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古语曰:“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不光是在古代,炫富败家的“富二代”在当下更是比比皆是。虽然“富二代”的名声并不好听,但万事皆有变数,比如朱子昂就绝对算得上“富二代”中“独具慧眼”的一位。他父亲是云汐市有名的煤老板,靠着村里的矿井发了家,好在他并没有继承父亲土豪的气质,他家里虽然很有钱,但他从小就表现得相当低调。“品学兼优”“三好学生”,一个又一个似乎和“富二代”根本不搭界的名号,就是那么合情合理地被他一举拿下。
2005年,他不负众望,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全国重点大学,毕业后回家自主创业。他并没有像其他的“富二代”那样坐吃山空,他有他的思想。回家的第一年,他综合分析了云汐人的口味,从餐饮入手,开了第一家以“麻辣鲜”为主题的综合性娱乐餐厅,餐厅的灵魂宗旨是“在吃饭中尽情地享受快乐”。他打破了以往餐厅的传统模式,采用自己独创的营销体系。餐厅午间正常营业,晚餐则分为三个时段:17点至18点30分,18点30分至20点,20点至21点30分。以90分钟为间隔,每个时间段内都有一位主持人在食客用餐的同时开展一个主题互动,并在活动期间会有相应的礼品送出,一旦活动开始,餐厅便不再接待其他客人,每场接待的满场人数为80人,所以来这里吃晚餐必须预约。新奇的炒作模式,再加上饥饿营销,很快让朱子昂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在他眼中,这种餐厅属于“刺激性”消费,生意不可能长期火爆下去,所以在餐厅生意正顺风顺水之时,他突然将餐厅转让,投入“韩流”之中。从化妆品到服装再到美发沙龙,他几乎打造了一整套“韩流”商品线,这一次的转型,再一次证明了他独具慧眼的能力。他只用了三年的时间,便给自己存下了八位数的存款。
朱子昂是一个很重情的人,他并没有因为自身的富有而让自己变得滥情。他从中学起,心里就默默地喜欢一个人,那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叫李紫薇,她不光和《还珠格格》里的紫薇同名,而且长相也如紫薇格格那样清纯可爱。一晃十几年,朱子昂一直把她藏在心里,在他的心里,没有人可以取代紫薇的位置。
和朱子昂不同的是,紫薇大学毕业后选择出国深造,但值得庆幸的是,每年一次的同学聚会让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断了联系。同学一旦走入社会,之间的感情或多或少都会掺杂一些微妙的东西。
朱子昂的成功,紫薇看在眼里,她觉得如果将来可以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或许更有安全感。她也不是傻子,其实中学时期她就知道朱子昂暗恋她,但为了她自己出国的梦想,感情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走出国门之后,她才恍然大悟,一切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资本主义国家永远把“资本”两个字看得比什么都重。在国外教育和文化的熏陶下,紫薇开始小心地选择自己的“资本”。综合对比之下,朱子昂绝对是不二之选。
第一次同学聚会,两人留了联系方式后,紫薇便回到美国继续深造,而在第二年的同学聚会时,两人便手挽着手,以男女朋友相称。这一年里,两人仅仅见过两次面,交往的顺利程度,连朱子昂都觉得诧异。人们都说,沉浸在甜蜜爱情之中的人大脑往往是短路的,就连在生意场上如此精明的朱子昂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从那以后,朱子昂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异国恋,每月的固定出国,几乎成了家常便饭。要说这机会总会在你身边游走,只是看你是不是把握得住。朱子昂在此之前很少住宾馆,但自从和李紫薇相恋之后,他几乎住遍了国外各种千奇百怪的酒店,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他,在综合分析市场之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在云汐市做第一家恋爱主题宾馆,一来是纪念自己可以和紫薇修成正果,二来是以此为噱头,率先占领年轻人的市场。
前后也就一年时间,“蜜恋”宾馆在云汐市最繁华的地段正式开门营业。宾馆共分为7层,100间客房,每个房间都有它独特的装修风格。
朱子昂在开业初期,就给宾馆贴上了“以粉色为主打,以初恋为主题,以暧昧为核心”的标签。不得不说,他的定位相当准确,无论何时,这种主题宾馆都是以年轻人为消费主力军,而男男女女之间最喜欢玩儿的就是暧昧。宾馆刚一开业,就受到了大多数“消费主力军”的追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出现了一房难求的火爆场面。
“你瞧瞧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什么样子,才多大的娃,就学着人家来宾馆开房,要是家里人知道,不打断他们的腿。”说话的人叫张凤琴,是“蜜恋”宾馆的一名楼层服务员,是一个性格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大婶,只要一有看不惯的地方,便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凤琴姐,你少说两句,要是被客人投诉了,我们可是要丢饭碗的。”猫在她身边的女人叫刘芳,是和张凤琴搭班的另外一名楼层服务员,说起她的性格,那和张凤琴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基本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哎呀,怕什么,听不到。”
“不就怕遇到难说话的人吗?”
“来这里开房的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谁会和咱们这把年纪的人一般见识。”
“哦。”刘芳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望了一眼昏暗的走廊。
张凤琴早已见怪不怪:“瞧瞧你那胆小的样儿,来,陪姐聊聊,要不然我都快要睡着了。”
主题宾馆的钟点房比较火爆,为了随时保持房间的整洁,楼层服务员只要当班,每天晚上8点到早上8点这12个小时,几乎都彻夜不眠。
“你看见没,这一排都是钟点房,一会儿咱们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刘芳十分苦恼地摇摇头。
“嘿,铺一下床铺,倒倒垃圾桶,再不济换一套洗漱用品就完事儿。”说到这儿,张凤琴忽然压低声音,“我告诉你,有些着急的,连洗都不洗,直接就那啥了。”
“哎呀,凤琴姐,你也不害臊。”
“我儿子都比他们大了,怕啥!”
“那你可要管好你儿子,千万别和这些小年轻学啊。”
“没事儿,咱是男孩儿,不吃亏。”
“可我家是闺女……”
“张姐,刘姐,406打扫房间,下一拨客人在等着,请快点儿。”就在两人刚打开话匣子时,张凤琴腰间的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
“好的,好的,收到,收到。”
“走吧,芳儿,干活儿。”
宾馆这个点儿,只要一忙就根本停不下来,两人一直忙到半夜才有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都快12点了,估计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开房了,咱俩也抓紧时间再休息一会儿。”张凤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建议道。
“哎。”
“服务员!”刘芳刚想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一位客人便站在走廊中呼喊道。
“哎。”刘芳本能地应了一句,接着快步走到了408房间的门前,“怎么了?”
“你们主机一直占线。”说话的是个20岁左右的女生,听语气应该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刘芳在心里有了大致的判断,她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可能是订房的太多,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到你?”
女孩儿翻着白眼指了隔壁406的房门:“我和我对象刚进房间时,隔壁的淋浴头就一直不停地冲水,现在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淋浴头还没关,宾馆隔音效果这么差,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到隔壁沟通一下,这是小事儿。”
“那行,就麻烦你了!”女孩儿说完“砰”的一声关闭了房门。
刘芳挪动了一步,来到了406房门前,按动了画着铃铛图案的门铃按钮:“叮咚、叮咚。”
门内无人应答。
她又快速按了几次:“叮咚、叮咚、叮咚、叮咚。”依旧无人回应。
“凤琴姐!”一般没有主见的时候,她习惯让张凤琴给自己拿个主意。
问明缘由之后,张凤琴不以为然:“那有啥,直接用总卡刷进去就是。”
“可人家万一在洗澡咋办?”
“一个澡洗这么长时间,估计是女的,咱们这么大年纪,稍微提醒一下,没啥。”
“那……好吧……”刘芳掏出门卡,在房门的感应处刷了一下。
“嘀嘀。”两声响后,房门被打开。
“这是什么味道?”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鼻子。
好奇心极强的刘芳,探头朝卫生间望了一眼,也正是这不经意的一眼,让本来就胆小的她,彻底昏死过去。
二
午夜12点刚过,明哥的电话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说是在市中心的“蜜恋”宾馆中发生一起命案。我极为疲惫地挂掉电话,打着哈欠走下楼去。倒不是因为我思想上有所懈怠,只是这接二连三地发案,让我明显感觉到体力透支得厉害,要知道距离上起命案才刚过去三天。
不过一听说命案是发生在宾馆中,我心里总算是宽慰一些。很多人不知道,其实某些案件发生的地理位置对侦查破案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拿宾馆来说,只要它是正常营业,按照特种行业管理规定,宾馆内部肯定安装有大量的摄像头,而且如今宾馆住宿全部要求实名登记。单从这两点看,案件的侦破几乎已经有了头绪。
胖磊驾驶的勘查车如期而至,15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宾馆的外围。
“冷主任。”
“徐大队,什么情况?”
“命案发生在宾馆的406房间,最先发现的是楼层服务员,后来是前台服务员报的警,死者是一名男性,50岁左右,被人杀死在浴室里,宾馆的住宿系统显示,当晚登记入住的是一名叫张文的女孩儿,这个人我现在已经让人去追查了。”
“死者的情况知不知道?”
“暂时还不清楚,前台只登记了一个人的信息。”
“行,我们先上去勘查现场再说。”
幸好案件发生在凌晨,否则肯定会引起恐慌,毕竟这是在闹市区。不过越是这样,留给我们的时间就越紧张,为了能及时消除影响,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把第一遍现场完全勘查完毕。我走进电梯前,看了一眼大厅上的挂钟,北京时间1点30分;也就是说,我们剩下的时间只有不到6个小时。
电梯一路上行,胖磊看了一眼电梯间拐角处的摄像头,表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可当我们走入四层走廊时,眼前的一幕让我们彻底傻了眼。整条走廊除了房间门牌灯发出的粉红色亮光以外,其他地方几乎都是伸手不见五指,换句话来说,楼层的监控活脱脱就是一个摆设。
“我顶你个肺呀。”胖磊懊恼地骂了一句。
走出电梯,向右拐,步行到中间位置我们终于找到了406房间。当推开木门时,我的心又凉了半截,宾馆不论是室内室外,地面上铺设的全部是厚厚的地毯,这种地面根本留不下脚印,因为地毯缝隙藏灰比较严重,就算是使用静电吸附仪也基本上起不到任何效果。
“直接进去吧。”明哥对我和阿乐说道。
虽然明哥是个法医,但是作为技术室的一把手,什么样的现场需要什么样的勘查手段,他心里都门儿清,有些时候根本不需要我解释他就已经明白。
房门简单处理之后,我进入了屋内,这是一个坐北朝南的大床房,房屋面积很大,约有50平方米,房门为棕色木门,朝南打开,进门右手边是一间用玻璃隔开的浴室卫生间,再往里走,靠西墙是一张2米乘2.5米的粉色大床,房间靠西墙的位置则是一排镶嵌在墙体内的衣柜,房间除了装修比较另类之外,其他的与普通宾馆并无太大差别。如果非要指出一二,那最为醒目的就应该是房间里那把“欢乐椅”。椅子的功能,不便赘述。
简单扫视了一眼房间,除了椅子上凌乱摆放的男性衣物外,其他地方相对比较整洁。因为宾馆本身就不会摆放太多的家具,所以痕迹处理节省了很多的时间。
“磊哥,走,去浴室。”我提起勘查箱,站在了呈开启状的玻璃门前,其实,这才是我的勘查重点。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宾馆来往人员较为频繁,很容易产生痕迹物证交叉感染的情况,比如房门的把手,从报案到我们到达现场,已经有很多人触碰过,嫌疑人的指纹很有可能已经被破坏,室内的其他家具摆设也是一样的道理。我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住客在上面留下了指纹,这就给排查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但中心现场就不一样了,案发时,只有被害人和嫌疑人,极有可能会留下至关重要的物证信息。
玻璃表面光滑,处理起来并不是那么费事儿,一枚枚清晰的指纹很快被我显现出来,胖磊负责照相,阿乐负责记录痕迹物证的具体位置,当他们俩忙完之后,我拉开了浴室的玻璃门。
浴室的布局并没有房间那么讲究,靠近东南边墙角是一个还在往外冒水的淋浴头,东北墙角是一个TOTO(东陶)的坐便器,进门的左手边则是一个大理石材质的洗漱池,除此之外,近8平方米的卫生间再无其他多余的摆设。
尸体此时正头东脚西仰面躺在瓷砖之上,可能是因为有淋浴的冲洗,所以尸体以及地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血迹。一把长约20厘米的金黄色弯刀就扔在下水口的位置,目测死亡原因应该是心脏锐器伤。
“地面浸水太严重,留下足迹的可能性很小。”我皱起眉头说了一句。
“不行我去喊冷主任他们过来,直接勘查尸体?”阿乐插了一句。
“别着急,我再看看。”说着我从勘查箱中取出多波段光源,把光线调整到最强挡位,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地面,我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我的一个猜测。这个猜测,我在一走进房间时就一直在琢磨。
我们从头来分析,死者赤身裸体被杀死在浴室中,从尸体上还沾着少许的泡沫来看,他估计是在洗澡的过程中被杀害,在一个如此暧昧的房间,受害人又赤身裸体,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嫌疑人为女性的可能性要大一些。除非死者的性取向不正常,否则两个大男人也不会选择在这种主题宾馆住宿,毕竟云汐市大大小小的商务宾馆不在少数,这是其一。
其二,我发现房间内的一次性拖鞋刚好被拆开了两双。一双被死者穿进了浴室,另外一双则被扔在了垃圾桶中,由此不难判断,嫌疑人很有可能是一人,一男一女来开房,这也符合大多数的情况。
其三,我在这双被丢弃的一次性拖鞋上,发现了一个疑点。
死者被杀时,是在洗澡,假如嫌疑人穿着拖鞋进入室内实施作案,一次性拖鞋避免不了会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但我并没有发现这双拖鞋上有浸水的痕迹,也就是说嫌疑人实施作案时,很有可能是光着脚。
我们都知道,人的脚掌和手掌一样,都有纹线,而脚纹的主要成分也是油脂,假如嫌疑人真是赤脚在浴室的瓷砖地面上行走,就很有可能会留下清晰的赤足足迹,油脂不溶于水,地面上的水渍不会将其破坏,只不过是因为油脂相对透明,再加上水渍的浸染,很难产生反差,在勘查的过程中不易发现。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我决定在地面水渍完全退去之后,再重新勘查一次。
三
“百二秦关终属楚,三千越甲可吞吴”,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细致观察,终于让我找到了整整6枚足部肤纹印记,我和胖磊几乎是把脸完全贴在地上才将这至关重要的物证拍摄到照相机之中。
“小龙,你发现什么问题没有?”胖磊把照片放到最大。
“发现了。”
“什么情况?”阿乐把头也凑了过来。
“足迹前脚掌区变形严重,假如这是嫌疑人的足迹,那她的两只脚都存在骨骼错位的现象。”
“骨骼错位?两只脚?有没有指向性?”阿乐接连问出了三个问题。
“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还不清楚。”我实话实说。
“不懂咱先放放,让明哥他们进来吧,眼看就要天亮了。”胖磊建议道。
“嗯。”
“嫌疑人为女性的可能性较大。”明哥进门只瞟了一眼,便得出这个结论,接着他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尸表,“尸斑沉积于背部,死者死亡时,一直保持仰面向上的姿势,不存在移尸的可能性。尸斑刚形成不久,结合伤口的新鲜程度,死亡时间不超过6个小时,具体被害时间应该是在头天晚上11点左右。”
“死者头发上残存有洗发水,被害时,其可能在洗头。正常人洗头都会闭眼,嫌疑人应该是利用这个时机杀的人。
“心脏位置的三刀可以断定为致命伤,从伤口的位置很容易判断出,凶手在杀人时,是和死者相对而站的。”
明哥掰开那三处“I”形的伤口:“角度向下倾斜不明显,凶手持刀摆臂的弧度并不是很大,也进一步说明凶手的身高并不是很高。”
明哥拉开软标尺,贴着尸体测量了一下数据:“尸长182厘米,再结合伤口的位置来分析,嫌疑人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明哥说完看了我一眼。
通过脚印判断身高对我来说是一项基本功,刚才明哥在门外已经得知我提取到了脚印,他看我一眼,是想得到我的求证,我会意之后,解释道:“我虽然在地面提取到了几枚赤足足迹,但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为嫌疑人所留,而且脚印的前脚掌有严重的骨骼变形,暂时无法判断凶手的身高。”
明哥“嗯”了一声,没有停顿,接着说道:“心脏的功能主要是泵血,以维持人体的新陈代谢。在受到锐器刺穿时会喷溅出大量的血液,但浴室的地面上这一特征并不明显。”
“冷主任,我们进来时,浴室的淋浴头是打开的。”阿乐提醒了一句。
“淋浴头固定在墙面上,就算一直打开,也只能保证在淋浴范围内的血迹会被冲洗掉,而且浴室地面为了下水方便,都是靠近下水孔位置地势较低,这间浴室的地漏在淋浴头的正下方,也就是在西边的位置,死者和嫌疑人相对而站,喷溅血迹是往门的方向喷溅,而门口位置地势较高,不管淋浴头怎么开,门附近的喷溅血迹都不会受到影响。”明哥说完指着墙面上那个可以活动的小淋浴头,“我推测,凶手在杀人之后,极有可能冲洗过地面。”
明哥的一番话,给我堵住了一条疏漏:“活动淋浴头我还没有处理,等尸体运走之后,我立刻就用试剂显现,看看上面有没有指纹。”
“好!”明哥小心地把那个可以手持的淋浴头用物证袋包裹之后,接着说,“我刚才在门外仔细观察了一下室内,除了浴室,其他地方很整洁,看不见一点儿血迹,而且房间的垃圾桶内也没有用于擦拭血迹的纸张、毛巾等物品。凶手在杀人时,喷溅出的血迹不可避免地会沾染到她的身上,而且量不会少,她能如此轻易地清洗掉血迹,我怀疑她在作案时,也有可能是赤身裸体的。凶手杀人之后,在卫生间内冲洗干净身体,接着穿衣离开,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外部现场会如此整洁。”
“嗯,完全有这个可能。”
“小龙。”
“怎么了,明哥?”
“把从垃圾桶内提取的一次性拖鞋拿过来一下。”
“好。”我从物证箱中取出物证袋递了过去。
明哥瞅了一眼:“我刚才简单询问了一下楼层的服务员,宾馆大多是一男一女来开房,房间里的一次性拖鞋分男女号,咱们提取的这双应该是女士拖鞋,鞋底的部位有标注。”
在明哥的提示下,我看了一眼鞋底,不出所料,在鞋子的足弓位置有一个“女”字。
确定这一信息之后,明哥接着说:“根据楼层服务员介绍,只要有人退房,房间就会立刻被打扫,所以这双遗留下来的女士拖鞋不出意外应该是嫌疑人所穿。根据现场重建,符合一人作案的特点。结合物证,我的结论是,凶手是一名一米六五左右的女性。一男一女在一起开房,要么是相互熟悉,要么是招嫖。具体是哪一种,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
“对了,死者的身份搞清楚了没有?”明哥检查完尸表问了一句。
“死者的手机和钱包均被盗。身份暂时不清楚。”
“有财物损失?”
“难不成真是招嫖?小姐来了一招仙人跳?”胖磊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假如真是这种情况,那这起案件办理起来难度显然增加了很多。
招嫖引起的命案,凶手和死者之间有可能根本就不认识,现在死者的钱包和手机已经被盗,单靠目前提取的物证,根本没有破案的条件。但值得庆幸的是,“招嫖凶杀”存在被推翻的可能。
我从勘查箱中又拿出了几个物证袋:“这是死者的随身财物:一块IWC牌手表,市面价值应该在15万左右;一条金项链,重400克左右,按照市面价格也在10万上下;另外还有翡翠扳指以及和田籽料手链。所有这些都是直接扔在桌面上的,如果凶手的动机是侵财,手机和钱包能值几个钱?”
“会不会凶手不识货?”
“不会。”明哥开口解释,“如果嫌疑人的作案动机是侵财,他应该不会放过任何一件财物,而且你们看这个。”明哥举起了那把有点儿弧度的匕首,“刀鞘被压在尸体下方,从材质上来看,除了刀刃以外,刀鞘和刀柄的做工很精湛,而且都是纯金打造,作案凶器也是价值不菲。”
“凶手用的是金刀?”胖磊觉得不可思议,“这么长的刀,怎么也有一斤多重,这要值多少钱?”
“按照市面上的价格,光材料费都要十几万。”我估算了一个价值。
“我×,大手笔啊,用十几万的刀做凶器?”阿乐也感觉到有些难以想象。
“结合小龙提取的物证综合分析,嫌疑人其实真正的作案动机还是杀人,招嫖小姐对钱财的渴望要高一些,就算是和死者发生矛盾,也不至于以杀人的方式来解决矛盾,而且从凶手对杀人时间段的把握来看,她还是有事先预谋,所以凶手是招嫖小姐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我个人还是倾向于熟人作案。”
“凶手会不会是那个开房的女孩儿?”
“不好说,我们先要把痕迹物证分析完毕,等刑警队抓到人才能有所判断,现场疑点很多,我就怕出什么幺蛾子。”我有些担心。
“能不能别乌鸦嘴?”
“是不是乌鸦嘴,很快就会知道。”
四
勘查结束的时间恰到好处,我们在人流刚有所聚集时,便把尸体送往了殡仪馆。尸体解剖并没有发现关键线索,三个小时之后,尸体被推进了冷藏柜。
痕迹检验室内,阿乐给我打起了下手。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找足内足迹。”我用剪刀把那双一次性拖鞋的鞋面给剪掉,只留下鞋底的部分。
“你说的是这个?”
“对,足内足迹在我们痕迹学上也叫鞋内底足迹,它是指赤脚或者穿袜脚在行走的过程中,以鞋内底或鞋垫为承载物,经过反复接触、摩擦与挤压后留下的印痕。人足底长期踩踏在内底上,反复摩擦运动,脚掌或穿袜的脚底各个突起部位与之接触,人体的汗液通过脚掌皮肤乳突花纹上的诸多汗孔溢出,与脚掌或者袜底上的污垢混合,黏附在鞋内底或者鞋垫上,再加上人体自身重力的影响,很容易会形成清晰的印痕。而且宾馆的一次性拖鞋的内底是白色的,更方便于我们发现。”
“你不是在现场提取到了足迹?还要鞋内底足迹有什么用?”
我摇摇头,说:“我父亲经常对我说这样一句话:‘咱们干技术的,最怕的就是先入为主。’虽然卫生间内有赤足足迹,但也存在一定的变数,万一楼层服务员没有打扫干净,是上一个客人留的怎么办?如果我们单方面认定这是嫌疑人所留,很有可能会导致侦查方向的偏差。但拖鞋上的鞋内底足迹则不一样,我们已经证实,拖鞋就是嫌疑人所穿,如果拖鞋上的鞋内底足迹也有足部变形特征,那就基本上可以确定凶手的这一特征。”
“原来是这样。”
“来吧,咱们还要抓紧点儿时间,我测量完数据之后,还要把鞋子交给老贤。”
“提取DNA?”
“对,这种汗液内足鞋印,很容易找到脱落细胞。”
“我×,还有什么细节是你们发现不了的?”阿乐竖起了大拇指。
“我接受你的夸奖。”
调侃之后,我很快进入了比对状态,两种足迹的认定原理很简单,把鞋内底足迹照片和现场提取的足迹照片按照同比例缩放,只要数据吻合,基本就可以认定种类。前后也就半个小时,我就把拖鞋送进了老贤的实验室。
从实验室折返回来时,胖磊的办公室正好虚掩着,他的两只胖手正在电脑前不停地点击着鼠标,满屏幕米粒大小的软件图标,让我有些密集恐惧症发作的感觉。
“磊哥,你这是干啥呢?”我推门走了进去。
“车牌!”胖磊指着屏幕上一张模糊的照片说道。
“啥车牌?”
“根据明哥告诉我的作案时间段,我调取了案发现场周围所有的视频,正好发现了一段死者的影像,他是被一辆黑色的轿车送过来的,视频有些模糊,我正在处理图像。”
“有没有难度?”
“有一点儿,但是难度并不是很大。”
听胖磊这么说,我瞬间轻松了不少,我给他点了一支烟卷:“不过话说回来,我对你这处理图像的本事还真是好奇,这到底是啥原理?”
胖磊很享受地抽了两口烟卷,放松地说道:“原理其实很简单,不过隔行如隔山,你对图像的成形并不是很了解,所以会觉得很神秘。”
“哦?洗耳恭听。”
“图像学上,把模糊图像大致分为五种。第一种就是非正确曝光的模糊图像,是由于拍摄时曝光不足或者曝光过度;第二种是运动模糊图像,是由于拍摄期间摄影机和被拍摄物体之间有较大的相对运动,而拍摄的快门速度又比较低;第三种,散焦模糊图像,是由于镜头对焦不准确,使得被拍摄物体的主体形象模糊不清;第四种是噪声干扰模糊图像,是由于成像系统中存在噪声干扰,随机地附加到了图像上;第五种是衍射模糊图像,是由于摄影系统的实际孔径大小有限,存在光的衍射效应,使得景物的光电在成像面上形成光斑,成为衍射模糊图像。
“知道了模糊图像的形成原理,接下来要分析图像的本质:其实一段影像是由若干帧单幅画像组成的,通常每秒有25帧的图像,理想状态下,如果拍摄的影像清晰,每幅图像中都应该含有相对完整且有价值的信息,如较为清晰的车牌号码、五官分明的人像等,但由于以上种种原因,会使得单帧图像的信息很不完整,导致一些重要信息的丢失。
“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分析,图像噪声分布是随机性的,在某一帧图像中丢失的信息,常常能在另外几帧图像中找到。处理模糊图像的原理其实就是将所有的图像融合在一起,将有用的信息进行整合,就可以得到较为完整的图像信息。”
“也就是说,磊哥你要把每一帧的图像全部找出来?”
“嗯,对头。”
“我×,一秒25帧图像,一分钟就是1500张图片,这是人干的活儿吗?估计也只有你坐得住。”我真为胖磊的毅力感到惊讶。
“没有那么夸张,其实关键时刻,也就那么十来秒的工夫就能搞定,你哥我可是老手,能不能不要用菜鸟的思维来衡量我?”胖磊很自信地朝我挤眉弄眼。
“得,你赢了。等待你的好消息!”
“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差不多了。”
“妥了,老贤那边一结束,就可以开碰头会了。”我伸了个懒腰,躺在了胖磊办公室的沙发上。
五
下午3点,专案会准时召开,会议依旧由明哥主持。
“尸体解剖确定了死亡时间在案发当晚的11时左右,死因心脏锐器伤,作案工具就是嫌疑人丢弃在现场的那把匕首,我这边暂时就这么多。”
明哥简明扼要地介绍完后,老贤开了口:“宾馆房间内的一次性拖鞋上,提取到了少量的脱落细胞,经过比对,基因型为XX,女性,DNA信息我们不掌握。接着我在死者的胃内检测出了西地那非成分,它是全球第一个口服PDE5抑制剂,用于治疗男性勃起功能障碍,在我们国内,通常叫它‘伟哥’。‘伟哥’的物理特征是蓝色薄膜衣片,除去包衣后显白色;我从死者胃内提取的‘伟哥’消化并不是很完全,说明是刚刚吞食不久。按照正常的推理,估计死者是准备洗完澡后和某人发生性行为。”
“而这个某人,就是嫌疑人?”
“目前来看,应该是这样。”老贤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照这样分析,死者和嫌疑人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啊!”
胖磊使劲儿拍了一下桌面:“肯定是熟人作案!”
“小龙,你那里有什么要补充的?”
“我一共提取到了两种痕迹,第一种是指纹,在现场指纹主要分布在室内家具摆设、手持淋浴头以及房卡之上,家具摆设因为很多人触碰过,所以并没有比对的价值,但手持淋浴头和房卡上的指纹具有唯一性,综合分析多枚指纹后,我在房卡上确定了一枚嫌疑人指纹,通过指纹的大小和边缘形态分析,为女性所留。
“第二种为赤足足迹。现场提取的足迹有很严重的变形,所以无法分析凶手的体貌特征。造成脚掌严重变形的原因有多种,我也拿捏不好,只能事后联系省厅或者公安部的专家。”
“嗯,焦磊,你说说看。”
“时间太短,我调取了大量的视频,还没有来得及分析完。”胖磊从本子中抽出一张打印好的A4纸:“我在其中一段视频中发现死者是乘坐一辆车牌为‘湾A66688’的黑色奔驰轿车来到案发现场的,目前死者的身份不明,或许车主能帮我们找到一条捷径。”
“干得漂亮!”我冲胖磊打了一个响指。
明哥接过A4纸看了一眼:“好,回头我让徐大队通知车主过来接受调查,焦磊,你那儿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还有一点,而且这一点还非常关键。”
“哦?怎么说?”
胖磊表情严肃:“我调取了吧台的监控录像,发现当晚开房的是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小丫头,目测年龄不超过20岁。”
“我看了住宿登记,女孩叫张文,只有18岁。”明哥补充了一句。
胖磊接着说:“而且奇怪的是,这个叫张文的小丫头开完房后,只是乘坐电梯到四楼转了一圈,前后连两分钟都没有,然后又乘电梯下了楼,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监控画面里。张文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死者才赶到宾馆,按照监控上的时间显示,正好是10点半,距离凶手作案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如果我分析得没错的话,张文有不在场证明。”
“会不会走的楼梯?”我提出了一个假设。
“楼梯口也有监控摄像头,我看了,她从电梯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宾馆的视频画面里。”
“这难道还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我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胖磊紧接着又拿出了厚厚一沓照片摊在桌面上:“不管怎么说,嫌疑人出现的时间节点是从张文离开到死者前来的这一个小时。”胖磊把照片分成两摞,一摞画有红色的圈圈,另外一摞没有任何标记,他接着说:“嫌疑人和死者是分开进入的房间,这一段时间内单独进入房间的女性都有作案的可能性,我把这些人的照片全部打印了出来,因为监控视频的质量问题,照片只能识别出衣着,面部特征分辨得并不是很明显。画圈的这10人,一进电梯就按动了4层的按钮,而没有画圈的这一摞,按动了其他楼层的按钮,我担心嫌疑人会注意这个细节,从别的楼层走楼梯到达案发现场,所以我一股脑儿把所有人的影像资料全部打印了出来,总共24人,凶手肯定藏在其中。”
“开会之前我接到电话,张文已经找到了,你把这些照片带上,从她那里应该可以了解一点儿信息,争取尽快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行。”
六
20分钟后,我们在刑警队的询问室内看到了一身萝莉打扮的张文,因为她现在还没有作案嫌疑,所以只能在询问室内接受问话。
“你叫张文?”明哥语气算不上和善,在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她还是有同案犯的可能。
“警察叔叔,你好凶。”张文忽然噘起嘴巴,毫无征兆地流出了眼泪。
“你……”一向铁面无私的明哥看到这种萌萌的场面,也顿时乱了阵脚。我忽然怀念起叶茜在的日子,如果她在场,对付这种小萝莉,肯定是一拿一个准儿。
“呜呜呜……”张文的哭声越来越大。
明哥双手一摊,朝我使了个眼色:“小龙,你来问吧,我去徐大队办公室等你。”
“嗯,行。”
“给,照片也交给你了。”胖磊拍了拍我的肩膀,步了明哥的后尘。
最终,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阿乐。
“别他妈哭了,18岁了,装什么清纯!”阿乐在我面前从来不做作,他一脸痞气地冲张文喊道。
阿乐此言一出,时间像是静止一般,询问室内突然静得有些诡异。
我和小萝莉都觉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感到惊讶的是,为何阿乐会对这么可爱的小萝莉张口就骂。
而张文的想法可能和我如出一辙。
“美瞳,烟熏妆,牙上的烟垢,左手腕上的文身,再加上你那割得不成功的双眼皮,”阿乐说着,撸起了袖管,露出了左臂的文身,“你哥我在混社会的时候,像你这样的丫头见得太多了,怎么着,你还想继续装吗?”
“大哥,你这文身不错啊!”女孩突然换了一副高冷的模样。
“有眼力见儿。”
“不过警察也能做文身?”
“×,你看见我穿警服了?你哥我是协警,所以有话给我好好说,要不然这位警察‘欧巴’要是走了,我可没有好脸色对着你。”
“切,你难道还想跟我动粗?”张文有些不屑。
“不行我关掉监控,咱试试?”阿乐的脸阴得很难看。
“得,怕了你们了,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张文眼睛一转,很快权衡了利弊。
“妹的,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说,昨天晚上你去‘蜜恋’宾馆干什么了?”
“能不能给我来支烟?”张文瞅了一眼桌面。
“行。”我答应了她的要求。
“吧嗒。”烟卷被点燃,张文很享受地抽了一口,“也没干啥,就是赚点儿外快。”
“赚什么外快?”
“‘蜜恋’宾馆可是咱们市的‘打炮’圣地,宾馆天天客满,想尝鲜的人又很多,尤其是每个房间标配的欢乐椅,玩儿过的人都说可以欲仙欲死。我跟宾馆前台很熟,能订到房,着急‘约炮’的,可以从我这儿拿号,每个房间抽取100块的佣金。”
“宾馆还有黄牛?”
“喂,协警大哥,能不能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黄牛?我们是中间人好不好?”
“行,咱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来接着问。”我冲阿乐使了个眼色。
“嗯,警察叔叔你说。”张文撑起下巴又变成了萝莉模样。
“你是不是每次帮人开房都是用自己的身份证?”
“当然不是,用我的身份证开房还要加50块钱。”
“昨天有几个人用你的身份证开的房?”
“昨天生意不是很好,就一个。”
“男的女的?”
“女的,戴了一个口罩,说自己的身份证忘记带了,想要用我的开个房,谈好条件,我就帮她喽。”张文吐出一口烟雾,“我估计是出来偷情的,要不然干吗搞得这么神秘。”
“几点钟的事儿?”
“那是我最后一个单子,晚上9点半前后吧,具体时间我也记不住,你去宾馆的住宿系统上应该可以查到。”
“你能不能把当晚的情况仔细跟我说一下?”
“你比这协警大哥可爱多了,我当然愿意说啦。”张文嗲声嗲气,“当天晚上我本来打算要走,出门正好撞见一个人在宾馆外来回走动,显得很焦急,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我感觉是生意上了门。我一问,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想在宾馆开间房,提出用我的身份证,并且答应给我150元的佣金,条件谈妥之后,我就很自然地开了房,并上楼给她试了房卡,接着一手交钱一手交卡,拿完钱,我就和朋友去酒吧玩儿了通宵,手机一开机,接着就被你们给带过来了。”
“你看看,让你帮忙开房的是哪个人?”我把一摞照片递了过去。
张文掐灭烟卷,很配合地翻阅起来,很快,她把一张画圈的照片从中间抽出:“就是她。”
“你确定?”
“百分之百肯定,我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她那双鞋子,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人穿的是一双舞蹈鞋。”
“舞蹈鞋?”
“我从小学舞蹈,应该不会认错,大半夜穿舞蹈鞋来开房,绝对是个另类,我就多瞅了两眼。”
“行,那今天麻烦你了,你请回吧。”
“好的,警察叔叔。”张文冲我微微一笑起身离开,当她走到阿乐身边时,很嫌弃地丢了句:“协警大哥,你一点儿也不可爱。”
“哎,你妹的……”
“阿乐。”我忽然叫停了他。
看到我如此严肃,他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怎么个情况?”
“刚才张文提到了一点,我需要赶紧回去验证一下。”
“哪一点?”
我指着照片上女子的脚部:“白色舞鞋,凶手的脚掌严重变形,而且变形的部位全部集中在了脚尖的位置,你说什么舞蹈会对脚尖的位置造成如此大的损伤?”
“难道是小天鹅?”阿乐张开手臂比画了一下动作。
“极有可能,我现在需要去足迹库中找到芭蕾舞演员的赤脚足迹模板,只要一比对,就应该可以确定是不是。”
“嗯,好主意!”
七
明哥简单看了一眼问话笔录之后,同意了我的提议。在我问话期间,刑警队也联系到了奔驰车的车主,他也在抓紧时间从省城赶往我们科室。
痕迹检验室内,十几张照片被我从系统中调阅出,经过仔细比对,我发现了其中的规律。芭蕾舞又被称为脚尖上的舞蹈,舞蹈演员长期脚尖着地,很容易造成足部大拇指向内扭曲,跖骨和趾骨交接关节磨损变大,而我在现场提取的足迹均有这个特征,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一名芭蕾舞演员。
而且根据足部骨骼的变形程度来看,凶手有长期从事芭蕾舞工作的经历,否则变形绝对不会有这么严重。这一细节,将会对整个案件的调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晚饭之后,奔驰车的车主如期而至。西装革履、器宇轩昂,这位自称是某文化传媒公司老总的段智深,绝对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段总。”明哥放下他递过来的名片,客气地称呼了对方一句。
“警官,您说。”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开车送一名男子到我们市的‘蜜恋’宾馆?”
“有这么回事儿,什么情况?”段总很谨慎地问了一句。
“他的基本情况你能不能介绍一下?”
“可以,他是我的好友,是北京小驴奔跑文化传媒公司的老总,叫江宇。”
“你仔细看一下,是不是这个人?”明哥把一张死者面部照片递了过去。
“江总他、他、他、他怎么了?”
“昨天晚上,被人杀死在宾馆的房间里。”
“什么?”段智深仿佛触电般从板凳上坐起,不可思议地瞪着我们。
“胸口三刀,当场毙命,这是作案凶器。”明哥又拿出了另外一张照片。
“这、这、这不是江总的金刀吗?”
“哦?你认识?”
“我当然认识,这把刀还是几年前我们两个一起进藏,从一个得道高僧那里请来的护身法器。为了得到这把刀,我们每人花了50万人民币,我这里也有一把。”说完,他果真从腰间抽出一把和作案凶器一模一样的匕首,“你看,我的刀鞘上刻着‘善’,他的那把刻了一个‘忍’。”
根据段智深的提示,我们也发现了这两处不同。
“现在事情非同小可,我们怀疑凶手就是当晚同他开房的女子,你的口供至关重要。”
“我发誓,只要我知道的,我什么都说。”
“好,你和江宇是如何认识的?还有,当晚你为何会送他去宾馆,是谁让他去的宾馆?这些事情经过,你要仔细跟我说一遍。”
段智深紧张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我和他都是做文化传媒发的家,他的公司在北京,我的在咱们省的六合市,他比我起步早,而且生意做得也比我大,我俩最先是经过别人介绍认识的,因为经营范围有交叉,所以来往就比较密切,从认识到合作,我俩在一起估计有小10年的时间了。”
“最近他准备投拍一部超级网剧,投资和演员都已经到位,剩下的他准备交给我去做。因为这单活儿请的都是国内一线明星,所以我就想约他当面谈谈。可江总实在太忙,整天在国外飞来飞去,我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接到他的电话,当天飞机航班延误,他会在湾南省待上一天,我就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去机场接的他。”
“你是什么时候接到他的电话的?”
“昨天早上8点钟。我刚准备去公司,他的电话就来了。”
“也就是说,江宇来咱们湾南省,完全是因为凑巧?”
“那可不是,你不知道,他在北京也算是小有名气,我们这些省一级的传媒公司,都指着他发财呢,所以很难请。”
“嗯,你接着说。”
“趁这个工夫,公司上下陪他开了一整天的会,合同上有出入的地方,也基本谈妥,晚上我在省城最高规格的长江饭店设下晚宴,酒足饭饱之后,江总让我开车把他送到你们云汐市的‘蜜恋’酒吧,我本来已经安排好住宿,可他执意要去,所以我就亲自开车,把他给送了过去。”
“知不知道喊他来云汐市的是谁?”
“不清楚,江总他没有说。”
“一路上你有没有发现江宇和谁有过通话?”
“太多了,他的电话几乎一路都不带停的。”
明哥皱起眉头考虑了很久之后,接着问:“你仔细回忆一下,江宇有没有故意回避过你和别人通话?”
不得不佩服明哥的逻辑思维,江宇当天晚上很明显是和女人出来开房,这种私密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当别人的面说?如果段智深能回忆起这个细节,通过两人的通话时间就能找出可疑号码。
“故意回避……”段智深嘴中喃喃自语,“一整天我几乎都跟他在一起,如果说故意回避的话,就是在晚宴期间他曾出去过20分钟。”
“去哪里了?”
“就在饭店的大厅沙发上坐着,他好像是在和某人发短信聊天。”
“你怎么知道?”
“晚宴他是主角,我出去找过他,不过看他神情专注,我也不好去打搅,所以又折回了包间。”
“江宇在我们云汐市有没有什么朋友,尤其是芭蕾舞演员之类的?”
“我们做传媒的接触面太广,芭蕾舞演员更是多如牛毛,这个问题,我真的不好回答。”
“嗯,那行,今天的问话就到这儿,回头有问题我再电话联系你。”
“哎!”段智深惊魂未定地离开了科室。
明哥又仔细翻阅了一遍问话笔录:“凶手杀人使用的是死者随身携带的器具,说明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而且死者来咱们湾南省,完全是碰巧,凶手是如何能如此精确地掌握死者的动向的?他们这些做传媒的老总,身边应该不缺漂亮女孩儿,他为何还要执意让段智深把自己送到200公里外的云汐市?综合分析,嫌疑人对死者的吸引力很大,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咱们云汐市人。”
“明哥,你是怀疑,凶手是江宇公司的人?”
“完全有这个可能。”
“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明哥竖起了三个手指:“分三步走。”
“第一步,调取案发前一晚长江饭店的视频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儿线索。
“第二步,让徐大队逐一摸排死者当天和哪些人在通电话,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嫌疑人员。
“第三步,我们动身去一趟江宇的公司,看看能不能找到我们云汐市户籍的女员工。”
“明白。”
八
明哥带着我和阿乐坐上了当晚去北京的高铁,经过4个小时的颠簸,我们三人来到了此次的目的地——小驴奔跑文化传媒公司。
公司位于北京二环内的一栋写字楼内,从公司的规模来看,说是一家中上等的传媒公司也不为过。
老总失联,公司早就乱成了一锅粥,道明来意之后,公司的副总田静接待了我们。
“江总被人杀了,这么大的公司,我可如何是好?”我从她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悲伤,能让我们捕捉到的,只有对生意经营的担心。
“我觉得这不是我们目前该考虑的问题,我希望贵公司能够帮助我们提供强有力的破案线索。”明哥直截了当。
“不好意思,我失礼了。”善于交际的田静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各位警官,你们想问什么?”
“不知道你们公司有没有这个人?”明哥递过去一张嫌疑人的视频截图。
“根本看不清楚脸面,你们有没有更清楚的照片呢?”
“没有了,就这一张。”
“抱歉,我们公司人员流动很大,如果只是这一张模糊的图像,我根本对不上号。”
“公司有没有专门负责人事的职员?”
“公司的人事都是我在掌管,只要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都有印象。”
“好,换个问题,你们公司有没有湾南省户籍的员工?”
“你稍等。”田静拿起电话:“给我拿一份公司所有员工的花名册,现在就要。”
“麻烦了!”明哥客气道。
“咚咚咚。”很快,一位身穿OL(女白领)制服的女子抱着一个文件袋走了进来:“田总,您要的东西。”
“嗯。”田静不耐烦地挥挥手,从文件袋中抽出了职工表,她快速翻阅之后,很确信地摇了摇头:“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江宇身边有没有会跳芭蕾舞的朋友?”
“芭蕾舞?”
“对!”
“舞台剧也是我们经营的范围,芭蕾舞在舞台剧中是一个很宽泛的舞种,每年我们公司经手的芭蕾舞舞台剧最少有50场,参演的芭蕾舞演员少说也有三四百人,而且都是女性。”
“和江宇关系比较亲密的芭蕾舞演员有没有?”
田静微微一笑,无奈地摇摇头:“我们江总有个外号叫‘江门庆’,如果你们要从他身边的女性朋友着手调查,可能是个很庞大的工作量。”
真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到头来,就算是打破脑袋也没有想到,一件看似简单的杀人案,竟然会弄到如此复杂的程度,结束了对田静的问话,我们没有耽搁直接返回了云汐市。
通过询问刑警队“江宇通话记录”查询结果,我们得到的答案是“遥遥无期”。原来这家伙在短短的一天之内,接打了近300个电话,其中不乏单身女性,而且这只是一天的量,万一这个江宇是提前和凶手联系上,也不是没有可能,“上千条的通话记录”逐一甄别,想想头皮都发麻。
长江饭店的视频,在胖磊的仔细分析下,也没有什么好的反馈,视频上只能看出被害人当时在饭店的大厅通过手机和某个人在聊天,具体和谁,根本无从得知。
一桩普通的杀人案,最终却走进了迷宫,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刑警队身上。
等待真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九
对逆反心理十分强烈的阿乐来说,他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父爱和母爱。从他记事起,爷爷没完没了的唠叨,奶奶不痛不痒的训斥,几乎伴随了他整个童年的成长。
出来“混”的第二年,爷爷认为他走了歪路,活活被气死,不久后,他的奶奶也跟随着驾鹤西游,现在让阿乐唯一还有点儿念想的,就是这座近50年历史的灰砖四合院。
“老头子”是阿乐对他爷爷的代称,虽然阿乐没事儿总喜欢跟他顶上几句,但在阿乐的心里,爷爷的地位绝对是举足轻重。
“老头子,今天过得咋样?”只要一有空,阿乐总喜欢在香炉前冲两位老人絮叨两句,“要不是你心眼儿只有芝麻粒儿那么大,也不至于被我给气死,你说你走了就走了,还把我奶给带走了,老头子你也太自私了,有意思吗?”阿乐埋怨着鞠了三个躬后,将点燃的三炷香插进了香炉。
“想当年,我让你听我解释,你就是不听,有些话我不好说得太明白,要不然你孙子我就要走在你们前面喽,你看这是啥?”阿乐掏出了一个黑色的证件在两位老人的黑白照前逐一扫过,“瞧见没?认识不?”阿乐加重了语气,“尤其是你,老头子,给我瞧好了,看看这上面写的是啥?警——察——”
阿乐说完把警官证往香案上一扔,坐在板凳上点了支烟卷:“整天絮絮叨叨个没完,你们的孙子真正的身份是个警察,给你们长脸不?”他跷起二郎腿,夹着烟卷的手使劲儿戳着“老头子”的照片:“你呀你,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还有你!”阿乐很快转移了视线,“没事儿就喜欢跟着瞎起哄,他说我是黑社会,你就信了?哦,你们以为文身的就没好人了?瞎扯淡,那些整天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多了去了,被抓的贪官污吏,哪一个不比黑社会的可恨?”
说完,阿乐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可是你们唯一的亲人,你们为什么都不愿意相信我呢?”
“你觉得你相信你自己吗?”声音从阿乐背后传来,很有磁性,从音质判断,声音是从一名中年男子的口中发出的。
阿乐没有回应,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紧张感,他受过系统的专业训练,对方竟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自己的身后,这让阿乐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腰间。
“不用掏家伙,我没有带武器,今天就是来跟你聊两句。”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阿乐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把置于腰间的手下滑至口袋,接着他快速转过身去,一位戴着佐罗面具的男子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就连男人的五官都是那么陌生,几经思索之后,他很肯定,印象中他根本没有见过对方。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男人很自然地搬了一张板凳坐了下来,“来,咱们坐下来谈。”
阿乐屏息凝神。
“能不能给我来支烟?”男人问道。
阿乐没有说话,抽了一支烟卷扔了过去,男人单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烟卷上的品牌:
“手里有5亿的货,还抽这种13块一包的劣质烟,你也真够低调的。”
听着对方间接道明的来意,阿乐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鲍黑从金三角订了5亿的货,由猎鹰小队的队长王志强负责交接,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阿乐没有作声。
“不说话就是默认喽?”男人耸耸肩继续说道,“这批货还没有交接,鲍黑就被判了死刑,王志强也被你亲手干掉,而事情又被你给隐瞒了下来,这是巧合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颇有意味地上下打量着阿乐:“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很早就知道你,这些年你干过哪些事儿,我全部看在眼里。”
“哦?”
“哦?”男人微微一笑,“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喽。”
男人慢悠悠地掐灭烟卷,接着把烟头小心翼翼地装入上衣口袋:“这个我可要小心收好,否则要是被你拿去验DNA,游戏就不好玩儿了。”
阿乐冷哼一声,充满了不屑。
男人拍了拍身上的烟灰:“我还真没想到你的心能这么狠,为了独吞那批货,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
“嗡……”阿乐的脑袋里突然像炸开一样,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你的表情是不是在说,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男人仿佛洞悉一切的掌控者,“我已经跟你说了,有些东西只要我想知道,你根本瞒不过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乐心理的最后防线已经接近崩溃。
“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些时候有些私心可以理解,但做人不能太贪,那批货,你一个人吃不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还嘴硬?我这人做事,喜欢开门见山,按照王志强一贯的作风,在交易之前,他已经把这批货送到了中国,我需要从你这儿知道,这批货的藏匿地点。”
“你不是自称可以洞悉一切吗?难道这个还用问我?”阿乐笑了笑。
面对阿乐的调侃,男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如果没有我们,这批货只能永远地埋在土里,如果你愿意跟我们合作,一切好商量,到时候绝对不会亏待你。”
“你们?还是个团伙?”
“乐剑锋,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勃然大怒。
“能不能别嚷嚷,回头我爷爷奶奶来找你,我可拦不住。”
“你……”
“既然你是来谈判的,就要有点儿诚意,别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在没有搞清楚这批货在哪里之前,你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现在就烂命一条,大不了你们把我弄死,可我要是死了,你能不能跟你的主子交差?”
“你到底想怎么样?”男人仿佛做了极大的妥协,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不想怎么样。”阿乐掰了掰手指,发出“咯咯咯”的响声,“看你的体格,也是练家子,现在我转成了文职,身体都快生锈了,要不陪我比画比画?”
男人很自信地回了句:“拳脚不长眼,要是伤了你,我可不管。”
“被打我也认了,谁让我长了一身贱骨头?”阿乐走到了院子中,摆出了格斗式,“来吧!”
“哼,这可是你自己选的。”男人本来就压了一肚子火,阿乐的提议,正好随了他的心。
见对方也拉开了架势,阿乐快速把重心置于两腿之间,迅速地移动双脚,就在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一米之内时,阿乐左手直拳,右手勾拳招呼了上去。
面对即将要贴近的两记拳头,男人丝毫没有避让,只见他下身马步扎稳,瞬间摆出格挡式,“嘭嘭”两声,阿乐的拳头完全被阻挡下来。
强烈的冲击,让阿乐的双手有些发酸,攻击之后,他火速拉开安全距离,趁着对手没有靠近之时,他用力地甩了甩十指关节。
“你就这两下子?”男人有些不屑。
“再来试试啊?”阿乐冲男人招呼着。
“你可要小心了!”男人话音刚落,身体如扑食的猎豹般冲到了阿乐面前。
“好快!”阿乐心里暗叹。
“嘭嘭嘭!”男人的拳法十分刁钻,阿乐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可以格挡。
“你在警校学得不怎么样啊!”男人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一边嘲讽,一边朝阿乐的要害挥拳,仿佛要将刚才受到的羞辱全部释放出来。
“根本没有任何破绽。”阿乐很想回击,但束手无策。就在他走神之时,一记摆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略带咸味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看着阿乐已被击伤,男人没有继续下去,他双手下垂,停止了格斗式:“小子,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哦?真的吗?”阿乐舔了舔嘴角的鲜血,不以为然。
“你小子是不是脑子被我打糊涂了?”
“可能是吧。”
男人感觉阿乐的状态有些不可理喻,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管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希望你慎重考虑那批货的事儿。如果你真的玩儿过分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让你知道我们的手段有多残忍。”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改天有空我再来拜访,希望到那时候你已经想通了。告辞。”怒气消散的男人,捋了捋衣袖准备转身离开。
“喂!”阿乐叫停了男人的脚步。
“怎么了?”男人背对着他,侧脸冷声问道。
“警体拳打得不错!”
十
一周后,刑警队的调查有了反馈,在案发前三天内和死者江宇通话的所有人均被排除。
“江宇来我们湾南省确实是属于偶然,‘蜜恋’宾馆的房间是当晚才开的,嫌疑人和死者没有通话,江宇怎么会跑到我们云汐市?”明哥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困惑之际,我的手机忽然传来一段铃声:“您有新短消息,请注意查收。”我拿出手机解锁屏幕,是叶茜发来的微信,那边传来一张她与一个黑人警察的合影,紧接着又来了一段语音:“小龙,我现在在美国的旧金山!”
“社交软件!”我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忽然喊出声来。
“对啊!”阿乐也应和道。
“QQ、微信、微博现在都有语音功能。”我仿佛拨开迷雾般顿悟。
“我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了!”胖磊一拍脑门儿,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很快,一段影像被他拖进了播放器里。画面中,死者江宇正在饭店的大厅中对着手机的听筒说话。
“这家伙果然在聊语音。”阿乐指着监控屏幕喊道。
“死者来我们湾南省纯属偶然,假如死者在社交软件上发了动态,嫌疑人恰好又是他社交软件的好友,这样就很容易暴露目标。”
“嗯,有这种可能。”
我打了一个响指,继续说道:“这也正好解释了嫌疑人为何拿走死者的钱包和手机;正常人都习惯把自己的相关证件放在钱包中,嫌疑人拿走钱包,是为了掩盖死者的身份。”
“拿走死者的手机,就是为了掩盖两人之间的对话记录!”
阿乐的抢答正是我想表达的意思:“没错!”
“按照小龙的推断,一切都很合情合理,我现在就把死者的好友段智深喊来。”明哥说完拿起了电话。
因为事关重大,而且江宇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所以明哥电话一挂,段智深就火速赶了过来。
“江总不经常玩儿微信和QQ。”段智深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差点儿把我浇个透心凉。
“你把手机给我,我找找看。”
“行,给你!”段智深把手机解锁后,递给了我。
我翻遍了江宇近一个月的朋友圈,几乎没有任何收获。
“微博呢?”这是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十分忐忑地问了句。
“我不是很清楚,我不玩儿这个,你看我手机上都没有这个软件,对我来说,平时微信就够了,不过……”段智深说到一半儿,眉头紧锁着仿佛在回忆什么。
“不过什么?”
“江总经常在我面前说他是网红,说他有上百万的粉丝,是不是你说的微博?”
“能有上百万粉丝的除了微博还能有什么?”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我接着问道,“你知不知道他的微博网名叫什么?”
“你稍等,我应该可以打听到。”段智深很快拨了一串电话号码,从手机屏幕备注的“媚娘”二字来分析,对方应该是个女子。
“哎呀,段总,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晚上有空吗?喝两杯啊……”段智深的手机隔音很差,从对方说话的语气来推断,很显然是个交际花。
“没心思跟你开玩笑,江总的微博名你知不知道?”
“他啊,当然知道啦,叫什么‘倔强的小毛驴’。也只有他死了我才敢说,这名字真他娘的土。”
“好了,好了,知道了!”段智深很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还没等他挂电话,我就已经在微博中搜索到了对方的昵称,点击进入主页,一条带有图片的微博引起了我的注意。
“又谈成了一部网络剧,马上答谢宴就要开始了,有没有想做女主角的?”文字下配了一张晚宴的照片,图片的下方显示出一串小字:“湾南省,长江饭店”。
常玩儿社交软件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出破绽,综合现在的所有证据分析,嫌疑人有可能是看到这条微博后,才知道了江宇的行踪。
我大致翻看了一下江宇之前的几条微博,不管是回复量还是转发量都高得惊人,按照正常的理解,估计他微博中的私信也不会少。嫌疑人能用微博和对方联系,很有可能双方是“相互关注”的好友。
我紧接着点开了江宇的关注界面,在近两千人的界面中仔细寻找:
“芭蕾舞,芭蕾舞……”我快速地翻动着每个人的信息。
“舞动精灵”“随风而动”“沉默的天鹅”……
10个芭蕾舞演员的微博被我圈了出来。
输入搜索栏逐一排查,很快“沉默的天鹅”进入了我的视线。她的粉丝只有区区几百人,微博中也几乎没有回复。
“一切都结束了。”这是她最近更新的一条微博,更新时间正好为案发当天夜里12点钟。
“这不是巧合。”我兴奋地翻动着她的所有微博,半个小时后,终于找到了几张她的自拍。
“磊哥,你看!”我把照片放大,递给了胖磊。
“发型还有身高,就是当天晚上开房的那名女子,绝对不会有错。”
“好,我联系网监的同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明哥把消息给发过去没多久,就得到了回复,“沉默的天鹅”真实身份叫闫梅,某传媒大学学生,上学时户口迁入学校一直未迁回,其原籍为云汐市城区惠港街道。得知了其住所,再加上指纹、足迹、DNA等信息,“天鹅”很快落网。
十一
说起1990年,闫求实几乎快乐开了花,和别的封建家庭观念不同,闫求实不指望老婆给自己生个儿子用来传宗接代,他打心眼儿里想要个女儿。“女儿好,女儿好,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他总是挂在嘴边。
三月,春风拂柳,产房里的一声啼哭,让他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是个闺女!”大夫站在走廊冲他喊了一句。
“真的是个闺女?”闫求实站在走廊上手舞足蹈。
“这家伙是不是受刺激了?生个闺女那么开心?”
“人家都是生男娃才开心,他八成是脑子不好。”
闫求实根本无心理会旁边人的窃窃私语,他之所以想要个闺女,是因为他早就有了打算。闫求实16岁入伍参军,在部队一直从事文艺工作,如今分配到了地方,他依旧选择从事老本行,在国企的政工部门当了一名职员。
他骨子里对曲艺的热爱,让他渴望能有一个女儿继承衣钵,好就好在老天帮他实现了这个愿望。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经常用这句诗来激励自己,所以他给女儿取了一个闫梅的名字,他希望女儿能宛如一棵傲雪的梅花,在艰苦的环境中绽放自己的美丽。
就这样,闫梅带着家人的祈盼,从3岁便开始了舞蹈基本功的练习,在长达15年的舞蹈生涯中,她渐渐地爱上了脚尖上的舞蹈——芭蕾。
值得庆幸的是,勤学苦练的她,还遗传了老爸的艺术天赋,不光在舞蹈上的造诣很深,而且在唱歌和表演上也丝毫不逊色;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的文化课在班级里更是名列前茅。
“你是我近几年来不曾多见的好苗子。”这是闫梅在参加艺术考试时,评委老师对她的评价。
为了能让自己有一个全方位的发展,在艰难地抉择之后,她最终决定,把自己的未来奉献给中国的电影事业。
2008年的9月,她独自一人踏上了求学的火车,这是她第一次背井离乡,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新的体验,一切对闫梅来说是那么新鲜刺激。
“自己的梦想就要在这里实现了,yes!”她第一次走进大学校门时,跃上半空,对自己许下了愿望。
大一堆积如山的文化课,让她忙碌而又充实,和别的院系不同,这所大学的表演学院十分重视学生的自我发展,只要熬过大一,剩下的三年要自由很多。
闫梅住的是四人间,寝室有三名室友,一个来自湖南,叫尹若冰,小名冰冰,天生一副国色天香的好容貌。一个来自北京,叫李婉如,长相虽然一般,但是据说她有一个背景很强大的“干爹”。人都有个比较之心,在闫梅的心中,这两位室友她根本就是望尘莫及,如果非要攀比,也只有寝室的“老疙瘩”吕双双能和她一较高下。
吕双双来自东北,根据她自己介绍,她的父母都是屯子里的农民,她能考上某传媒大学表演学院,完全是走了狗屎运。
人们都说,学校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这话一点儿也不假,在社会上,人被分为三六九等,在学校也不例外,因为吕双双自暴的家庭背景,让她很自然地被列为下等阶层,在这个炫房、炫车、炫“干爹”的生活圈里,她几乎被人看成另类,甚至有人觉得,跟她在一起很掉身份。
闫梅很欣赏吕双双的坦荡,虽然自己的出身比她要好一些,但也优越不到哪儿去,正因为这样,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闺密。
大一的生活虽然很艰辛,但充满了挑战,闫梅几乎以全优的成绩完美地结束了大一的生活,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差距从大二那年才开始逐渐被拉开。
“冰冰,你最近挺忙啊?”
“是啊,接通告接得腿都酸了,你怎么样?不是说你‘干爹’要投拍电影吗?你演女一号?”
“唉,别提了,本来是说请个一线明星来和我搭戏的,没想到剧组竟然只挖到一个二线,我已经没兴趣了。”
“你啊,就别挑了,你看看现在当红的明星,哪个不是在上学的时候就开始接戏?先别管电影好不好,混个脸儿熟最重要,等哪天我也傍个‘干爹’,让他也给我投一部电影。”
“你这姿色,傍个导演还不分分钟的事儿?导演系黄教授每次看见你,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现在玩儿的就是暧昧,能看到、吃不到的才算香,你要是还没出校门就被‘吃’了,以后就不值钱了,我要傍导演,绝对要一步到位。”
“还是你想得周到,咱们可是同寝室的好姐妹,等你哪天红了,可要带着姐姐一把。”
“没问题,都是同学,本身就要相互照应。”
这样的对话,李婉如和尹若冰几乎每周都要来一次,听得闫梅和吕双双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虽然闫梅心里极度厌恶这种炫耀攀比的行径,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现实。
“我觉得不管社会多黑暗,还是演技最重要,我要做中国未来实力派的女演员。”闫梅给自己树立了今后奋斗的目标,寝室的四个人,她是唯一一个能坚持每堂文化课都准时上课的“三好学生”。
虽然她很用功,但有些跟她关系不错的老师也经常委婉地劝她:“理论知识和社会实践始终都有一点儿差距,文化课学好的同时,还是要适当地去社会上找点儿机会。”
闫梅何尝不明白老师的意思,她也曾尝试过走出校门,但屡屡碰壁,只能让她变成“受惊的鸵鸟”。
“埋头钻研文化课”已经成为她掩盖内心脆弱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十二
“舍得,舍得,只有舍弃了才会得到。”室友李婉如常常挂在嘴边。闫梅不是傻子,她哪里听不出来话中的含意,但做人要有底线,如果自己苦练了20年,到头来还要选择“潜规则”,她宁愿放弃梦想。
回家做一名幼儿园老师,这是父亲给她早就留好的一条出路。
也许是因为寝室里一直有吕双双垫底,所以闫梅的攀比心始终没有那么强烈。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她把这句话贴在了自己的床头,用来激励自己永不言弃。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大四上学期一次偶然的相遇,让她的内心掀起了无法平息的波澜。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闫梅正要去图书馆借阅一本关于演员修养的专业书,刚一下楼,她便和吕双双撞了个满怀。
“干吗去啊?急匆匆的。”因为关系不错,闫梅就多问了一句。
“我男朋友来接我,我上去拿点儿东西。”
“男朋友?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才认识两天,昨天晚上才确定的关系。”
“干吗的?”闫梅随口一问。
“哦,彭导的外甥。”
“谁?彭导?”
“对,彭谦导演。”
“他可是全国十佳导演,你男朋友是他外甥?”
“嗯,亲外甥。”吕双双很骄傲地点了点头,“那个什么,我先不和你说了,他还在楼下等我,等哪天有空我们再聊。”吕双双蹬着细高跟,啪嗒啪嗒地踩着楼梯走向寝室。
在回眸的那一瞬间,她这才注意到吕双双手上拎着一个还挂着吊牌的LV手提包。
闫梅在楼梯间停下脚步,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让她不知所措,她几乎是目送着吕双双坐上了那辆酒红色的玛莎拉蒂,她攥着手里那个只卖20来块的手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显然已经成为寝室中最没有前途的那一位,她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难道自己真的要回家乡当幼儿园老师吗?”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算了,还是出去走走吧。”万念俱灰的她,放弃了去图书馆的念头,她站在学校大门外,看着一辆辆来回穿梭的豪华轿车有着说不出的忧伤,公交车站人影稀疏,她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硬币,随便找了一路车,走了上去,她蜷缩在拐角,若有所思地欣赏着逝去的风景。
“既然想要红,就不能当了婊子还立牌坊,这年头放不开怎么红?”这是最早一位有“干爹”的女生,在班级里的经验之谈。
说实话,当初闫梅打心眼儿里鄙视这个女生,可三年过去了,她已经参演了近10场电影,接过的广告也不下20条,其中更不乏一些知名品牌。令人讽刺的是,三年前都是大家在一起挤公交,而三年后,人家开着跑车,而自己还是在挤公交。
此时的闫梅忽然觉得那位女同学的话,似乎有了几分道理。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做不到。”闫梅依旧无法说服自己。
转眼间,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倒了多少趟公交车,饥肠辘辘的她,最终选择在一条美食街下了车。
表演学院的花费很大,这些年,闫梅的所有开销全部要靠父母仅有的一点儿工资去维持,所以她很节俭,路边摊是她经常光顾的地方。
有时她也曾幻想,能像电影里一样,在拥挤的街道,转角遇到爱,最好对方还能是某某总裁,接着再和自己演绎一场灰姑娘与王子的童话。
虽然她心里清楚“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但她还是会把这个编织出来的愿望,时不时地提起来满足一下小小的幻想。
“好啦,该回去啦。”闫梅把手中还带着辣酱的一次性饭盒扔在了垃圾桶中。
十三
虽然很舍不得,但是大学四年还是在弹指间散尽。演员是个青春饭,尤其对女孩儿而言。学校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如果你在毕业五年后还不见起色,那你基本上已经红不起来了,除非有奇迹出现。”
18岁入学,22岁毕业,再过五年,对女人来说,已经快到了要成家的年龄,这句话说得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
投简历,跑选秀,跑通告,没有门路的学生,甚至还会兼职跑龙套。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推销出去。
走出校门的闫梅,几乎是两眼黢黑,虽然她在学校练就了一身本事,可很多的公司对女演员的评判标准都是“身材和长相”。
“不行你就再闯两年,实在没有希望,再回来也不迟。”她在绝望时,父亲给了她极大的鼓励。
听着电话那边父亲苍老的声音,她在心里暗自发誓:“我一定要实现自己的梦想。”
口号虽然喊得响亮,但她还是像没头苍蝇一样东奔西走了整整一年。
“回去等消息吧,有合适的角色会通知你的。”这是一年之中,她听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自己已经出来一年了,可还是花着家里的钱,我真的要再继续下去吗?”身心疲惫的她,像只受伤的小猫,蜷缩在廉价的青年旅馆里,也只有手里的手机,可以暂时让她忘却心中的痛楚。
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省开支,除非是有免费的Wi-Fi,否则她的手机几乎都是处于断网状态。东奔西走的她,除非是真的无所事事,否则她才没有时间去关心朋友圈的是是非非。
坐在旅馆的高低床前,她抬头望了一眼海报上的Wi-Fi密码。
网络刚一连接,接连的几条微博私信,一条一条交替从屏幕上弹出。看着对方的头像,不用猜也知道是她曾经的闺密吕双双。
闫梅曾和吕双双一同患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闫梅把她视为最好的朋友,所以吕双双毕业这些年一直都和闫梅保持着联系。
闫梅看着那一行小字“北京小驴奔跑文化传媒公司签约艺人”问了句:“你的微博认证又改了?”
“唉,别提了,估计过段时间还要改,我又交了新的男朋友了。”对方发来的是语音。
“你这都换几个了?还换?”闫梅笑着回了句。
“娱乐圈,不是你娱乐我,就是我娱乐你,反正大家都是相互娱乐,经常换换口味也正常。”
“你可真看得开,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农村小丫头吗?”闫梅半开玩笑地说。
“唉,从大三就不是了,人哪,活得现实点儿挺好,虽然不能一步登天,最起码能离梦想近一点儿,其实傍大款这事儿,咱们要辩证地去看待。”
“你不会是要跟我讲哲学吧?”闫梅打了一行小字。
对方依旧使用语音:“这就好比给食品做广告,东西好吃,你要让别人知道,品牌打出去,自然会有人买账。要打品牌,必须要有投资,咱一没钱,二没背景,要想把自己的品牌打出去,你觉得应该靠什么?”
如果是在两年前,闫梅肯定会回一句:“靠自身的实力。”可如今自己沦落到了如此落魄的田地,她竟然不知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闫梅,别再傻了,女人的青春就那几年,你还在外面瞎折腾什么?娱乐圈就是个圈,它没有门,你要想走进来,必须有人站在圈里拉你一把,好在还有我,你别再浪费生命了,如果你再闹腾两年,那你就真跟这个圈无缘了。”
“我……”闫梅按住语音键,吞吐了半天,也只冒出了这一个字。
“我什么我,你平时连流量都舍不得开一下,我真的很难想象你现在落魄到了什么样子,想想我心里都难受。”
闫梅鼻子一酸,眼泪“唰”的一下便流了出来,这一年里,她几乎尝遍了各种辛酸,也受够了冷嘲热讽,吕双双的一句话,正好戳中了她内心最痛的地方。
“闫梅,你怎么啦?你还在吗?”
“在。”她擦了擦眼角,回了一个字。
“我现在就职的这个公司很有潜力,他们正在招艺人,我刚好又要跳槽,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要是考虑好了,来北京找我,我带你直接去见老总。”
闫梅不敢相信幸福会来得如此之快,她喜极而泣地回了句:“真的吗?”
“咱俩的关系,我还能骗你?千万别想着在外面瞎折腾了,你订好车票告诉我,我开车去接你。”
“嗯,谢谢你,双双。”
“跟我别说谢,我晚上还要出席一个晚宴,先这么着,到了给我打电话。”
“嗯。”
十四
也许是厌倦了漂泊的生活,再或者是多年的漂泊让她看清楚了现实,所以这次北上,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赌注。
“如果能成,继续追逐梦想,如果不行,坚决回家当幼儿园老师。”她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
车次定于第三天上午10点钟,经过八个小时的颠簸,她终于在站前广场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吕双双。
“你真的是双双吗?”闫梅看着浑身国际名牌的吕双双,眼睛差点儿要瞪出来。
“可不是我咋的。”吕双双操着一口东北腔,摘掉墨镜,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你这……”
“啥这这这的,我的车在地下停车场,我喊人过来帮你拎箱子。”
“哎呀,不用,我自己能行。”
“什么自己能行?我们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干苦力的。”吕双双不顾闫梅的劝阻拨通了电话号码:“杰米,马上来站前广场。”
“杰米?”
“哦,我男朋友的小跟班儿,我借来用一用。”
“你的鼻子,还有眼睛……”凑近以后,闫梅才看出一些端倪。
“去韩国做的,花了我三十几万。”
三十几万从吕双双口中说出,好像就如同三十几块那样随意,这让本来就很感性的闫梅不禁感叹物是人非。“她还是那个曾和我在门口排队买麻辣烫的双双吗?”闫梅看着她有些愣神儿。
“怎么了?”吕双双挥了挥手掌。
“哦,没什么,可能有些晕车。”闫梅用了个毫无破绽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行咱们去歇歇再走?反正也不急这一会儿。”
“没事儿,我怕耽误你的事儿。”
“嘿,我现在轻松得很,其实我根本就不是演戏的料,这一年多,大大小小的电影也拍了不少,可就是不温不火,我也想开了,不想遭那个罪了,我准备趁着年轻,多交几个男朋友,炒炒绯闻,抬抬身价,然后再接点儿商演,跑跑综艺节目,这样兴许还轻松一点儿。”
“有规划,挺好!”
“要说,还是我命好,你知道咱们寝室的另外两个吗?”
“你说冰冰和婉如?”
“对啊,现在都快混成‘外围女’了,行情价,不超过1000块一晚上。”
“怎么会这样?想当年她们可是咱们寝室最有潜力的两个人。”
“我呸!”吕双双啐了口唾沫,“在圈子里混,光会劈大腿最多只能当个‘外围’。那些大老板,一个个都猴儿精猴儿精的,你如果只是吸他们血的寄生虫,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拍死,群里流行一句话,叫‘狼狈为奸,互利互惠’。你要会用他们的资源,帮助他们创造最大的价值。”
“资源?价值?”
“别看我整天换男朋友,其实我有我的目的。每一个大老板发家,都有他压箱底的东西,当我摸清楚一个公司的套路之后,再把这个套路卖给更高一级的老板,这样就能帮助他们赚更多的钱,而我也就像踩楼梯一样,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走。”
“你不怕别人报复啊!”闫梅有些担心。
“我身边的老板是越换越大,小老板想报复,也要看看实力不是?而且我也不会傻到亲力亲为,这年头没有什么事儿是用钱解决不了的。”
“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吕双双有些无奈地回了句:“残酷的社会。”
说话间,杰米已经一路小跑地过来。“双双姐。”他恭敬地喊了声。
“把东西交给他,我们去前面等着。”说完,吕双双很自然地挽住了闫梅的胳膊,朝阴凉处走去。
步行没多久,一辆粉色的奔驰轿车便停在了两人的面前,闫梅看着那辆“京XLS520”好奇地问了句:“这是你的车?”
“对,男朋友刚送的,家里还有两辆。上车吧。”吕双双亲自给闫梅拉开了车门。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不可能。”吕双双打了一个响指:“杰米,去新光天地。”
“好的,双姐。”
“不是去传媒公司吗?”
“人配衣裳马配鞍,你穿成这样,指定会被人看不起,我带你去置办一身行头。”
“可是……”
“没事儿,我有卡。”
闫梅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很识趣地没有再说话。
十五
新光天地,在北京可谓顶级奢侈品卖场,它是由台湾零售业巨头新光三越百货与北京华联集团共同投资7.5亿元,在CBD商圈建起的顶级购物广场,总面积17.3万平方米。PRADA(普拉达)、CHANEL(香奈儿)、GUCCI(古驰)、S.FREEAGAMO(菲拉格慕)、HUGOBOSS(雨果博斯)、COACH(蔻驰)等均在新光天地设置有旗舰店,而且这些旗舰店首次做到货品“零时差”,每一季新品与其在巴黎店或纽约店中展示的毫无二致。拿GUCCI举例,这里的旗舰店面积比香港中环广场店的还要大。光顾这里的,基本都是一些超级富豪或者是大牌明星。毕竟那些动辄上万的商品,根本不是一般老百姓消费得起的。
车辆停稳,吕双双带着闫梅直奔二层的高级女装区。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个装修豪华的店铺前,门头上的英文,闫梅根本连见都没见过。走过橱窗时,她有心地扫了一眼标牌,还以为衣服上的一串“0”少点了一个小数点。
“贵宾您好!”门前的售货员小姐很有礼貌。
吕双双面无表情,十分高冷地递过了一张金色的卡片。
售货员双手接过,态度比刚才谦卑了很多。
“我男朋友给我的VIP卡,里面的余额应该够从头到脚置办一套,看到喜欢的随便拿。”
“这个……”
“你底子比我好,是个演戏的料,如果这次机会把握得好,说不定哪天就红了,我以后可都指望着你呢。咱姐妹俩别不好意思,就全当我投资了。”
“那……那……那谢谢了。”闫梅的虚荣心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在售货员细心的帮助下,一个小时后,吕双双刷掉了整整10万元,随后两人又从一层买走了近1万元的化妆品,这次购物才算圆满收官。
“走,去江总的公司。”
“朝廷有人好做官”,这句话虽然是在形容政坛,但放在这里也同样适用。
有了吕双双的推荐,作为公司的一把手,江宇亲自接见了闫梅。
“江总,这可是我的好姐妹,相当多才多艺,你以后可要好好地照顾照顾哟。”吕双双像个顽皮的孩子,抓着江宇的手,不停地荡着秋千。
“啊呀,我的小双双,有你的推荐,我哪儿能不重视啊,放心吧!”江宇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你叫闫梅是吧?”江宇拿起了简历,简单地扫了一眼。
“是!”闫梅看着比自己父亲小不了几岁的江宇,有些怯懦地点了点头。
“你都会哪些才艺啊?”
“唱歌、演戏、话剧、舞蹈。”
“嗯,确实多才多艺,以后可以考虑多方面发展。”
“真的呀江总,那以后可多靠你栽培了。”吕双双时刻不忘给江宇灌迷魂汤。
在传媒界驰骋了数十年的江宇,哪里会被这点儿伎俩给骗到,他直言不讳地说道:“话谁都会说,但才艺靠的是真功夫,虽然你是双双介绍来的,但我还是想看看你的本事,这样我好确定你未来发展的方向。”
“这个绝对没有问题!”听江宇这么说,闫梅的心里顿时踏实许多,她真的很担心这个江总只会以貌取人,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是选择了以实力说话。从这一点也至少说明一个问题,这位江总或许真的有意要包装自己,否则不会如此认真地让自己展示才艺。
“那就先从唱歌开始吧,你是唱……”
“我最拿手流行歌曲。”
“好,那就来首王菲的《传奇》。”
王菲的歌对唱功的要求很高,从点歌这个细节来看,江总绝对是个行家里手,闫梅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说了句:“没问题。”
“OK,直接唱副歌的部分就好!”
“嗯。”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虽然是清唱,但闫梅已经把这首歌拿捏得炉火纯青,让周围的听众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这婉转悠扬的曲调之中。
“不错!”江宇很赞赏地拍了拍巴掌。
“多谢。”
“演戏和话剧,我们可以在以后的合作中再尝试,你刚才说你还会舞蹈?”
“对,从小学过芭蕾舞,这些年一直没有放下过。”
“嗯,难怪身形这么好。”江宇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闫梅一番。“今天方便展示一下吗?”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可以,双双,能不能麻烦你把车后备厢的舞蹈服给我拿来?”
“愿意效劳。”
也许是吕双双在,江宇有所顾忌,就在吕双双转身离开办公室时,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一种闫梅看不透的东西,这种眼神,让闫梅想起了动物世界里准备扑向羚羊的猎豹。
“他到底想干什么?”闫梅感到了一丝不安。
“不用太紧张,我平时看人都是这个样子。”江宇的一句话,让屋内的气氛缓和了很多。
也许感觉自己错怪了江宇,她红着脸轻声“嗯”了一声。
听着闫梅嫩声嫩气的回应,江宇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我×,好久没有这个感觉了!”他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视线又在闫梅身上重新游走了一番。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宇很不舍地收回目光,一切仿佛都未曾发生过。
“舞蹈服来了,你快去卫生间换上。”
“嗯!”
几分钟后,闫梅重新站在了办公室内。
“嗯,可以开始了。”在江宇的示意下,闫梅多年的舞蹈功底,在这一刻完全被释放,脚尖的交错,勾勒出形体的美感,让作为观众的江宇如痴如醉。
“要是能穿着芭蕾舞服……那一定是一件很带劲儿的事儿。”意淫中的江宇,下身奇迹般地有了反应,这让他很是吃惊。
长期纵欲过度,让他的性功能常年只能靠药物去维持,没想到区区的一段舞蹈,竟然能有如此神奇的功效。“果真是个极品。”他对闫梅做了一个终极评价。
“啪啪啪……”江宇卖力地拍打着手掌:“跳得真是太好了。”
闫梅微微躬身,表示谢意。
“江总,你觉得我这个姐妹怎么样?”吕双双趁热打铁。
“很不错!”
“既然不错,那就直接签了呗。”
“这个……”江宇略显为难。
“双双,公司的艺人哪里能说签就签,我刚来公司,很多东西还不懂,等我熟悉了也不迟。”闫梅出来打了圆场。
“行,反正也不是着急的事儿,既然我已经给二位搭上线,江总,你能不能放我一马呢?”吕双双嗲声嗲气地问道。
“笑话,你可是冯公子的女朋友,我这小庙还能拴住你这大佛?”
“OK,那明天就让我的姐妹过来接替我上班喽,你看行不行呢?”
“行行行,都随你!”
就这样,闫梅很自然地成了公司的一名待签艺人。
十六
“要想今后有所发展,必须要在圈里混个脸熟。”
所以从闫梅上班的第一天起,陪江宇出去应酬,便成了主要工作。
因为在饭桌上,她确实接触到了不少导演和编剧,所以她对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的抵触,可就在一个月之后的一天晚上,令她没有想到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那是一次电影杀青的庆功宴,作为一把手的江宇被灌了不少白酒,等饭局结束之后,他已经不省人事,但在他半睡半醒之中,还是点名让闫梅送他回别墅。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闫梅并没有拒绝。
“反正他老婆孩子都在家,他就是想,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这一点闫梅很有自信。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顺利,江宇的司机把车停在别墅外,闫梅则把江宇搀扶到客厅的沙发之上。
“能不能给我倒杯水?我心里好难受。”江宇呢喃道。
“好的江总,你稍等。”闫梅起身走进厨房,用玻璃杯倒了一杯白开水。
“去卫生间给我拧一条毛巾,我擦擦身子。”江宇又说道。
“嗯!”闫梅依旧照做。
可就在她身影刚闪进卫生间之时,江宇突然从沙发上坐起,脸上丝毫没有刚才的醉意,紧接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片粉色的药扔进了水杯,药片与水快速地发生反应,前后也就几秒钟,指甲盖大小的药片在水杯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总,你好些了没有?”闫梅拿着两团拧干的毛巾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我有点儿口渴,你帮我试试水还热不热。”
“好。”闫梅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
“差不多可……以……了……”最后一个字说完,闫梅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江宇起身推了推闫梅的身体,确认没有任何反应之后,他拨通了自己司机的电话:“你小子这招儿真损,药不错。”
“谢谢老板夸奖,今天老板娘不在家,请老板好好享用。”
“得了,你回去吧,回头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老板!”
江宇挂掉电话,抠了一粒伟哥塞入口中,借着药力,他把闫梅扛进了自己的卧室。
那一夜,闫梅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她醒来时,下体的疼痛差点儿让她昏死过去,看着枕边的江宇,她就是再没脑子,也已经猜到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你还是个处!”
“你……”闫梅虽然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当它真正发生时,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废话我也不跟你多说,”江宇换了一副模样,振振有词地说道,“你如果想告我,出了别墅左转就是派出所,不过公司会有专业的律师帮我打官司;如果你全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就把这份合同签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公司的正式签约艺人。”
江宇说完,把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扔在了闫梅的身上:“两条路,你自己选。”
“他为什么在糟蹋了我之后,还能如此理直气壮?”闫梅从未感受过如此的羞辱,但她别无选择,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把自己裹在被子当中,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个行业有一个行业的潜规则,既然你想混这个圈子,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儿,我江宇好歹在圈子也算是个人物,你跟了我,最起码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艺人,你再想想那些削尖脑袋想往圈里挤的其他人,他们有的人被潜了无数次,还只是个跑龙套的,相比之下,你已经算是走了捷径。”
江宇的话,让闫梅无言反驳,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就算是别人免费把你给玩儿了,你还要笑嘻嘻地回一句:“大爷常来啊。”
“唉,既然事情已经成为定局,自己也没有必要得罪这棵大树。”稍微平复之后,闫梅拿起了床上的那个文件夹,在签名栏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识趣的女孩儿!”兴奋之后的江宇,又肆无忌惮地扑了过去。
第一次被攻陷,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就变得理所应当:“我还是喜欢你穿芭蕾舞服的样子。”江宇在闫梅身上玩遍了所有花样之后,总结出了一条最让他百试不厌的玩法。
虽然肉体上饱受折磨,但在事业上江宇确实给了她极大的帮助,公司只要有合适的角色,总少不了闫梅的戏份,这让她总算找回了一丝安慰。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娱乐圈中存在一种怪现象,有些艺人就算是一天24小时滚动出现在电视机上,也很难被人记住,而闫梅恰恰就属于这一种。
她被公司签下的一年多里,大大小小的戏演了不下30场,可无奈还是不温不火。
“太普通,没有特点,很难被人记住。”这是公司导演对她的评价。
“没事儿,慢慢来,实在不行,咱们就花钱炒作,混圈子,也不一定就要演技好。”看着闺密吕双双借着炒作混得风生水起,闫梅似乎又看到了一点儿希望。
“反正自己还年轻,慢慢来吧……”闫梅总是用这句话给自己打气。
可她哪里知道,江宇对她的倾斜,已经引起了公司高层的极度不满,他们觉得,把所有的资源都用在一个根本捧不红的女演员身上,简直是极大的浪费。
高层之间激化的矛盾,也让江宇开始对闫梅有了一些偏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风言风语的催化,闫梅在江宇心中渐渐地被打上了“肉鸡”的标签。“肉鸡”是对那些只会卖肉上位的女演员的恶称,一旦被贴上了这个名号,除非是走了狗屎运,否则这辈子就基本可以和“明星”两个字彻底划清界限了。
十七
“晚上有一个导演的聚会,你去陪酒。”
“刚入门的导演聚会,也让我去?”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最近闫梅能明显地感觉到江宇对自己很不耐烦,而且让她出席的场合也越来越低端。
“唉,谁让自己老红不起来呢?算了,就这样吧。”
看着闫梅对自己的安排逆来顺受,这让江宇更加觉得闫梅其实就是一个“肉鸡”。
一次和几位好友聚餐之时,江宇忽然有了一个很刺激的想法,他借故将闫梅灌醉并勾结三名好友,在酒店的房间里,上演了一场“四男战一女”的“大戏”。
没想到这一次,却触碰到了闫梅的底线。
“你搞我我忍,因为我别无选择;但是我是人,不是你养的母狗,去你妈的梦想,我不干了!”闫梅当着江宇的面,把合同撕得粉碎。
矛盾既然已经不可调和,江宇也没要留的意思,就这样,被彻底敲醒的闫梅,带着绝望踏上了归途。
常年的奔波,已经让她有快四年的时间没有回家,再次站在家门前,一切都是那么亲切和温馨。
“其实当一名幼儿园老师也挺好。”一想到父亲,她忽然很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亲口对他说一句:“女儿以后不走了,天天陪在你身边。”
可就在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像是停了电的机器,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墙上的那张黑白照片。
“妈,我爸他……”
“去给你爸上炷香。”
“这、这、这怎么可能?”
“走了有一年了,一直没敢跟你说。”
父爱,一直是闫梅能够支撑下去的强大动力,回想着父亲宠溺自己的点点滴滴,闫梅的泪水不住地往外涌。
“呜呜呜呜……”她重重地跪在地上,“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见我爸最后一面?”
“你爸快走时,我给你打过一个电话,是一个姓江的经理接的,他说你在拍戏,没有空回来,这件事我也征求了你爸的意见,他也不想让你分心,毕竟有个戏拍不容易,他怕耽误了你的前程。”
“江宇……”闫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你也不能怪那个江经理,他也是为你好,你万一中途回来了,耽误了剧组的拍戏,对你肯定影响很大。”
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她没有理会母亲的唠叨,当她给父亲磕完三个响头之后,接着便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内。
从踏进表演学院那一刻起,所有的过往如同纪录片胶片一样在她眼前一点一点地滑过,除了那少得可怜的回忆外,这8年里,留给她最多的就是凌辱和痛苦。而这一切的根源都要归结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江宇。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念头一旦产生,在闫梅的心里便挥之不去。
她想过无数的杀人方法,但最终还是因为地域的原因而无法实施。
念头埋在心里,日子依旧继续,一年的时间在弹指间流逝,人们都说,时间是治疗痛苦的一剂良药,虽然闫梅的心中始终藏着恨,但她不得不接受无法报仇的事实。
俗话说得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闫梅偶然翻到的一条微博,让她的怒火重新燃烧了起来。
“江宇竟然在省城的长江饭店,这一次我一定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闫梅早就构思过N种杀人计划,她不经大脑思索,就知道该如何将其碎尸万段。
闫梅对江宇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他除了是传媒公司的老总外,还是一名网红,每天刷微博,几乎成了他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而闫梅在江宇的微博中还是“特别关注”,所以只要是闫梅所发的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被推送。
按照计划,闫梅先发了一张诱惑力极大的写真照片。
视觉的冲击,让江宇很快上了钩。
“抱歉,我出去一下。”正在吃饭的江宇从饭桌上离开,推门走进了饭店的大厅。
“我是闫梅。”
“你发照片给我是什么意思?”江宇发了句语音。
闫梅用语音回道:“我想为一年前的冲动,向江总道歉。”
“就这一张遮得严严实实的照片,就想道歉?”
“我在云汐市‘蜜恋’主题宾馆开了房间,我会扮成你最爱的小天鹅,在那里等你。”闫梅说话的语气充满了暧昧。
江宇有些心跳加速:“你真是个磨人的妖精,看我今天晚上不吃了你。”
“那就来啊,我今天晚上就是你的玩物。”
“房间号发给我,今天晚上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会去。”
“406,我等你!”
长江饭店的晚宴刚一结束,江宇就像是一只发情的公狗,催促着自己的好友把他送到云汐市的“蜜恋”宾馆。
晚上10点半,精虫上脑的江宇,终于在宾馆的房间中看到了穿着一身芭蕾舞服的闫梅。
“你果然很有诚意,只要今天晚上把我伺候好了,明天我就带你回公司上班。”
“谢谢江总。”闫梅的红唇贴近了他的耳垂,“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去洗洗吧。”
“我×,太刺激了。”江宇习惯性地抠了一粒伟哥塞在口中,三下五除二便脱个精光。
闫梅也丝毫没有避讳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去。
“走吧,江总,人家都等不及了。”
“瞧你心急的。”江宇快速走进了浴室,拧开了淋浴头。
“你这一身酒味,可一定要洗干净哟。”闫梅顺手挤了一大把洗发水抹在了江宇的头上。
就在他闭眼冲洗之际,闫梅从江宇的手提包中,找到了那把他走到哪里都不忘携带的护身法器——西域金刀。
“江总。”闫梅再次走进浴室,轻轻呼喊了他的名字。
“怎么了?”江宇闭着眼睛转过身去。
闫梅用力地把金刀从刀鞘中抽出,接连三刀,全部扎在了江宇心脏的位置。
喷溅的鲜血,沾满了闫梅整个身体,她俨如地狱的修罗,在执行罪恶的审判。她看着地上已经没有呼吸的江宇,蔑视地说了句:“一个双手沾满污秽的人,任何法器都无法净化你的邪恶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