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清辉满地。
皇上的寝殿里,韩珣坐在龙椅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宫门口,兮兮那抹如昙花般绽放的笑容,在韩珣心头不断萦绕,久久不去。
一幕一幕关于她的回忆,好似开了闸的洪水,不断涌现出来。
积雪覆盖的草原,一袭青袍女扮男装的她,一箭射中了他的左臂。
勇士大会上,淡静如水,却又灼如朗月的她,战败了所有的对手,如飘逸流云般站在那里,让隐在暗处观看的他,不自禁的赞叹。
林子里,他劫持了她,她毫无畏惧地和他对决,面纱跌落的那一刻,清丽脱俗的那张脸,如同一盏灯,点亮了沉睡多年的心。
肃州城楼上,血衣斑驳的她,在暗夜里顽强地挺着。让隐在暗处的他,不自禁想到了自己中毒的那晚,他也是这样熬着的。但最后,他还是狠下了心,将箭射向了她。他忘不了,在最后一刻,箭被烈风阻住,那时他心中的感觉,不是挫败,而是蓦然一松。那时,他便知道,他不舍的她死。
梅林里,试图刺杀他的她,隐在梅花后,白衣黑发,绽放着沁人心脾的清媚。
携手和他在雨中漫步的她,是那样温婉和雅致。
登基那一刻,她站在人群后凝望着他,眸中充满了淡淡的欣喜。
韩珣就这样坐在龙椅上,眼前闪现着的一幕幕,令他体会到别离和拥有。有无穷无尽的空虚从心底深处蔓延而出。
他是皇上,他是朕,他得到了天下,可是却失去了她。
直到这一刻,他方明白,他最爱的,其实一直是她。
这些年,为了天下,他断了情欲,他甚至不知什么是爱,原以为对叶从容的喜欢和怜惜便是爱,可是他错了。
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个素衣罗裙的女子,这个看似柔弱,实际坚韧的女子,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扉,等他有所感觉的时候,她已经那样深刻地占据了他的心房。
他知道,她是雪山圣女,可是他要她,就想一个固执的孩子一样,他不要失去她。
曾经以为,失去了她并没有什么,可是他却没想到失去了她,他竟是不能承受,他竟会这么痛苦。
“兮兮……”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黑暗里,低低的哭泣声将他惊醒。
他从几案上抬起头,彻底清醒了。他微微眯起眼眸,看到一抹素影隐在柱子旁低低哭泣着,纤细柔弱的身子伫立在风口处,衣衫随风飘动着。
那身影很像她,可是他知道那决对不是她。她永远不会在他面前哭泣的,她只会倔强地和他对抗,纵然是失了内力,她还是敢刺杀他。
借着殿内幽暗的烛火,韩珣终于看清,那个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的女子,是叶从容,他的皇后。
他缓缓走到叶从容身畔,将她扶了起来。灯光下,她的双眸迷蒙,眼角还挂着泪水。本就娇弱的她,此刻愈发楚楚动人如带雨的梨花。
“容容,你怎么来了!”韩珣压下心头不易觉察的失落,轻声道。
叶从容强压下心中的不舍和痛苦,清眸定定望着韩珣,扯出一抹笑意,“皇上!”
她怎么会来?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在寝宫等了他很久,久到她意识到他是不会来了。她心中忍不住的失落,难道她就要失去她的瑜哥哥了吗?她不甘心,所以她来了,她只是害怕失去他,她只是要看看他,仅此而已。
可是方才,方才她听到了他喊的人不是她,他盼着的人也不是她,所以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叶从容就这样低声抽噎着望着韩珣,清亮的眼眸里,泪水迷蒙,显出空洞与茫然,教韩珣看了生出无比的怜惜。
怜惜,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情愫在左右着他,让他以为那便是爱。
如今才知道不是。
多么可笑!
他竟不知情为何物!
“臣妾知道,你盼着的人不是我!是她是不是?可是她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叶从容面色苍白地说道。
韩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良久,淡淡说道:“容容,你回寝宫歇息吧,夜深了!”
“我不!”叶从容泪眼婆娑地说道。今夜的她尤其胆大,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量,蓦然起身向前紧紧抱住了他。
“你是我的瑜哥哥,谁也抢不走的,我已经是你的皇后了,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叶从容说罢,蓦然踮起脚尖,双手环住韩珣的脖颈,颤巍巍地送上了自己的唇。
她的唇冰冰凉凉地贴在韩珣的唇上,令韩珣肃然一惊。
他扭头,闪开了,中断了这个吻。
他的手极其轻微地推开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竟然推开了她,可是他不后悔,因为他不能骗她。他的心里的确只有兮兮,而对于容容,那怜惜之情大概只是兄妹之情吧,他亲人太少了。
他想到了那日在书房和兮兮的吻,那个吻,他是沉浸其中的。
叶从容仰着头,怔怔地望着韩珣,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是那样苦涩,那样心酸。她看着他,眼中是止不住的泪水哗哗地流着。
第一次,她吻了他,可是他好似根本就不为所动,还推开了她。而此刻,他的眼里,那迷茫的神色,是在回忆什么?
在自己吻了他之后,他在想着另一个人。
他为什么这么冷漠,他为什么要推开她。
为什么自己的眼泪再也换不来他的温柔。
“容容,瑜哥哥不得不告诉你,在我心里,其实是把你当作妹妹看待的,是朕糊涂,看不清自己的心啊!”韩珣说道,他的声音清雅如水,但是却说着最残酷的事实。
一旦了解了自己的感情,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韩珣的话,令叶从容的担心成为事实。
她不甘地看着韩珣,无声地哭泣着,身子缓缓地滑了下去,她害怕的,终于应验了。
韩珣摇了摇头,抱起叶从容,在她耳畔轻声道:“容容,如果你愿意留在宫里,朕会对你好的,如果你不愿意,朕会还你另一个身份,再帮你找一个如意郎君。”说罢,令门外的宫女把她抬回了坤宁宫。
夜雾朦胧,夜色更深了。
韩珣坐回到龙椅上,一颗心在静夜里久久不能平复。
蓦然,门帘一闪,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韩珣抬头一看,是他的侍卫南松。他对着韩珣跪拜后,起身道:“皇上,您所料不错,那个黑衣人便是北朝的左贤王完颜烈风。”
韩珣一惊,从椅子上霍地站了起来,“你所言可是属实?”
南松点点头,“属下一直小心翼翼跟踪他们,他曾经摘下面巾,属下认识他,绝对不会错!”
韩珣眼眸微眯,黑眸愈发幽深,他缓缓道:“那么,你可曾探知他们的住处?”
南松恭敬地点头道:“属下一路跟踪而去,不敢离他们太近,具体住所不太清楚,但是大致位置是知道了,应该能找到。”
韩珣点了点头,“既是如此,你去召集人马,我们今夜便去!”
韩珣说罢,便将身上的龙袍褪了下来,换上一身白色衣衫。
“公子,您如今已经是皇上,保护龙体要紧呀,千万不能去冒险!属下去就可以了!”南松焦急地说道。
“你们是完颜烈风的对手吗?”韩珣冷声说道。
一身白衣的韩珣在沉沉夜色里,又成了冷月,浑身上下,散发出幽冷的气息。方才眼睁睁看着兮兮和烈风逃走了,而他,身为皇上,不能当着侍卫和大臣的面亲自擒拿他们,如今,他要和完颜烈风酣战一场。
月华从窗子里一分分地透进来,映着一室的清幽渺然。
兮兮躺在床榻上,心潮起伏无法入眠,忽听到院外似乎有异声,兮兮飘身从床榻飞落,透过碧纱窗,望向院外。
月华如水般倾泻,葡萄架下的阴影里,一个挺拔的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夜色迷蒙,被夜雾和月光笼罩的他,愈发朦胧,然,他那双狭长的鹰眸,却明亮至极,穿过层层夜雾,望向兮兮这里。
兮兮心头一滞,才平静下来的心湖又开始荡漾。她怀疑他那双凌厉的双眸已经穿透了碧纱窗,看到了窗内的自己,想到这里,脸上猛地一热。
兮兮回身,继续躺在床榻上。窗子猛地被打开,一阵凉风灌了进来,一个人影轻飘飘落在室内。
“谁?”兮兮低呼一声,从榻上纵起身来。
“别叫,是我。”烈风低低的声音从幽暗里传来。
兮兮这才看清,站在室内的正是一身黑衣的完颜烈风。
“你来我屋中做什么?”想到他之前对自己的轻薄,兮兮心中猛跳,脸又不知不觉烧了起来。
“你那是在害羞吗?”烈风戏谑地说道。
兮兮大窘,正要发怒,烈风嘘了一声,“有人来了。”
兮兮侧耳倾听,暗夜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在夜风里,若是不注意根本就听不出来,烈风在院内比她要早一步听到。
是什么人来了?难道韩珣这么快便找到了这里?兮兮清澈如水的眸带着一丝询问望向烈风。
烈风点了点头,方才和兮兮一起,意乱情迷,竟然忽略了身后有人跟踪。这下子怕是糟了,他带来的侍卫并不多,都是他的随身侍卫,虽说个个武艺高强,可以以一当百,只是,他知道韩珣也不是吃素的,他是月神帮帮主,手下自是不乏能人。
烈风扭头问兮兮,“你的功力可恢复了?”
兮兮点点头,方才运气,发现功力已经恢复了八成。
烈风放心地点点头,“这样吧,我和侍卫拖住他们,你伺机脱逃。”
“那怎么行?”兮兮心中明白,此刻不应是烈风保护自己,反倒应该自己保护烈风,他毕竟是北朝的左贤王,若是不明不白死在南朝或者被南朝生擒,那将会造成怎样大的后果,不想也知道。
况且,看外面的阵势,韩珣八成是发现了烈风的身份,若不是冒险救她,烈风怎能泄露自己的行踪。
就在这时,从四周房上跳下来无数个黑衣人,瞬间小小的院子显得紧张起来,这时听见有侍卫大声喝道:“屋里的人,还不出来受死。”
烈风和兮兮相识一笑,说道:“我们两人合力,难道还杀不出去?”
两人并肩走向院外,烈风的侍卫和灵儿也紧随其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本来就小的院子,一下子容纳了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愈发狭小起来。
“怎么你们的主子没有亲自来么?”烈风扫视了一眼,冷声说道,清冷的声音里满是霸气。
那些侍卫大概也没想到屋里出来的是这样一个霸气十足的男子,一时间有些意外,那些黑衣侍卫左右分开,一个白衣面具人便出现在面前。
他冷冷淡淡地站在那里,一身的冷幽气息,好似雪中之玉,温润而又幽冷。脸上的青铜面具在月色映照下,散发着淡淡金属光芒,面具下的薄唇紧紧抿着,当看到烈风和兮兮并肩站在一起时,他面具后的瞳孔忽然收缩,清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烈风毫不客气地扬声说道:“冷月,何必如此鬼鬼祟祟地不敢见人,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君子,况且,左贤王也不见得是君子。”冷月不徐不疾地开口,那声音冷淡漠然又平静。
烈风朗声一笑,道:“冷月,不,应该称你皇上,本王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本王倒是不知道,堂堂南朝的皇帝竟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冷月眸中寒光一闪,其实自从获悉兮兮和叶从容见面后,他便知兮兮定是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但他还是不敢面对她,所以才又带了面具。如今既然被说破,韩珣抬手慢慢摘下了面具。
淡淡月色下,一张舒雅温文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眼神高雅冷澈,身姿俊逸飘洒。
果然便是韩珣!
兮兮禁不住后退,纵然是早就知道了韩珣便是冷月,当真正面对这一幕时,她还是忍不住心悸。
温润清雅的韩珣和阴沉冷漠的冷月合二为一。
兮兮能感到,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才是真正的韩珣,两种气质交映在一起,他既是温雅的也是冷酷的,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如今兮兮才明白,为何韩珣的脸是那样白皙,大概是长期带着面具,不见阳光的缘故吧。
“没想到南朝皇帝不仅武艺高强,演技也如此超凡脱俗,一会儿是阿木达,一会儿是冷月,不得不令本王佩服,只是不知今日来此造访,又是要唱哪一出戏?”烈风慢条斯理地开口,双眸中的寒意,如同腊月里的冰雪,令人不寒而栗。他已经认出韩珣便是当日勇士大会上的阿木达。
“你应该知道的。你暗自潜入我南朝,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朕怎能放你离去。何况,你还劫持了朕的贵妃,朕自然要救回她了。”冷月眼中凛然掠过一道寒光,温和的容颜里因此有了抹肃杀的意味。
“劫持?你说错了吧,是我劫持了她还是你劫持了她,这个你比我更清楚吧!”话音才落,烈风便冷声说道。
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握住了兮兮的手,他的手很温暖,手掌间除了热度,更有全然的安全感。
兮兮没有说话,任烈风握着她的手。
两人紧握的手被韩珣看在眼里,他没有说话,神色却是一片冰冷,深邃的眼中,有怒意一闪而逝。
他久久没有说话,小院里一片寂静,只听到夜风的低呼声。良久,他终于开口,一字一顿,“你们以为今夜能全身而退吗?”夜色里,兮兮清晰地看到韩珣那也曾经温柔似水的脸,如今竟一丁点温柔的痕迹都找不到,毫无笑意的他,显得格外冷峻且漠然。兮兮本来还打算和他好好商量,看此情形,怕是要大打出手了。
“韩珣,真是痴心妄想,你以为兮兮会回你身边吗?”烈风冷冷说道。
是吗?他真的如他所说的是妄想吗?
韩珣心中一滞,以眼角的余光淡淡扫了兮兮一眼。
从来到这里,他一直不敢正视她,如今看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颤。
月光清辉,洒在她单薄的衣衫上,她静静立在那里,清澈的眸子在月光下透出一丝亮晶晶的迷蒙的光芒,那是倔强疏离的光芒。
兮兮发现,这个风姿俊挺,贵气逼人的男子好似有些不同了,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情意。
“韩珣,你既然就是冷月,当知道我的身份,我绝对不会留下来,更不会做你的贵妃,这一点早在你登基之前我就明确告诉过你,帮你,我无所求,你是聪明人,何必执着。”兮兮的口吻轻柔徐缓,清眸中却一派冷意凛然。
韩珣淡淡笑了笑,温和地说道:“不管你是否愿意,我只要你留下来!”他好似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兮兮的话,而且,他现在这句话,说得无赖至极。
兮兮一怔,自然想不到韩珣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怔愣。
韩珣眸中的脉脉情意令在一旁静静听着的烈风冷冷一笑,原本温煦的俊脸,这会儿已经变得冷若冰霜,望向韩珣的目光锋利如刀刃,令人不寒而栗。他缓缓道:“韩珣早说了你是痴心妄想了!”
韩珣望向烈风,两人的目光都是极其冷酷,谁也不说话,默默的对峙好似一场无声的决斗。
整个小院的空气忽然肃杀起来,仿若有无形的气流在涌动。此刻韩珣和烈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纵然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是一触即发的。
微弱的灯光,清冷的月色,凝滞的空气,紧张的气氛,静得连夜风也清晰可闻。
兮兮向来沉静理智的脑子,很难得地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就在那一瞬间,兮兮看到韩珣从侍卫手中接过宝剑,轻轻一弹,一片剑光荡漾,冷意逼人。
烈风淡淡一笑,也从身畔侍卫手中接过宝剑,轻轻一拔,宝剑出鞘,清光乍现,映亮了烈风幽深的双眸。他面上似笑非笑,慵懒中透着一丝冷酷。
他们两人平日都是很少用剑的,因为自有人保护他们。只是此刻两人却不约而同的亮出了宝剑。
他们就那样持剑相视而立,夜风拂起他们的衣衫,在风里漫卷,黑发在风里飘扬着,两人的双眸在月色下似乎有火花迸出,在两人之间撞击。
空气似乎凝成了冰,沉甸甸地压在周围人的心上。
兮兮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下一下,极其缓慢地,沉重地跳动着,手心里也缓缓渗出了汗水,这种煎熬比她亲自决斗还要紧张。她很想阻拦他们,可是她知道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
烈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久仰大名,敬请赐教。”
冷月冷声说道:“不必客气,自当奉陪!”
两个人此时很客气,很沉静,很优闲。
忽然,两人同时动了起来。
一白一黑两条人影同时跃起,嘡啷一声,宝剑击在一起,溅起剑花点点,震得周围人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两人彼此对视,目光中皆带着无数的叹息。
天地之间忽然暗了暗,大概是月儿钻入了云里。
一招过后,两人皆知对方实力,再无顾忌,身形交错飞旋,打得难分难解。
两人的侍卫都是训练有素的,没有主子的命令,并没有轻易出手,只是严阵以待地候在一边,准备随时出击。
两人斗了很久,久到月儿落下,久到夜雾愈发浓郁,久到兮兮的手心里的汗水都已经变凉了。
两人依旧不分胜负。
兮兮冷眼看了看,周围的围墙上,房顶上,遍布着韩珣的侍卫,都带着弓箭。
此次就算是烈风胜了,他们也很难逃出去,除非烈风能够生擒韩珣,可是兮兮知道以目前的形势,那是不可能的。两个人若是这样一直继续战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分出胜负。
兮兮焦急的目光掠过高墙,夜雾很浓,忽然有一伙白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和韩珣的那些近卫军厮杀在一起。为首之人白衣飘逸,竟是林应娘。
兮兮从宫中逃出后,怕林应娘担心,烈风便派了罗哈到相府报信,想来是林姑姑不放心兮兮,带人前来接应,却来的正是时候。
屋檐上战事一起,院子里烈风的侍卫和冷月的侍卫也战在一起。
林应娘从房上跃下来,走到兮兮身畔道:“圣主,你还是和左贤王快些走吧,这里,有我们殿后。”
兮兮点点头,“你们小心些。”言罢,双足轻轻一点,如同一片叶子,飘向正在激战的烈风和韩珣。
她瞅准了最合适的时机,那把剑穿过韩珣和烈风的攻势,架在了他们交叉的宝剑上,分开了正在激战的两个人。
一瞬间两人都扭头看向兮兮,月色下,她长长的发丝散开了,此刻正凝止在空中,白色衣裙飘逸展开,她脸上的静逸和纯净令两人心头微动。
兮兮不曾说话,只是深深看了韩珣一眼,那一眼是复杂的,看得韩珣一怔,趁着他怔愣间,牵起烈风的手,两人一起跃向高墙。
韩珣眸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他正待纵身追上,迎面林应娘一把利剑阻住了他的去路。
兮兮和烈风在小巷里奔走,他们很清楚,只要他们两人安全了,余下之人也不会激战,会迅速撤离的。总算逃脱了韩珣的追捕,两人心中同时一松。
此刻,明月已经落下,夜色愈发黑沉,正是黎明前最黑暗之时。
两人此刻正奔走在一个小巷子里,两面是普通的民房,一阵风来,吹得周围树梢簌簌作响。那声响令兮兮心中一紧,两人的步子同时慢了下来。
兮兮举头望去,一个人影好似黑云一般从树上飘落下来。
那人背对着两人站在巷口,一身黑色衣衫,高大的身子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高山,堵住了两人的去路。
夜色凄迷,迎面的风里夹杂着丝丝沁人的冷意,兮兮知道,那是杀意。
是谁?
可以感到此人武功之高决不在她和烈风之下,应当不是韩珣的侍卫,兮兮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截在这里。
“你是谁?要做什么?”烈风好看的眉毛挑了起来,有些不耐地说道。
那黑衣人轻轻转身,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双眸,在暗夜里闪闪发光。
烈风淡淡一笑,语气里满是不屑,“怎么又一个鬼鬼祟祟之徒!”
那人却不答话,眸中冷光一闪,手中佩剑爆起一团凌厉的剑花,身形倏忽一闪,直向兮兮刺去。剑尖未至,那凌厉的剑风却已袭来,兮兮知道自己不能硬碰,身形飘转间,边向后疾退,然而那剑尖却如影随形,兮兮不得不挺剑迎上这雷霆一击。
只觉得一股澎湃的内力顺着相击的两把剑,袭到兮兮身上,兮兮呼吸一滞,有如在惊涛骇浪中沉浮。本来兮兮的内力就还不曾全部恢复,如今碰到这内力强劲之人,禁不住这澎湃的攻势,手中宝剑脱落。
那人的剑却攻势不减,直刺兮兮前胸。
一切只在电闪雷鸣间,身畔烈风不及反应,那剑便已经刺向兮兮。
烈风怒叱一声,不及细想,揉身扑上,便将兮兮推在一旁。
只听得利剑刺入血肉之中的声音,那声音不大,但是听在兮兮耳畔,却有如惊雷炸过。回头看时,烈风已经躺倒在地上,那一剑正好刺在他的右肋,夜色之中,兮兮模模糊糊看到,有深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兮兮花容失色,好似被突然间抽干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宛若断了线的珠子。
她颤抖着缓缓抱起烈风,用手堵住烈风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
烈风睁开双眸,慵懒悠闲地一笑,柔声道:“我终于还了你一剑。”他伸出手,欲擦去兮兮脸颊上的泪水,可是兮兮的泪水不断地涌出,不一会儿便弄湿了他的手。
烈风懊恼地皱了皱眉头,“别哭了,好不好,不然,我会心痛的!”说罢,手缓缓垂了下去,陷入了昏迷之中。
兮兮宛若疯魔了一般,不断地摇晃着烈风,可是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兮兮擦干脸上的泪水,回首望向站在面前的黑衣人。
东方已然发白,黎明就要到了,可是兮兮的心中却一片黑暗,她缓缓立起来,定定直视着面前的黑衣人。
“你不是要杀我吗?动手啊!”兮兮的声音里满是愤怒。
淡淡晨光里,她的目光幽邃而空灵,好似失了灵魂一般,但是却倔强地令人心颤。
黑衣人原本寒意凛冽的双眸好似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他连退两步,才稳住了步子。这反常的动作令兮兮有些意外,足尖一旋,纵身飘起,手中佩剑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倏忽后退,挡住了兮兮的剑,冷声道:“你若想躲过韩珣的追捕,只有我能救你!”
“救我?你不是要杀我吗?”兮兮冷声说道。
“是的,我是要杀你,可是方才既然失手,我就不会再出手。如今只有我能救你们,陵州城处处封锁,只怕你们就是脱逃,也出不了城,何况,他又受了伤,你们能躲到哪里去?”黑衣人缓缓说道。
兮兮冷声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的身份,我说话从来作数的。”说罢,黑衣人除下了脸上的黑巾。
晨风飘飘拂拂,一张儒雅洒脱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眉间鬓角,有些落拓之态,但是一双深眸,却精光四溢。
竟是武威将军叶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