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园无此行 第五章 我爱你 第三节
【3】陆锦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直到下车之后走进家门，钟妩觉得脸上的热度似乎始终没有彻底褪去的迹象。而陆锦行面色疏淡的走在前面，除了一丝疲惫之外，神情看上去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钟妩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身影就有些出神：在默许了两个人的感情发展之后，他们已经在最初的上司下属、合约夫妻双重关系之外，又新鲜出炉了一项崭新头衔——男女朋友。但只可惜她的感情经历乏善可陈，在凭借着一腔热忱告白之后，得到了结果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感情要怎样发展，关系要怎样维护，两个人之间要秉持怎样的相处之道，这些钟妩一无所知，但心里却始终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这偌大的陆家，陆锦行却似乎永远只有一个人，她对他好一些是没错的。
“钟小姐？”
陈嫂的声音打断了钟妩的沉思，她回过神来，见陈嫂正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连忙敛起了所有思绪：“怎么？”
陈嫂压低声音笑道：“先生回房洗澡了，他刚刚让我准备些紫米燕窝粥，还问你要不要喝，结果你始终没什么反应。”
钟妩这才看向已经径直走向电梯的陆锦行，想到刚刚陆锦行的话自己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听到，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陈嫂笑道：“那就麻烦陈嫂了。”
钟妩洗完澡下楼的时候，陈嫂的紫米燕窝粥已经熬好了，正准备送上楼，她于是上前把粥接了过去：“先生在起居室还是书房？”
“书房。”陈嫂答道，“不过我看先生接了个电话之后，脸色似乎不太好。”
钟妩一愣，随后礼貌的朝陈嫂笑了笑：“我上去看看。”
她端着粥敲响了书房的门，之后走了进去。彼时陆锦行正躺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看着远处的静谧夜空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眼角眉梢仍带着掩不住的疲惫。
钟妩轻手轻脚的上前，把粥放到一旁的茶几上。陆锦行眉眼微动，收回的视线落到她身上。他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而在他的注视下，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更加宁静悠远，钟妩喉头有些发紧，但心中原本关于感情的纠结突然就被抛开了。她迎着他的目光走到他身旁，低声说：“喝粥么？”
“嗯。”
陆锦行只回了一个字，随后坐直了些身子，钟妩在一旁扶着他，身上的玫瑰香气似乎是浴液的味道，浓郁但不刺鼻。她散落的发梢拂在他颈间，有一丝痒，陆锦行抬眼看向她的时候，恰逢她低头看过来，两人视线相撞，钟妩率先别开脸去，拿粥的动作看似镇定，但耳边却有一丝可疑的暗红。
陆锦行差点儿要轻笑出声。
两个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喝粥，一时间只剩下偶尔汤匙和碗壁轻轻碰撞时发出的些微声响。钟妩原本的忐忑被此刻的安恬极好地安抚了，即使彼此并不说话，她也仍很开心，甚至觉得，此刻哪怕是一杯白开水，大概也会被她喝出些蜂蜜的清甜味道。
粥很快便喝完了，但与此同时，温馨的气氛却似乎格外绵长。陆锦行先前眸底的凝重已经不觉间淡去了许多，可钟妩仍然心下难安，忍不住问道：“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陆锦行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不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尽量不要单独出门。”
陆锦行察觉到她眼中越发明显的担忧，笑意里便有了些安抚的味道：“刚得到消息，爷爷已经决定下个月召开临时股东大会了，别太担心，不过这期间小心些总没错的。”
钟妩自先前的怔忡中回过神来，她敏感的意识到很可能是陆显文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依靠陆氏集团现有的良好运转，即使陆氏文化一扫颓势发展迅猛，最近的股价更是一路上涨，几乎打破内部三足鼎立的平衡，也并不是陆显文突然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理由。
在陆锦行身边这些日子，对于车祸的始末她多少都窥见了一丝端倪，所以此时也更怕到时候一旦结果尘埃落定，陆祈会再次对陆锦行下手。
陆锦行看着钟妩瞬间苍白的脸色，笑意温和：“不过是未雨绸缪，事情远没到那么坏的地步，不过……还是把你扯进来了。”
他其实良心有限，但也许夫妻间总是会有些不同于常人的羁绊，无论真假。她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大概在于，她不仅在他身边讨生活，也在他身边安身立命。而在他决定对自己妥协的那一瞬间，他和她也就再无法做到简单的银货两讫了
钟妩无法得知陆锦行的内心想法，不过在他话音落下之后，就已经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坐到了他身旁的地毯上，头轻轻枕在他膝前：“你说得对，我其实又倔又笨，但你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
陆锦行的手碰到她的发梢，片刻之后，才慢慢穿过她发间，动作温柔的抚摸她的头顶，笑声宛若叹息：“大概又倔又笨的人，蛊惑人心的时候才会格外有煽动性。”
钟妩偏过头看他，眸光熠熠生辉：“你被我蛊惑了吗？”。
陆锦行薄唇微扬。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有理由厌恶所谓的爱情，所以哪怕到了此时此刻，他也并不认为自己对钟妩产生了什么近似于爱的情绪，但那些已经分不清何时开始不停扰乱着他的陌生心情，声势也一天比一天更加浩大。
“大概……是吧。”
只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在她看着病发的母亲终于撑不下去，在他面前痛哭的时候？在她温柔妥帖的照顾自己，可紧接着就用强忍悲伤的目光看向另一个男人的时候？又或者是在更早之前，滂沱大雨中她一身狼狈，却对着自己笑的时候？
也许在当年初遇之后，两人的命运轨迹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几年后重逢时，那个早已忘记他的、面对他时呼吸都不敢大声的钟妩，开始一步步蚕食鲸吞他的生活。
她渐渐开始敢和他梗着脖子争吵，不经他允许就大胆的上前吻他，甚至明明前一秒心内尚因为两人的感情忐忑不安，眼下又为他的安全担忧惊惧，却也还是要貌似“强横”的让他不许反悔。
她的“得寸进尺”也许都从来不符合一个合格下属的特质，而他却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纵容。
陆锦行眸光幽暗，闪着复杂难辨的光芒。而大概因为他在身旁，所以就已经足够让钟妩安心，她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掌心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看着他的目光温柔又坚定：“陆锦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随着《昨夜》的票房一路高涨，打破了多项票房纪录，顾雪晴更是凭此作品入围了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最佳艺术成就奖三项提名，陆氏文化股价也因此直接涨停，全线飘红。在陆显文的主导下，为期三天的庆功宴在余城远郊的另一座陆氏庄园酒店里举行，各界名流以及陆氏高层陆续入住，一时间华盖云集门庭若市，盛大而隆重。
而这些日子以来，钟妩从假太太晋级真女友，一言一行其实和过去并没什么分别，但这其中微妙的变化，林越反而是感受最为直观人之一——此时他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间隙不时交代钟妩一些最近的工作，偶尔闲聊几句。
第一天的晚宴即将开始，钟妩穿了一条迪奥纱质绣花的酒红色吊带礼服裙，并不算多么乍眼的打扮，但大概因为心情足够好，所以她看起来格外的神清气爽一些。
第二天虽然依旧从容沉静，但过去唇角冷硬的弧度如今已被温和的笑意所取代，即使话依旧不算多，但周身到底不再萦绕着些内敛到近乎压抑的气息。
林越看了看钟妩，斟酌着说道：“网上有些捕风捉影的八卦传言，公关部都有关注，不会翻出什么风浪，你如果看见了也不要太在意。”
不过是些圈外人为搏眼球的虚假“爆料”，顾雪晴不同于那些想要热度的小明星，她爱惜羽毛，也自恃身份，更重要的是对方是陆锦行，并不是她敢去炒作的对象。
不过即使钟妩对于陆锦行的性格已经算是了解，但林越仍是给她提前打了预防针。钟妩看了看远处半掩房门的会客室，陆锦行正在那里接受财经杂志专访。她收回视线，对林越的善意感激的笑了笑：“没事的，我其实平时上网的时间不多，也不会刻意去看这些消息。”
林越不由得笑起来，他想到自己那位似乎永远不食人间烟火的老板，又想到初见面试时钟妩精致却严肃刻板的脸，不禁觉得这两个人的组合虽然看似迥异，也实在堪称绝配，世间缘分当真是再奇妙不过了。
两个人又把这两天陆锦行的行程前后梳理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后，钟妩才松了口气。林越接了个电话之后，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站起身来：“恒生集团的人到了，我先过去一下，陆总这边结束之后你记得通知我一下。”
钟妩一面答应着，一面起身把他送至门外。陆锦行入住的是庄园西北角最偏僻幽静的独栋别墅，林越上车前环视着周围的环境，对钟妩笑道：“这两天人多，好在这里也算是闹中取静，重头戏还在后面，你的神经不用绷太紧。”
钟妩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开之后，正要转身回去，就看见一辆黑色迈巴赫远远朝这个方向驶来。
钟妩站在原处，目视着车子驶到近前停下来，陆显文的助理从副驾驶下车，打开左侧车门将陆显文扶了下来，而右侧的车门同时打开，下车的人身穿一袭黑色手工西装，走在陆显文身后，高大挺拔，目光沉静——是已经许久不见的陆锦航。
即使如今人人知道陆显文器重陆锦行，但实际上陆锦航却似乎更像是陆显文更偏爱的孙子，不仅言传身教的意味浓厚，重大场合也必有他相随。可陆显文并不是亲情至上的人，钟妩甚至想过是不是因为陆祈的存在，相比之下陆锦行的路才并没有陆锦航那般顺遂。
“董事长，陆总，”钟妩垂首敛目，“陆先生正在接收专访。”
“让他结束后去书房找我。”陆显文的脚步有些蹒跚，却并不因钟妩的话有丝毫停顿。钟妩唇角职业化的笑意不变：“好的，董事长。”
陆锦航并没有一起上楼，钟妩站在路边看向他，彼时已经有些微凉的晚风吹起她耳边的几缕碎发，她抬手轻轻整理着头发。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她纱质的红裙上仿佛被撒上了星光，，整个人仿佛都褪去了过去沉郁的气质，有一种脱胎换骨的美丽。
陆锦航神情不变，却几不可见的移开了视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