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秋回到房间,姚堇言正在等她。
他很规矩的坐在床边,看见她时,眼里有很单纯的快乐。
好像一只小狗。
林织秋握紧门把手,冷声说:“我接近姚郁庭的确另有目的。”
姚堇言意识到她要说重要的事,赶紧坐直,神情也严肃起来。
林织秋平静的说:“但我现在不会告诉你。你会知道所有事,不过是在我做完我的事之后。”
这和姚堇言预想的不一样。他认真想了想,有些傻乎乎的问:“什么意思?”
“让你不要再缠着我的意思。”
林织秋指着门口:
“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的意思。”
姚堇言的成长过程中,被人忽视的经验很多,直白的拒绝还是头一次。
“现在太晚,你又被姚郁庭吓到,脑子不清,我能理解。”他说:“你先睡觉,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雨过天晴,太阳晒的人暖呼呼的,林织秋闻到青草和糖果的味道。有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缓步走来,停在她身边。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
女孩弯下腰,很温柔的对她说:“林织秋,如果你没能力把一只小狗养大,就不要养他了。”
林织秋低下头,她小小的脚边,有只比她的脚大不了多少的小狗,正肉乎乎的蹭她的腿。
林织秋抬起头,奶声奶气的告诉女孩:“我可以保护他,我打人很疼,我很厉害的。”
女孩摸摸她的头:“可是,你要上幼儿园,要吃饭,要睡觉,不能每天都陪在他身边。你总有疏忽的时候。”
林织秋眨眨眼:“你说森么呀方梨兰,我听不懂。我上学的时候,你可以帮我照顾他,院长妈妈也可以照顾他。”
“叫姐姐。”女孩抱起林织秋:“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总之,现在你要记住,保护小狗,人人有责。”
林织秋不满的踢踢小短腿,“我森么时候才能长大。”
女孩怕她掉下去,把她抱得更紧一些:“不要着急啦。你现在安心做小孩子就好,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小小的林织秋看看她的脸,在她耳边小声问:“我会长得和你一样漂亮吗?”
女孩被她可爱到了,蹭蹭她的脸,逗她说:“你不说我丑吗。”
林织秋扭脸,小胖手比了个‘一点点’:“还是有一点点漂酿的。”
女孩萌坏了,亲她一口,笑着说:“会的会的,你会比我还漂亮。”
林织秋埋在她脖子上,小声问:“我能和你结婚吗?”
女孩笑得更高兴了:“不行哦,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啦。而且,我结婚时,你要做伴娘。”
林织秋不高兴了,“我也不要和你结婚。你好凶的,我算错减法你还打我。”
女孩拍她屁股,“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算,你有理了。”
林织秋嘟嘴,抱紧女孩的脖子,嘟嘟囔囔的说:
“我们真的不能养一只小狗吗。我很早很早就想有一只小狗啦,我超级想和小狗一起玩,我可以陪他长大,我还能教他做广播操。”
女孩假装凶她:“我和你说过什么。”
林织秋没有回答。
她从梦中醒了。
她擦去眼角的泪,小声说:“保护小狗,人人有责。”
林织秋这个午觉睡得很久,这时下午已经过去一半。
天气渐渐转暖,窗外也热闹起来。有家长带小朋友和宠物出门玩耍,小孩子的笑声和宠物的叫声闹成一片,平凡又幸福。
这是林织秋最向往的事。
她突然想起来,刚才,在梦里,方梨兰的脸是模糊的。
我是不是要忘记你了。林织秋这样想着,心里翻涌起滔天的怒气。
她很想破坏什么,但小林护士用的是温柔人设,不能乱发脾气。
这时有人敲门,打断她的思绪。
来人是姚堇言。
他端着个餐盘,里面放了各种精致的小点心。
不用林织秋邀请,他主动进来了:“下午茶时间。”
“江阿姨说你午觉要睡很久,我猜你会饿,所以给你送好吃的。”
现在看来,他其实和方梨兰长得很像。
林织秋非常想拥抱他,或者让他抱抱自己。可她不能。
她后退一步,和他保持正常社交距离:“麻烦小姚先生了。餐盘我自己送下去就好。”
她又变回当初那个小林护士,礼貌又疏离。
“你认真的?”
姚堇言也不笑了。
他把餐盘放在桌子上,有些审视的看着她:“我们昨天不是说好的。姚郁庭做了什么,让你决定和我一拍两散。”
林织秋又挂上那种职业微笑,“您误会了。昨天什么事也没发生。”
姚堇言很认真的警告她:“林织秋,你这样做,我会生气的。你见过姚夕雾发疯,我疯起来虽然不如她,也很可怕。”
林织秋很想劝他不要玩叛逆,但他们得保持距离,她只能说:“小姚先生说笑了。”
姚堇言沉默许久,突然笑了:“林织秋,你刚起床,还不清醒,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说完,不等林织秋回答,自己离开了。
林织秋在原地呆了很久,一阵风吹来,窗帘拂过她手边。她长叹口气,“小孩子真难带。”
林织秋的冷漠来的太突然,姚堇言想搞清楚原因。昨天晚上,他看了整晚监控,知道林织秋失眠了,整晚都呆坐在**,很无助的样子。
姚堇言猜她有心事,想和她一起解决,可她却把他推开了。
晚饭时,姚堇言又来找林织秋。
他等了很久,没人开门,他便自己进去了。
房间里没人,林织秋不在。
“这是,在躲我?”
他冷哼一声,下楼了。
餐厅,林织秋正摆筷子。
姚堇言想帮忙,还没走到她身边,她已经走到桌子另一侧。
姚堇言眯起眼,隔着餐桌,宣布道:“我生气了。”
他这语气太像小孩耍无赖,林织秋没放在心上。但是很快,她后悔了。
姚郁庭今天工作出了些问题,烦得要命。他冷着张脸来到餐厅,看林织秋时,心情才好一些。
他想和林织秋说说话,姚堇言却拦在他面前:“我妈妈叫什么名字?”
在这个家里,姚堇言的妈妈似乎是个比姚夕雾妈妈更不堪的存在,姚郁庭不想听见关于和这女人的任何事。
“姚堇言,我今天心情不好。”他冷声呵斥,“你别找不痛快。”
姚堇言没听见似的,自顾自询问:“我妈妈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今年几岁,生日是什么时候,现在在哪里——”
林织秋没想到他敢直接问姚郁庭。她想阻止他,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江阿姨以为姚堇言要追究生母的死因,担心受牵连,立即阻住:“姚堇言,不许瞎说!”
姚堇言不理她,继续说:“江和云有妈妈,陶酌棠有妈妈,姚夕雾有妈妈,我呢,我妈妈呢,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你妈是个贱人,骗了我的钱和野男人跑了。”
姚郁庭烦躁的说:
“当初她趁我喝醉勾引我,我给她钱打胎,她却瞒着我偷偷生下孩子,等孩子满月了带着亲子鉴定来找我。”
“她就是个破鞋,赔钱货!”
他好像解释给姚堇言听,看的人却是林织秋。
林织秋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结束这种危险的局面。她才想说话,江阿姨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林织秋本能扶她一把。
就是这片刻时间,姚堇言又开始作死。
他打量姚郁庭一遍,目光停在他腰上。他邪笑道:“真是为了钱,不是因为不行。”
姚郁庭脑子蜂鸣一声,等他回神,姚堇言已经被他踹在地上。
他的手掐着姚堇言的脖子,姚堇言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他听见自己怒吼:“闭嘴,闭嘴!”
姚堇言已在濒死边缘,脸上依旧是那种轻蔑的笑,用嘴唇说着羞辱他的话。
江阿姨被这变故吓得的双脚发软,几乎爬到姚郁庭身边。
她拼命拍姚郁庭的胳膊:“松手,快松手,言言要不行了!”
姚郁庭早失去理智,反手一推,江阿姨头撞上实木桌角,几乎晕过去。
江和云这时回来了,被眼前场景吓一跳。
他想扶江阿姨,还想救姚堇言,不知该先做哪个,他竟愣在当场。
好在,下一秒,姚郁庭后背挨了一椅子,昏死过去。
这把椅子本来在林织秋手里。
这是把实木椅子,很重,林织秋拿着都费劲,更别想用来抡姚郁庭脑袋。
赵衍明和江和云前后脚进来,见此场景,夺过林织秋的椅子,砸向姚郁庭。
江和云立即推开姚郁庭,把姚堇言救出来。
姚堇言干呕一声,大口大口呼吸。
江阿姨大约撞出脑震**了,要江和云陪她去医院,还要带上姚堇言。
林织秋大步过来,抬起手,似乎想狠狠扇姚堇言一巴掌。
可当手落在他脸上前一秒,她卸去了所有力气。
她只是悲伤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车里。
赵衍明问:“你妈呢?”
“换衣服去了。她嫌衣服脏了,出门丢人。”
江和云点燃一支烟,“赵衍明,我要动手了。姚郁庭这人太可怕了。既然我妈不走,我只能让他走了。”
“知道了。”赵衍明夺过他的烟,自己吸一口,又把烟掐灭:“你每天限额两支,就是天塌了,也是两支。——你想做就做,有我呢。”
他随手把烟蒂丢向窗外,“说起来,姚堇言青春期后就挺理智的,今天又犯什么病。”
江和云看向后视镜,江阿姨来了。
江和云问:“姚堇言呢?”
江阿姨没好气的说:“上厕所去了。”
江和云看后视镜里的别墅,呢喃道:“……这个家本来就不正常。”
林织秋正和老关一起把姚郁庭抬上轮椅,视线里突然多了两条长腿。
是姚堇言。
他脸上身上还带着狰狞的伤,笑容却无辜又天真。
他凑到林织秋耳边,小声说:
“我说了,我会发疯的。
你是不是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