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你滚!”
元衿尚未回应,后边的狐貍便炸开了,径直挥出一掌压向李尚,打得人当场吐出血来。
“真儿!”元衿阻止不及,抓住他手臂低斥:
“谁叫你如此任性的?回屋里好好待着去。”
霍珏犹不服气地瞪了李尚一眼,而后对着元衿软声道:“主人,你不会走的吧?”
元衿眯了眯眸,再次命令:“你马上回屋。”
少年不开心地咬咬嘴,哼了一声后直接变成小狐貍,飞快地跑不见了。
元衿随即看向被巫浮扶起来的李尚,擡手给他输入一点灵力,客客气气道:“大人没事吧?”
李尚捂着胸口咳嗽几声,显然伤得不轻:“多谢陛下关心,小人不碍事,不知陛下准备何时御临坤颐宫,小人好早做准备?”
元衿敛眸,片刻后浅浅松口:“朕亲自送大人回去。”
……
坤颐宫内,一白衣修影正悠然坐于荷塘亭边,手中拿着盒磨细的米粒,随风撒向水塘之中。
日光透过两旁枝叶倾泻而下,斑斑点点映在那挺拔背影上,微风卷起墨发轻轻飞舞,远远看去,竟好似画中仙人一般。
元衿将将来到坤颐宫,便瞧见这幅赏心悦目的景象,却是若无其事移开眼。
这个人容色有多完美,她向来比谁都清楚。
“主君,陛下来了。”在前领路的李尚弓腰禀告道。
那人抓着米粒的手一顿,随即放下木盒,起身迎向亭外。
他步履稍快,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泛起丝丝涟漪,镇定如常地朝她行了一礼:
“微臣恭迎陛下。”
“主君不必多礼,”元衿面色略为温和,顺着他的话客套:“有一件事还需与主君言明,朕不小心误伤了你宫中管事,”
她说着拿出一个瓷瓶:“这是专治内伤的药丸,望主君多多包涵。”
容辞这才注意到李尚胸口残留的血渍,再对上他闪躲的眼神,很快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既然不是阿衿所伤,大抵便是那畜牲的杰作了,阿衿也知道此事瞒不过他,故而亲自将人送回来,甚至耐下心同他道歉解释,其间意图不言而喻,可谓煞费苦心地保护着狐貍。
容辞心中妒意瞬时嚣长,一言不发看着她昳丽容颜,却不过片刻便配合地接过她手中药瓶,只淡淡道:
“陛下严重了,些许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元衿知道他已然接受此事,不会借此抓着真儿不放了,于是微微颔首:
“多谢主君理解,朕就不扰你清净了,告辞。”
“等等!”
容辞忽然捉住她手腕,侧目对着李尚道:“你先下去。”
李尚对于这两位的事,向来不敢多问多看,一听这命令,连忙躬身退下了。
待人走后,容辞复又在周围布上一层薄冰结界,元衿见状终于皱起眉头:
“你什么意思?”
容辞薄唇轻抿:“阿衿,我知道你想保护狐貍,我虽讨厌它,却也不会用卑劣的手段害它。”
元衿闻言不由转过身,抽出自己的手腕挑眉反问:“是吗?”
容辞额心微蹙,并未回应她略带嘲讽的质疑,只转而道:
“阿衿,对于九州秘境,我已经理出一些线索,我们……”
“主君,”这回他说至一半,即被元衿摆手打断:“朕希望主君明白,你是你,我是我,秘境之中,各凭本事就好,实在不必互通有无。”
容辞紧紧凝视她疏远的面容,半晌,却是浅笑一声,缓步向她走来:
“呵,既然如此,陛下是否也应当遵从于自己的身份,接受明媒正娶的主君,每月十五留宿中宫呢?”
元衿随着他的逼近下意识退后,却不小心碰着身后石凳,眼看就要往后倒去,被一只手臂及时拦腰接住,紧接着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两人身体甫一相触,便骤然滚烫起来,元衿甚至能闻见他身上清冷的寒香,幽情弥漫,简直堪比这世间最烈性的春/药!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对他的身体竟毫无抵抗之力?难道说多情道更偏爱寒冰之力?亦或是崇仰诛神剑法?
正当元衿神思恍惚之际,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擡起她下颚,不待她反应过来,冰冷凉薄的唇瓣陡然侵袭而至。
只见他双颊微红,呼吸渐乱,另一掌牢牢按住她后脑,趁机撬开她唇齿,来回辗转,几欲将人拆吞入腹。
元衿拼命抵抗着这致命的诱惑,然不可否认理智却一步步沦陷,所幸舌尖细微的疼痛,终究惊醒了这不合时宜的意乱情迷。
“啪!”
伴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元衿迅速退后数步,内心疯狂增长的欲念总算得以控制,慢慢找回了些理智。
容辞被打得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脸上红晕迅速消退,徒留孤零零的掌印格外明显。
情潮悄无声息褪去,任由沉默放肆蔓延。
一时间四周只剩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压抑着难以言说的欲/望,在空气中此起彼伏。
不多时,元衿彻底清醒过来,抽出丝帕反复擦了擦自己的唇,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打破结界扬长而去。
“阿衿……”容辞到底忍不住喊出声。
他望着她消失于宫门的裙裾,如炬目光一点点冷却下来。
阿衿方才显然是动情了的,可她却毫不犹豫推开了他,更糟心的是,乾坤殿中还有一只居心叵测的狐貍。
一想到那狐貍极有可能如他方才一样亲吻阿衿,嫉妒便如同毒液般一寸寸啃噬蔓延。
不行,他必须加快计划了……
元衿快步往回走着,一路都心不在焉,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堪堪回到乾坤殿。
谁知前脚刚跨进门,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便猛地冲将过来,哼哧哼哧攀上她肩膀,十分热情地舔了舔她脸颊,松了口气般摆摆尾巴,却是嘟嘴不满道:
“主人怎么现在才回来?”
元衿思绪瞬间拉回,伸手将小家伙拎进怀里,边向里屋走边道:“还不是因为你任性伤人,否则我怎会亲自登门给人家致歉。”
“哼,谁让他胡说八道的?”小狐貍还生着气呢:“反正主人不准同别人睡一起!”
元衿忍不住笑着捏捏它尖耳朵:“你可真是个小霸王。”
小狐貍就着她的手化为人形,已经完全忘了早上提起的名分一事,粘着她乐滋滋道:“主人,我们去睡觉吧!”
“不行,”元衿郑重拒绝:“你小小年纪,理应将心思放在正道上,岂能耽溺于此?”
“可是真儿想要呀。”
少年不死心地纠缠,故意将衣带解开一半,红袍顿时松松垮垮,露出白皙诱人肩臂锁骨。
元衿默默移开双眼,一边暗念色即是空,一边一本正训斥道:“你给我好好把衣服穿起来。”
少年见她一副始终不为所动的模样,终于恼羞成怒:“哼,主人真没情趣!”
元衿点头赞同:“你说得对,我本就不是识趣之人。”
“嗷呜!”
元衿双手及时接住化成原形冲过来的小狐貍,轻轻叹了口气。
她又想起今日面对容辞时失控的一瞬了,多情道对情/欲的渴求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当时的容辞在她面前,就如同沙漠中的甘泉。
只单单一吻,便已销魂如斯,由此可以预见,容辞的身体与她有多么契合,倘若同他双修,又是多么地酣畅淋漓。
单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简直是供她修炼的绝佳炉/鼎!
元衿眉头越皱越深,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偏偏选中容辞,可趋利避害是每一种功法的本能,而多情道本身便有着一定的攫取与依赖性,这也是她不敢对真儿太过放肆的原因……
真是愈想愈头痛,元衿索性换了个念头,低头对着怀里蔫儿哒哒的小家伙道:
“真儿,你是不是在我体内种下了什么东西?”
记得那夜第一次与真儿交合时,她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当时她醉得神智不清,故而不太确定,直到这几天体内的异物感越发明显,才重新想起这回事。
“没有啊。”狐貍整只懒洋洋的,甩着尾巴否认。
元衿若有所思瞥了它一眼,不打算再继续问下去。
一方面她相信真儿不会害她,另一方面这小家伙闹腾的很,逼紧了反而是为难自己。
“主人,你喜欢真儿么?”狐貍半合上眼,打着哈欠道。
“你怎么又来了?”
元衿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自从“洞房花烛夜”之后,这话俨然已经成为它每日睡前一问。
“那主人到底喜不喜欢真儿嘛?”
“喜欢……”
“有多喜欢呀?”
“喜欢得不得了,我们家小狐貍最招人喜欢了。”
“嗷~”
转眼又是一月。
元衿本以为“每月十五留宿中宫”这事儿算是就此揭过,谁知那人竟直接把矛盾转移到了朝堂上,指使那帮党羽“真言直谏”,说什么帝相不和,九州必乱。
不仅如此,眼看临近十五,纳兰王宫中闲居的太妃一茬又一茬来找她,明里暗里强调先帝遗训,有几人甚至明晃晃说出“宠妾灭妻”这种话来,虽不曾提及真儿,但看那样子,妥妥的便是觉得她这女帝被狐妖所惑,冷落了主君,坏了先帝的规矩。
至于底下那些弟弟妹妹们,那就跳得更高了,尤其三皇女纳兰雪,作为谢不言的忠实拥护者,可谓对她恨之入骨,如今知晓他们关系不睦,只怕更不肯安分了。
元衿为此烦不胜烦,好不容易有了点儿头绪的九州图也被迫打乱。
“陛下……”
巫浮念咒般的声音又幽幽响起,元衿直接将笔拍在了桌上,冷喝道:
“现下戌时已过,谁那么不长眼扰朕清净?”
“告诉他们,朕谁也不见!”
巫浮话还没说呢,倒是先挨了顿训,不过这也不能全怪陛下,近日前来找陛下游说的人络绎不绝,莫说陛下了,他看着也够累的。
“陛下误会了,这次是关于小狐君的事!”巫浮急忙解释。
元衿面色一变:“真儿怎么了?”
巫浮单膝跪地:“属下无能,没看住小狐君,让它趁机溜了出去,一个时辰前被人在坤颐宫附近发现。据在场的婢女口述,小狐君那时碰巧撞见巫师大人,似乎说了几句气话,之后便动起手来,被巫师大人派高手合围,最后直接带走了……”
“放肆!”元衿听得火冒三丈,猛地拍案而起:“摆驾,出宫!”
巫浮冷汗直流,却还是劝道:“陛下,此事您只怕不方便出面,朝廷上下本就对小狐君颇有微词,您这般兴师动众,恐会适得其反……”
元衿迅速冷静下来,没错,这事儿她不能亲自出面,但那巫师是谁的人,大家心知肚明。
她遽然呵笑一声:“你说得不错,既然如此……”
“传朕旨意,今夜主君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