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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魅天下 第三卷 天高云淡 第一章 相府小姐

所属书籍: 卿魅天下

    残阳晚照,将一江碧水映成橘红色。江水到了陵州郊外,打了一个弯,水势平静,犹如湖水。

    一叶扁舟沿着江水从光影里顺流而下,素淡的白色船篷,被夕阳映成了金黄色,有一种辉煌的美丽。

    兮兮坐在舟中,耳畔尽是水声。小舟外,水天一色,远山都沉浸暮色里。

    两岸遍植垂柳,柳丝如剪花如染。面对馥艳春色,兮兮的心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南朝的大好河山,比之塞外是富饶极了,可令兮兮心痛的是,南朝百姓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据言,是百姓苛捐杂税极重。

    圣师派她亲自来南朝,希望她能够左右选帝之事。

    本来,兮兮以为天下兴亡,自有定数。天下沉浮不是她们这些凡俗之人可以决定的。所以,兮兮并不曾期望自己能够改变什么,也压根不想改变什么。可是看到百姓疾苦,兮兮心中还是忍不住愤怒。如果韩瑄不那么懦弱,如果韩瑄是一个有道明君,那么,天下或许就是另外一番样子了。

    兮兮终于明白韩瑄当日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了。他说他不是一个好皇帝,但希望南朝能有一个好皇帝。他弃掉皇帝之位,原来并不仅是为了他自己的自由,更重要的是为了天下苍生。

    船在陵州靠岸,兮兮带着霜儿絮儿从船上飘身而下。

    陵州渡口的水面上,泊着许多花船。船娘们坐在船头唱着艳曲,吸引着过往的嫖客。

    兮兮自小便是在陵州郊外长大,那时并不知船娘是做什么的,只是很羡慕她们能穿得漂漂亮亮,坐在船上,弹琴唱曲,很是自在。

    如今,她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心中掠过淡淡的伤感。

    这里,和塞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里的人和那些流离失所的饥民是不同的人。

    这里的人不知什么是疾苦,不知前方战场之惨烈,不知皇帝被擒,只知作词赋曲,寻欢作乐。

    繁华如梦,商女不知亡国恨,兮兮心中忧叹。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在天边消淡,钟声忽然响起,飞鸟被钟声惊起,急急归巢而去。

    兮兮知道,那是山上慈安寺的钟声,每到日落之分,寺中的僧人便会敲响大钟。

    这熟悉的钟声将兮兮的思绪带到了十年前,那时她才七岁,还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小丫头,当日离开陵州时,也是这个时辰,也是这样的钟声。她和婆婆一直站在江畔,直到钟声停歇,才登船远行,那时,婆婆眼里满是忧思,而她却什么也不懂,不知离情别绪。

    此刻,她才有些了解婆婆心中的忧思。

    终于,钟声停歇,余音好似还在湖面上袅袅震荡。

    就在这寂静里,只听噗通一声,好似是有人下水的声音。那声音极轻,但是因为寂静,传到了人们耳畔。

    “你就是跳下去,我今日也要带你走,大爷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一道蛮横的声音响起。

    只听得有人扑腾水的声音。

    “不会游水呀,不会游水还跳下去,快上来吧!上来跟大爷走!”越加蛮横无理的声音。

    “霜儿,你去看看,那里出了什么事?”兮兮凝眉道。

    不一会,霜儿回来说道:“圣主,有人要把一个小姑娘带回府中做小妾,那姑娘不从,便跃入水中,被他们救上来,正要拉走!”

    兮兮听得那些男子蛮横的嬉笑声,心中恼怒,便走近一看,却见几个恶奴揪着一名姑娘,更确切地说,那不过是一个小女孩。

    十三四岁的样子,全身皆湿淋淋的,一身杏色衣衫紧贴在身上,露出曲线玲珑的身姿。湿淋淋的黑发垂在脑后,有几溜垂在额前,兀自在滴水。小脸苍白,但是却很美丽,娥眉秀目,水灵雅致。

    小姑娘被几个人扯着,形容很狼狈,但却没哭,清澈的眸中满是倔强和不屈。那姑娘被扯着上了一辆马车,一个锦衣男子极是得意的钻入马车内,接着马车便疾驰而去。

    兮兮向霜儿和絮儿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会意,追了过去。

    暮色缓缓降临,兮兮在河边缓缓走着,不一会霜儿和絮儿便带了那个姑娘回来了。小姑娘跪在兮兮面前,不肯起来,为了感激兮兮的救命之恩,非要留下来做兮兮的侍女不可。

    兮兮摇摇头,扶起小姑娘说:“我是天涯漂泊之人,怎能做你的主子。”

    “灵儿无家可归,求姑娘收留!若灵儿还呆在这里,定还会被那个人欺负!那时灵儿就只有一死了!”小姑娘说着又要下跪。

    兮兮一把扶住她,手指悄悄抚在她腕上,发现她并没有内力,只是一个平常女子,便决定暂时收留她。

    “小姐,我们如今要去哪里?在天黑之前,怕是赶不到城内了。”絮儿说道,在外人面前,不再称呼圣主了。

    兮兮看了看天色,道:“跟我走吧!”

    兮兮一行人穿过纵横交错的阡陌,来到一个村落前。

    村前,大片杏花盛开,如火如荼,似要和夕阳比艳。她们穿过盛开的杏林,来到村子里,沿着窄小的巷子,向里一直走,然后左拐,在第五棵杏树前面,停住脚步。

    面前是一户人家,透过低矮的栅栏门,可以看到院内种植着的花花草草,似乎是无人打理,野草繁生,花木繁茂。

    暮色深浓,别人家的窗子里,都有橘黄的灯光透出,烟筒里,有炊烟缓缓升起。而面前这户人家,既没有炊烟,也没有灯火,只有黑沉的寂静。

    凝立良久,兮兮终于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打开虚掩的屋门,兮兮在门后窗台上找到了蜡烛和火折,点亮烛火,温暖的光立刻充满屋子。

    室内一床一柜,一桌一几,都是那样简朴。

    简陋的案上,有一只花瓶,里面插着的花早已干枯。

    在扑面的熟悉里,思绪穿越了时光,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此地,住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婆婆和天真幼稚的她。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那时,兮兮一直以为,她会在这里一辈子住下去,可是,不曾想到,有一天,婆婆却要带着她离开。

    谁曾想,一离开就是十年。

    十年的光阴,改变了很多东西。

    她离开了婆婆,她长大了,她做了雪山圣女,而小屋,却依然如故,默默静立,从不曾改变,好似随时在等待着她们的回归。

    她回来了,可是婆婆却不曾回来。

    兮兮的目光掠过那白瓷瓶中的花,花已凋零,但是却有残香淡淡。兮兮心中一惊,从瓶中取出花,细细打量,这花虽已凋零,却并未风干,这不是凋零了十年的花,最多是凋零了十天。

    有人来过这里,是谁呢?

    霜儿、絮儿和灵儿不用吩咐,开始打扫。

    院里,低矮的泥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兮兮越过泥墙,看到隔壁院里很是洁净,似是有人居住。

    难道,他回来了?

    隔壁住着的,是和兮兮一起长大的秦珣和他的娘亲。

    时光流转,很多事情的细节都已经记不得了,但是兮兮不会忘记,那段快乐的日子。

    那时,兮兮称秦珣书呆子,秦珣称兮兮疯丫头。

    因为,每天,一墙之隔的他们,一个在院子里吟诗作对,一个在院子里习武练功。

    秦珣比兮兮大两岁,他极爱读书,他看的书比兮兮多,也比兮兮杂,他看诗词,看传记,看兵法。还有两个先生轮流来教他,一个教他读书,一个教他练武,但是秦珣很明显喜欢读书,不喜欢舞枪弄棒。

    那时兮兮不明白,为什么他有先生,而自己没有,村子里其他小孩子也没有。婆婆忧叹着说道,别人的事,不要多管,以后离那小孩子远一点。

    记忆里,秦珣似乎没有多少玩耍的时侯,他不是在读书,便是在练功。反观兮兮,便很轻松,兮兮的武功和学问,基本上都是到了雪山才学会的。

    秦珣的反常,当时兮兮年龄小,并不觉得异常,如今细细想来,似乎有些奇怪。

    更为奇怪的便是秦珣的娘亲,那是一个和村中其他妇人不一样的女子。她从不下地,却似乎总有银子花,确切地说,总有用品用。她基本上不用自己出去买东西,隔段日子便会有人为她送来。不像她和婆婆,经常要到市集上买些零用品。

    秦珣娘亲的不同,还表现在她的笑容上,她总是浅浅地笑,很温柔,很恬静,不似一般的村妇,粗声大气。她似乎是温室里娇艳的牡丹,村子里的其他妇人,只是野外的杂草。

    如今兮兮才明白,秦珣的娘亲定是富户人家养的外室。

    兮兮永远忘不了那一个阳光普照的清晨,秦珣和她的娘亲坐着马车离开了。走得很突然,秦珣没说他们要去哪里,只是匆匆忙忙来向她道别。

    那时,她哭了好久,因为失去了这样一个伙伴。隔了一些日子,婆婆带着她也离开了。

    兮兮走得时候很不舍,她总以为秦珣还会回来,所以在院内月季花下,埋了一个瓷瓶,里面放进了她写的一封信。

    想到那封信,兮兮脸上一红,转身从屋内拿出一把花锄,想找出那封信,好收起来。可是在月季花下翻找半晌,却没找到瓷瓶。

    这个地方只有秦珣知道,那么是他来过了。何时来的,兮兮不得而知。或许是很久以前来过,或许是最近来过。

    那封信,看来是他取走了。

    兮兮用罢饭,夜色已深,隔壁依然是黑暗一片。兮兮徘徊良久,飘身翻过墙头,来到隔壁室内。

    烛火摇曳,室内摆设不似兮兮这边那般简洁,而是华丽中透着清雅,昭示着主人不凡的身份。

    虽然没人,但是室内却有一股淡淡的檀香飘荡,而且,这里整洁干净,没有一丝灰尘。很显然,不久前,这里住过人。毫无疑问,是秦珣回来过。

    兮兮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个记忆中的书呆子,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她能否认出他,他又是否能认出她。

    翌日一大早,兮兮她们便启程离开村庄,向陵州而去。日到中午,几人赶到了陵州。

    陵州,南朝的都城,是繁华之地,富贵之乡。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朱楼连绵,街上,车水马龙不断,行人穿梭如织。

    兮兮毕竟是儿时曾经来过的,但霜儿和絮儿却从不曾到过中原,看到如此繁荣景象,难免欣喜雀跃。灵儿虽说年龄较小,倒是很沉静,一双清眸波澜不惊。

    几人串街走巷,边走边看,不一会来到了丞相史霄的府邸。

    韩瑄说史霄和太后是一党的,但是兮兮不是来找史霄的,她是来找史霄夫人的。兮兮拿出一封信笺,交给了守门的侍卫手中。

    兮兮几人在门口等待,明媚的阳光洒在相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上,石狮愈加威武凶猛。看相府气派,不知敛了多少民脂民膏,正在蹉叹,忽见两顶华丽的轿子在相府门前落下。

    轿帘掀开,下来两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门前的侍卫慌忙一路小跑过去,施礼道:“小人见过王爷,见过公子。”

    王爷?却不知这王爷是哪一位?是韩珑,还是韩珣?

    兮兮忍不住转头看去。两个打扮得风流倜傥的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前面那位浓眉细目,一脸卑谦,一举一动都看着后面之人行事,这人自不是王爷了,想来是相府公子。后面那位,一身华服,眉目清俊,只是神色倨傲,是王爷无疑了。

    “小丫头,你竟在这里?”前面的华服男子看到灵儿,得意地笑着说道,“看来你注定是公子我的人了,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兮兮的袖子一紧,这才发觉是灵儿抓住了她的衣袖,她的手害怕地颤抖着,清灵的眸中满溢着倔强的悲哀。

    可怜的姑娘,兮兮伸手抓住灵儿温软的手,淡淡笑道:“别怕!”

    “王爷,这个丫头便是昨日我在曲江渡口看上的丫头,可惜当时让人救走了,不想今日却送上门来了。”华服男子正说着,蓦然看到了霜儿和絮儿,“哦?你们也送上门来了,昨日就是你们坏了本公子的好事,看看本公子今日怎样收拾你们!上!”一挥手,几个侍卫从相府里冲出来将霜儿和絮儿围了起来。

    兮兮凝眉,不想昨日强抢灵儿的人竟是相府公子,真是冤家路窄。但此刻却不是动武之时,兮兮暗示霜儿和絮儿不要轻举妄动。

    那位王爷忽然开口道:“史朋。切不可冲撞了姑娘们!”

    史朋惊异地望了一眼王爷,“王爷,难道你也看上她了?那小的就让她服侍王爷吧!”

    那王爷摆了摆手,对兮兮微微一笑道:“不知姑娘何人,何以在此?”

    虽然这个王爷的笑容很灿烂,但是兮兮却没法相信他,因为这个人的笑容太假。大概是做王爷太久了,倨傲的架子再也放不下了,他的笑容好似是在给人恩赐一般,兮兮不喜欢。但是兮兮知道自己来南朝做什么的,这时不易得罪这些人,便淡淡一笑,道:“小女子多谢王爷,小女子是远道而来,投奔姑母的。”

    兮兮自然没有什么姑母,她只是以此为借口,来拜访丞相夫人的。

    “姑母?不知姑娘的姑母是何人?可是相府里的人?”那王爷似是对兮兮很感兴趣,依然追问道。

    就在此时,送信的守卫回来了,对兮兮道:“我们夫人请姑娘进去!”

    兮兮点点头,辞别两人,向府内走去。

    史朋正要阻拦,被王爷一把拉住,“史朋,万不可唐突佳人。这女子虽说脸蒙面纱,但是风姿俊秀,气质高雅,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枉你在花丛打滚这么多年,竟看不出这一点。”

    史朋笑道:“史朋的品味哪里及得上王爷,一会儿我派人去打听她的底细。”

    兮兮一行人在侍卫引领下,穿廊跨院来到丞相府后院的“清苑”。苑内林木崇崇,凤尾萋萋,花开艳丽,芬芳吐艳。

    这日的天气极好,桂花树下,光影流动里,一个年轻妇人坐在一把精雕细刻的椅子上,身边侍女环绕。

    那妇人装束素淡高雅,不似兮兮想象中那样富丽,面容清雅绝丽,年龄三十多岁的样子。妇人望着缓步走近的兮兮,目光柔和。兮兮忽觉妇人的面容有几分熟悉,好似曾经在哪里见过,只是她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临来南朝时,圣师将雪山遍布在南朝的探子也告知了兮兮,这些人在中原待的年数皆不短了,有官员的夫人,有青楼的老鸨,也有江湖上的侠女,虽说她们身份不一,但目的却只有一个,为天下人谋求安宁。其中林应娘又是她们的头目,就是丞相史霄的夫人,眼前的这位美貌夫人。

    林应娘不及兮兮走近,早已迎上来一把抱住兮兮,叹道:“我苦命的侄女呀!”言罢竟哭了起来,虽然知道这是林应娘做给下人看的,但兮兮还是不知不觉也掉下了眼泪。

    两人哭了一阵,林应娘解开兮兮脸上的面纱,道:“侄女呀,多年不见了,让姑姑好好看看,你终于长成大姑娘了。”

    林应娘用帕子拭了拭泪,吩咐侍女领着霜儿絮儿和灵儿去布置厢房,亲手拉了兮兮走入她的厢房。

    她屏退侍女,待室内只有她和兮兮两人时,便对兮兮施礼道:“应娘见过圣主!”

    兮兮一把扶起林应娘,笑道:“林姑姑不必客气,您是长辈,以后不管人前人后,都叫我兮兮即可。”

    “兮兮?难道你是冰旋的女儿兮兮?”应娘拉着兮兮左看右看,“一晃十年过去了,你再也不是小丫头了,竟然出落得这般美貌,我竟然没有认出你来。”

    “冰旋?”兮兮心中一凝,冰旋是谁?难道她是自己的娘亲?

    这是兮兮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娘亲的消息,不禁追问不舍。林应娘想不到兮兮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说道:“我见过小时候的你,你忘了,你和婆婆走时,我还去渡口送你了,那时我还没有嫁到相府。对了,兮兮,你从塞外赶来,是为了皇帝的事吧?”

    林应娘很巧妙地岔开了话题,兮兮知道,自己的身世,恐怕只有婆婆亲口告诉她了。

    “不瞒姑姑说,韩瑄无意再做皇帝,而下一任的皇帝人选,他交到了我的手上,其实,我本无意干涉朝政,只是,这一路而来,哀鸿遍野,真是让人心痛!”

    应娘点了点头,“我在这相府十几载,终于有出力之时了。这皇帝的人选,倒是有几个,韩瑄的叔叔们,都在京外为王,太后是绝对不会把皇位传到他们手中的,韩瑄的兄弟辈就两个了,一个是京里的韩珑,一个是京外的韩珣。韩珣我不太了解,只是那韩珑,为人狂傲狠辣,恐怕不是好的人选,唯今之计只有寄希望于韩珣了。”

    兮兮点了点头,想到方才碰到的那个王爷,兮兮问道:“姑姑,史朋便是相府的公子吧?方才我碰巧和他相遇,看到他和一个王爷在一起,那就是韩珑吧?”

    林应娘点头道:“史朋是史霄这老贼前妻所生,终日花天酒地,不说他也罢,物以类聚,和他在一起的正是韩珑。”

    自此,兮兮便以林应娘侄女的身份住在相府的莲香苑内,名字也由云兮兮改成了林兮兮。

    相府下人都知相府来了夫人的侄女,花容月貌,温柔恬静,多才多艺。夫人没有子女,视自己的侄女宛若亲女。丞相史霄对林小姐喜爱有加,就连史朋公子曾经去莲香苑探望林小姐,也被相爷呵斥了一番。

    无形中,兮兮的地位在府里高了起来。

    为了避免下人怀疑,兮兮中规中矩地做起了相府的千金小姐。

    北征的队伍回归京师,既非凯旋而回,也非兵败而归,回来的有些奇怪。普通百姓自然不知其中隐情。陵州依然平静如一潭死水,但兮兮知道更大的风雨就要来临了。

    这日一早,林应娘过来告诉兮兮,太后要见她。前几日兮兮和林应娘说起过,很想见一见这个把持朝政的太后,如果能名正言顺出入宫中,那么她以后行事会方便很多。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了,林应娘办事果然够利索。

    兮兮盛装打扮后,便在内侍引领下去了皇宫。

    南朝的皇宫很气派,高耸的宫墙,巍峨的宫殿,卷翘的屋檐,屋顶上粼粼闪耀的金黄色琉璃瓦,这些无一不昭示着皇家的气派。

    阳光很好,和风细细吹拂着天上微云,变化成各式各样的图案。慈宁宫院内遍植奇花异草,此时开得姹紫嫣红,郁郁的花香,让人犹如置身仙境。

    太后就躺在贵妃榻上,沐浴在阳光花香里。

    兮兮遵照礼节向太后行了礼,耳听得太后柔和的声音传来,“你就是林夫人的侄女林兮兮,抬起头,让哀家好好瞧瞧!”

    兮兮抬起头来,一双清眸正对上太后。

    毫无疑问,太后是美丽的,如同盛开的牡丹,雍容华贵,年轻时应该是艳压群芳的。可是让兮兮忍不住惊异的是,这传说中的太后应该不过才四十多岁,却已经华发早生,虽说皮肤保养的细腻白皙,但是隐隐有细密的皱纹显现。而且,神色之间有着深深的疲态和忧虑。只有一双眼眸,顾盼之间,眼光犀利,透着掌权者的气势。

    或许是多年来的执政,让这个花容月貌的女子过早地衰老了,但是纵然如此,她也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利。

    人,真是奇怪!

    太后细细打量了兮兮一番,唇边扶起一抹和蔼的笑意,“果然模样标致,怪不得你姑父在哀家面前不断夸赞你。起来吧,赐座。”

    兮兮站起来,微施一礼,便坐到下首的椅子上。

    “哀家这几日有些烦闷,宫里没有一个可心的人,听你姑父说,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如为哀家抚琴一曲吧!”太后道。

    宫内自然没有可心之人,因为无人知道太后是因何烦忧的。

    她的儿子被敌国所擒,她不会不担心的。而且,还要想方设法以皇上在外染病为由,遮掩此事。下任皇帝要选何人,她不会不操心的。

    听林应娘说,其实她很不放心自己的儿子韩珑,因韩珑自小便难以管教,若是做了皇帝怕是更难以驾驭,她需要的是韩瑄那样的儿子,懦弱而听话。自然她也不放心韩珣,因韩珣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况且,据说,韩珣的母妃还是她害死的。此事虽说机密,知者甚少,但是做贼的总是难免心虚的。

    太后话方落音,立刻有宫女搬了琴放在铺着红毯的地上。

    兮兮微笑道:“回太后,民女只是对琴棋书画略通一二,不敢在太后面前献丑!”

    太后和声道:“不必拘谨,弹得不好,哀家不会怪你的!”

    看到太后很坚持,兮兮便不再推辞,起身坐到琴前,纤纤十指,微微一划,清澈的琴音便流淌而出。

    兮兮弹得是一曲,《风波定》。

    眼下的太后既不是要听柔情蜜意的曲子,也不是要听金戈铁马的曲子,这曲《风波定》应能暂解她心中烦忧。

    曲调犹如惊涛拍岸,澎湃不绝,正在凛冽汹涌之时,琴音一转,宛若鸟语花香,柳暗花明,似乎万里江山,一片清明。

    这曲子果然如兮兮所料,触动了太后的心怀,琴声歇止良久,太后依然一脸凝重,好似在回味曲中涵义。

    “果然心窍玲珑,琴艺高超,这琴音正和哀家心意,无怪你姑父夸赞你!”太后回过神来,满意地说道,“听说你是从北方过来的,不知这一路走来,看我朝黎民百姓生活如何?”

    这个问题很是敏锐,若是答得不和她的心意,只怕会惹恼她。但是想到那哀鸿遍野,饥民遍地的场景,要兮兮胡诌拍马屁,又是万万不可的。

    兮兮定了定心神,决定如实回答,这南朝天下究竟如何,太后这个掌权之人应是比谁都清楚,宫中也不缺阿谀奉承之人,太后应不是让她来说好听话的,思索片刻,兮兮道:“太后心系天下黎民,悲天悯人,可歌可敬。民女这一路而来,看到北边几个县正在闹饥荒。如今已是春种时节,这一路看来,百姓却无心耕种,都在流亡。如此下去,于我南朝,必有大祸。”

    太后脸色忽变,眉头深锁了起来。

    “哦,如此严重吗?那么你以为如此状况是如何造成的呢?”太后目光如剑,但却没有望着兮兮,而是凝视着园中盛放的牡丹。其实她心中对于造成此种状况的原因,恐怕比谁都明了。

    兮兮在心中腹议道,自然是你把持朝政,宠信奸党,不重民生,才致使民不聊生的,却又来问我作甚。但这话兮兮自然不能说。

    太后见兮兮低头不语,又问道:“你是如何看待这天下大势的?”

    兮兮权衡再三,道:“民女对这天下大势,怎会如太后明了,有些拙见,太后听后便忘了吧。民女以为这天下就是一杆秤,只有平衡了,这天下才会太平,否则便会狼烟四起,战事绵延。如今北朝国势日渐强盛,有压过南朝之势。这秤便有些不平衡了,但天下大势,虽兴衰有命,但有时又是以人力为转移的,民女相信我朝是可以赶上的。”

    兮兮的话让太后很惊异,她挑高眉毛细细打量兮兮。

    “你的论断很新颖,说的很得体。那么如今皇帝病重,你以为哀家应如何做?”

    兮兮曾听韩瑄说过,若是太后知他失踪,必会另立新君。太后早已有所打算,却要兮兮说出。在兮兮看来,太后如今似是不像别人口传那样,专制昏庸,如今看来,她似是有肃清天下之心,只是尚需一把火,就让自己做那把火吧。

    兮兮沉吟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民女认为,太后应早做另立新君的打算。”

    太后点头温言道:“这宫里没一个和你一样,肯和哀家说真心话,哀家喜欢和你聊天。不如以后你就随着哀家,在宫中行走吧。”

    这是兮兮此行所求,心中自然欢悦,但还是推辞道:“民女谢过太后美意,只是民女无德无能,怎能在宫中随意行走?”

    太后温和地笑道:“你就不必推辞了,哀家就是喜欢你,今日就先回吧。”太后说罢,似是累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早有人过去搀扶她。

    兮兮知趣地后退,随着管事的公公出了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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