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怕夜长梦多,当夜便传令让凤儿调动宫中暗探,帮助韩瑄出逃。
一行人顺利出了皇宫,乘马车向南朝而去。凤儿和她手下的暗探已经暴露身份,便随着兮兮一起出逃。
在马车上,兮兮从韩瑄口中了解到,因为他是皇上,所以太后为了天下大局,逼他放弃了叶从容。而韩瑄此次逃出,就是想找到叶从容,带她远走高飞的。
兮兮很惊讶,原来韩瑄是自己逃出来的,怪不得他在月氏国住得那么自在。
韩瑄说他早就厌倦了做皇帝,整天要批阅奏折,忙得要死,连心爱的吟诗作画这么高雅的事情也没空做,再说所有的权利都在太后手中,他不过是一个傀儡,就连自己心爱的女子也保不住,眼睁睁看着她被嫁到了这蛮荒之地,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皇帝做得也太窝囊了,不做也罢。
不做也罢!
一个不想做皇上的皇上,恐怕圣师也不会想到吧。
“你身边一个侍卫也不带,你就不害怕吗?”
“我是想带,可他们都是母后的暗探!幸亏军营不如皇宫守卫森严!我就趁着安营扎寨的功夫,乔装成士兵趁着忙乱溜了出来!这一路好惊险的,先是有很多蒙面人追我,后来遇见了乌亚苏,他救了我,我便暂避在月氏国!”
兮兮猜测,就算韩瑄不逃,也会有人劫持。那些蒙面人也许就是冷月派去劫他的,乌亚苏救他,也许是事先设计好的,而这个皇帝,也如愿落到了他们的陷阱中。
“你这一走,就不怕天下大乱吗?如今你失踪的消息还在封锁中,若是最后找不到你,会引起更大的战争的,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皇上,就一点也不为天下苍生考虑吗?”兮兮说道。
“不会的,我了解我的母后,她会说我在战场上病故了,然后会选择另一个皇帝!我还没有子嗣,我的两个兄弟,都比我有才能!其实我从来就不想做皇帝,是我的母后把我逼到了这个位子上,她不知道,我其实是多么想和心爱的人一起过平凡人的日子。”说完这句话,一直聒噪的他,陷入了沉思中,是在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吧。
韩瑄的话,触到了兮兮内心的隐痛,其实她也不想做雪山圣女的,她也很想过平凡人的日子的,可是却偏偏做到了这个位子上。
韩瑄闭了嘴,车内便暂时陷入静谧之中,只听得车轮的辗辗声。
“啊呀!”韩瑄蓦然一声尖叫,让兮兮才清静下来的耳朵再次受到摧残。
韩瑄不知何时掀开了车帘,望着车外,看清楚了车行驶的方向,凄凉地说道:“你骗我,你真的骗了我!”他纵起身来,就要向车下跳去。
兮兮出手点住了他的穴道,韩瑄瘫软在车内,不能说话不能动,但是他的眼却怒瞪着兮兮,让兮兮看得心惊。
就在此时,车后面传来了马蹄声,在静夜里分外刺耳。
兮兮知道,是冷月的人追来了,来得好快。兮兮传令,让凤儿霜儿做好抵挡的准备,她带着韩瑄继续前行。
疾驰不远,前方又有一队骑兵截住了去路。借着迷蒙的月色,兮兮发现为首之人,一身暗色绿衣,兮兮认得,是冷月手下叫南松的那个侍卫。
“把皇上留下来再走!”南松冷冷说道。话音才落,前方又传来马蹄声,又一队骑兵风驰而至。为首之人,竟是完颜烈风的侍卫,罗哈。
好热闹,竟然都来了。难道算准了自己今夜的行动,还是一直都埋伏在这里!
罗哈带来的人并未攻向兮兮,而是攻向了冷月的人。兮兮无暇细想烈风为何会帮她,传令马夫绕过酣战的人群,继续南行。
身后刀剑相击声越来越远,兮兮的心刚静下来,马车却忽然毫无预警得戛然而停。
风里,送来笛韵声声,似有若无,婉转轻灵,在兮兮耳边缭绕。一瞬间她的心好似从肃杀的战场到了桃花烂漫的原野。
兮兮掀开车帘,车外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月亮不知何时从云里钻了出来,脉脉清辉洒满大地,也洒在前方凝立着的那个人影身上。
那是一个人的背影,他一动不动凝立在月光里,白衣飘然,黑发飘扬。
笛声悠然而止,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青铜面具在月色下灼灼生辉。
是冷月!
兮兮从马车里缓缓下来,春夜的风,夹着轻寒,透过面纱,拂到她的脸颊上。兮兮悄悄叮咛身畔的絮儿和几名侍女,让她们守候好韩瑄,以防有人偷袭。
“舒玛圣女!把皇上留下吧!”冷月淡淡说道,那语气好似自己本是救人的,而兮兮却成了劫持皇上的人。
这情形还真有些像,车上是愤怒的皇帝,车外是优雅的救护。
兮兮唇角微弯,月色下,剑弩拔张的双方好似一对故人在叙旧。
“冷月,只怕这次不会如你所愿了!”她如今不是上次的她了,不会再任由他摆布的。
冷月神色一凝,微笑着抽出宝剑。兮兮淡笑着从身后侍女的剑鞘中拔出一把剑。两人蓦然同时跃起,战在一起。刹那间,剑光流泻,清冷澈寒,就连月色也似乎暗了暗。
兮兮出手毫不留情,将这些天所受的那些欺辱,在这一刻统统讨了回来。两人战意酣浓,谁也没有发觉,兮兮留下的那些侍女已经被人制住了,有一匹马趁着夜色向远方驰去。
几乎是在同时,兮兮和冷月发现了异样,两人飞身跃到车前,掀开车帘,却发现马车是空的。
南朝皇帝韩瑄已经不翼而飞。
冷月和兮兮心中同时一凉,指着对方道:“是你!你派人把他劫走了?”两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可能,若是一般的手下,不可能在不惊动他们两人的情况下把人劫走。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完颜烈风就是一个。
“完颜烈风!”冷月冷声说道,他既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动机。
难道真的是他?兮兮想起自己的侍女,解开絮儿的穴道,问道:“絮儿,是谁把皇上劫走了?”
絮儿伏在兮兮耳畔说道:“是左贤王!”
当兮兮带着侍女来到左贤王府时,那些守门的侍卫听说是雪山圣女来访,竟然连通报一声都没有,便径直把她们请到了完颜烈风的冷韵园。
完颜烈风早就猜到了她会来!
兮兮再次踏入冷韵园,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一切还是依然,只是,院中那几株老梅已经花落成泥,幽香不在。
室内无人,几案上依然书籍重重,床上依然纱幔纷飞,只是她已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而是雪山圣女。
凝视着院中那几株老梅,兮兮奇怪,这梅花已然开败,可是烈风院中却没有栽种别的花草,他就这样守着这几株老梅?
烈风正在练功,听属下通传,舒玛圣女来访,收起手中的刀剑,迫不及待地走向冷韵园。
窗外日头很好,室内却光线淡淡的,就在光影照耀的窗边,凝立着一个女子。听到他的脚步声,她转过身,裙角轻扬,身姿曼妙。
只是脸上蒙着一层可恶的白纱,让人看不到她的花容月貌。
烈风刚练功回来,身上洋溢着清新的男子气息。衣袖高高挽起,露出了性感的微褐色肌肤。他的到来,让诺大的室内,变得狭小起来,室内暗涌着危险的气息。
兮兮无端紧张起来。不知为何,见到他总会紧张,努力压抑住内心的跳动,做到一个圣女的矜持,她不信他会对圣女做什么不轨的举动,但是那夜向她要解药时的情形却在此刻涌上心头。
“原来是舒玛圣女大驾光临,不知找我有何事呀?”烈风自然随意地问道,此刻的他一点也不像那个叱诧风云的王。
“本圣女来此的目的你应当是知道的,希望你能将韩瑄交出来!”兮兮的声音冷冷的。
“韩瑄?”烈风微微一笑,“你凭什么认为那家伙在我这里!”
兮兮面纱后的脸寒了寒,他自己向絮儿留的口信,说是要韩瑄便来找他,此刻却又来不承认了,真是无赖至极。心中一恼,话音便愈发幽寒,“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劫持一个中原皇上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没想这么做,只是大家都在抢他,显而易见,他是珍贵的,所以,我便忍不住也抢了,你不是也抢他了吗?”烈风语意悠然地说道。
如果韩瑄听到了,一定会恼怒,烈风竟然将他说成了一件人人在抢的物事。
兮兮脸色一凝,“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他!”
烈风见她表情淡然,便不在意的耸了耸肩,狭长的鹰眸微眯,笑意盈盈地说道:“如果圣女你答应陪我一夜的话,我就会放了他!你们圣女不是以天下安宁为己任吗?我倒要看看天下安宁和圣女您的贞节哪一个重要!”
他不喜欢她淡淡的语气,淡淡的表情,就像一个清冷的雪人,他更不喜欢她做圣女,他希望她做一个普通的女子,和他斗气决斗的云兮。
他成功了,成功地挑起了她的怒气。虽然看不到面纱下的她的脸色,但是可以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有了变化,冷凝得可怕。看到她的拳头紧握,似乎会随时照着他来一拳。
“你真是一个无赖,十足的不折不扣的小人!”兮兮咬牙切齿,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你说我是小人?”烈风的黑眸再次危险地眯了起来,他的脚忽然不怀好意地向前挪了挪,趁着兮兮没有防备,忽然揽住了她纤细的腰,优美的薄唇隔着面纱,印在了兮兮的唇上。
带着阳光暖意的男性肌肤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了兮兮身前,他的手紧紧攥住了兮兮的双手,他的唇在兮兮唇上辗转吮吸着。
兮兮彻底被惊呆了,她从未想到他会这么做,做梦也不会想到。虽然她知道他很无赖,虽然知道他很小人!
一种陌生情愫迅速占据了她的脑海,让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甚至于忘了挣扎,任由他的唇霸占了她的每一份心绪。有眩晕的感觉袭来,兮兮觉得自己就要昏倒了。虽然隔着一层面纱,兮兮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唇是柔软的,湿润的,灼|热的,好似火把一样,烧灼着她。
也灼烧着他!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叱诧风云的王,而是一个普通的男子。而兮兮却觉得自己雪山圣女的优雅气度,雪山圣女的冷静矜持在这一刻都化为无有,剩下的,只有少女的羞愤。
“完颜烈风!”兮兮猛然醒悟过来,狠狠地推开了他的怀抱,恨声叫道。
烈风的眸中燃烧着深深的沉醉,还有震撼不已的表情,他不是没有过女人,而此刻他竟然沉醉在那个吻里不能自拔,如果隔着面纱也叫做吻的话。
他是不是受了那个呆子皇帝的影响,也变得一往情深痴痴傻傻起来。压抑住心中强烈的迷醉,他微微撇了撇唇,看上去一副不十分满意的样子,沙哑着嗓子说道:“如果你摘掉面纱就好了,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纱,但是感觉很不爽,不如,你摘掉面纱,我们再来一次。”
兮兮怔怔站在那里,很久才反应过来烈风话里的涵义。
再来一次?
她觉得自己就要气炸了,拳头迅速紧握,袖中的白绫风一样激射而出,缠住了烈风的脖子。
烈风一动不动,任由白绫缠缠绕绕缚住了他的脖颈,宛若为他围上了一条白色哈达。那纯净的白色衬得他含笑的薄唇有些红艳,好似在提醒着兮兮方才发生的事。
兮兮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波动,但是脸颊还是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所幸是戴着面纱,否则,真不知自己这副样子被烈风看去,会受到他怎样的嘲讽。
“完颜烈风,你为何这般一而再地轻薄于我,意欲何为?”兮兮握着白绫的手,微微颤抖着,“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你?”
“杀?”完颜烈风神色一凝,修长的眉轻轻挑了挑,眸中有亮光闪过,他低声道:“你舍得杀我么?”说罢,双手牵住白绫,用力一扯。
两人的距离本就很近,而兮兮的气力又不如烈风,被烈风猛地一扯,白绫另一端的兮兮便措不及防撞到烈风胸膛上,被烈风软玉温香抱在怀。
兮兮的脸颊触到烈风胸前的布料上,那温软的布料好似还残留着方才兮兮依偎的热度,一瞬间,她才压抑下去的羞愤再次爆发。而烈风下巴在兮兮头顶缓缓摩擦着,享受般嗅着兮兮发上的淡淡馨香。
“还舍得杀我吗?恩?”烈风低低的声音在兮兮耳畔缭绕,因为太过靠近,反而产生一种动人心弦的回音,那声音里还有一种让人温暖令人心安的气息。
兮兮诧异于原本烈风身上的霸气和狂气似乎消失无踪,竟让她有了温暖和心安的错觉。
“我知道你是不会杀我的,你们圣女不是维护草原安宁的吗?杀了我,草原还会安宁吗?而且,你连一个南朝皇帝还要救,能舍得杀我?这不是你们雪山圣女的责任吗?”他似乎对她们圣女的所作所为很是不屑,微微撇了撇唇,语气轻淡地说道。
雪山圣女!
兮兮蓦然醒悟自己是以雪山圣女的身份站在这里的,而完颜烈风竟然轻薄了她。身子一僵,握着白绫的手微微颤了颤,心缓缓冷静下来,却有一种失望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虽说他的登徒子行为并没有损伤他身上那与生俱来的傲气,但是,他对一个才见过两面的圣女,不,那都是蒙着面纱的,应该是说从未谋面的圣女这般轻薄,这个人,是不是太轻浮了。
完颜烈风并不知兮兮那曲曲弯弯的心思,只是觉得怀里的人蓦然变得僵硬起来,她周身散发出的冰冷之意,几乎可以将他冻僵。
“你放开我!”兮兮清冷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冰冷得令人心寒。
烈风缓缓放开兮兮,轻轻扯开缠在脖间的白绫,脸上的笑意一点一滴冷却,他不知道竟能让她讨厌到此等程度,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幽光,他低低说道:“舒玛圣女这么讨厌本王么?”
烈风低低的声音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情,但是却丝毫打动不了兮兮的心。
兮兮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冰冷笑意,“不讨厌,是恨!”
是呀,恨,深深的恨,只是不解,为何那恨里还带着痛,一种深沉悸动的痛。
室内的气氛凝重得让人压抑。两个咫尺相对的两人之间,好似竖起了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墙。
烈风微微撇了撇唇,眸内闪过一丝沮丧,他低声道:“那就好,证明舒玛圣女心中还是有我的,总比没我要好的多!”
他不得不承认被她吸引了,从何时开始的,他也不知道,或许从他初见她时,或许从她和他决斗时,或许从她为他吸毒时,总之,他真的被吸引了,深深地吸引了。
其实他很想揭开她的面纱,对她喊一声云兮。可是,他蓦然没有勇气了,好似揭掉的不是她的面纱,而是他的面纱一般。
他忽然不敢面对那朦胧面纱后的清冷容颜,他怕从云兮的口中再一次听到拒绝的话。因为他发现,她对他是那样的不屑,那样的鄙视。
这让他很挫败,心中不禁百味陈杂,苦涩至极。
这或许是对他的报应,报应他之前对她的冷酷和折磨。
想到之前自己对她的折磨,他的心中猛然一痛。
他转身走到床榻前面,从床边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一粒碎心之毒的解药。伸出食指,轻轻一咬,便有血珠渗了出来,虽然有些疼,但是相对于兮兮毒发的疼痛,应该是差的远了。
烈风将丸药在他指上一捏,血珠便渗透到药里面去了。
“拿去吧!”烈风捏着丸药送到兮兮面前,“下一次,我就能将彻底解毒之药配出,到时,你的毒便能彻底解除!”
兮兮没想到,烈风会主动将解药给她,原以为还会如上次那般难讨。他不会还有别的阴谋吧!
兮兮透过面纱,直视着烈风如夜空般深邃的眸子,那眸中带着和煦的笑意,如同春天温柔的水波,荡漾在她的面前。她小心翼翼的从他手中接过那丸药,纤细的手指在触到烈风的手指时,两人心中俱是一颤。
“可以让我把韩瑄带走吗?”兮兮清澈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为了压抑心跳,她转移了话题,应该说是转移到正题上。这是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因为完颜烈风,她差点忘了。
“你可以见他一面,如果他愿意跟你走,我会放他走的!不过,如果他不愿走,也希望你能尊重他的选择,不要强迫他!”烈风恢复悠然的表情,沉声说道。
其实烈风更愿意让韩瑄回南朝做皇上,毕竟像韩瑄这样的皇上,对北朝是造不成威胁的。但是,相对而言,烈风更愿意让兮兮任务失败,那样,她也许就做不成雪山圣女了,这是他最乐于见到的。
兮兮当然不知烈风的心思,她只知道,韩瑄的选择一定是留在这里,留在叶从容身边。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离开呢!
如若不是让他心甘情愿离开,他或许还会逃出来的。
这真是让她犯愁的一件事!
兮兮和烈风没有在韩瑄的住处找到他,而是在容院围墙外看到了他。兮兮不禁淡淡一笑,韩瑄出现在这里是意料之中的。
韩瑄负手在容院高墙外徘徊,身上落满了花瓣,显然吃了闭门羹,在那里徘徊很久了。
他也没闲着,他在吟诗。
一首首情意缠绵的诗从他口中吟出,一首接一首,估计是叶从容不在时,早已做好的,这时终于见到了叶从容,情感爆发,便一首首吟了出来。
“重门不锁相思梦,随意绕天涯……”
“一双娇燕语雕梁。还是去年时节。绿树浓,芳草歇,柳花狂。……”
久别相思的情怀,相思而不得见的痴念,都在诗里淋漓尽显。
兮兮偷眼看完颜烈风,只见他唇边挂着一丝浅笑,好似韩瑄追求的不是他的妃子,而是不相干的人一般,他好似是在看热闹。
韩瑄看到兮兮和烈风,也好似没看到一般,在他眼里心中,似乎只有一个叶从容。
他依然在吟诗,直到烈风的侍卫叫开了门,他好似蓦然反应过来。那门才开了一条缝,他便如兔子般跳了过去,把胖胖的身子从那缝里挤了进去。
“容容……”韩瑄雀跃着向叶从容走去。
叶从容看到韩瑄,低垂着眸,冷冷淡淡地向他施了一礼,便从他身边绕过,来到完颜烈风面前,盈盈施礼道:“从容拜见王爷!”
“起来吧!”烈风沉声说道。此刻的他又恢复了左贤王的风度和气魄,浑然不似在兮兮面前的登徒子模样。
“韩瑄,你不知她是本王的妃子吗?竟然调戏本王的容妃!”烈风挑了挑眉,冷声说道。
韩瑄一愣,神色有些呆滞,似乎才意识到,眼前的男子是叶从容如今的夫君。他似乎才从梦里醒来,蓦然意识到佳人已是别人的妃子了。
初见叶从容的喜悦还挂在脸上不及收去,便又被失落的情绪笼罩,胖脸上喜忧参半,让人看上去很是心酸。
“我知道,可是我喜欢容容,你能不能把她还给我!”韩瑄怔忡着说道。
兮兮想不到这个痴情的皇上竟能提出这样的要求,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还是装不懂。哪有将自己的妃子拱手让人的,何况是完颜烈风。但是烈风的回答却让兮兮出乎意料,他缓步走到叶从容屋内,在正中的椅子上悠然坐下,凌厉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慵懒地说道:“本王也很喜欢容妃呢,总不能让本王白白送给你吧?”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把容容还给我!”韩瑄急切地说道,一脸的祈求。
“那我要你的江山,你也给吗?”烈风似笑非笑地说道。
“江山早就不是我的了,其实本来就不是我的,我若是能做主,容容就不会在这里了!你可不可以换一个要求,只要我有,我都会给你的!要我的命都可!”韩瑄急急说道,似乎怕烈风后悔。
“既如此,那就换一个,本王也不要你的命,只要你肯留在北朝,我就把你的容容还给你,怎样?”烈风说着,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兮兮。
“真的?那太容易了!我答应你!”韩瑄好似承受不住这样的惊喜,不知所措笑了起来。
“王爷!”叶从容一声娇呼,忽然扑到烈风面前掩脸恸哭起来,“你不能这样,从容愿意伺候王爷一辈子!从容不愿意离开王爷!”
“不离开本王?难道你爱上本王了?”烈风他神色淡淡地说道,“从此你不再是本王的妃了,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何况留住韩瑄,不等于也帮了他吗?你应该高兴才对吧!”
那个“他”字,烈风咬得极重,兮兮明白,那是指的冷月。原来烈风知道叶从容一直都在帮冷月。
叶从容停止哭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俊美邪逸的容颜,一时之间犹在梦中。
她心中如遭重创,原来他都知道,知道自己是在帮着瑜哥哥,可是他依然这般不动声色。是的,她一直期待着,期待着有一天能离开他,不再做他的妃。因为她知道他不爱她,他从来没有亲近过她,除了初次来此的那夜,他做给云兮的那场戏。所以,她一直期待着离开他。
可是,没想到,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她的心竟有些痛。
听到烈风的话,兮兮心中一寒,她早就听闻有些王宫贵族把自己的妃子赏给别人,但是亲眼看到烈风将叶从容给了韩瑄,她心中还是不自生寒。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难道只是一个幻梦?夫妻不是应该恩爱一辈子吗?为何就如此容易弃之不顾?而且,烈风还开出了那样的条件,要韩瑄留在北朝。以叶从容做饵,那么韩瑄定会答应了,那么她要带走韩瑄的计划势必不会实现了。
她还没有努力,还没有行动,就被烈风堵死了路,兮兮恨恨地看了一眼烈风,却见他一脸喜色,好似弃了叶从容是什么喜事一般,脸上没有一丝不舍的情愫,想到他之前说的,女人是可以宠的,不是爱的。兮兮心中更寒,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喜欢任何女子的吧,只会戏弄她们。
兮兮很替叶从容难过,她走到叶从容面前,“你别伤心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样,其实我也觉得,韩瑄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你跟着他,会比跟着这个冷血动物更好的!”兮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这似乎有违雪山圣女的身份。
烈风似乎对兮兮的话不以为然,悠然笑了笑。
兮兮转身对韩瑄道:“我有话要和你说。”韩瑄也同样道:“我也有话和你说,我们出去谈。”
“你们可以到隔壁房内谈,我们不会偷听的!”烈风倒要看看,兮兮要用什么法子来说服韩瑄回南朝。
兮兮和韩瑄到了另外一间屋中。
“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南朝,我会把你和叶从容一起带回去的。”兮兮望着尚还欢喜不已的韩瑄道。
“我不会回去的,我不会再做皇上了。”韩瑄双眸炯炯望着兮兮,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
“你是南朝皇帝,留在北朝就等于做了他们的质子,他们可以随时拿你来要挟南朝!”兮兮冷声道。
“有了新皇,要挟自然就不会生效了,你不用再费口舌了,我不会回去的,有一样东西要麻烦你送回南朝。”韩瑄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接着他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拿出一件物事来。
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也是因为他人胖,所以才能将这东西藏在身上,要是放在兮兮怀里,那早就被人看了出来。
韩瑄将小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一件被明黄色锦缎包裹的物事来,将锦缎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物事,登时便把兮兮吓了一跳。
那是一块两寸见方的方形,上面雕刻着一条飞舞的龙,下面平展处雕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是用蓝田白玉雕刻而成的,玉质看上去极其细腻,泛着莹白的光芒。
这物件兮兮虽然从未见过,但是却听圣师说过,这竟然是皇帝的传国玉玺,这是国之重宝,得则为皇。而这个皇帝此刻却把它拿了出来,不知意欲何为?
韩瑄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不再是先前那副痴情迷糊的模样,神色极其凝重,“今日朕就将这个玉玺交给你,之所以没把这个留在皇城,是因为朕不想把选择下一任皇帝的权利交到母后手中,所以这个玉玺,就拜托你交到几位重臣手中。丞相史霄是太后一党,你万万不能交到他手中,武威将军叶启风很是耿直,你可以把这个交到他手中。我有两个皇弟,一个是京中的韩珑,他也是朕母后所生,他虽然很有才干,只是心性狠辣,并不适合做皇帝。朕还有一个皇弟,就是在西疆做王爷的韩珣,他不是母后所生,十年前被母后送到边地做王爷。他幼时就聪明绝顶,只是朕很多年不见他,不知如今心性如何。你可以让叶将军和其他重臣协助你好好探查一番,看他是否能胜任南朝的下任皇帝。”
韩瑄话里的凝重让兮兮疑惑,韩瑄真的是为了自己的自由才不做皇帝的吗?似乎看出了兮兮的疑惑,韩瑄叹息道:“我做不了好皇帝,但我希望南朝能有一个好皇帝。”
兮兮又凝眉道:“你为何如此信任我?”她不明白韩瑄为何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她的手上,还交给她这么重要的任务。
她和他也不过只见了两面而已。
韩瑄缓缓说道:“我听说你们圣女是以维护天下安宁为己任的,虽然那天你骗了我,要将我送到南朝的军营里,但是我却明白你是为了救我,要我回南朝做皇帝,所以我相信你。只是我是没有一丝做皇帝的念头了,再也不愿做那笼中之鸟了。”
兮兮犹豫着,看样子韩瑄是不会再做皇帝了,可是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她手上,让她一时之间不能接受。
韩瑄将玉玺递到兮兮手中道:“请你帮帮我吧!”
玉玺手感温润滑腻,可是兮兮拿着它,却犹如拿着一件烫手的山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处置。
“这东西放在我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还是拿去吧。”韩瑄又压低声音祈求道。
兮兮无奈点了点头,将玉玺放入袖中。
他们从屋内出来时,发现烈风已然不在,只有叶从容神色凄然地凝立在屋内。兮兮走到叶从容身畔,望着她梨花带雨的容颜,不知如何安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室外,阳光依然和煦如初,兮兮带着霜儿和絮儿,沿着甬路,向王府外走去。烈风从另一条路上拐了过来,出现在兮兮面前。
“舒玛圣女这就要走了吗?也不告别一声,好让本王也送送客!”烈风语气悠然地说道。
看到他恬淡悠然的样子,想到室内哭得双眼红肿的叶从容,兮兮决定无视他。睫毛低垂,从烈风身畔绕了过去。
虽然他知道叶从容喜欢的是冷月,但是她仍是不能容忍这个男子的无情!
烈风唇边的笑意缓缓敛去,他追上去,闪身阻住兮兮的去路,“难道,你不认为那样对叶从容来说,是一件好事吗?”兮兮无语!
“如果,娶错了人,就要一辈子错下去吗?”烈风低低说道,声音温婉柔和,带着一丝难言的伤感。
兮兮身子一僵,烈风的声音里,隐约藏着很深的眷恋,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心,但是她不愿意多想,因为她实在摸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不知他何时是真,何时是假。
她没有理会烈风,带着霜儿和絮儿,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