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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魅天下 第三卷 天高云淡 第六章 灿若烟花

所属书籍: 卿魅天下

    兮兮坐在妆台前,默默梳理着黑色的发。

    微风轻拂,水晶帘动。花香满溢,透过帘子沁入鼻间。

    四月的阳光温柔地透过窗棂照耀着她纤细的身子,为她笼上了一层朦胧淡然的光环。

    醒来好几日了,不曾见到韩珣,新登基的他大概在忙着处理国事,可是兮兮却不知韩珣将她扔在这深宫里意欲何为?他吩咐了不许她出去,也不许任何人来探望她,兮兮和林应娘,还有自己的侍女都失去了联络。

    那夜,昏迷前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韩珣眸中那昭然若揭的焦急,好似又回到了儿时。

    那时,他们是那样纯粹,纯粹的关怀,纯粹的快乐,纯粹的忧伤,不掺杂一丝一毫别的目的。可是,如今,一切不同了,永远回不到曾经了。

    而更令兮兮懊恼的是,她暂时出不去了。宫里的御医只是暂时解了她的疼痛,可是碎心之毒却没解去,而她却整日恹恹的,浑身无力,好似大病初愈,无法用内力。

    韩珣既然就是冷月,那么他是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的,不知为何却不说破,难道他因为忙于国事,忘记了自己还囚禁着她。

    兮兮淡淡苦笑,铜镜里映出她迷蒙的笑意,是那样令人心酸。

    就在此时,院门口传来高呼声,“圣旨到!”

    服侍兮兮的宫女小桃和小棠匆匆走过来,意欲搀起兮兮到外殿接旨,兮兮却淡淡笑着没动。

    她实在是倦了,倒要看看冷月会拿她如何?

    须臾间,太监总管冯英便领着一般小太监到了外殿,隔着影影绰绰的帘子,他看到兮兮坐在妆台前的身影。恭敬地说道:“皇上吩咐了,娘娘体弱,不用跪拜接旨。”接着便展开圣旨,念了起来。

    兮兮却好似被天雷击中,正在梳头的手顿了下来。

    娘娘?是在说她吗?

    透过水晶帘,兮兮看到冯英的嘴一开一合,而她却被雷得一个字也听不见。

    只是看见冯英每说一句话,后面的那些小太监便端着托盘,放到大殿内的桌子上,那大概是给她的赏赐吧。

    最后,冯英拉着长调道:“请娘娘接旨。”

    这句话算是把兮兮的魂勾了回来,但兮兮却静静地没说话,手拿梳子,开始继续梳头,那千丝万缕的发,犹如她的心一般,理了还乱。

    虽没听得太清,但兮兮还是约略知道了圣旨的意思,竟是封她做了贵妃。

    贵妃?

    看来,韩珣是决意要将她困在宫里了,兮兮想哭。

    但是,她想有人还是会笑的,譬如史霄。不对,或许史霄不会满意,毕竟,在举事前,韩珣在相府所许的诺言是封她为后。

    看来,那个诺言只是韩珣拉拢史霄的计策。史霄不会被重用,重用的是叶启风,所以叶从容为后是顺理成章的。

    为何要封她为贵妃啊。是安慰她吗?以为她在意后位?还是安慰史霄?这些都没必要。

    韩珣这着棋是何意思,兮兮彻底迷惑了。难道她与他而言还有什么价值可以利用吗?还是,他真的喜欢自己?这个兮兮万不敢相信的,若是之前的韩珣,她或许会相信,但知道了他是冷月,兮兮自然不敢相信他会对她有情。

    因为那无疑于相信母猪会爬树,她兮兮还没有那么傻。

    冯英看到兮兮半晌没动,便对依然跪在地上的小桃道:“小桃,你代娘娘接旨吧!”

    小桃应了一声,便起身欲向外殿走去。兮兮却淡淡说道:“小桃,不必了,冯总管,这个圣旨我不能接,还烦请总管替兮兮回了吧。”

    兮兮的声音,穿过水晶帘,传到冯英耳畔,冷冷淡淡地,却让冯英莫名地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虽说他是太监总管,却从未见到一个女子敢拒绝皇上的册封,这个女子的胆识委实不是大了一点点。

    在宫里数年,他从未看到这样的女子,明明是一派淡然却让他心有畏惧。

    这时冯英才反应过来临来前,皇上嘱咐他定要完成任务的意思。看来皇上也是没有把握的,这要他如何是好?

    兮兮没有接旨,殿内殿外仍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室内却一片寂然,好似无人一般,每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请娘娘三思啊!请娘娘看在这一屋子奴才的性命上,接旨吧!”冯英抹了一把汗道。

    兮兮淡淡扫了一眼室内跪了一地的人,知道是韩珣用这一屋子人的性命在威胁自己。兮兮心内冷笑,纵然自己答应了又如何,她还是要逃走的。

    他困不住她的。

    兮兮拢起满头青丝,绾成一个简单清爽的髻,然后插了一支凤钗,从凳子上缓缓站起来。一阵头昏目眩的无力感袭来,小棠慌忙搀住兮兮。

    兮兮道:“我到院子里走走,你们都起来吧。”

    小棠搀着兮兮走了出去,冯英使了一个眼色,小桃过去接了圣旨。

    冯英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行人站起身来,恭敬地退了出去。

    院子里,繁花影动,暗香扑鼻,兮兮默默站在池塘边,望着烟波浩渺的碧波出神。

    一阵微风拂过,皱了一池春|水,飞舞的花瓣散落在兮兮衣上,然而她却犹如梦中人般,浑然不觉。她已经不再猜测韩珣的目的了,她只是在思量着自己要如何逃出去。

    林应娘应该想办法来救自己的,可是若是冷月知道自己是雪山圣女,而自己又住在相府,以他的奸诈,他不可能不对林应娘的来历怀疑。这也是不许自己见任何人的原因吧。

    碎心之毒不解,她逃出去的机会几乎为零,可是如今要如何去向完颜烈风要解药?

    又在宫中过了两日,兮兮依然没见到韩珣,而栖凤宫却依然被侍卫守得水泄不通。

    这日,兮兮获悉宫里有晚宴。

    韩珣甫登基不久,一直忙于国事,今日的宴会据说是封后大宴。

    妃果然和皇后不是一个级别的,她只是被默默地册封,而皇后却是要昭告天下的。

    按理说,这样的宴会兮兮也是应当出席的,但是韩珣没通知兮兮,也许是怕兮兮见到叶从容泄露了他便是冷月的秘密。

    今夜夜色如此美好,月下独自徘徊,兮兮忽然想到月光粼粼的草原,策马奔腾的快意,不禁泪水肆虐。

    院门口忽传来脚步声,兮兮心中一沉,转过身,将脸上泪珠悄悄抹净。

    “妹妹,如此良辰美景,为何在风中落泪?”娇软柔和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兮兮微微苦笑,竟是已经贵为皇后的叶从容的声音。只是她何时成了她的妹妹,对了,大概是因为她是韩珣的后,而她只是妃吧。

    兮兮有些僵硬地回头,看到月色下被宫女簇拥着的叶从容,她依然是清瘦的,但却比在塞北时要丰韵多了,而且,在一身明黄色宫装的衬托下,愈发雍容华贵。玉脸上妆容淡淡,头上凤簪珠花,若月下盛放的鲜花,如此优美,如此鲜艳。

    在塞北时,就好似即将凋零的花,回了故土却如同花开正盛,这变化大概源于她的瑜哥哥吧,情的力量果然是巨大的啊。

    对于她的到来,兮兮有些惊异,她不是应该出现在封后晚宴上吗?却为何静悄悄来到了这里?

    难道是专程来探望自己的?想到不久前,她被烈风囚禁时,自己也曾去探望过她,如此世事颠倒,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妹妹,听说你身子不适,姐姐因为忙于封后之事,却不曾前来探望,真是对不住啊!”叶从容莲步轻移,缓缓走向兮兮。

    妹妹!姐姐!

    这亲切的称呼却令兮兮心内生寒,若是以往,叶从容这样称呼自己,她定会欣喜。而眼下,叶从容一声声的妹妹,却好似一声声的嘲讽,将她们之间的距离生生拉远。

    那不是姐妹之间亲切的称呼,那是客气,疏远的客气。

    兮兮定定直视着叶从容美丽的眸子,那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兮兮不愿去追究,那是什么?

    本来她觉得和叶从容见面定会有很多话要说的,但是此刻,兮兮的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叶从容袅袅婷婷走到兮兮身畔,和兮兮一起凝望那月下的花朵。

    “妹妹怎么了?为何在此忧愁,是皇上冷落了你吗?你也知道,皇上才登基,国事繁忙,自然不能常常来探望我们了!妹妹既是贵妃,就应当为皇上分忧,不要为这等小事生气!”叶从容柔软轻灵的声音在兮兮耳畔娓娓道来。

    兮兮蓦然回首,一张俏脸笼在朦胧月色里,有着一种别样的说不出的美丽,只是那双美丽的眸中,淡漠如雪,“叶从容,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在抢你的瑜哥哥?”

    兮兮如此直白凌厉的话令叶从容一怔,挥手令身畔的宫女退了下去。她淡淡笑着压低声音道:“云姑娘莫要生气,我如今不叫叶从容,我叫叶雪容。”

    兮兮一愣,她倒是忘了,以叶从容曾经和亲的身份是不能为后的。

    “那么,你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兮兮冷声问道。

    月色下,她清澈的眸子里,有着忧伤的月光。但是她那淡淡的笑意,却令叶从容感到目眩,让她感到自惭形秽。

    叶从容有些怔愣,原以为中毒后的她是憔悴不堪的,却不想娇弱的她愈发迷人,一身随意的衫裙好似流水一般,披在她身上,飘逸灵动至极。而自己这身华贵的皇后宫装,却依然败在了她那身随意的衣衫上。

    就是这个女子,她占据了完颜烈风的心扉,如今,就连自己的瑜哥哥也对她另眼相待。

    当她听说,瑜哥哥封了她为贵妃时,她心内掩不住的恐惧。

    她好怕,她真的害怕瑜哥哥再被她抢走。

    她为瑜哥哥做了那么多,不能让别人夺去她在瑜哥哥心中的位置,想到这里,心中酸涩难言。

    “韩珣就是你的瑜哥哥?可是为何他的名字里没有瑜字?”兮兮问道。

    叶从容笑了,她终归是不如自己的,因为她不知瑜哥哥的字,而她却知道。

    “若瑜是他的字,你不知道吗?”叶从容微微笑道。

    兮兮一怔,她倒是忘了,南朝人都有两个名,一个是名,一个是字。那个字一般都是亲近的人才称呼的。

    韩珣,字若瑜。

    若是早知道了,她也许早就知道他是冷月了。

    “妹妹可曾想过,离开?”叶从容小心翼翼问道。

    兮兮蓦然转首,双眸晶亮。“怎么,你有办法让我离开?”

    叶从容点点头,今夜虽是封后晚宴,但也是韩珣首次在宫中宴请群臣。酒过三巡后,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的身上,她借口不胜酒力,从宴会溜了出来,就是为了能够将这个女子永远送出宫去。

    “你发誓,从此后,再也不要见他!”叶从容望着兮兮道。

    兮兮微笑道:“那是我求之不得的!”

    兮兮和叶从容来到内殿,摒退宫女,两人互换过衣衫。叶从容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躺在了兮兮的床榻上。

    兮兮穿着皇后的凤冠霞帔,正要出去,忽想起自己进宫时穿的那件旧衣。自从中毒后,她穿的一直是宫里的衣服,那衣衫一直被兮兮放在了柜子里。此刻翻了出来,将里面包裹着的东西塞到了怀里。目光蓦然触及到一抹红色,那是烈风给她的锦囊,忍不住打开一看。

    一粒浑圆的药丸在她摊开的手心里静静滚动着,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这竟是碎心之毒的解药!

    兮兮的心忍不住轻颤,原来烈风早就给了她解药,而她却浑然不知,真是白白受了这么多日的苦。

    兮兮双眸含着泪光定定看着药丸,蓦然想起,烈风给她药丸时,她的身份是兮兮,不是雪山圣女。

    中毒的是雪山圣女,难道烈风早就知道了她便是雪山圣女?

    那他是何时知道的?

    这些日子以来,兮兮一直为烈风轻薄舒玛圣女而耿耿于怀。却不知,烈风早就知道了她便是圣女,圣女便是她。

    兮兮有些震撼,但是那震撼里,却有一种无法遏制的欣喜。

    兮兮吞下药丸,打扮成叶从容的样子,从宫里走了出去。

    殿内的宫女和门外的侍卫见到黄影一闪,夜色迷蒙,以为是皇后娘娘,皆慌忙跪拜,根本就没看清兮兮的脸,其实他们也是不敢直视皇后娘娘的。

    栖凤宫门外,停着叶从容的车轿,兮兮从容不迫地坐到轿中,吩咐车轿向皇宫外驶去。

    “娘娘,这大半夜的,您要出宫吗?”轿外尾随着的宫女问道。

    兮兮咳嗽了一下,哑着嗓子道:“酒宴散了,本宫去送送父亲,这一别不知何日还能再见。”

    兮兮知道此刻出宫势必会引人怀疑,而且,就是皇后娘娘,怕也是不能随意出宫的,所以便说去送叶启风,这个理由虽说牵强了一点,但也是合情理的,那些宫女也不再言语。

    从后宫到前门有很长一段路,兮兮平日里从太后那里走惯了这路,从未觉得路远。而今夜,也许是兮兮心中焦虑的缘故,只觉得这些抬轿的侍卫走得太慢了,而时间又是那么难熬。

    在轿子里百无聊赖中,兮兮忽觉得丹田内有一股热气缓缓上升,方才的解药终于有了作用,她的内力在渐渐恢复中。

    轿子离宫门越来越近了,兮兮想,她就要自由了。

    宴会结束了,王宫大臣们已经渐渐散去了,大殿里,只有韩珣还坐在那里。头微微有些痛,今夜他好像喝了不少的酒。但是他的酒量一向很好,不会轻易喝醉,但是今夜不知为何,他心中很烦闷,酒意乘着烦恼,愈发浓烈。

    今夜是他封后的日子,他本应当欢喜的啊。

    他是喜欢容容的,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是在宫里的御花园,她和自己的皇姐韩瑾在一起。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娇小,这么美貌的小姑娘,一笑间令人心中万般疼惜。她穿着漂亮的衣服,梳着娇俏的发髻,崇拜地喊他瑜哥哥。

    因为他的字是若瑜,她说瑜哥哥比珣哥哥好听,他也就应允了。

    他常常拿她和小孤村那个疯丫头对比,那个疯丫头从来不崇拜他,只会嘲笑他,嘲笑他是书呆子。那个疯丫头总是一副坚强的样子,不需要人怜惜。所以,当他看到容容时,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他告诉自己,他是喜欢容容的。

    后来,他去了西疆,一别数年,他一直记挂着她。当听说她和亲北朝时,他极其愤怒,所以他冒险去救她。而今,容容为了他做了这般大的牺牲,他不能对不起她,他要好好待她,永远喜欢她。

    可是,心内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那个女子呢?那个兮兮呢?

    为什么你想起她来,满心的痛。

    韩珣摇了摇头,甩掉心内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冯英的搀扶下,向殿外缓缓走去。

    门外,早有侍卫备好了车撵,韩珣坐到上面。

    一行人向皇上寝殿而去,走到半途,韩珣忽道:“冯英,去栖凤宫!”

    冯英一怔,皇上难不成真的醉了,今夜可是册封皇后的日子啊,按照惯例,是应当传皇后侍寝的。

    “皇上,”冯英踌躇片刻,终不敢多言,这个皇上可是说一不二的,不是他能劝住的。

    一声令下,车撵转了方向,向栖凤宫而去。不一会,便遥遥望见月夜下的栖凤宫,黑沉沉的,没有一丝亮光。

    韩珣从车撵上下来,吩咐侍卫在殿外侍立,一个人踏着月色穿过花香四溢的院落,缓缓走向殿内。

    自从她苏醒后,他一直没来见她,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他有些怕,可又不清楚怕什么。

    今夜虽说喝多了酒,但头脑还是清醒的,可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脚步,走向了这里。

    主殿里亮着微弱的光,几个小宫女正在灯下打盹,看到韩珣进来,吓了一跳,慌张地跳起来行礼。

    韩珣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那几个小宫女便吓得不敢作声。

    他负手缓缓走向内殿,昏暗的宫灯映出一室的清雅。精雕细刻的香炉里轻烟袅袅,娇粉色纱幔低垂着,隐约瞧见帐内沉睡的身影。

    那个身影是面朝里躺着的,只露出一头黑亮的发。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韩珣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因为她虽说中了毒,但是听力不会差到察觉不到他的到来。何况,他已经听得出她的呼吸乱了。

    看样子她和他一样,也在逃避。韩珣心中翻腾着异样的情愫,淡然一笑,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她的“苏醒”。

    寂静中,宫女小桃捧着一杯茶水放到了韩珣面前,然后踌躇着小声道:“皇上,方才皇后娘娘来过了!”皇上命她做贵妃的宫女,曾暗暗嘱托过,要她留意这里的情况。

    韩珣闻言,心里一惊,忽觉不妙,起身走到床榻边,掀开纱幔。

    叶从容睡眼惺忪的脸出现在眼前,慵懒中透着娇羞,如同暗夜绽开的莲花。她见到他,嫣然一笑,柔声道:“皇上你来了!”一股淡淡的酒香随着她的话音,飘了过来。

    韩珣的心蓦得一滞,果然是她。可是兮兮呢?她在哪里?难道是容容放走了她,不然身中剧毒的她是逃不出这个院落的。

    他的心中竟隐隐有些怒意,不是对兮兮,而是对容容。这个他准备用一生来疼惜的女子,竟让他有了要打她的冲动。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应该这样的,他不是最喜欢容容的吗?

    她走了,那就走吧,反正与他而言,她已经无关紧要了。可是他的心急剧地跳动着,似乎是在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他压下心头的怒意,沉声问道:“林兮兮呢?”

    叶从容抬起头,她没醉,她清醒得很,方才一直忐忑不安的躺在床上,听到韩珣进来的脚步声,她更是紧张得要死,如今终于被发现了。

    她静静望着韩珣的脸,他的眸中隐含着怒意。他的瑜哥哥生气了吗?为了兮兮的逃离而生气了吗?

    叶从容淡淡笑了起来,“林兮兮,那个贵妃,臣妾怎会知道她在哪里?皇上您终于来了,臣妾一直在等您。”

    叶从容俯身从床榻上下来,纤细如玉的手抚在了韩珣的腰际。韩珣的身子一僵,他自然知道叶从容的酒醉是假装的。他没有揭破她,眉头皱了皱,冷声道:“既是醉了,就回自己寝殿睡去吧!”

    “皇上,难道这不是臣妾的寝殿?”叶从容好似才反应过来,跪在床下,“皇上,臣妾在宴会上喝了点酒,便来这里探望妹妹,谁知道喝多了酒,便睡了过去,醒来后,便看到了皇上你。难道妹妹不见了?”

    韩珣没做声,命令几个小宫女将叶从容搀了回去。

    “皇上,难道你不和臣妾一起走么?”叶从容回首问道,眉目间满是楚楚可怜的神色。

    韩珣淡淡道:“你去吧,朕一会儿就到。”

    叶从容盈盈一笑,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栖凤宫。

    韩珣冷声问跪在地下的宫女,“皇后来了后,可见到贵妃出去?”

    “没见贵妃娘娘出去,倒是见皇后娘娘走了,怎么却又会睡在这里!”小宫女胆战心惊地说道。明明是皇后走了,可是却为何睡在了这里,难道是那个林贵妃假扮皇后逃了出去。

    韩珣早已快步出去了,他传令门外的侍卫向皇宫门口追去,定要截住皇后的轿子。他知道兮兮的毒依然没有清除,不会自己逃去,只能坐在轿中,假扮皇后。

    轿子颤颤悠悠地走着,一如兮兮的心,轻颤着,祈祷着韩珣千万不要发现她逃了。遥遥看到了皇宫巍峨的大门,兮兮心中欣喜。

    轿子轻轻落地,侍卫说道:“禀娘娘,宫门到了!”

    兮兮轻轻嗯了一声,“你去问问守门的侍卫,叶将军可曾出宫?”

    兮兮期盼着侍卫回报,叶将军刚刚出宫,那么她便可以借口追赶父亲,而光明正大的走出宫门。若是叶将军早就走了,那她就只有硬闯了。如今她的功力还不曾全部恢复,不知能不能闯出去。兮兮偷眼瞄了瞄,但见宫门前侍立着大约几十个近卫军。

    那侍卫不一会便回来禀报道:“娘娘,叶将军的轿子刚出宫门,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兮兮心内欢喜,淡淡道:“你先去追上将军,本宫这就下轿出城和将军说几句话。”

    城门处的灯火有些黯淡,兮兮低着头,从轿子里下来,直直向前走去。

    黯淡的灯光映照着兮兮明黄色的宫袍,那袍子的后摆很大,拖了很长。兮兮想,一会儿要逃,需要把这碍事的袍子脱下来。

    兮兮不徐不疾地走着,眼见离宫门愈来愈近了,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声。兮兮心中一寒,难道这么快便被韩珣发现了,按理说不应该吧。

    她待在栖凤宫这么多日,韩珣都不曾到她那里去,难道偏偏今日去了?或者根本就没有发现,也许是惯常巡逻的近卫军。

    兮兮强迫着自己没有回头看,依然静静地走着,身后蓦然传来一道清冷温润的声音:“贵妃,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兮兮心中一惊,顿住了脚步,但见灯火辉煌处,韩珣一袭龙袍负手凝立在那里,身后跟着几十个近卫军,还有太监和宫女。

    兮兮计算着人数,思索着自己有没有逃出去的胜算,其实这些近卫军不足为惧,最令他畏惧的是韩珣。

    他是冷月,他的功夫是深不可测的,如今自己功力没有全恢复,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唯有赌一赌了。赌他以皇上的身份,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兮兮冲着韩珣嫣然一笑,笑容如烟花般璀璨,也如烟花般短暂。她忽然转身向前飘身飞奔,静静的夜色里,明黄色的衣衫在身后划出一道优美明亮的弧线。

    韩珣一怔,只觉得那笑容如同一抹亮丽的闪电,击中了他的心。

    刹那间,平静的心湖开始荡漾起来,掀起了一波波的波澜。

    近卫军侍卫和太监宫女都被这一幕惊得呆住了,他们不明白,贵妃为何忽然跑了起来,而且那速度奇快,好似要逃离这里。

    守在城门的侍卫们见贵妃跑了过来,一刹那间不知道该如何做。

    韩珣冷声说道:“你们都瞎了呀,还不拦下贵妃!”

    那些近卫军在得到韩珣的命令后,向兮兮涌了过来,阻住了兮兮的去路。侍卫们越聚越多,兮兮暗叫糟糕,难道今日是出不去了?不管如何,都要拼一拼。

    双手一挥,那身碍事的皇后宫袍便从身上褪了下来,飘扬着落在地上,露出里面的素色衫裙。

    那一幕竟如芙蓉出水,带着繁华尽褪的素雅。

    韩珣的心一颤,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个女子是不在乎贵妃的位子的,就算是皇后的位子,她也是弃之如敝屐。可是他要留住她,无论如何要留住她。

    兮兮眼看着就要和侍卫们开始一场大战,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随着侍卫们的叫声,兮兮回首,眼前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宫门口的灯光不算明亮,刹那间兮兮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确实是一个黑衣人。竟有人敢夜闯皇宫?兮兮愣神的工夫,只听黑衣人说道:“跟我走。”

    黑衣人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兮兮身上,没看到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黑衣人的武功莫测高深,挥舞着手中的宝剑,一波波侍卫在他面前倒下了。

    他揽住兮兮的纤腰,从侍卫的头顶跃过,向着高高的宫墙而去。因为宫门早已在韩珣的命令下关掉了,而且,此刻所有的侍卫都守在宫门口,这里很难突破出去。

    他的速度太快了,近卫军们不及反应,只看到一黑一白两道影子从他们头顶上跃了过去,再看时,他们已经奔到了宫墙边。

    宫墙上,早有备好的绳子从墙上垂下,黑衣人将兮兮负在背上,身手敏捷地爬了上去。

    兮兮趴在黑衣人背上,回头望去,看到韩珣依然凝立在宫门前不远处,身畔是侍卫环绕。他没有追上来,脸上表情淡淡的,令兮兮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有些近卫军拉起了弓箭,却被韩珣制止了。

    黑衣人负着兮兮,从宫墙上纵身跃下,然后牵着兮兮的手,奔跑起来,一会儿钻入巷子,一会跃入一户大院,就这样在巷子里和大院里穿梭着。兮兮的功力虽然没有恢复,但是在他的带动下,也是奔跑如飞,不一会儿便把那些侍卫远远甩在了后面。

    危险过后,兮兮才借着淡淡的月色,打量着面前这个救了她的黑衣人。

    他也定定看着她,露在面巾外的黑眸在暗夜里闪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痛,有嗔怒,有关心,有欣喜。

    毫无疑问,这双黑眸是熟悉的,可是她不相信,完颜烈风堂堂北朝的左贤王,竟冒险来救她。况且,他不是早就回北朝了吗?为何不走,难道是为了等自己?

    看到兮兮依然怔愣着,完颜烈风一把扯下面巾道:“怎么,认不出我来了?还是,不愿认我!”

    在他扯下面巾的一刹那,兮兮的心不自禁地狂跳起来。

    月色之下,他的脸看上去愈发俊美,一溜发丝在他的额边飘动着,带着一丝令人无法抵御的魅惑。

    果然是他,真的是他!

    兮兮怔怔看着她,墨黑的眸中流光溢彩。

    此刻,她品不出自己心里的滋味。

    烈风负手站在月色里,脸上的表情好像是雕塑,冰冷坚硬,他扭头不看兮兮,良久丢过来一句话,“你真是笨啊,还知道逃,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待在宫里做贵妃呢。”

    “我……”他话里寒意凌人,兮兮知道他是在生气,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

    烈风见她不说话,蓦然甩开兮兮大踏步向前面走去。

    兮兮一时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眼见得他的身影在小巷里愈走愈远。

    烈风蓦然顿住脚步,回头道:“还不快走,还等着被抓回去啊!”

    兮兮急急追了上去,想起若不是烈风,自己恐怕逃不出冷月的手心的,便对着他挺拔的背影,说道:“谢谢你。”

    烈风说道:“随我走吧,你目前哪里也不能去,我会打发人到相府报信的。”

    兮兮点点头,跟着烈风向他藏身之所而去。

    依然是上次那个院子,灵儿见到兮兮回来了,高兴地为兮兮准备床榻。

    “云姑娘,你可回来了,这么长日子来,把我们王担心极了。”灵儿轻声说道。

    兮兮脸上一红,“你们,为何不回北朝?”

    灵儿道:“等不到你,王怎么舍得回去!”

    “灵儿,你净胡说,我要睡了!”

    灵儿看着兮兮嫣红的脸,悄声笑着,“灵儿这就下去!”

    夜很长,兮兮躺在榻上辗转难眠,只觉得一张脸烧得如火一般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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