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园无此行 第五章 我爱你 第二节
【2】机会我给你，希望你不只是说得好听而已
在陆锦行一贯的优雅清和里，钟妩却感觉到被他捏紧了的下颌处正隐隐作痛——陆锦行在生气。
“是。”钟妩盯着他好看的眸子，放弃了所有挣扎，“就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一再的容忍我……陆锦行，如果你对待其他人和对我完全一样，不要对我笑得那么温柔，不要让我看到你寂寞的样子，也不要那么投入的吻我，我或许就不会这么得寸进尺！”
陆锦行怒极反笑：“自作多情。”
“那也是你给我的这个自作多情的机会。”钟妩需要不停的深呼吸，才能抑制住心中的刺痛，可即使如此，她仍是抬手抓住他的手，丝毫不肯退让，“我只是想要对你好，想为你分担痛苦，即使有一万个女人想要做同样的事，如果你对她们都只是像对顾雪晴这么敷衍，那你凭什么怪我自作多情？”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冰冷的指尖摩挲着她发烫的肌肤，一路直至滑上她微红的眼尾：“别对我露出这种深情的眼神，说到底，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他低头看着她，两人鼻尖几乎相抵，可他微扬的唇角讽刺意味却越发明显起来，“是不是你以为过了几天没钱的日子，就有资格跟我谈什么痛苦？钟妩，你觉得自己苦大仇深，可惜实际上骨子里和过去一样，还是那个被宠坏了的任性大小姐，一旦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要握在手心里拼了命也不肯松手。”
察觉到钟妩身体微颤，陆锦行眼底的凉薄微褪，松开禁锢着她身体的手，但在想要离开之前，钟妩却已经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他重新拉回了自己面前。
陆锦行冷着脸看她：“放开。”
钟妩的神情固执又委屈，却又像是怕被他看见眼里的脆弱，把头埋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微凉的颈间，声音低哑：“你总是让人没办法反驳，陆锦行，我过去就像你说得那样，喜欢了的就放不了手，我以为我现在学乖了，不敢再任性了，可是面对你的时候我还是不知道吸取教训。”
她自他颈间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精致却又疏离的侧脸，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说道：“但你有一件事说得不对，谈论痛苦和有没有资格无关——我想为你分担痛苦，从来不是因为我自认为吃过了什么苦头，而是因为我爱你。”
陆锦行，我爱你。
陆锦行身体微僵，他低头看着钟妩，眸光里有隐忍的暗光一闪而逝。
其实钟妩有什么好的？她长得大概还算漂亮，可性格却从不讨喜，对周遭人的看法与其说是不在意，倒不如说是近乎迟钝。该示弱的时候不知道示弱，不该退让的时候却又偏偏不懂得据理力争。她是固执的，执拗的，也是不懂变通的，耍小心机的时候，甚至还不等旁人看穿，她自己就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尴尬和难堪了，就像他在书房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即使他和她在彼此还年少的时候，就已经见过面了。
平生第一次，陆锦行说不清究竟是在和钟妩僵持，还是和自己对抗。
钟妩静静的看着他，微红的双眼里有着坚定而专注的光芒，陆锦行并不觉得自己会被蛊惑，但原本试图拉开她的手却仍是停在了半空中，不知过了多久，他几不可闻的叹息声终是响起。
算了。
陆锦行的吻猝不及防，微凉的唇瓣贴上来的一瞬间，钟妩倏然瞪大双眼，震惊远远大过惊喜。
可渐渐地，她的所有情绪都已经随着这个吻的来势汹汹而被抛诸脑后。陆锦行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缓缓用力，两个人身体紧贴，勾缠的唇舌间带着柠檬水的清甜香气，钟妩只觉得舌尖被陆锦行不轻不重的噬咬着，酥麻的触感让她大脑一片混沌，却又不肯认输似的，本能的去纠缠他，回应他。
直至这个吻结束，两人的气息都紊乱无序，粗重的呼吸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这个发现让钟妩的脸上一片滚烫，几乎有些不敢看陆锦行的眼睛。
两人前额相抵，昏黄的灯光却仿佛在陆锦行眼中折射出了璀璨的华彩，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脸颊，原本清冷的声音此刻低沉喑哑，几近耳语：“机会我给你，希望你不只是说得好听而已。”
钟妩仿佛刚刚从先前的热吻中回过神来，有些停滞的思维此刻才重新开始运转。如果说先前的吻已经让她足够惊喜，那么此刻陆锦行的话则更是让她觉得，似乎正有无尽的喜悦正叫嚣着要将她淹没。
她想笑，又有些想哭，一时之间悲喜交加的情绪主宰着她的情绪，让她几乎没办法说出一句话。
她再次去吻陆锦行的唇，只是和之前的激烈相比，这个吻格外温情，带着十足的郑重和珍视，更像是在剖白着她无以言表的心情。陆锦行眼底的光芒也渐渐柔和起来，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穿过她的发间，动作缓慢而又轻柔。
蓦地，短促的低呼声打破了眼前的温馨宁静，陆锦行和钟妩几乎同时朝声源处看去，顾雪晴正站在包厢门口，发出惊叫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但眼里仍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最初的震惊褪去之后，顾雪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风度一些，但陡然而生的被愚弄的怒意仍是让她无法释怀，她几乎想上去痛甩钟妩几巴掌才能解气，可即使是在这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陆锦行的身份让她承受不起这么做的后果，所以她即使气红了双眼，也不得不努力平复着呼吸，阴着脸一言不发的大步朝电梯口走去。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乔经理此时也不好再装聋作哑，连忙跟上前去。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钟妩也从刚刚的错愕中回过神来，看了看陆锦行，突然有些忍不住似的，埋进他怀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和陆锦行挑明之后的这些天里，钟妩被他的一举一动影响着，一直心绪不宁，纷乱复杂的心情在这一天几乎达到顶峰，像是坐过山车一般，起伏过大，让她仿佛如坠云雾。但今晚却又情势急转，有了天渊之别的变化，陆锦行的亲吻和拥抱无比真实，于是直到坐在回陆家的车上，她面上的笑意一直都没有褪去过。
车内幽静昏暗，小江认真的开着车，但他因着白天诡异的气氛和此时的沉默而心有余悸，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
原本闭目养神的钟妩悄悄睁开眼，看似不经意的打量一旁的陆锦行，彼时对方亦闭着眼睛靠坐在座位里，和过去的冷淡没有丝毫区别，钟妩还记得陆锦行之前在她耳边低语时的模样，可无论是当时眼神中光华流转的他，还是此刻安静沉默的他，都让她怦然心动。
钟妩看着他膝上白皙修长的手，坐姿依然端正，手却动了动，蜷曲握紧又再度张开，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慢慢覆上去，有些试探的意味，更像是为了安心的一种变相确认，面上看似不动声色，心底却又有些微妙的紧张。
陆锦行眼睑微动，一动不动任她握着，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体温始终偏低，即使盛夏天气，手依然微凉，钟妩温热的掌心贴在他的手背上，渐渐的，两个人都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谁的体温传递给了谁，以至于肌肤间分明的温差慢慢缩小，直至相同。
陆锦行才是始终不动声色的人。他双眸紧闭，膝上的手微动，下一个瞬间里，钟妩的手就已经落在了他翻转过来的掌心，变成了十指交握的模样。
钟妩的心倏地跳漏一拍，下意识的朝他看去，却发现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钟妩无声地笑起来，轻轻靠在他肩上，重新闭上了眼睛。陆锦行任她靠着，昏暗的光线里，唇角的弧度几不可见。
小江把车开到陆家大门口的时候，钟妩靠在陆锦行的怀里，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此时的呼吸依旧均匀而平稳。而小江早在半路时，就已经因为无意窥见了后座的情形而又惊又叹，直到此刻也没办法完全恢复镇定。
迎面车灯大开，一辆黑色路虎从门内驶出，小江把车停了下来，等对方先过去。陆锦航一面打着方向盘，一面不经意的朝对面的车内看去，可不过只是这不经意的一眼，他握着方向盘的动作却有些难以觉察的凝滞。
迎面而来的光线照亮了原本幽暗的车厢，后座上钟妩正靠在陆锦行怀里，睡颜安恬。陆锦行同样闭着眼睛，但手臂环着她的身体，姿态亲密无间。
两个人依偎的情景像是一幅画，沉静又美好。
小江一面见对方的车突然停在对面不再有丝毫移动的迹象，有些奇怪的鸣笛，可手按下之后他才想起后座上的人，心内一时后悔不迭。
钟妩自睡梦中被吵醒，揉着眼睛抬起头来，彼时黑色的路虎已经利落的从一旁驶过，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里。而她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茫然，对上一旁陆锦行的视线，才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远比她入睡前更加亲密。
她坐直了些身子，沿途路灯的明亮光芒洒进车内，也照亮了她微红的双颊。陆锦行几乎和她同时醒过来，此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黑曜石般幽暗深邃：“钟小姐害羞的样子，倒是难得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