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柯,你不必如此。”陆池笑着擡手,温柔地拉下了她的手,“虽然你不知道我是临渊先生,可是你很喜欢并且很珍惜我的画啊,当时你还说,‘我觉得你的画比那个临渊先生好多了’,我听了觉得很开心。”
“真的?为……为什么?”
“因为别人喜欢我的画,可能只因为这是临渊先生的画,可是阿柯你不一样,你只是喜欢这副画本身。”陆池温柔地看着她,“我很高兴这样。”
其实这话是偷换概念,或许有人是慕临渊先生的名才买的画,可也有人是因为喜欢临渊先生的画而买的啊……不过为了哄他的姑娘,临渊先生显然才不管这个。
施伐柯呆呆地看着他,白皙的脸上不自觉染了一层绯红。
要命了,这样好看,还这样温柔,被这双眼睛这样温柔地看着,施伐柯有种快要溺毙其中的感觉……
“在下陆池,字临渊。”陆池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仿佛初次见面那样自我介绍道,说着,又饶有深意地加了一句,“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的临渊。”
施伐柯呆呆地看着陆池,只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条被网住了的蠢鱼。
这感觉……不太对劲啊!
施伐柯猛地惊醒过来,她有些慌乱地后退了一步,定了定神,才道:“啊对了……我刚刚想起来还有件事要同你讲来着。”
“嗯?什么事?”陆池眼带笑意,问。
施伐柯犹豫了一下,道:“昨日,沈桐云来找我,说是她娘相中了你当女婿,想托我作媒。”
陆池脸上的笑意微顿,“哦?你同意了?”
声音微凉。
“当然没有。”施伐柯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道,“虽然你婚事艰难,但我也不可能给你说一个人品有瑕的姑娘啊。”
沈桐云干的那些事,陆池可是都同她讲了的,她怎么可能在明知道沈桐云的为人之后,还将她说给陆池,那不是说亲,那是在结仇啊。
陆池嘴角抽了抽,这姑娘总是在不遗余力地提醒着他婚事艰难这件事呢!
“其实这事儿我本不该告诉你的,毕竟也涉及到沈姑娘的闺誉,可是……我总觉得她不会轻易放弃,而且以她的性格,可能还会再做些什么,所以想着还是同你说一声比较好。”施伐柯有些纠结地道。
“嗯,你做得很好,不用理会他们。”陆池赞许地点点头。
心中却在冷笑,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郁七娘哪来的脸要把那么个女儿嫁给他?若她当真如娘说的那般好,他自然不会如此这般刻薄,可如今……不过一个家奴,卖身契还在他们家呢,就敢肖想当主子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是安稳的日子过久了,又想闹妖蛾子了。
陆池的肯定让施伐柯心里踏实了下来,随即心里又有些内疚,当初没说成的周小姐如今婚事也已经定了,为什么旁人的婚事总是那么顺利,偏陆二哥这么好的人……婚事就如此艰难呢。
而且陆伯母还对她这么好,还给她带腊肉了,她可不能让陆伯母失望。
“陆二哥!”施伐柯一下子又涌起了雄心壮志。
陆池见她突然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漏跳了一拍,“嗯?”
虽然知道不大可能,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一丝期盼……
“你放心,你的婚事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放在心上好好留意的,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宁缺勿滥。”施伐柯一脸认真地道,“所以你也不要太心急。”
“……”
陆池感觉自己刚刚鼓噪起来的那颗心又悠悠地沉静了下去。
他就知道。
“我不急。”陆池兴致不大高地说了一句,转身走了。
施伐柯站在原地,有些担心地想,陆二哥看起来仿佛深受打击呢……果然,婚事一直没有说成,他也很不开心吧。
正思量着,那厢施三哥和贺可甜回来了,还带了满满一车的礼物。
“阿柯,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贺可甜下了马车,好奇地看了一眼她手里抱着的包袱,“你手里拿着什么?”
“陆伯母带给我的腊肉,还有颜颜给的干蘑菇。”施伐柯看了一眼后面满满一大车的礼物,瞪大了眼睛,这是把贺府给搬空了么……
陆伯母和颜颜?贺可甜可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陆公子来过了?”
施伐柯点点头,“这腊肉可好吃了,我晚上做个腊肉炒干蘑菇给你们吃。”说着说着,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贺可甜看了她手里捧着的那个包袱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擡手戳了戳她的脑门,然后转身从车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喏,来福记的雪花酥,你要吃吗?”
“要要要。”施伐柯快流口水了,“三嫂你对我真好,回门还惦记着给我买雪花酥呐。”
怎么可能。
贺可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这是她的蠢哥哥买的。
今日回门,爹拉着施三哥喝酒聊天去了,娘留她说些私房话,按照正常情况,她以为娘会关心一下她婚后生活习不习惯啊,施三哥对她好不好啊,或者问一下婆家人好相处吗,有没有为难她之类的问题……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娘亲该问的话嘛。
可是没有。
娘问,“你和阿柯处得好吗?”
“挺好啊。”她当时也没有多想,毕竟阿柯是她的小姑子嘛,要是小姑子难相处的话,她的确也是会有些为难,不过她和阿柯本来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处得不好。
听了她的回答,娘仿佛很满意的样子,又道:“那下次回来,带阿柯一起回来玩啊。”
贺可甜觉得有些不对劲,今日她回门,娘的话题怎么一直围绕在阿柯身上转?
“娘,你怎么不问问我在施家习不习惯,相公对我好不好,婆家有没有人为难我啊?”贺可甜终于忍不住问道。
“啊?”她娘点点头,从善如流地问道:“那你在施家习不习惯?你相公对你好不好?婆家人有没有为难你?”
“还算习惯,相公……对我挺好的。”贺可甜默默腹诽,就是晚上烦人了点,脸上红了红,又继续道:“婆家人也都好很相处。”
“哦。”她娘点点头,又把话题绕了回来,“那阿柯平时喜欢吃些什么啊?施家有没有给她相看人家?”她娘又道。
“……”贺可甜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娘,你到底对阿柯有什么企图?”
“不是我有什么企图,是你哥。”
“什么?!”贺可甜瞪大了眼睛。
“要不你当他为什么那么反对你和重海的婚事?”她娘慢悠悠地道。
贺可甜却还是不大相信,她一直认为大哥把阿柯也当妹妹看的,现在娘竟然说她哥对阿柯有企图……怎么可能嘛,肯定是娘胡思乱想,但贺可甜十分聪明地没有去和她娘辩解这件事,因为她娘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那肯定是说不通的,她决定还是省些力气。
于是,贺可甜没有再去深究这件事,开开心心地在娘家待了一天。
傍晚准备回去的时候,贺可甜看到又被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心里暖暖的。
贺可咸亲自来送他们。
“车上的是回礼,你带回去分一分吧,也是一份心意。”贺可咸吩咐完妹妹,转身走到施三哥身边,擡起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对我妹妹好一点,不然我会亲自上门找你算账的。”
施三哥被打得一咧嘴,“是,大哥,我会好好对可甜的。”
见他咧着嘴巴笑,一口白牙晃得人眼晕,贺可咸就十分不得劲,觉得这混帐简直是在赤裸裸地炫耀,于是笑了笑,又道:“苁蓉羊骨汤可还入口?身子不济也不要紧,慢慢补回来就是,车上我给你装了一些调理身子的大补之物,用完同我说,不用客气。”
施三哥看着笑得一脸阴险的贺可咸,终于明白他新婚第二日早上众目睽睽之下那盅大补汤是出自谁的授意了,但……这位现在是他的大舅哥了。
他忍。
反正他赢了,赢者总是需要学会宽容的。
于是,施三哥一脸感动地道:“大哥,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施三哥的不要脸成功膈应到了贺可咸,他默默后退一步,离他远了些。
贺可甜哪里知道他们之间的刀光剑影,只觉得自己先前真是不太应该了,哥哥对她这样好,这样关心她和施三哥,她之前竟然还骂哥哥吝啬龟毛坏脾气不讲道理又不通人情,如今,只剩下了满满的内疚和感动。
然而,在回去的路上,贺可甜在马车上看到那一大盒雪花酥时,那些感动全都喂了狗。
她一下子想起了娘的话,娘说,“要不你当他为什么那么反对你和重海的婚事?”
贺可甜冷静下来,认真地把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一遍……然后,终于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