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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染:18个刻骨铭心的古风言情故事 正文 第11章 愿为离人照落花

    【壹】

    风软软的,卷着莹白的梨花扑进轿子,如梦似幻。

    早有下人恭敬地掀开轿帘,扶我下轿,生怕有半分闪失。我微正了天青色朝服,一眼看到青王妃着正装在青王府邸门口等候,旁边站着满面春风的母妃。

    今日的母妃珠玉满头,身后跟了几个丫头,一扫往日的唯诺,姿容娴雅。

    我唇边噙了笑,听到父王朗声说:“眠月服侍太后有功,皇上赞其贤良淑德,特御封其为德馨郡主,其母擢升为侧王妃。吩咐下去,今晚设宴!”

    一片贺喜声涌来,嘈嘈杂杂。

    青王妃迎上来想要执着我的手,却被我不留痕迹地闪开:“眠月入宫一月有余,再没人给大娘洗脚捶背了,想必——大娘想我想得紧。”

    这话绵里藏针,她挑了眉就要对我发作,却见父王威严的目光扫过来,顿时矮了几分气焰,讪讪说:“眠月真会说笑,如今你贵为郡主,大娘分你几个丫头还来不及呢。”

    即便在笑,她眼里的妒恨仍是灼目。我微微勾了嘴角:“那眠月先谢过大娘。”说着,我携母妃离开。

    入宫之前,我每日为大娘洗脚捶背,地位还不如那些得势的下人。这一切皆因我的母妃在册封之前,不过是父王的宠婢。

    几日后,父王遣散了我房里的人,将一碗黑亮的汤药端到我面前:“这是拙目汤,喝了吧。记住,此事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我捧过青花碗,低了头,只觉颊侧微凉,不意见到碗里的影子被一滴清泪打散了开去。

    连我母妃都不知道——我之所以封为郡主,她之所以擢升为侧王妃……全都拜这碗汤药所赐。

    自喝了拙目汤,我就得了眼疾。

    太后和皇上很是挂念,派了御医来瞧,可是都治不到根上。最后,皇上干脆皇榜昭告天下,凡能治愈郡主眼疾的,赏赐白银十万两。

    京城上下都被这皇榜炸开了锅,凡有些家传本事的郎中都自告奋勇地揭了榜。可是我的眼疾仍一日重过一日,最后眼前像蒙了层混沌的云翳。

    父王见了登门抚慰的权贵,便会痛心疾首地诉说着对我的心疼。我听了,只是冷笑。

    就是那碗拙目汤让我得了眼疾。父王说过,若要恩宠不失,只要照他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但是永远都不要探究他的目的。

    父王不需要女儿,他只需要忠心的棋子。

    【贰】

    一日,春光微醺,风暖草长。丫鬟绿儿将我扶到庭院里散步,走到一株梨树下,我便遣了她去别处,一个人坐在树下眯了眼养神。

    花瓣簌簌落下,静寂一片。蓦然,有人走了过来:“这是给郡主的药。”是个年轻男子清朗的声音。

    我蹙了眉,微微颔首:“先放着吧。”

    那些郎中煎的药汁,早被父王派人掉包成拙目汤,喝下去会一直保持失明的状态。所以,这人端来的药也不例外。哪知,那男子却不依不饶,将药碗放入我手中:“郡主还是趁热喝了,说不定这药对症。”

    真是无礼。我正要叱责,却猛然发现鼻翼间竟没有熟悉的草药味,而是一股香甜气息。

    心一动,我试着呷了一口,辨出那药竟是一碗枸杞蜂蜜桂圆汤。

    我定了神,可还是颤了音:“你,是谁?”

    眼前那个俊挺却模糊的身影一声轻笑:“在下见郡主落落寡欢,所以才呈上一碗开心汤,只求郡主再展欢颜。”

    “眠月,不得对将军无礼!”怔愣之间,只听父王的声音响起:“将军想必是在书房等候多时,才来这边庭院消闷的,是老夫考虑不周。今日还有要事商谈,这边请,这边请!”

    原来是父王的幕僚,我起身福了一福。那个身影忙说“郡主不必多礼”,然后顿了顿,便渐行渐远,最后我眼前又恢复了一片混沌。

    我怔了一会,将手中的汤喝得一滴不剩。甜了心,却落了泪。

    父王的计划一日不得成功,我便要每日饮下拙目汤。长日渺渺,我要盲到什么时候?

    【叁】

    也许是那碗枸杞蜂蜜桂圆汤给我带来了好运。忽一日,父王告诉我,我不用再饮下拙目汤了。

    那天是白亦尘第一次为我诊脉。厢房里,我将手伸出帐外,有温热的手指轻压上我的腕间寸口,一股暖流汩汩流入心头。

    白亦尘很快就为我开出了药方,并拿出两株蛟翼草作为药引。父王让御医确认之后,就留他在府中为我诊治。

    不用喝拙目汤,我的眼睛一天天好起来。终于有一天,在喝下白亦尘为我端来的药汁之后,我的眼前渐渐清明,最后竟看到他的面容。

    他一袭青衫,眉目如星月般俊逸出尘。见我眼中有了神采,站起身说:“恭喜郡主眼疾得以控制,再调养些时日,视力就会恢复完全。”

    我点点头,觑见他略微压低的剑眉,不由得面上一热,心如鹿撞。

    从此,他亲手为我煎些调理的补药,于每日天光放亮时,踏着晨曦而来。经过那株茂盛的梨树之下,暖阳如点点碎金遍洒他的青衫。

    每次我都手执青炭笔装作描眉,却从菱花镜中看他徐徐走来,眉眼带笑。

    终于有一次,我趁绿儿出去打水,将一块西贡粉色绢帕递给白亦尘。上面用金线绣着一行绢秀的小字——乞巧双双拜碧霄,莫待云汉万里迢。

    白亦尘眉宇间笼着的忐忑,在看到那块绢帕时,尽数化为缠绵的情意。他略一思索,犹豫地问我:“三日后便是乞巧节,不知郡主可愿与我一同游街?”

    我点头,接着看见白亦尘眼中的欢喜,汹涌如潮。

    【肆】

    然而京城一夕之间重兵齐整,王府也是守卫森严,我为乞巧节如何出府犯了愁。

    据说,是因为南方闹蝗灾,民间兴起的邪教黑风堂,怂恿流民来到中原大肆作乱,很多人莫名地失踪。

    踌躇片刻,我便心生一计。

    乞巧那日,我佯装早早睡去,待熄了灯趁着浓浓夜色,偷偷起身来到府中一处偏僻的角门。听着院墙外的欢声笑语,我的心仿佛徜徉九霄。

    可是我没有等来白亦尘,却等来了父王,他命令两个小厮将我强行带回厢房,软禁了我。

    一连几日,我都没有见到白亦尘。来送饭的绿儿经不住我的苦苦追问,才告诉我,父王得知我和白亦尘暗生情愫,勃然大怒,已将白亦尘收押大牢。

    绿儿突然噤了声。我向外望去,父王立在门口,目光仿佛是一把淬毒的利剑。

    他遣退了绿儿,接着将一块绢帕丢给我,是我送给白亦尘的那块,上面有点点血迹。

    我如坠冰窟,急问:“父王,你,你把白亦尘怎么了?”

    “你这么挂念他,可知他的底细?”父王轻蔑地说,迎着我不解的目光,“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对外宣称白亦尘是因为对你痴心妄想才身陷囹圄。但早有线人向我报告,白亦尘是黑风堂的细作!”

    见我难以置信,父王接着说:“白亦尘带来的两株蛟翼草,正是黑风堂一贯使用的秘药之一。”

    心如蚁噬,我颓然地瘫在塌上。他竟是细作,他竟是细作!

    我早该想到的,这病,这悬赏,好像都只是为了引白亦尘出现。如果他只是一介郎中,那么有什么价值值得父王如此精密绸缪?

    思及此,我颤声问:“父王,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父王睨了我一眼:“他倒是条硬汉子,怎样的严刑都无法让他供出黑风堂的内幕,所以——他只能死了。”

    不!

    见我苦苦求情,父王微微软了语气:“眠月,你何必眷恋一个乱党之徒?上将军少年英武,对你一见钟情,主动请求皇上赐婚,如今皇上已经下旨将你指给了他。”

    眼看已到山穷水尽,我却心一动,咬咬唇,猛然抓起案几上的药碗,用力朝地上一摔,一块碎瓷片倏然弹起划过我的脸颊!

    涔涔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我冷着声,一字一句地道:“父王,求你放白亦尘一条生路!你若不答应,我便以死抗旨,到时,怪罪的可是整个青王府!”

    父王挑眉冷冷看着我,半晌才允了我。

    翌日,我拾阶独登小楼,扶了栏,只远远见了白亦尘踉跄着走出王府。只在跨出门槛时略顿了顿,就被家丁推搡了出去。

    仍是那般青衫如旧,可如今却增了几分萧瑟。

    我闭了眼,心口是撕裂般的痛楚。

    【肆】

    出阁那日,凤冠霞帔,金缕嫁衣。听着喜轿外喧天的锣鼓,蓦然,我又想起了曾写给白亦尘的那句诗,莫待云汉万里迢。

    而如今,我和他已是相隔万里云汉,此生再无可能相会。

    一杆金色喜秤撩开了喜帕,我顺势抬头,看到面前立着的一位男子——他便是上将军慕容岚。

    他没有我想象中的粗犷高大,反而颇具几分俊逸儒雅气质,一身大红喜袍衬得他卓尔不凡。

    不容他开口,我一把拔下头上一根金簪,抵在喉咙上:“你听好,我是受了胁迫才嫁给你,你纳妾也好,休妻也罢,只是你必须答应不能有夫妻之实,否则我立即血溅当场!”

    慕容岚听了,怔了一下,旋即一声轻笑。还未看清他出手,刹那间我的手腕被他紧紧钳住,那根金簪竟被他夺去!

    他欺身过来,我以为他要意图不轨,奋力挣扎。谁知他只淡淡地说:“郡主发此毒誓,本将军怎会不知趣?至于这根金簪——就借我一用。”

    说罢,他放开我,走到桌前用那根金簪挑了挑灯芯。待烛火明亮了些,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兵书翻看起来。

    我不敢轻信,一直端坐在喜**。可是慕容岚的目光始终都聚在那本兵书上,不含一丝猥亵,仿佛这洞房花烛夜,倾国倾城貌,于他都是烟云。

    终于熬不住浓浓睡意,我倒在大红婚**沉沉睡去。夜半惊梦乍醒,身上竟不知何时披上了一床喜被,而他已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伍】

    翌日,我换下一身喜装,施施然走进书房,吩咐下人不得叨扰之后,便开始着手丹青。

    回忆就在此时如潮而至。梨花树下点点碎碎的金色,以及那个温润如玉的青衫少年,他眼中全是汹涌的欢喜。我悬腕执笔,一幅幅伤春之景在纸上诉尽悲凉。

    离别太苦,唯有以此慰藉相思。

    我不管不顾地画了一整天,直到慕容岚走进书房,不由分说地夺下我手中的画毫。

    他深邃的墨眸紧紧盯着那些画,沉声道:“看来夫人心情不佳,不如和为夫一同作画如何?”

    说着,他欺身上前,一手钳住我的手腕,一手环住我,强迫我和他一起拿住画毫,在一张玉版纸上作画。

    铺纸研磨,敛袖悬腕执笔,不多会便完成一幅画作。画上赫然是我和慕容岚深情对望,周围是花开朵朵,鸳鸯同游。

    更惹人尴尬的是,他温热的呼吸始终在我耳根旁吞吐,痒痒的一片。我避不开,躲不过,只得偎依在他怀中。

    来奉茶的婢女不知避讳地说:“上将军和夫人果然是天生璧人,一同作画更显鹣鲽情深。”

    我羞愤难言,颊边烧得厉害。

    慕容岚却让那婢女去库房领赏银,待她喜滋滋地走后,故意加大臂弯的力道,戏谑地说:“好好画,岳父大人那边,我总要交代的。”

    这一番话,在我耳边又是难捱的一阵痒。我面红耳赤地低头敛眉,看那画上的我和他深深对望,仿佛真的有一番情愫在心头。

    【陆】

    一月之后,护送我回门的队伍浩浩****穿城而过。风乍起,把那些路人的话送入我耳中,自然是赞我福泽丰厚,青王得此乘龙快婿。

    到了青王王府,又是一番设宴款待,丝竹歌舞。

    母妃多日未见我,眉间都染了风霜,握住我的手泫然欲泣。我正要开口安慰,慕容岚却早我一步起身,向我母妃恭敬一拜,并将手中的画卷呈上来:“小婿心知岳母十分挂念眠月,为此作了一幅画,让岳母宽心。”

    母妃忙接过来展开,我凑上前去一看,竟是慕容岚逼迫我和他一起挥毫而就的那幅画卷。

    “爱婿有心。”瞅瞅画上深情对望的人儿,再瞅瞅面红耳赤的我,母妃笑了,意味深长地捏捏我的手,“眠月……你也要收收你那小性子,好好珍惜上将军的心意。”

    母妃的话很快就被宴席上觥筹交错的声音所掩盖,我却听得心惊。我一向温顺,她却让我收收性子,难道母妃知道我和白亦尘的事,所以借此暗示我……不要再心存他想?

    正胡思乱想着,慕容岚凑到我耳边,压着笑说:“你母妃让你收收性子呢!”

    我又羞又怒地看他,却见他嘴角一弯,眼中一片得色,仿佛得了天大的便宜。此时,由于在庭中设宴,月色清辉撒在他的锦袍上,衬得他更是丰神俊朗,我竟不由得怔了一怔。

    青王妃的声音响起,将我恍惚的神思拉回现实。

    她敬了我和慕容岚一杯酒后,掩帕而笑:“眠月,大娘也听说了,你们夫妇情深意重,想必——上将军一定不舍得眠月常回娘家。”

    隐隐的,我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青王妃接着说:“所以我把眠月房里那些女红、绣包之类的小玩意儿都收拾妥当了,趁着今日回门带回将军府,省得眠月老是想家。”

    说着,她向旁边甩了一个眼神,几个下人立即心领神会,抬上一个红漆木的大箱子。不容我开口阻止,箱子便被打开。一时间,那些琐碎的东西,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然而那些物什最上面,竟然置着一块绢帕,上面用金线绣着一行小字——乞巧双双拜碧霄,莫待云汉万里迢。

    这块绢帕,是我送给白亦尘的传情之物,而后又辗转落到父王手中。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青王妃会拿到这块绢帕,当众羞辱我。

    清风拂来,吹起那块绢帕。蓦然,一道银光闪现,绢帕一下子变成两半!

    一片讶声中,只见慕容岚手执利剑直指地上的绢帕,脸上阴晴不定,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回府。”

    父王神情复杂,青王妃则面露得色,几个兄弟姐妹也幸灾乐祸地窃窃私语。我咬咬牙,扭头不去看母妃饱含担忧的眼神,心口一片郁结。

    宴席就这样不欢而散。

    【柒】

    接连几日,我再没见到慕容岚。

    而回门那日的闹剧,终被一些嘴碎的下人传了出去,坊间更是添油加醋地流传着我和白亦尘之间的往事。

    父王在这当口来了信,说已经请旨让我去京郊十里的白云观吃斋念佛,即日起程。

    遣我去清修一个月,说是为社稷祈福,其实是变相的惩罚。

    隔着碧纱窗,几个下人在窃窃私语。我只是听着,听过了却是反手将那封信笺置在烛火上,咬着唇见它燃成灰烬。

    是夜,月色皎洁。我翻出嫁妆里一件江南织绣的薄纱舞衣,青色的刺绣莲花从肩膀处一直盛开到裙角。

    玉足轻踮,飞纱旋舞,我就着庭院里的清冷月光,轻跳起母妃教过我的一支舞。此时正是八月桂香飘,无数的桂花簌簌落下,又被裙风掀起。一时间,天地广袤,寂寞无垠,仿佛只剩一人一舞。

    待我停了舞步,才看到影影绰绰的树影中,慕容岚不知待了多久,长身玉立,周身散发着孤寒的气息。

    我莫名慌了神,想转身离去,却被他一把拉住。他轻轻拥我入怀:“眠月,明日你就要去白云观,所以为夫今夜为你送行。”

    有婢女托着雕花木盘呈上一碗粥,竟是枸杞蜂蜜桂圆汤。

    一瞬间,今春里那段失明的记忆又涌上心头。那时,有一个人,端给我一碗枸杞蜂蜜桂圆汤,对我说,这是开心汤,希望你再展欢颜……

    “你一定不记得了,第一次见你时,你坐在梨树下,虽然美如天上的明月,但是眉间却笼着轻愁,”慕容岚拥我入怀,声音极轻,仿佛有万千愁绪饱含其中,“良药苦口,可是你的心更苦。所以我才端给你一碗开心汤。”

    原来,那个人是他。

    我撒了泪珠在他的肩膀,洇开一片:“慕容岚,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要纳妾,我不会阻拦。”

    他的臂膀猛然一滞,接着声音里满是黯然:“我求皇上赐婚将你许给我,你真不明白我的心意?我要的不是你的歉疚,是……”

    他没再说下去,顷刻间,铺天盖地的吻向我压来,以攻城掠地之势停了沙漏,凝固了时光。

    许久,他才放开我,却只是淡淡地说:“眠月,其实没有那块绢帕,我也早就知道你和白亦尘的事。”

    看着他的背影融入黑暗,我绞帕含泪而立。

    一边是朝廷不容的白亦尘,一边是痴心向我的呢,我该何去何从?

    慕容岚,如果那碗开心汤,真的能让你我共展欢颜,该有多好?

    【捌】

    从此,青灯古佛相伴。只是,我没想到还能与白亦尘相见。

    他站在我面前,依旧是一袭青衫俊逸潇洒,只是两颊瘦削了些,那对眼眸依然清朗:“眠月,是我……”

    我一惊,停了手中的木鱼,讶然看他。

    静室外响起几个小尼的脚步声,我忙伸手示意白亦尘噤声,待一切归于平静,才问他怎么会找来这白云观?

    他蹙紧了一双眉,拳头握得吱嘎作响:“全京城都在盛传,慕容岚得知了你和我的旧事,而青王一怒之下将你遣来这里!眠月,对不起,你受苦了。”

    我问他是否真的如父王所说,是黑风堂的细作?而白亦尘的默认,让我顿时觉得如坠冰窟,沉声道:“你可知黑风堂祸害百姓,作恶多端,为什么你还要为其卖命?”

    一丝痛楚在他眸中熊熊燃起,他恨恨地说:“眠月,你可知,十年前白家受了冤屈,一家上下都被满门抄斩,我恰好外出才躲过一劫!事到如今,我怎能回头知返?”

    那神情带着憎恨,是那般可怖。想起昔日那个眉眼带笑的少年,我第一次觉得白亦尘是如此陌生,不禁郁结于心。

    见我眼中蓄了泪花,他敛了鸷气,执了我的手,温存的声音如诱人的蛊:“眠月,既然你已无立身之所,不如随我回黑风堂!我知道你很难下定决心,你可以考虑后再答复我。”

    他翻窗而出,而我集中心神捻手中的佛珠。兴许用力过猛,那佛珠蓦然断了线,滴滴答答地散落一地。

    当夜,我便收到了父王送来的密信。他说,眠月,跟白亦尘走。

    那封信被我紧紧攥住,直到骨节发白,我心中的痛却没有少一分一毫。母后的幸福都维系在父王的手中,我不得不从命。

    可是,父王此举究竟是何意,他让我和白亦尘走,究竟在筹谋什么?

    我泪凝于睫,一遍遍地想起那张总带着缱绻笑意的脸。那日,他在一树梨花下对我说,眠月,这是开心汤,希望你再展欢颜……。

    原来不知不觉中,慕容岚给我的那些飞花轻入梦的过往,已经入骨入髓。

    离开那日,苍穹无月亦无星。

    庵里的一众姑子早被白亦尘下了蒙汗药,所以无人来阻挠,一辆马车便带走了我们。到天光放亮,我们已离京郊百里远了。

    一路南下,山河的景致也渐渐不同。从巍山峻岭秋山红叶,到巷陌人家斜阳古道,白亦尘变得越来越沉默。

    他常常突然勒了马,掉转方向舍了近路改走崎岖的山路。我问他为何如此,他每次都回答我说,我是当朝二品郡主,也是上将军夫人,必定会有追兵追捕我们,所以只能走些弯路,迷惑追兵。

    我点点头,任他策马将马车赶入郁郁葱葱的山林。山林里寒凉阴森,扑面而来的冷风让我打了一个冷战,笼紧了身上的披风。

    慕容岚早该发现我的出逃了吧,他会怎样呢?我心一恸,抬眸之间,那漫天黄叶落在眼底,仿佛都化作无数的桂花花瓣凄然落下。

    【玖】

    该来的还是来了。

    半空中,“嗖”的一声射来一支冷箭,狠狠刺入车栏,入木三分。接着,无数官兵从四周的丛林后冲了出来,夹杂着刀剑和盔甲碰撞的声音,是那般冰冷刺骨。

    我忙靠到白亦尘身前,暗喝一声:“快用匕首要挟我!”

    他愣了一愣,眼中现出一丝不舍。我恨声道:“难道你要我们一个都逃脱不了吗?”

    情势所逼,白亦尘只得将一把匕首抵住我的喉咙,对着官兵大喊:“都退后,退后!否则——我就杀了德馨郡主!”

    官兵反而包围上来,将我我们包围起来。

    慕容岚就在此刻出现了。他身着戎装,英姿飒爽,从官兵深处骑马走出。“放了她,我就放你走。”语气不容置疑。

    “慕容岚,你听好!”白亦尘冷冷地回答,“你要卸下戎甲,不带武器和兵卒,随我的马车一起行驶到三里之外,到时我自然会放了郡主!”

    “可以。”他把手中长枪丢在地上,将一身的盔甲卸下,没有丝毫犹豫,“铁骑军听令!所有兵马皆留原地,不得违令!”

    疯了,这简直是不顾自己的安危!我吃惊地抬眸,碰上慕容岚盛满担忧和焦虑的眸光。

    那一刻,风烟俱净,时光凝固。

    我想起他端给的开心汤,想起他执着我的手一同作画,想起他夜夜为我盖上锦被,而同样的温情,我却始终都没有给过他一分一毫。

    此刻,却有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不能放人!”

    是父王。

    他带领一队官兵,从山林另一边逼将过来。到了跟前,劈头对慕容岚喝道:“上将军,我一路跟踪至此,已查明邪教黑风堂所在之处,你我二人合力必能将其围剿,报效朝廷!”

    白亦尘一凛,连我也慌了神,然而前前后后一思索,便登时明白过来。

    原来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

    当时,父王对白亦尘严刑拷打,却挖不出任何关于黑风堂的线索,干脆顺水推舟将白亦尘释放。其实,父王就是在打一个赌,赌白亦尘不会放弃我。

    然后,他故意制造出我出阁后被冷落的消息,将我送到白云观,让白亦尘有机会带走我。然后,再跟踪我们,找出黑风堂的所在之地。

    父王不在乎我痴情错付,不在乎我的名节,只为了他的政治前途。

    山林上空,充斥的是白亦尘绝望而愤怒的嘶吼。他猛地推开我,将袖中所藏的暗器甩向慕容岚。

    那些暗器,其实是淬了剧毒的飞刀,刀刀致命。

    【拾】

    无数黄叶在眼前飞舞,像极了那夜飞舞的桂花。

    白亦尘愣在原地,眼中一片凄惶。一声厉啸之后,他抢过一柄长枪,冲进刀光剑影里杀伐果断,脸上的血和泪都混作了一起。

    他最终还是想不到,我竟会为慕容岚挡下所有的飞刀,我竟会死在他的手中。

    泪蒙了眼,意识也渐渐模糊,然而我所依靠的怀抱却依然坚实有力,温暖如昔。

    他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我想为他擦去泪痕,手却无力地垂下。咬牙抬手,再落下。直到他一把攥住我的手绝望地喊,眠月,眠月你怎么这么傻。

    我含笑闭上了眼睛。慕容岚,你可知道,为了你我情愿接受这样的结局——因为这一生,我终究没有错过你。

    你曾说过,我就像天上的明月。

    若你会想我,就抬头望望天上的明月。有诗这样写着,哪怕相隔千万里,离人只要共望明月,就可以慰藉相思。

    千里共婵娟,原来竟是这般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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