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秋从小就知道,小孩子是世界上最势利的人。
她小时候很喜欢吃糖。孤儿院虽然不富裕,糖却是不缺的。只是院长妈妈怕她烂牙,不许多吃。
后来方梨兰来了,林织秋知道她疼自己,躺在**360度转圈撒泼,要她给自己买糖。
方梨兰被闹得没辙,每天放学回来都给她买。这项罪恶的活动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夏天,林织秋藏在枕头下的糖融化了,招来一屋蚂蚁。她本人也因为牙疼,整张脸都肿了。
从自己的成长中,林织秋明白一个道理,小孩子不能惯着。
看着姚堇言有些嚣张的背影,她拨通了陶太太的电话。
她没说具体原因,只告诉陶太太,姚堇言和姚郁庭吵了一架,吵得很凶,两人动手了,姚堇言还进了医院。
她拜托陶太太收留姚堇言几天,等姚郁庭心情好了,再让他回来。
陶太太是真的心疼大侄子,在电话那端骂了姚郁庭一顿,恨不得立即飞去医院。
解决完姚堇言,林织秋看向轮椅里的姚郁庭,脸色严肃起来。
姚郁庭醒来时,天已经完全暗了。
他头疼的要命,背也很疼。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一双手按住他,不许他动:“头晕不晕?”
是林织秋。
屋里没开灯,林织秋坐在黑暗中,姚郁庭看不清她的脸色。
他感受了一下,回答说:“不晕,我身体没问题——”
下一刻,屋里灯光大亮。姚郁庭没有防备,本能闭上眼睛。
他听见林织秋说:“可是我有。”
她声音里透着冷,“上次是姚夕雾,这次是姚堇言,我连续两次看见你使用暴力。”
姚郁庭的眼睛适应了光线,终于看见林织秋脸上的失望。
他有些慌,立即坐起来,无措的看着她。
林织秋说:“你知道我在哪里长大。我,……我很怕暴力。”
“如果你的习惯是靠动手解决问题,我没办法继续和你生活下去。”
姚郁庭不满她的指控,为自己辩解:“是姚堇言——”
“可让我害怕的人是你。”林织秋气祈求的看着他,“我们要一起生活很久呀,你不能让我害怕。”
姚郁庭这时才明白林织秋的话。她无依无靠的长大,估计没少被人欺负,所以才有心理阴影。
但姚郁庭也有自己的委屈。
他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压力太大了。
你也看见了,这大个房子,这么多人,整个家都靠我养,我真的很累。
我的工作也不轻松,我要面对老板和客户,下属也不靠谱,我压力真的很大。
我是男人,又不能你们女人一样找人哭。我只能把委屈留在心里,自己慢慢消化。”
他试探道:“我偶尔的失控,也是能理解吧。”
林织秋叹气,“我们找个别的发泄压力的方法吧。你总是打人,真的很叫人害怕。”
“我本来觉得你是个很亲切的人,现在都不敢和你开玩笑了。”
“接下来几天,搞不好我会和你保持距离。”林织秋埋怨,“你真讨厌呀,我好不容易没有防备的亲近一个人,你又把他搞没了。”
姚郁庭看她脸色,伸出手指,“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林织秋不情不愿搭上他的手指,“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见她消了气,姚郁庭放心的抱怨起来:“你只关心自己的心情,都不在乎我的伤吗。”
“知足吧,为了检查你的后背,我腰快断了。”林织秋指着桌上的急救箱,“你伤口早处理好。”
她打量姚郁庭:“看着也不胖,怎么这么重。”
姚郁庭曲臂,有些得意的说:“都是肌肉啊。”
他突然意识到,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林织秋看过他的身体。
他立即紧张起来。
他盯着林织秋,想从她脸上找到什么异样。林织秋神色如常,告诉他:“我让陶太太把姚堇言接回家住几天,你俩都冷静一下。”
姚郁庭更紧张了,“姚堇言在胡说八道。”
林织秋不解的问:“他胡说什么了?”
姚郁庭握紧拳头,脖颈爆出青筋,似乎下一刻就会杀人。
林织秋又说:“难道他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姚郁庭皱眉,“你说什么?”
“你俩不是因为他妈妈的事吵架吗?”林织秋疑惑又好奇的看着他,“还是说,陶小姐江先生他们,有人是捡回来的?”
她没听见。姚郁庭松了口气。
但他很快又不满起来:“真大方啊林织秋,你一点也不在乎我有别的女人。”
林织秋很大度的说:“咱们这个年纪,长得不错,经济也没问题,有点历史问题很正常。没有历史遗留问题就行。”
姚郁庭好气又好笑,“你倒活得真通透。”
林织秋帮他检查额头上的伤口:“所以,你以后也别老吃贺辰安的醋了。”
姚郁庭冷哼,“我就是小心眼。”
林织秋不满,“他可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生,以后肯定会升职。我要考副主任护师,搞不好还要他签字。”
姚郁庭说:“那就不考了,又不是养不起你。”
林织秋这时碰到他的伤口,他忍不住轻呼一声。
林织秋放轻力气,回答道:“不行。家庭的重担,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林织秋说得自然又坦诚,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姚郁庭感动坏了,很想抱抱她。林织秋这时恰好要检查他后背的伤,离开他怀抱。
“赵衍明下手太狠了,皮都擦破了,这种擦伤最烦人。”林织秋抱怨,“早知道,该我来的。”
“赵衍明?这笔账我记下了。”姚郁庭不知道林织秋才是主谋,和她开玩笑,“餐厅的椅子很重,你拿不动。”
林织秋沉默几秒,在他耳边轻声说:“人脖子上有位置叫颈动脉窦。”
她手搭在他肩膀上,“按压这个位置,血压下降,心跳变慢,大脑供氧不足,轻则昏迷,严重时会至死。”
她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脖子,“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姚郁庭没有觉察到任何危险。他轻轻握住她的手,问:“手怎么这么凉。”
陶酌棠知道姚堇言的壮举,连夜赶回姑姑家。
姚堇言在姑姑家有自己的房间。
当时他正费力的脱掉T恤,陶酌棠闯进来了。
姚堇言把衣服护在胸前,悲愤的说:“我不干净了。”
陶酌棠不和他废话,抬手扇他脑袋一巴掌。
姚堇言立即逃跑:“虽然我脖子伤得不严重,但是医生说了,我不能受二次伤害。”
陶酌棠追着他揍,“不能个屁,我打死你得了,省的你成天作死,我们跟着提心吊胆。”
姚堇言给她揍得嗷嗷叫,又不敢还手,只能呼叫外援,“姐夫,姐夫救我。”
小叶姐夫也觉得小舅子该长点教训,可他叫他姐夫啊。他把陶酌棠抱在怀里,劝道:“老婆,你刚做的指甲,别搞坏了。”
陶酌棠还是生气,用自己的包砸姚堇言:“作死的货,再有下次,老子把你头拧下来。”
“这点伤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事都没有。”姚堇言把包还给陶酌棠,嘟囔:“我都让姚女士别告诉你了。”
陶酌棠又想抽他了。叶生树顺势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他冲陶酌棠讨好一笑,陶酌棠便生不起气了。
她没好气的说:“是江先生告诉我的。”
“允云这个大嘴巴。”姚堇言见危机解除,很嚣张的坐回床边。
陶酌棠白他一眼,问:“怎么,活够了,想自杀?”
姚堇言往**一躺:“那倒不至于。林织秋那里有我想知道的消息,她不告诉我,我只能用点特殊手段。”
叶生树举手,“等一下,我不是很明白这里面的逻辑。
你想知道消息,为什么不对林织秋用特殊手段,伤害自己有什么用。”
姚堇言无所谓的说:“她会心疼啊。”
太欠揍了。
他真的太欠揍了。
陶酌棠终究没忍住,把他按在墙角捶了一顿。
第二天上午,林织秋才想去书房,江阿姨给她打电话,说有人找她。
她来到客厅,看见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陶酌棠。
陶酌棠没有坐下,她不住在客厅踱步,很不安的样子。
看见林织秋,她用有些恳求的语气问:“我们去外面聊,可以吗。”
后院。
陶酌棠脚步很快,直到走到自己车边,才松了口气。
林织秋看着她,心想,如果白富美真有个具象的表达,应该就长成她的样子。
陶酌棠皮肤很白,在阳光下,很有些曝光过度的效果。她体型略丰腴,线条凹凸有致,像黄金时代的好莱坞女明星。
她还长得好看,那张脸妩媚又可爱,好像受过任何生活苦楚。
陶酌棠感受到她的视线,摸摸脸,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林织秋认真的说:“有漂亮。可能有些唐突,不过我早想告诉你了,你真的好漂亮啊。”
谁不喜欢被夸奖呢。
陶酌棠双手捂脸,“被夸漂亮已经很高兴了,被美女夸漂亮更爽。”
林织秋纠正她,“我没有夸你,我只是陈述事实。”
陶酌棠更开心了。
两人相互吹了几句彩虹屁,亲近不少。
气氛烘托到位,陶酌棠轻咳一声,说:“我今天,是为姚堇言来的。”
林织秋收起笑容,才想拒绝,又听陶酌棠说:
“我不是要问你什么,我是想告诉一些事。
我今天来,只想和你聊聊姚堇言小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