒。通过刑警队长达三天的调查,明哥给的线索全部见底。
当晚死者陪酒的三名对象经过老贤的DNA比对,均被排除嫌疑。老鸨关文娟的那些熟客也有不在场证明。而且死者在云汐市比我们想象的要收敛许多,她平常只是偶尔和一些熟客不冷不热地聊上两句,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待所有问题都已经调查完毕之后,明哥主持召开了专案会。
“尸体解剖确定了死因,机械性窒息死亡,致死工具为捆绑在死者身上的红色绳索,死亡时间确定在7月9日凌晨2点左右,死者身上除磕碰伤之外,并没有明显的抵抗伤,从这一点可以说明,嫌疑人在实施性侵害之前,就已经将死者捆绑。
“尸体出现痉挛,怀疑死者死前受到了惊吓,分析嫌疑人和死者发生性关系并非出于死者自愿。换位思考,只有在死者无意识的情况下,嫌疑人才有可能在性侵之前做如此多的准备工作。”
我插了一句:“这两天我又仔细分析了死者的步态特征,我可以很确定,关念秋进入室内时的步态只有处于昏迷或半昏迷状态下才可以形成。”
明哥继续说道:“尸体解剖证实死者确实饮用了大量的啤酒,但根据老鸨的口供来看,这些酒根本不足以让死者昏迷,而且在尸体上又未发现可以致人昏迷的外伤,所以……”明哥望向了老贤。
老贤会意:“我在死者的口腔内提取到了高浓度的乙醇,我怀疑死者不光喝了啤酒,可能还喝了大量的白酒。”
“还有白酒?老鸨不是说只有啤酒吗?”
“去夜场自带酒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阿乐的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
“这就能解释通死者为什么昏迷了,说白了还是酒精导致的。”我打了一个响指。
老贤表情凝重:“可是我在检验死者胃内容物时,其体内的乙醇浓度并没有这么高。”
“这个也很好解释。”阿乐一副久经沙场的模样,“我就遇到过这种人,光喝啤酒几乎千杯不醉,只喝白酒也是,但是如果喝完啤酒再喝白酒,可能禁不住几杯就扛不住了。这种人不能掺酒,一掺酒就容易醉,说不定死者就是这样的人。”
阿乐的解释绝对合情合理,酒场上不能掺酒的人比比皆是,我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其实北宋年间陶谷所著的《清异录》中就有这么一句话:“酒不可杂饮。饮之,虽善酒者亦醉……饮家所深忌。”掺酒容易醉,这是几百年之前就已经得出的结论。
根据现在一些专家学者的研究表明,啤酒和白酒掺在一起是最容易引起醉酒反应的组合,究其缘由还是因为白酒和啤酒的制作工艺导致了其成分大相径庭。
白酒的主要工艺是蒸馏,而啤酒则是发酵,不同的工艺,导致了两种酒的成分不同。白酒除少量的杂醇外,主要是乙醇,而啤酒中含有的成分就丰富得多,有二氧化碳、肽及氨基酸、无机盐、维生素、抗氧化物质如多酚类物质,其中的很多物质可以促进乙醇的吸收。让饮用者的醉感提前到来,更严重的甚至会引起头昏、恶心、呕吐等中毒症状。虽然根据老鸨关文娟的口供,死者的酒量大于常人,但如果她自身属于掺酒易醉者,也不排除会有醉酒的表现。
“阿乐所说的有存在的可能性。”明哥第一个表示赞同。
因为这个问题并非主导整个案件的侦破,所以我们也并没有在此过多地纠结,会议接着进行。
“尸体解剖大致就只有这么多,小龙,你接着说。”
“中心现场的房门未发现撬别痕迹,通过鞋印分析,死者和嫌疑人是一同进入室内的,也就是说,嫌疑人有可能是使用死者的钥匙打开了房门。后来我在死者的皮质钥匙包上提取到了嫌疑人的指纹,从而证明了这一点。
“接着我在室内一共提取到了两种痕迹:指纹和鞋印。
“我先来说说鞋印。室内的鞋印很清晰,呈点状分布,嫌疑人所穿的是钉鞋,鞋印表现出的物理特征只有一些不规则的点状图案,很难用作比对分析。
“好在室内鞋印比较清晰,我通过测量嫌疑人的步长、步角数值,再结合步态特征,得出了初步的结论:嫌疑人为男性,身高在一米八以上,身体健壮,根据足压分析,青壮年的可能性比较大。
“鞋印上得出的结论就这么多,剩下的便是指纹。
“根据指纹的分布,室内所有的家居摆设都曾被翻动过,死者的手机、钱包以及首饰均被盗走,侵财现象明显,从这一点看,嫌疑人的经济条件可能并不是很好。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死者租住处摆放了大量的工艺摆件,有陶瓷玩偶、音乐盒等等。我在这些小东西上,也提取到了嫌疑人的指纹,尤其在音乐盒的旋钮上,叠加指纹相当明显,嫌疑人曾不止一次地扭动过音乐盒的开关。
“根据鞋印的分布,嫌疑人所做的这些附加动作均在强奸杀人之后,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嫌疑人能做到这么从容,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本人对此已经麻木,有很强的反侦查经验;第二种,嫌疑人的好奇心很强,反映出心智很不成熟。
“第一种情况很显然不可能,我们之前没有接到过类似的报案,嫌疑人不可能对此产生麻木的心理;假如嫌疑人的反侦查能力很强,他也不至于在现场留下大量的痕迹物证,所以我猜测,嫌疑人有可能是缺钱、好奇心强且心智不成熟的青壮年。”
“有理有据!”明哥点了点头。
“国贤,你来说说。”
老贤推了推眼镜作为开讲前的标志性动作:“我提取的所有生物检材都证实嫌疑人为一人,男性,DNA信息不掌握。”
“第一步检验的是精斑。综合死者阴道擦拭物以及现场床单上的精斑残留量分析,嫌疑人当晚的射精量应该在20毫升以上,根据正常男性的一次射精量5毫升来计算,嫌疑人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多次和死者发生了性行为。按照男性的生理特征推断,嫌疑人的性欲很强烈,对性行为有很大的渴求,分析嫌疑人可能是单身青年。
“接着,我在死者的嘴唇、胸部以及会阴部均提取到了嫌疑人的唾液斑,这一点只证明了其作案时的某种动作,并不能给案件带来实质性的侦破。嫌疑人用于捆绑死者的绳索为普通的棉绳,市面上铺货率很高,没有比对价值。我目前只分析出来这么多。”
“焦磊,你说说。”
“他奶奶的,我怎么感觉这起案件越来越玄乎。”胖磊直接爆了一句粗口。
七
“磊哥,你啥意思?”
胖磊把刚点燃的烟卷掐灭,掰着手指说道:“咱们现在调查的结果很明显了:第一,死者在被害前并没有任何可疑的通话;第二,她在云汐市也几乎不和外界接触;第三,当晚被死者陪酒的客人被排除嫌疑;第四,老鸨的熟客也全部被排除在外;第五,嫌疑人杀人之后并未毁容,他并不担心我们会通过死者的生活圈找到他。这一切似乎都在证明,嫌疑人和死者没有交集。本案有可能不是熟人作案。”
“但按照小龙所说,嫌疑人和死者是一同进入室内的,而且凶手在作案之后,还很淡定地在屋里玩起了音乐盒,如果他对死者的生活环境不够了解,怎么可能会这么悠然自得?单看这一点,似乎嫌疑人又和死者有些交集。而且最令我疑惑的还是在视频上。”胖磊说完打开了投影仪,接着把处理好的那一段录像拉进了播放器。
“虽然视频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分辨出个体特征,根据录像显示,死者是在7月9日凌晨1点40分出现在黎明村南侧巷口的城市监控画面里,就是我现在截取的这一段。”胖磊言毕,直接点击了播放键。
视频只有十几秒,播放条很快结束。
“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看完视频之后,我们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不妙。
胖磊见我们鸦雀无声,直接说道:“虽然视频很短,但是不难判断,死者下班之后是独自一人回到住处,身后并没有人跟随。而且从她走路的步态来看,她神志清晰,并没有像小龙说的那样迷迷糊糊。”
“视频只有十来秒,万一她酒劲儿还没上来呢?”阿乐提出了一个假设。
“得,咱们就算她酒劲儿没有上来,但嫌疑人从哪里来的?前后一个小时的录像我都看了,死者就是独自一人回的家,后面没有人尾随。而且最让我想不通的还是嫌疑人的作案时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皱起眉头:“作案时间又怎么说?”
胖磊翻开笔记本看了一眼写得密密麻麻的数字:“去现场调取监控时,我做了一个测算。”
“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从黎明村的南侧巷口步行到中心现场6楼,一步不停地走,需要近10分钟,死者是凌晨1点40分出现在巷口,用最快的速度到家,也应该是在1点50分左右,而明哥推断的死亡时间在凌晨2点前后,也就是说,嫌疑人必须在10分钟之内,完成第一次强奸。死者身上的那个绳结,没有5分钟捆绑不完,就算脱衣服的时间忽略不计,留给嫌疑人实施侵害的时间也不足5分钟。
“徐大队已经给了明确的调查结果,死者的下班时间是根据包间客人的心情而定,每天都很随机,案发当晚如果不是那个点钟的吴老板临时有事儿,或许死者还会晚半个小时回家。
“死者下班后也没有跟任何人有过约定和通话,就连社交软件我们都查了一遍,嫌疑人是如何把握如此精准的作案时间的?”
胖磊没有停歇,接着说:
“从监控上不难判断,嫌疑人肯定是事先埋伏在巷子里,在死者回家的路上实施的作案。明哥刚才也说了,嫌疑人在作案时准备了棉绳,说明其有作案的计划,而且他或许还对死者的一些生活环境有所了解,否则不可能知道死者的住处……”
“我们好像都钻进了一个误区。”我突然灵光一现。
“误区?什么误区?”
“现在手机已经融入了我们的生活,我们在案件调查时也先入为主地认为,和死者熟识就必须有通话,其实这么想很片面。往前推个几十年,那时候都没有手机,人与人之间不也相处得很融洽?如果我们抛开这个误区,一切就变得好理解了。”
可能是想通了其中的前因后果,我点了一支烟卷,惬意地吸了两口,接着说道:“有没有这种可能,嫌疑人和死者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两人之间没有联系方式,但是相互之间很熟悉。我们假设这个人为A某。
“A某早就对死者图谋不轨,心里早就计划着对死者实施性侵害,A某想知道死者的职业并不困难,虽然死者的下班时间不固定,但其每天都会回到租住处休息。A某或许通过长期观察,知道了死者的生活习惯,最终选择在7月9日死者下班时作案。”
“小龙,你是说嫌疑人有可能是死者的邻居?”
“极有可能。会不会是这样一种情况,死者喝多了回家,邻居上前帮着开门,借故把死者扶到床上,趁死者昏迷不醒时,实施作案,这样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邻居这个假设太片面,和死者打过照面或者有过寒暄的人都有作案的嫌疑。嫌疑人对死者来说,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熟悉的陌生人’。”
“也就是说,嫌疑人很有可能就居住在黎明村里,咱们只要以中心现场为圆心,挨家挨户地排查,嫌疑人或许就在其中。”胖磊总结性的发言,给这次专案会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八
7月14日,这是阿乐失眠的第三个夜晚,倒不是因为案件遇到了瓶颈,而是这些天他一直在某个问题上艰难地抉择。
“本以为这件事儿或许没有那么复杂,没想到到头来依旧是最坏的结果。”阿乐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被人用枪逼到了悬崖边,等待肯定是死路一条,纵身一跃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也许,只能这样了。”阿乐从未感觉到如此失落,迫于无奈,他只能在矛盾中做出选择。
解锁手机屏幕,他直接点开了一款名为《剑仙》的游戏App,此时的他当然没有心思去打怪升级,这款游戏对他来说有着特别的用处。10%,50%,90%,游戏画面很快被载入,阿乐熟练地将角色传送至主城,并点击了游戏设置键的分享按钮,很快,页面上弹出了三个选项:
“分享至微博获取元宝20个。”
“分享至微信获取元宝20个。”
“分享至QQ获取元宝20个。”
阿乐没有丝毫犹豫,点击了第一个“分享至微博”。
前后也就一支烟的工夫,游戏上的私信栏里有了消息,对方发来的是一个疑问的表情。
阿乐点开回复栏,打了一个“山”字,便退出了游戏。
多年的特训让他明白一件事儿,市面上没有一款通信工具是100%安全的,通过游戏软件交流,是阿乐独创的私信方式。
“该来的总会来的。”阿乐喃喃自语之后,身影很快融入了似墨的夜幕中。
几经周转,行程30公里,阿乐来到了约定地点,一处隐藏于山林之中的天然洞穴内。
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阿乐扭动了一个看似很不起眼的钟乳石。伴着一阵“咔咔咔”的齿轮转动声,原本看似天然的石墙,缓缓地打开了一人宽的缝隙。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或许很多人都难以置信,石墙的那边竟然是一个装备齐全的小型会议室。
“乐哥!”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和阿乐碰过面的丁磊,他也曾是阿乐混江湖时的左膀右臂,虽然他的年纪不大,但心智要远远比同龄人成熟。
“嗯。”阿乐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按动了室内的屏蔽按钮。
“你姐最近还好吧?”阿乐一改平时的冷漠,关切地问道。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她送回老家了,目前情况还算稳定。”
“孩子你是怎么处理的?”阿乐虽然言语轻松,但泛红的眼眶还是将他心中的悲伤表露无遗。
“找了最好的风水先生,超度之后,埋在了罗山公墓。”
“谢谢。”
丁磊将手举起,似乎很不愿意接受:“乐哥,自从咱们在一起混时,我就已经猜到你不是真正的黑社会大哥,我很感激你能在最后为社团里的所有兄弟们开脱,我很敬佩你的为人,但对于拿掉孩子这件事,我很不理解,既然你已经洗白,和社团的兄弟也划清了界限,为什么你不给我姐留一个念想?你也知道我姐的性格,估计这辈子除了你,她可能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我作为孩子的舅舅,你让我亲手杀死还在腹中的外甥,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面对丁磊的质疑,阿乐彻底地沉默了,他不敢正视丁磊的眼睛,封闭的空间内,很快弥漫着呛人的烟草味道,许久之后,阿乐缓缓地张口:
“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社会也是如此,普通人生活在白天,而我只能活在黑夜。99%的人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社会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丁磊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还记得两年前你姐过生日,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泰国度假的那段日子吗?”沉静许久之后,阿乐不痛不痒地开了个头。
“当然记得,那半个月里,我从未见过我姐如此开心过。”
“其实那次去度假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我是接到上头命令,去调查泰国人王志强的行踪。也是在无意中,我知道了一个就连上头都没有掌握的秘密。”
“什么秘密?”
“咱们湾南省贩毒集团的头目鲍黑,从金三角一次性购入了整整半吨的高纯度海洛因,市值5亿元,而且这些毒品已经被王志强分多次运进了国内,埋藏地点未知。”阿乐深吸一口烟卷,顿了顿,接着说道,“王志强这个人做事一向很谨慎,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做猎鹰小队的队长,我也是费尽周折才得知,他把运进来的毒品分批藏匿在了多个地方等待和鲍黑验货交易。就在两人交易日期即将临近时,鲍黑贩毒集团被我们一举端掉。”
“按照毒品交易的一贯程序,交易双方验货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鲍黑还没来得及验货,就已经被警方‘釜底抽薪’。鲍黑到死对此事也只字未提,所以这个秘密就被隐瞒了下来。
“虽然鲍黑集团全军覆没,但是这件事对金三角的猎鹰小队并没有任何影响,‘北极’扫毒行动风平浪静之后,王志强准备带着自己的小队和那批毒品返回金三角,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这件事并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阿乐言毕,气氛似乎紧张了起来。
“我当年被特招在警校接受秘密训练时,结识了一个叫小伟的师弟,他是云北省公安厅特招的卧底,专门负责缉毒工作,他虽然比我小一岁,但缉毒经验很丰富,我们两人在一起也经常交流,因为属于不同的省份,从事不同的卧底工作,所以我们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在分开之时,我们相互之间留了联系方式。用游戏App私信,也是我们两人在警校训练时琢磨出来的最稳妥的方法。
“我俩从警校分别之后就各自披挂上阵,按照上级领导的要求,扮演自己的角色,虽然我们俩没有见面的机会,但在游戏里还会时不时地聊上两句,相互的近况还算有些了解。
“小伟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坐上了云北省最大贩毒集团的第四把交椅,这不得不令人佩服。小伟的卧底任务是条长线,我这边的‘行者计划’已经快要收尾时,小伟那边依旧遥遥无期。
“按照规定,我不应该把自己的卧底计划向任何人透露,但小伟不是别人,我们俩隶属于同一个教官,睡一个寝室,是一个坑跳出来的过命交情。王志强运货进入境内的消息,我也是通过他才打听到的,所以我对他没有隐瞒。
“王志强送货是从云北省入的境,所以我怀疑他在撤离时还会选择那里,于是我就让小伟帮我留意王志强的一举一动。结果跟我猜的一样,王志强第一次试货,果真还是选择的云北省。”
“试货?”常年在社会上混,毒品交易他也接触过,但“试货”这个名词,丁磊还是第一次听说。
“携带毒品偷越边境,不可能一次成功,他们要多放几次烟幕弹,找一条最为稳妥的路离开,‘试货’就是蹚水的意思。”
丁磊听完点了点头,没有再插话。
阿乐又续了一支烟卷:“贩卖毒品在我们国家是重罪,没人敢抱侥幸心理,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王志强手下在刚刚跨过中国边境时,就受到了武力袭击,负责试货的几名猎鹰小队成员没留一个活口。事后,小伟曾去过袭击现场,根据他的判断,袭击者的动机就是杀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我当时并没有接到伏击王志强的任务,我不会主动去袭击王志强;金三角那边还指望王志强把毒品运回去,他们不会派兵;小伟所在的贩毒集团和金三角也有交情,他们更不会插手此事;中国警方也不会跑到别国境内执法。所以到底是哪路人马下的黑手,我们根本不得而知。我本打算将这件事情上报给‘老板’,可小伟的一个发现,让我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阿乐没有停歇,继续说道:“虽然当晚伏击者捡走了现场所有的弹壳和弹头,在普通人看来似乎没有任何疏漏,但是对受过专业训练的小伟来说,他还是能看出一些破绽。小伟通过子弹的射击方向找到了伏击点——路旁一块坑洼的水沟。”
“水沟内泥土潮湿,水沟底部留下了清晰的鞋印,根据小伟的判断,伏击者全部穿的是我们国家自主研发的特警作战靴,这种鞋子市面上几乎买不到,只有公安部门才会统一配发。如果是一双两双,还有可能存在巧合,但一次性出现这么多,难免让人心里有些疑惑。
“王志强这伙人,是属于‘行者计划’打击的目标,我是计划的执行者,如果真是警方动的手,我为什么没有接到任何消息?这一切根本不符合常理。
“第一次试货失败,王志强又尝试了第二次,还是同样的结果,猎鹰小队几名成员在跨过边境线后被射杀,现场依旧留下了特警作战靴的鞋印。
“接连两次伏击,也让我们彻底搞清楚了对方的目的,他们是想让那批价值5亿元的毒品永远留在中国境内。
“这件事跟贩毒集团没有关联,既然不是黑道所为,我和小伟都担心,是不是我们警队里出了内鬼,而这个内鬼想吞了这批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个能解释通的理由。
“两次试货失败之后,王志强也猜出了对方的目的,对他来说,想法就简单许多,伏击不是黑道人所为,那只能是中国警方做的。
“既然已经被警方盯上,那他把货带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按照‘金三角白熊武装军’的一贯作风,如果王志强把货留在了中国,就算回到老窝,整个猎鹰小队也会被集体执行枪决,所以他放弃了出逃的念头,准备和中国警方拼个鱼死网破。
“王志强作为泰国人,对中国警方的职能分工根本不了解,他的想法很简单,中国警察,能杀多少杀多少,而负责牵头端掉‘鲍黑贩毒集团’的云汐市刑事技术室就成了他们第一批报复的对象。
“就在王志强展开报复行动时,我接到了‘老板’的指令,要求全力保护技术室人员的安危。也正是这个指令,让我有了试探一下到底有没有内鬼的想法。”
九
阿乐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们假设伏击者已经掌握了王志强隐藏毒品的地点,按照他们的作风,绝对会在短时间内将王志强灭口,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所以我怀疑对方可能还没有掌握毒品的藏匿点。”
“所以谁最关心王志强的生死,那问题的症结就出在谁那里,于是我就借着这条指令,准备先拿王志强下手,但试探的结果令我寒心,我接到了‘行者计划’的‘中间人’的指令,要留王志强的活口。
“这样一来,问题就变得简单了,‘老板’和‘中间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很显然,王志强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除了那批货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还能从王志强身上挖出什么线索来。
“如果上面想通过正规渠道办理这起案件,为何还会偷偷摸摸地跑到别国境内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所以我和小伟的推断应该不会错,警队里真的出现了内鬼。而且这个内鬼,极有可能就隐藏在‘行者计划’之中。”
阿乐弹了弹烟灰,长叹一口气,有些失望:“‘行者计划’出了问题,对于我个人来说,也就是丢掉一条烂命,但我担心社团里的兄弟都会受到牵连,所以我没有办法,只能故意放王志强去技术室的大院演一场好戏。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恢复警察的身份。
“从黑变白,一来我可以和你们划清界限保全社团的兄弟们,二来有了这身皮,内鬼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把我怎么样。”
“乐哥,原来你是准备一个人把这事儿给扛了?”
“我本以为我扛得住,但没想到王志强在临死前还给我下了一个套。”
“他把秘密告诉你了?”丁磊慌忙问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阿乐有些无奈。
“这、这、这怎么说?”
“王志强这个人信奉邪教,为人心狠手辣,他心里清楚,自己最终都是一死,如果他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接下来的游戏就没办法再玩下去。那天在技术室的大院,我并没有开枪,确切地说,是他自己扣动扳机饮弹自尽。就在他快断气的那一刻,他说了一句话:‘我虽然不能亲手杀了你,但是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会有人让你生不如死。’他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估计他也已经猜到了有内鬼的存在。”
“王志强真的在临死前告诉了你毒品的藏匿地点?”
阿乐摇摇头:“王志强这个人十分狡猾,他把毒品藏匿的地方分割成了经纬坐标,他在临死时,只说出了纬度坐标,而经度坐标却只字未提,也就是说,我到现在依旧不知道毒品藏匿的具体地点。”
“经度坐标没说?这……”
“王志强只说出一半儿,肯定是有他的目的,我现在怀疑有人已经知道另外一半儿了。”
“内鬼?”
“王志强既然能猜到有内鬼,那就不敢保证他会以此做文章来挑拨我和内鬼之间的关系,只有这样,才会两败俱伤,如果我是王志强,我也会这么做。
“恢复身份之后,我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就算是死,也要让这个秘密永远地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便宜那个内鬼。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小伟在一次执行任务时被人暗杀,他被杀害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有过联络。
“那次任务很隐蔽,而且他是警方的卧底,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暴露行踪?小伟死得很蹊跷,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敲山震虎,用小伟的尸体来恐吓我,让我长长记性。虽然我不确定事情经过是不是真如我想的一样,但我找不出其他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内鬼能为了一己私欲,暗杀卧底,这个结果令我万万没有想到,所以我不得不有所提防。
“恢复身份之后,按理说我应该被分配到刑警队这样的外勤部门最为合适,但在这种部门上班,也最容易被人下黑手,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我选择了刑事技术室。我曾救过他们的命,技术室的人也不会对我有所提防,对内鬼来说,我出的是内勤,他就更没有机会对我下手。
“我在技术室的前几个月里太过平静,这让我感到不安,俗话说得好,这狗急了还跳墙呢,我担心内鬼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最让我担心的就是你姐。”
阿乐的脸上写满了愧疚:“这辈子除了你姐,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我和那个叫叶茜的姑娘,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本以为这样,就能给那个内鬼造成一些迷惑,但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姐竟然怀了我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定会变成内鬼要挟的筹码。”
“孩子是我的骨肉,我是人,我也有感情,我不可能面对要挟无动于衷,一旦秘密被说出去,我便也失去了利用价值,到时候所有跟这件事儿有关联的人,都不会被留下活口,所以我……”
“乐哥,我懂了,谢谢你能为弟兄们着想。”
阿乐无奈地摇摇头:“人都是被逼出来的,以前在组织里我们两个堪比亲兄弟,有些事儿不告诉你,我也有我的苦衷。”
“乐哥,你别这么说,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你的为人。”
“这些事情,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你是知道所有真相的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个人。”
“我知道该怎么做,这件事儿我绝对会烂在肚子里。”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面对丁磊的曲解,阿乐解释道:“前段时间,内鬼已经派人跟我交过手,我试探过对方的拳法,他用的是警体拳,而且功夫很扎实,这让我更加确信了所有猜测。”
“既然孩子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也没了后顾之忧,坐以待毙也不是我的性格,我倒要看看,这个害死我兄弟、逼我打掉孩子的内鬼到底是谁。”
“乐哥,你的意思……”
“现在,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乐哥,我该怎么做?你只管说!”
“好,从今天起,咱俩就把脑袋都拴在裤腰上,跟内鬼死磕到底。”
十
黎明村的摸排工作在第二天就已经完全见底,筛选出来的所有可疑人员全部被一票否决,“熟悉的陌生人作案”这个假设再次被推翻,绕了一大圈,案件又回到了原点。
“他姥姥的,嫌疑人难不成人间蒸发了吗?”胖磊在办公室使劲儿滑动鼠标,把密密麻麻的视频文件,一个接着一个地往播放器中拖拽。
“嘀零零零……”就在我刚想安慰他几句时,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什么情况?难不成又是命案?”胖磊脱口而出。
“磊哥,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没好气地甩了一句,夺门而出。
“喂,哪里?”
“技术室吗?我是龙顺派出所的王所长,今天上午我们接到报案,在奥林社区一自建房内,发现了一具女尸,全身赤裸,死相很惨,怀疑是他杀,你们赶快过来吧。”
“行,我们马上就到。”
刚放下电话,胖磊便晃晃悠悠地走下了楼梯。
“什么情况?”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又是一起命案。”
接连发生命案,我们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对技术员绝对是“极限挑战”,刑警队缺人还可以随时抽调,可作为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技术员来说,必须是全程跟进,不能有任何松懈。
10分钟后,我们科室所有人坐上勘查车,朝案发现场驶去。
云汐市公安局按照接警量,把全市的派出所分为A类、B类、C类三个等级。
A类,顾名思义就是市区中心派出所;B类,多为城乡接合部派出所;而剩下的C类,就是接警量最小的农村派出所。龙顺派出所正好卡在中间,属于B类,王所长口中的奥林社区和黎明村类似,都可以归为城中村的范畴。
勘查车一路狂飙,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赶到了案发现场。
“徐大队,现场什么情况?”
“死者名叫陈小凤,女,22岁,是附近一所私立医院的护士,租住在奥林社区C楼四层的一间单人出租屋内,报案人是她住在一层的同事王娟。根据我的初步调查,王娟和陈小凤是同组的值班护士,平时夜里下班都是一同回到租住处。
“昨天晚上因为一台手术,两人一直忙到凌晨1点钟才从医院下班,回到租住处后,王娟和陈小凤便在一楼分开,各自回房休息,今天早上9点钟,王娟起床准备喊陈小凤一起吃早餐,可拨打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王娟以为陈小凤还未起床,便上四楼敲门,结果发现陈小凤已经遇害。”
“好,勘查完现场我们再碰。”
待我们穿戴整齐,侦查员把我领到了奥林社区C楼的楼下。
奥林社区,虽然名字要比黎明村体面一些,但这一栋栋几乎没有任何间距的自建楼房还真没办法和黎明村相比。案发现场所在的楼,就是一栋坐北朝南的砖混式劣质土楼,一共只有四层,可能因为房屋的地基打得不是太深,整个楼宇给人一种向南倾斜的错觉。
和上一起案件相比,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栋楼的房东没有那么黑心,每层只被分割成了四个房间,从房屋面积上来看,至少在这里住不会感觉到拥挤。
站在一楼,简单地观察一下地面,在确定没有任何痕迹物证可以提取之后,我带着阿乐和胖磊直奔中心现场。
这是一个单人套间,南北走向,房门朝南,为铁皮防盗门,按照勘查的顺序,我最先打开了微型痕迹测量仪开始观察锁芯。
“A级锁芯,无撬别痕迹,嫌疑人如果从门进入,可能采用的是‘软叫门’的方式。”
“小龙,你看那里!”我话音刚落,阿乐便用身体挤开了门缝。
“点状鞋印!”我失声喊了出来。
“你再看看尸体上捆绑的绳索!”胖磊直接把门完全推开。
“什么!”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和黎明村同样的杀人方法?”
“两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阿乐试探性地问道。
“等等,我先观察一下地面鞋印。”说着,我打开了足迹勘查灯。
“这、这、这……”眼前的这一串鞋印,让我始料未及。
“小龙,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胖磊催促道。
“这个现场竟然也有伴生鞋印,和上一起案件一样,嫌疑人和死者是一同进入的室内,且死者的步态凌乱,在入室的过程中,很有可能处于昏迷或者半昏迷状态。”
“这怎么可能?听徐大队刚才的介绍,死者是和她同事一起回的家,应该是处于清醒的状态才是。”
“很显然,死者在打开房门之前,受到了嫌疑人的伏击。”说完,我掉转方向,朝身后那条通往楼顶的楼梯走去。楼梯经常无人行走,水泥台阶上落了厚厚一层浮灰。
“有了!”我指着拐弯处的第三级台阶说道,“这里留有嫌疑人的灰尘减层鞋印,他在这里蹲过点。”
“你说第一起案件,嫌疑人会不会也是这种作案手法?”
“完全有这个可能。”
十一
“黎明村和奥林社区相差20多公里,第一个死者关念秋是个陪酒小姐,这起案件的死者是名护士,从职业角度来看,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嫌疑人选择作案目标的跨度为何会这么大?”阿乐有些不理解。
“在案件完全调查清楚之前,盲目地猜测没有任何意义。”为了节省时间,我再次折回了室内。
指纹、鞋印完全和上个现场一模一样,所以我并没有耗费太大的周折,半个小时之后,明哥和老贤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现场。
“颈部有扼痕,尸表未发现明显的抵抗伤,和上一起案件不同的是,这次嫌疑人是先将陈小凤掐死之后,才实施的性侵害。”
“明哥,根据鞋印判断,死者进门时处于昏迷状态,她的头部有没有外伤?”
“明显的外伤没有,如果只是瘀伤,尸体解剖会有发现。”
因为可以确定为同一嫌疑人作案,所以很多物证(指纹、鞋印)基本上不用重新分析,这样节省了大量时间,专案会则定在晚上10点钟准时召开。
“死亡原因:机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凌晨1点左右,根据时间推断,陈小凤刚回到家中,就遇害了。从尸表和解剖情况来看,除颈部扼痕外,再无其他外伤。嫌疑人这次是先杀人,后奸尸。小龙,你接着说。”
“中心现场提取的鞋印和指纹,与关念秋被杀案的完全吻合,两起案件为同一人所为。现场有明显的翻动痕迹,室内有财物损失,作案手法也同上一起案件一模一样。根据室内鞋印分析,嫌疑人是在死者进门前使用某种方法,使其处于昏迷状态,接着再实施的作案。”
我刚说完,老贤便接了过去:“我在死者的口腔和鼻腔内提取到了乙醇、乙醛、丙酮等成分,由此可以推断,嫌疑人有可能使用了乙醚。”
“贤哥,你是说嫌疑人随身带着具有强烈麻醉效果的乙醚?”
老贤点点头:“第一起案件,死者是个陪酒小姐,在其口腔发现乙醇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而这起案件不同,死者是名护士,而且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她肯定不会饮酒,所以我就多长了个心眼儿,结果终于让我发现了极其少量的乙醛和丙酮,除了水以外,乙醇、乙醛、丙酮这三种物质,正好是乙醚的组成成分,再结合小龙所说,嫌疑人使用乙醚麻醉受害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好像在电视里看过,说乙醚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就让女人昏厥。”阿乐开口插了一句。
“绝对是危言耸听,乙醚并没有那么强的麻醉效果。”老贤继续科普,“从制作工艺上讲,把乙醇与浓硫酸混合,加热至130到140摄氏度就可以制得乙醚。其物理特性是极易挥发,除非是过量吸入,否则只会对人在短时间内有麻醉的效果,像电视上那种直接把人麻醉到失去知觉,几乎不可能。”
“这也正好解释了嫌疑人为何在第二起案件中选择杀人奸尸的作案手法。”我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估计嫌疑人事先可能和阿乐的想法一样,认为乙醚可以将受害人给麻醉昏厥,可谁曾想到,其在性侵时,第一起案件的受害人关念秋突然惊醒,如果嫌疑人不是事先在其脖子上捆绑有绳索,估计关念秋的反抗,绝对会惊醒周围的邻居,而第二次作案,嫌疑人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在性侵前选择直接将受害人杀死。”
“推断得合情合理。”老贤连连点头。
“其他生物检材的情况怎么样?”明哥接着问。
“还是精斑和唾液,和关念秋被杀案可以做出同一认定,暂时只有这么多。”
“焦磊,视频是什么情况?”
胖磊挠挠头:“我本想着把黎明村和这起案件的视频重合比对,看看在案发后有没有体貌特征相同的人在视频里出现过,可无奈的是,奥林社区的监控摄像头太少,死者陈小凤下班的那条路的监控设备还是坏的,所以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虽然我们目前已经掌握了关键的痕迹物证,但是对于嫌疑人体貌特征的描述太不具体,从监控视频上,根本无从下手。”胖磊一股脑儿说了目前的窘况。
“行!”明哥没有浪费时间,“刑警队已经把死者的关系网排查得很清楚,本案的陈小凤、上一案的关念秋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交集,也就是说,嫌疑人选择作案目标很随机,其主观目的为性侵害,并伴有暴力升级。”
“作案方法刚才小龙已经说过,嫌疑人是在死者租住处的门前蹲守,接着使用乙醚麻醉受害人后,实施作案。
“作案动机和作案手法搞清楚以后,咱们再来分析嫌疑人针对的作案目标。”
明哥把手中的笔记本往前翻了两页,继续说道:“关念秋、陈小凤均为单独居住的女性,且租住的房屋都是开放式的自建楼房,这种楼房人员流动性大,根本谈不上任何安全性。现在嫌疑人未到案,他极有可能还会继续作案,城中村单独居住的年轻女性,都有可能被列为目标。”
“可是全市大大小小的城中村几十个,单独租住的年轻女性更是多如牛毛,我们怎么知道嫌疑人下一个作案目标会是谁?”
“目前来看,只能先通过媒体发布预警信息,给嫌疑人以警示,从而能争取更多的办案时间。”
“小龙。”
“明哥你说。”
“现场遗留的钉鞋印,你再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行,没问题。”
“焦磊。”
“在。”
“尽量把两起案件的视频延展到极致,嫌疑人在选择作案目标之前,可能不止一次踩点,把现场周围一个月以来的视频都仔细地观察一遍,看看有没有人在凌晨多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收到。”
十二
因为担心嫌疑人会再次作案,明哥请示领导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把案件进展情况提供给了市级和省级媒体,一天之后,一则名为《午夜鬼手》的专题报道准时出现在了黄金档。
预警信息不同于以往的侦破纪录片,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嫌疑人已经被抓获,另外一个嫌疑人还在逍遥法外,所以报道一经播放,便在云汐市引起了极度的恐慌,几乎在一夜间,云汐市大大小小的城中村内,很少再能见到年轻女性的身影。
就在我们都认为可以松口气时,一个我们怎么都不愿意接受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第三起命案,再次发生,死者名叫郑晓,云汐市师范大学大三学生,其原本是和男友共同租住在一起,不料男友最近几日到外地出差,让嫌疑人钻了空子。
根据调查,案发当天,郑晓刚好在学校参加集体活动,一切忙完时,已经接近凌晨,其回到租住处后,紧接着遇害,嫌疑人作案的手法与之前两起如出一辙。
接连的三起命案,几乎给云汐市所有警察脸上都抹了一把锅底灰,我们的市局一把手更是为之震怒,悬赏通缉,24小时不间断巡逻,封锁整治城中村,几乎能想到的警戒手段全部使了出来。
能否破案,关系到整个云汐市警察的声誉,这段时间我们科室所有人几乎是茶不思饭不想,可想而知压力有多么大。
父亲在得知案情之后,主动帮我联系了全国顶级的痕迹检验专家,在多方努力之后,终于在现场遗留的点状鞋印上找到了突破口。
根据搜索大量的鞋印样本图,最终确定,嫌疑人作案时所穿的鞋为足球钉鞋,按照市面上常见足球钉鞋鞋底防滑钉的数量来分类,可以分为“13钉式”“14钉式”以及“15钉混合式”。
“14钉式”:其鞋底由14枚圆台状凸形防滑钉组成,前掌10枚,呈腰鼓形状排列,后跟4枚,呈正方形四角分布。防滑钉一般高出鞋底1至1.2厘米,防滑钉的直径为1至1.4厘米,根部的直径为2至2.3厘米。
“13钉式”:其鞋底由13枚圆台状凸形防滑钉组成,其排列形式除内侧只有3枚防滑钉外,其他均与“14钉式”相同。
“15钉混合式”:其鞋底由13枚圆台状和2枚椭圆台状防滑钉组成。13枚圆台状防滑钉排列形式及相应距离与“13钉式”相同,仅在掌前侧和后跟后侧各有1枚横向排列的椭圆台状防滑钉。
根据市面上足球钉鞋的生产销售情况,“14钉式”因鞋钉为偶数,制模的过程相对简单,铺货量极大,其次为“13钉式”,而市面上铺货量最少的则为“15钉混合式”。
“15钉混合式”足球鞋因为鞋底模具工艺复杂,所以价格也比其他种类的足球钉鞋要贵上一些。
俗话说,好马配好鞍,鞋底工艺已经上了一个档次,生产商更没有理由把鞋面档次降下去,稍微能看上眼的“15钉混合式”足球鞋,售价都在好几百块。
三起命案的现场,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嫌疑人所穿的恰巧都是“15钉混合式”足球鞋,根据测量出的数据换算,嫌疑人鞋码足足有45码,这要远远大于正常成年男性的尺寸。而且通过比对显微镜观察,嫌疑人所穿的鞋子几乎没有磨损特征,也就是说,他脚上所穿的这双足球鞋,可能刚购买不久。
云汐市正儿八经出售足球钉鞋的店铺根本就没有几家,按照我提供的筛选条件,刑警队没有费多大周折,便在市中心步行街的一家鞋城摸排到了线索。
根据鞋城售货员描述,在半个月前有一名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的男孩儿在店里购买了一双足球钉鞋,因为脚码很大,售货员还亲自让厂家调货,所以售货员记得很清楚。
鞋城的监控视频几乎无任何死角,而且可以保存一个月之久,在售货员的帮助下,胖磊调取了那名可疑人员的清晰影像——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有了样本视频,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在海量的视频监控中,筛选目标人物是否在三个案发现场出现过。
陪胖磊熬了两个通宵之后,他给出了最为振奋人心的消息:“他奶奶的,三起案件,这孙子连衣服都没舍得换。”
可高兴没多久,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摆在我们眼前:虽然我们获取了嫌疑人的清晰影像,但我们根本不知道画面上的青年到底姓甚名谁,说穿了,案件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胖磊把所有带有嫌疑人影像的视频剪切在一起之后,喊来了明哥。
明哥在看完监控之后,问向胖磊:“三个现场,分别位于市中心的东部、西部和南部,而且作案时间段都是凌晨,嫌疑人是通过什么交通工具到达的现场?”
“是出租车。”
“视频能否反映出嫌疑人乘坐出租车的种类和牌号?”
“能。”胖磊熟练地操作鼠标,“第三起案件,嫌疑人乘坐的是一辆‘湾DT2211’的桑塔纳轿车到达的案发现场,司机我也打电话核实了,因为乘车人太多,他根本回忆不起当时的情况。”
“不用他回忆,出租车会告诉我们答案,你现在就联系出租车司机,告诉他,我们需要他的出租车做侦查实验。”
“什么?侦查实验?咱们这起案件还要做侦查实验?”不光是胖磊,就连我都感觉有些闹不明白。
“出租车计价器校准实验。”明哥的一句话,让我顿悟了。
出租车作为常用的交通工具,很多人对它并不陌生,但出租车计价器到底是如何工作的,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很清楚。
出租车计价器是应用传感技术采集数据,具有计量和监管功能的自动化专用仪表。它由国家技术监督部门统一测试、调校、安装和密封,一般情况下用户不可能对计价器内部结构加以改动和破坏,更不可能更改计价芯片的管理内核,所以计价器所采集的数据很客观。
查询出租车计价器只需要发动汽车,接通电流,使计价器处于待命状态后,接着点击主机面板上的“检查”按钮即可。
计价器中一般会标注db、day、H0、H1、1d、1H、1r这样七个代码,其分别代表空车行驶公里、日期、上车时间、下车时间、营业里程、计价时间、车费,每一次结账,这一串数据就会被保存下来。
胖磊通过视频,可以确定嫌疑人具体乘车日期和下车时间,有了这两个数值作为参考,我们就可以通过计价器读出嫌疑人的上车时间和具体的营业里程。
有了这两个信息,我们接着在电子地图上标注出租车可能行驶过的路口,划定范围之后,这样基本就能确定嫌疑人的上车位置了。
但出租车计价器是通过自己内部的计时系统记录上车时间、下车时间等信息,极有可能和北京时间存在误差,所以在读取计价器信息之前,必须做一组时间校准实验,找到实验值和实际值之间的误差系数,这样才不至于让结果有所偏差。
按照明哥的方法,胖磊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嫌疑人上车的地点——云汐市兰苑小区北门公交站牌附近。
紧接着,胖磊以此为中心,调取了周围所有的监控资料,功夫不负有心人,根据监控画面显示,嫌疑人每次作案,都是从兰苑小区出发,也就是说,他本人就住在小区之中。
已经掌握了嫌疑人的面部特征,在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区中抓人,对刑警队来说,再简单不过,经过半天的便装侦查,制造三起强奸杀人案的嫌疑人丁鸿伟最终落网。
十三
清朝官员赵翼所著的《陔余丛考》一书中,有这么一句话:“元制,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民,九儒,十丐。”就是说,元代统治者把人分为十等,排在第一位的是有正式编制的官员;排在第二位的是吏,给官员当差的办事员;第三位、第四位分别是僧人和道士;第五位是医生;第六位是有手艺的技术劳动者;第七位是猎户;第八位是平民;第九位是读书人;第十位则是乞丐。
由此可见,读书人不受待见的传统由来已久,虽然在中国历史上,文化人曾多次站在改革的风口浪尖,为时代的进步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但在历史的某个阶段,还是逃脱不了被人歧视和苛待的命运。
丁泽富,一个标标准准的“臭老九”,满腹经纶,可惜生不逢时,在新中国成立后的那段非常时期,硬是被自己的学生给逼成了疯子,疯疯癫癫两年之后,在一个月圆之夜撒手人寰,一辈子两袖清风,临死前只给自己独子留下了两个字的遗言:“读书”。
丁泽富闭眼时,他的儿子丁正业已经10岁,父亲的死,对丁正业的打击很大,他从记事起,就对父亲十分崇拜。小时候的他,最开心的事儿莫过于吃完晚饭坐在院子中,听父亲滔滔不绝地说着古今中外的趣闻杂谈。父亲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眼永远也舀不完的泉水,随时滋润着他那颗对知识极度渴求的心。可谁承想,这眼泉水竟然会干涸得如此之快。
“读书,父亲死前一直念叨着这两个字,我不能让他失望。”10岁的丁正业从那以后足不出户,用了两年的时间读完了父亲留下的一整屋图书。
“文革”结束后,丁正业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文革”的特殊时期,和丁正业同龄的年轻人几乎都在无所事事,也只有丁正业反其道而行之,整天泡在父亲的书房之中,也正是这个原因,让1979年刚满16岁的他,成了十里八乡最有文化的青年才俊。
读书人,从此以后终于甩掉了“臭老九”的帽子,成了时代发展的开拓者。
丁正业也借着这股东风,在当地领导的大力举荐下,被县中心学校破格录用为语文教师。虽然那时候他只有17岁,但父亲的经历让他比一般的同龄人要成熟很多,他很珍惜这次机会。一来,他觉得在今后中国发展的浪潮中,读书人永远会高人一等;二来,他不想让父亲失望,想用自己的行动让父亲含笑九泉。所以他很努力,努力得让一些老教师都自愧不如。
“再过几年,丁老师绝对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语文老师。”校领导在大会小会上没少拿丁正业做正面宣传。虽然有一些老师喜欢在背地里嚼舌根,但大多数人还是对这个年轻人十分钦佩。
在那个相对公平的年代,只要肯努力,“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绝对不是一句空话。而丁正业就把它变成了现实,当年22岁的他,经校长说媒把教育局局长的千金娶回了家中。
因为丁正业这个女婿在教育系统口碑极佳,所以局长老丈人为了这个金龟婿,几乎包办了所有的婚事,从房子到家具,几乎没让丁正业出一毛钱,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简直羡杀旁人。
也许是受影视剧的影响,很多人一想到“局长家的千金”,肯定会认为丁正业的老婆绝对是个难缠的主儿,丁正业在家里也绝对是个“妻管严”。就在嫉妒者都在翘首以待准备看他笑话时,事情却没有按照套路继续往下发展。
谁也没想到,局长家的千金,竟然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娇妻,对丁正业是言听计从;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丁正业竟然掌管着家中的经济大权,家中的一切大小事务,全部是由他说了算。
“也不知道丁正业上辈子做了什么善事,修来这样的福分。”
“这个丁正业,真是他娘的走了狗屎运。”
这是一些心存嫉妒者最真实的内心写照。
不管别人怎么眼红,丁正业小两口的日子过得甜甜蜜蜜、有滋有味。
不是所有的人生都会一帆风顺,丁正业和老婆结婚近10年,都未产下一子,这可急死了局长岳父。幸好在1996年以后,新型的生殖技术在中国开始普及,丁正业成了“试管婴儿”最早的一批受益者。
在支付了高额的手术费后,1998年,两人终于盼来了爱情的结晶,局长岳父也在有生之年了了抱孙子的心愿。
对丁正业来说,30多岁,在当地已算是“老来得子”,所以他对自己的儿子寄予厚望,希望儿子今后能有鸿鹄之志,做人伟岸正直。
“丁鸿伟”三个字,最终被他写在了儿子的出生证明上。
因为足足比别人晚了快10年,所以丁正业在孩子的教育上很是心急,他很想一股脑儿地把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可无奈孩子的“碗”太小,根本装不下太多的东西。
改革开放,使得20世纪90年代末的中国,已经出现了很严重的两极分化,“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逐渐凸显,为了能争取更多的优势资源,强烈的社会竞争,使人们变得越来越浮躁。
作为一家之主的丁正业更是如此,在他看来,孩子要想以后出人头地,唯有读书才是最好的出路,所以从小学起,丁正业就剥夺了儿子所有的业余时间,填鸭式的教学,让儿时的丁鸿伟苦不堪言。
可面对强势的父亲、懦弱的母亲,以及插不上一句话的姥爷,丁鸿伟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切。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所有科目,你必须给我拿到全班第一。”父亲苛刻到极致的要求,让丁鸿伟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冲刺高考。
凌晨5点起床早读,半夜12点钟以后睡觉,这是他从初一开始,就一直坚持的作息时间表。
虽然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但丁鸿伟还是选择欣然接受。在他看来,父亲虽然平时对学习要求苛刻了些,但对于其他方面,父亲还是相对比较开明。至少在经济上,父亲从来没有对他说个“不”字。
“你能保证成绩在全班第一,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这么霸气的话,并不是所有的父亲都说得出做得到,丁鸿伟对自己父亲这一点,还是十分佩服。
在丁鸿伟的房间里,上到六七千的电脑,下至百八十的书籍,都是他父亲信守承诺的见证。
十四
“男人,就应该言出必行!”父亲的身先士卒,让丁鸿伟有了学习的动力。
“既然答应老爸要拿第一,就一定要做到。”老子英雄儿好汉,丁鸿伟身上这点儿倔强的基因,绝对是丁家的血脉正统。
初中三年,他保持了“年级第一”三连冠,无人超越;紧接着被顺利保送省重点高中实验班,并作为将来的明星学生特别培养。
“品学兼优”这个老师心目中的最高荣誉,从丁鸿伟上学那天起,就从来没有从“教师点评”那一栏中抹去过。
学习成绩仿佛是衡量一个学生的唯一标准,不管在哪所学校,都是不争的事实。
“好学生都在忙着学习,哪里有时间做坏事?”也不知是哪位专家学者通过多方举证,得出了这个结论,所以学霸都是老师心中永远的“乖乖熊”,丁鸿伟很显然也是属于“乖宝宝”的范畴。
丁正业是一个对未来很有规划的人,做什么事都喜欢未雨绸缪,他这辈子没有什么爱好,唯独足球是个例外。虽然中国足球的败绩记录能赶上“老太太的裹脚布”,但丁正业依旧像大多数球迷一样,“足球虐我千百遍,我待足球如初恋”。
儿子眼看就要步入高中,在这关键的时刻,丁正业面临着两难的选择,一手是自己热爱的足球,一手是儿子未来的前程,他想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可无奈抓是能抓住,但硬却硬不起来。
“我去找我爸,他和城管局局长是老交情,咱家正好住一楼,不行就在院子里给儿子加盖一间房,这样你也不用担心看球会影响儿子学习了。”
老婆的提议,让丁正业欢呼雀跃。
现在的社会,只要有关系人情,一切“乌龟屁股”(规定)都是“纸老虎”。两杯酒一灌,丁鸿伟的新窝就在自家的院子中拔地而起。
虽然只是从屋内搬到了屋外,但丁正业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儿子,作为补偿,这座新建的“违章建筑”修得是格外气派,内部装修更是考究。房子的钥匙在丁鸿伟拿到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我×,正点。”丁鸿伟刚一推开房门就爆了一句粗口。
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所有的小孩儿都喜欢把父母当成“敌人”,搬出屋子,就相当于离开了“敌人”的监视范围,当然值得庆幸。
有人就不明白了,只是门里门外的事儿,又没脱离父母,怎么会真正解脱?凡是有这种疑问的人,在学生时代绝对没有过“夜生活”:遥想当年的“金庸”“古龙”,哪一本小说不是趴在被窝中,咬着手电看完的。
老师心中的“好学生”只限于白天,深夜之后,当所有的“好学生”都卸下自己的伪装时,那个内心真实的自己才会重新附体。
明朝的《古今贤文》一书中,有这样一句话,叫“万恶淫为首,百行孝当先”。这句话能流传至今,定有它存在的道理。坊间流传“色字头上一把刀”,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如今,发达的互联网给生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足足影响了一代人。生活在中国的青少年,几乎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的性教育,对于“性”的认识,也只能从互联网上流传的“毛片”中自我提炼。
12点以后的丁鸿伟,对此十分热衷。虽然网民都说:“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可一旦撸上了瘾,要想戒掉绝非易事。更何况丁鸿伟还把它当成了解压的一种方式。对他来说,每日一撸,已经变得比吃饭还重要。
和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孩童不同的是,丁鸿伟出生时赶上了中国电子数码的突飞猛进;和80年代出生的孩童相同的是,丁鸿伟和他们一样,都有一对根本不懂电脑的父母。
丁正业两口子心中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儿子玩电脑就是在学习。”
没办法,谁让丁鸿伟的成绩摆在那里,所以丁正业对儿子永远是放任自流的态度。
父母的无知,让丁鸿伟从初中开始就已经肆无忌惮,“亚洲无码”“日韩骑兵”“欧美高清”,这些“爱情动作片”几乎塞满了他的电脑硬盘。
和一开始接触“毛片”的人一样,丁鸿伟对AV几乎是来者不拒,可当硬盘塞不下时,就不得不面临选择。
每一次选择,其实都是对以往口味的一种总结,经过一番比较以后,留下的肯定都是对自己胃口的影片。
下载—更新—删除—再下载—再更新—再删除,周而复始的动作,其实就是对自己性需求的一种筛选。
从初中到高中,丁鸿伟用六年的时间终于把自己的口味培养到了极致,电脑硬盘那个标注“学习资料”的文件夹中,只剩下了一套120G的“绳之恋”系列高清电影。
这是一套由日本最大规模的AV公司拍摄的“绳虐”系列作品,女主几乎囊括了大部分最知名的AV女优,包括苍井空、吉泽明步、大泽佑香、泷泽萝拉、波多野结衣等50多位“一线演员”。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把这套系列电影的“种子”挂在网上销售,绝对有不少人会花高价购买,收集这套片子的耐心绝对与“铁杵磨成针”差不了多少,其中的价值已经不能单纯用金钱去衡量。
高考冲刺的那三个月,每天把这些片子浏览一遍,已经成为丁鸿伟最好的减压方式,对他来说,高考就像是赛车,而看片“撸管”,就像是直线赛道上释放的加速氮气,它非但没有影响到自己的成绩,反而让自己一路高歌猛进,朝着胜利的目标前进。
6月9日晚,这场人生的比赛终于进入了休息区,和所有的学生一样,丁鸿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可对丁正业夫妻俩来说,等待分数的这段日子,让他们无比煎熬,丁鸿伟最终的高考分数才是对他们这18年良苦用心的最好慰藉。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丁正业夫妻俩神经病似的当着儿子的面,唱了这首《从头再来》,他们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怕儿子万一落榜,好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
虽然丁鸿伟没有买账,但是丁正业还是慷慨激昂地把整首歌一字不落地唱到了结束。这种掩耳盗铃的自我安慰方式,连丁鸿伟都感觉有些不耐烦。
30多岁得子,18年辛苦培养,就在高考一锤定音,换成哪对父母,估计都要疯癫,作为儿子,丁鸿伟很识趣地没有打断,假装认真地全部听完。
父母一直闹腾到了后半夜,虽然丁鸿伟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但在这关键时刻,心里还是难免小鹿乱撞。
“唉,反正睡不着,喊个人出去溜达溜达。”丁鸿伟翻开手机通信录自言自语:
“王冲,估分估得不怎么样,估计晚上出不来。”
“刘涛,学习成绩那么差,跟他没有共同语言。”
“李雷,父母管得太严,晚上指定出不来。”
丁鸿伟把联系人从头翻到尾,最后总结了一句话:“无敌是多么寂寞。”
因为在班级里名列前茅,所以丁鸿伟很强势,班主任的放纵,更是助纣为虐,他在班里的朋友寥寥无几。
“算了,还是自己一个人出去溜达溜达吧。”丁鸿伟确定父母已经睡着后,悄悄地离开,在小区大门的公交车站拦了一辆出租车。
“小伙子,去哪里?”
“哪里好玩儿去哪里。”
“好嘞,您坐好!”
十五
丁鸿伟今年虽然虚岁才18,但从小就不缺营养品的他,却硬生生地长出了一米八五的体格,从外表看,他绝对要比实际年龄大上一圈,再加上是在凌晨,很容易让对方产生他是成年人的错觉。
一个“成年人”在凌晨坐上出租车,然后说了一句“哪里好玩儿去哪里”,你觉得“的哥”会把丁鸿伟送到哪里?这时候有人肯定会说,当然是桑拿、按摩加SPA。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只能说是有了思路,但回答得不准确。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套路,出租车行业也是一样,一个城市到底有多少夜场,估计常住人口都说不清,所以到底哪里好玩儿,必须有一个标准。
而作为出租车司机的标准就是,哪个夜场给的回扣多,哪个地方就“好玩儿”。
常年跑夜路的“的哥”,心里都有一杆秤,如果客人是两个以上,那就KTV最合适,如果是单独的男性,浴场绝对是最佳的选择。
在得到丁鸿伟的回答后,出租车司机嘴角一扬,拉下了“空车”灯牌。
七拐八拐之后,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了一家名为“阳光年华”的浴场前。
“司机师傅,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丁鸿伟看着窗外晃眼的霓虹灯,瞬间蒙了。
“你不是说要好玩儿的吗?里面的小姐正得很,你试试就知道。”
“小姐?”丁鸿伟有些犹豫。
“嘿,来都来了,试试就知道,小伙子,快下车吧,我这儿还有事儿。”
“哦。”虽然丁鸿伟是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儿,但说千道万他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看着出租车司机已经有些不耐烦,他只能硬着头皮付款下了车。
“先生洗浴还是过夜?”丁鸿伟前脚刚下车,后脚就被门口的迎宾小姐给领了进去。
“洗、洗、洗、洗浴吧。”
“没事儿的,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常来就习惯了。”大堂经理是一名30多岁的中年妇女,长相还算清秀。
“看模样,有点儿像川上优。”丁鸿伟拿她和一名AV女优做了比较。
意淫之际,拖鞋已经换好,“川上优”的一句“贵宾里面请”,让丁鸿伟从幻想回到了现实。
“请问625房间在哪里?”丁鸿伟被七拐八拐的包间弄得晕头转向,最后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求助于一位正准备上钟的浴场小姐。
“哎哟,你真是吓死我了。”丁鸿伟突然的一句话,让小姐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小姐穿得很简单,不停晃动的胸口,让丁鸿伟使劲儿咽了一口唾沫:“好大啊!”
“625就在我上钟的隔壁。”浴场小姐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扭着屁股朝走廊的尽头走去。
丁鸿伟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送小姐进了包房。
浴场的包间,几乎谈不上什么隔音,丁鸿伟刚坐在床上,就听见隔壁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真实的声音,让丁鸿伟体验到了从影片到现实的快感。可当他拿起房间中的价目单时,爱情动作片直接变成了恐怖片。
“一次要300块?”丁鸿伟虽然家境殷实,但这个数目对一个学生来说,多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10,20,30……”丁鸿伟连1块钱硬币都没有放过,“唉,只有不到200块,也只够洗个澡的。”他有些失望。
无奈,囊中羞涩的他只能“来也‘冲冲’,去也‘冲冲’”。
有时候这欲望就像是一泡尿,一旦有了感觉,就很难不去想它。
“吧嗒、吧嗒……”丁鸿伟的嗅觉和听觉同时有了反应。
他躲在公交车站牌后,偷偷地朝身后望去,借着昏黄的路灯,一位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子在他的视线中若隐若现。
“这女的侧脸有点儿像吉泽明步。”和川上优一样,丁鸿伟口中的吉泽明步也是他最喜欢的AV女优之一,“绳之恋”系列电影的重磅女主角。
几十秒之后,脚步声逐渐在他的耳边模糊,浓烈的香水味儿也渐渐淡去。
“人呢?”回过神来的丁鸿伟四下张望。
“这才一会儿,不会走多远,周围只有一个巷口,一定是进巷子里了。”高数上的逻辑推演,终于有了“理论联系实际”的机会。
精虫上脑的丁鸿伟在欲望的驱使下,快步走进了巷子。
“果然在这里。”丁鸿伟很快找到了目标,他加快了脚步,紧紧地跟在女子身后。
巷子很宽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黑咕隆咚,女子自始至终都在接打电话,丝毫没有在意身后的丁鸿伟。
“她比吉泽明步的身材好太多了。”丁鸿伟紧盯着女子的翘臀。
两人一前一后步行了约10分钟后,女子拐入了一栋自建楼房之中,台阶的落差,让丁鸿伟差点儿把脸都贴在了女子的翘臀之上,面对如此诱惑,他很想冲上去好好地摸上一把,但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夜深人静,万一女的一喊,真够我喝一壶的。”
一想到这里,丁鸿伟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就在他尾随到三楼时,女子挂掉了电话,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转身离开了那里。
再次回到家中的丁鸿伟,比高考之前失眠得更加厉害。之前是因为担心,而此时却是因为兴奋,哦不,也许用“性奋”更加合适。
躺在床上的他,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名女子诱惑的臀部,心中的小火苗始终不能掐灭。
自从那晚之后,丁鸿伟又找到了人生的另外一个目标——尾随单身女子。
十六
6月27日,高考成绩放榜,丁鸿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他的成绩与全市理科状元仅仅差了3分,因为是知分填志愿,所以北京大学他志在必得。
成绩一经公开,丁鸿伟在小区里便成了名人,对云汐市这个四线城市来说,北京大学的名额比秃子的头发还要稀少。
“正业啊,你可真给咱们小区争了光,培养出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你看看人家丁鸿伟,你再看看你,都是在一个小区里生活,成绩差了100多分!”
很长一段时间内,小区居民话题都在围着丁鸿伟展开,小区物业更是高瞻远瞩,为了显示出小区浓厚的文化氛围,直接做了一条横幅,挂在了小区的大门口。上面写着一行大字:“住兰苑小区,圆学子北大清华梦。”
“爹,我没有辜负丁家的列祖列宗,我终于能看着鸿伟上北大了,您老在下面可以含笑九泉了。”丁正业跪在自己父亲的灵位前,喜极而泣。
对于自己的成绩,丁鸿伟早有准备,在他看来,上北大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种毫无悬念的结果,并没有让他兴奋到哪里去,相比之下,此时的他更期盼夜晚的到来。
“类吉泽明步、类上原亚衣、类麻仓优、类大桥未久……”午夜之后,丁鸿伟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分门别类地隐藏着八个子文件夹,每个文件夹都以一个“类”字加AV女优的名字命名。双击打开其中的子文件,里面收录了大量手机偷拍的影像资料,这是丁鸿伟尾随计实施20多天后的成果。
半夜0点准时出门,寻找和AV女优长相相似的单身女性尾随偷拍,这些变态的行径,让丁鸿伟乐在其中。
高考成绩已出,北大尘埃落定,丁鸿伟心中的包袱也彻底卸下,确认志愿之后的那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打开自己的“偷拍杰作”独自欣赏,过度的放松,让他忽然产生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
“她们都单独居住,要是在夜里悄悄地进屋,然后……”
邪恶的欲望就像无底洞,一旦有了萌芽,根本就无法阻止它继续生长,从那天以后,丁鸿伟对自己的目标,不再仅仅是跟踪那么简单,他已经开始在潜意识里琢磨自己的计划。
“在外面弄,太危险;如果选择在屋里,必须能进到室内,也就是说,要在女孩儿进屋之前拿到钥匙。那么……只能迷晕她。”最近两天,丁鸿伟一直在为自己的计划“添砖加瓦”。
“迷晕,迷晕,迷晕……”丁鸿伟最终在这一步卡了壳。
“对了,乙醚,今年高考理综才考过。”
那些“18岁及以下禁止入内”的网站,最不缺的就是兜售“迷药”的广告,丁鸿伟也不止一次地误点过链接,乙醚的功效也被网站吹得神乎其神。
对拔尖儿的理科生来说,去实验室弄点儿乙醚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只要你成绩好,班主任绝对会给你一路开绿灯。
和丁鸿伟构想的一样,他以“求证高考化学题”为由,拨打了班主任的电话,两人的通话足足持续了15分钟,其中前5分钟是班主任的赞许之词,中间5分钟是班主任对他未来的期望,接着的4分58秒是让他记住学校对他的培养,最后的2秒钟,班主任说了三个字:“没问题。”
“我不生产乙醚,我只是乙醚的搬运工。”得手后的他,套用了一句广告语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乙醚可以让女人在短时间内失去知觉。”网站上的功能介绍,让丁鸿伟深信不疑。
“失去知觉以后,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丁鸿伟点开了“绳之恋”系列电影,嘴中喃喃自语:“绳子一到,先拿‘吉泽明步’下手。”
“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警察肯定也找不到我。”丁鸿伟的天真战胜了一切。为了保证计划顺利实施,他还特意挑选了一双最贵的足球钉鞋,这种鞋不容易脚底打滑,万一被发现了,跑起来顺畅。
一切按照原计划实施,7月9日凌晨,丁鸿伟准备好工具,朝第一个目标住处进发。到达住处时,刚好是凌晨1点,根据丁鸿伟对“吉泽明步”生活习惯的掌握,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回住处。趁着这个空当,丁鸿伟早早地戴上了口罩,准备守株待兔。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只“兔子”足足让丁鸿伟等了近50分钟才晃晃悠悠地回窝。
可能是一天的劳作让“兔子”有些疲惫,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楼梯的拐角处还站着一个虎视眈眈的“猎人”。
“呜呜呜呜……”几秒钟之后,“兔子”被一块棉纱捂住了口鼻,刺鼻的味道让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一分钟之后她如灵魂出窍般昏厥了过去。
丁鸿伟小心翼翼地收起棉纱,用钥匙把房门打开,将“猎物”平放在了床上。
从小到大,这是丁鸿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年轻女人,而且还是如此性感的女人。此时此刻,他肩膀上的恶魔直接干掉了天使,他那双魔鬼之手,丝毫没有停顿地扒掉了女子的衣物。
“一圈,两圈,三圈……”丁鸿伟回忆着电影中的手法,将那根刚刚到货的情趣绳索绑在了女人的身上。
食物已经上桌,作为食客的他,早已饥渴难耐,他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光,开始把无数次的性幻想变成现实。
“啊!”就在丁鸿伟沉浸在激情和兴奋之中无法自拔时,女人忽然喊出声来。
在强烈欲望的驱使下,丁鸿伟选择无视。“你喊啊,你喊啊,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的。”丁鸿伟不停地重复着这句电影台词。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激烈的挣扎让丁鸿伟加大了动作的幅度,不久之后,女人终于停止了反抗,丁鸿伟也在同一时刻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
“妈的,这么大的剂量,怎么还会醒过来?”欲望过后,丁鸿伟有些纳闷儿。
躺在床上的女子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她、她、她怎么了?”丁鸿伟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他把手指慢慢地靠近女子的鼻尖,忽然,他“啊”的一声,把手指快速收了回来。
“死、死、死、死了?这、这、这、这可怎么办?”丁鸿伟慌了神。
“我戴着口罩,周围没有一个人,而且我和这女的又不认识,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我。”丁鸿伟用最短的时间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妈的,死都死了,就算出事儿,老子也要做个风流鬼。”丁鸿伟看着床上的尸体,又有了反应。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他一直做到感觉自己下体有些疼痛,才最终善罢甘休。
“我不喜欢有人反抗,还是这样最爽。”尸体已经发凉,丁鸿伟再也提不起半点儿兴趣,他穿起衣物,正要准备出门时,忽然感觉有些腿脚发软,过度的体力透支,让他不得不选择在屋内稍做休息,养精蓄锐。
百无聊赖的他,开始四下寻觅解闷儿的小玩意儿,一来是好奇心驱使,二来则是因为心里的恐惧,和一具尸体共处一室,他必须找点儿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桌面上的小东西被他把玩一圈之后,他把目标对准了死者的粉红色斜挎包,当他看到拉链缝隙露出的百元大钞时,忽然想起了一个月前洗浴房中的窘境。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拿白不拿!”钱包中的所有值钱玩意儿被他搜刮一空后,他又把目标对准了屋内的其他物品。翻箱倒柜一通,确定再无遗漏之后,丁鸿伟满载而归地回到住处。
十七
再次躺在床上的他,有些担心,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对刚才香艳一幕的回味。
并不是因为丁鸿伟无知,而是“应试教育”并没有告诉他法律是什么,从小到大,他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还没到18周岁,是未成年人,听电视里说,好像是未成年人杀人不犯法,就算是被抓到,估计也没事儿。”丁鸿伟用这个压倒性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没过多久,丁鸿伟的欲望再次“满血复活”。“反正做都做了,管他三七二十一,趁着18岁之前,多享受享受人生。”带着这种想法,丁鸿伟开始把魔爪对准了第二个目标。
和第一次不同的是,丁鸿伟在第二次作案时做了细致的经验总结,考虑一番之后,他觉得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先动手将目标杀死,再接着享受过程。
想法在第二次作案时被付诸了实践,翻云覆雨之后,丁鸿伟提起裤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离开现场时,他忽然感觉有些后悔,倒不是因为他对死者有什么悔过之心,而是他现在觉得自己前一个月选择的目标有些过少,毕竟距离大学开学的日子最少还有两个月,现在八个目标已经解决掉了两个,照这个进度,剩下的六个根本无法满足这两个月的需求。
如果让丁鸿伟趴在桌子上解道物理题,他或许会有很大的耐心,但在思考琐事上,他却显得极为烦躁:“唉,算了,等玩儿完了再说。”
“下一个该选谁呢?”几天之后,丁鸿伟趴在电脑前,又一次开始了艰难的抉择,而此时的丁正业正和老婆在客厅中观看一则触目惊心的新闻。
“我们这小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态杀手?半夜跑进单身女性的房间强奸杀人?”
“这绝对是父母教育的问题,这种变态就应该从小把他掐死在娘胎里!”丁正业愤恨地往垃圾桶里吐了一口唾沫。
“还好鸿伟是个男孩儿,要不然,我还真不敢把他独自放在院子里。”
“我呸!”丁正业忽然暴跳如雷,“咱儿子是谁?是未来的北大学子,国家的栋梁,谁敢动他一根汗毛试试?”
“你瞧瞧你,怎么说急眼就急眼。”
“能不急眼吗?全市那么多学生,能出几个北大学子?”
“行行行,咱儿子这么有出息,都是你培养得好,消消气,我去给你拿啤酒,球赛就要开始了。”
“……”
“就她了!”从来不看电视的丁鸿伟,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的他,把所有的兴奋点全部放在了硬盘中的另外一个目标身上。
很快,所有作案工具准备就绪,丁鸿伟哼着小曲朝目标进发,他本想着这一次能像前两次一样完美,可没承想,他足足在屋外等了一整夜,却不见目标出现。待到朝霞满天时,他这才发现屋内早已人去楼空。
“×他奶奶的,搬走了!”丁鸿伟十分懊恼地一脚踹在门上。
接下来的几天,丁鸿伟像是一只发情的公狼,到处寻找可以发泄的猎物,可令他失望的是,几乎所有目标都像是受惊的羚羊,全部搬离了住处。
“只有她了!”丁鸿伟的硬盘中,最终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没的选的目标。
丁鸿伟连续两次前往,都碰到了女人的男朋友,这让他有些气急败坏:“妈的,就只有一个了,还整这么多幺蛾子!”
“明天晚上再去最后一次,成不成都要再找目标!”丁鸿伟抱着“必胜”的决心,在第二天晚上再次来到了女人的住处。
也许是天空作美,这一次,丁鸿伟终于把饥渴难耐的獠牙,刺入了猎物的体内,多天的欲火,让他足足发泄了近一个小时。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警车?”从死者住处离开时,丁鸿伟有些慌了神,“不会是来抓我的吧?不管是不是,看来要消停几天,避避风头。”回到家中的丁鸿伟已经有了收手的打算。
“抓到我又何妨?反正我是未成年人。”每当自己担心害怕时,这句话总会在瞬间将他治愈。
休整了三天后,丁鸿伟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来自北京的录取通知书已经邮寄到了学校。
校领导以及全体教师,为了庆祝这历史性的一刻费尽了心血。
当天的学校大礼堂内张灯结彩,准备来年迎考的学生座无虚席,丁鸿伟胸前挂着大红花站在演讲台上,一份班主任早就准备好的演讲稿,被丁鸿伟照本宣科地读了出来。
鞠躬答谢之后,礼堂内的掌声久久不能散去。
“丁鸿伟同学,此时此刻你最想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坐在主席台上的校长给他使了个眼色。
丁鸿伟会意,慷慨激昂地喊出了那排练了几十遍的一句话:“今天我以学校为荣,明天学校以我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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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每升高1华氏度,相当于升高大约0.56摄氏度。华氏度与摄氏度的换算公式为:华氏度=32+摄氏度×1.8。——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