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狱卒将花霓押入大牢,花霓抓住栏杆,叫住狱卒:“九王呢?我只是去树林里散散心,他凭什么抓我?”
“姑娘省省心吧,九王日理万机,哪有空来与你说舌?至于有罪无罪,九王他说你有罪,那便是有罪。”狱卒皮笑肉不笑地说。
花霓紧紧盯着狱卒,只见狱卒面有得色,语气轻狂。心中知道大牢的人已经被九王收买。
花霓褪下手中的镯子递给狱卒,心里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劳烦大哥,可否替我给李少宰带个信,就说我想见他一面。”
狱卒贪婪地接过手镯,揣入怀中,恬不知耻地道:“我劝姑娘死了这份心,看在镯子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句——王爷只怕是不会放过你。就算是李少宰,他也没法救你。”
狱卒说完,哼着歌儿转身离开:“夫妻呀那个本是同林呀鸟,大难那个临头呀各自飞。”
花霓颓然坐在地上,焦急不安。要是那口箱子还在身边,她肯定能够想出好办法逃走。可是……
是不是没有箱子,她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了?
花霓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茫然望向墙上的一扇气窗,窗外明月如钩,将大地照得雪亮。
自从来到孔雀国之后,这箱子就推动了她在这里的所有命运发展。由此,花霓内心隐隐地觉得,箱子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呢?
花霓只觉得脑中还差一点就要解开谜题,却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异响。她诧异地回过头,看到牢房外站着一道黑影,犹如暗夜中生出的一根暗刺,正阴森森地看着她。
黑暗中,那张铜制面具十分可怖。
“谁?”花霓吓得后背发麻,“阮国师?”
阮国师安安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然而就是这种静默的态度,才让人觉得更加诡异。
忽然,他伸出一只手,将一把药粉撒到牢房里。花霓赶紧捂住鼻子,却还是吸入了一些药粉,无力地昏了过去。
2,
夜色深沉,两名宫人提着灯笼在前面匆匆地走着,将王宫的黑暗劈开一道。几个戴着风帽的黑衣人在后面跟着,步履匆忙无声。
“这边。”宫人指向一个方向。
黑衣人立即跟着宫人走进御书房。御书房里灯火通明,国后正在焦急地等待,在看到来人之后,忙迎上前。
宫人要行礼,黑衣人也要行礼,国后忙道:“不必了!”
为首的黑衣人脱下风帽,那人正是容玉公主。她此时眼中含泪,凄然望着国后。国后激动得惊叫一声,上前抱住容玉公主,颤声问:“我不是在做梦吧?容玉!你回来了,容玉!”
“母后!”容玉跪在地上,“女儿容玉公主不孝,给母后请罪,让母后担心了!”
国后泪流满面,摸着容玉公主的脸颊:“是我的女儿!容玉,你……怎么瘦成这副模样?还如此憔悴?”
容玉公主忙给国后擦眼泪:“母后放心,女儿一切都好。”
她看向身后,其他几名黑衣人也脱下风帽,分别是李牧阳和杜莫谦。两人向国后行礼,国后忙问:“少宰,杜御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烛光下,李牧阳的面庞棱角分明,光影将五官衬托得更加立体。他拱手道:“国后恕罪,容玉公主在大婚之前发现了九王有不轨之心,但婚期在即,孤立无援,只能求助臣。臣斗胆帮助公主逃婚,但没想到,九王居然找人假冒容玉公主的遗体,然后抱着公主的牌位大婚!”
国后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字字当真?”
杜莫谦在旁边道:“国后,臣可以作证。”他拿出一包药粉,小心地展开,“国后,这是公主从九王府邸里发现的药粉,九王将这些药喂给了孩子们。臣已经钻研出全部的配方,这药粉表面上有止痛的作用,但剂量加大后就是毒,可以让人失去神智,沦为傀儡。”
国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药粉,勃然大怒:“逆贼!居然敢犯下这等罪孽?”她想了想,忽然有些担忧,“不过国主,十分信赖九王,当时容玉不肯嫁给九王的时候,我也有为容玉说情,可是国主并不同意啊……”
容玉公主垂下眼睫,面露哀伤:“所以,女儿只能铤而走险,冒天下之大不韪逃出王宫。”
“国后如果能站在我们这边,一同面见国主,痛斥九王的罪孽行径,也许能扳倒他。”李牧阳道。他的声音因为焦急,微微有些发抖。
容玉公主的声音也带了一丝哀伤:“是啊,母后,小霓姑娘为了救孩儿,被九王的人抓去了!”
国后听了,拧起长眉:“国主之前面见九王,听信他拿到长生药的配方,现在丹室中闭关炼丹!已经下令,无事不见任何人!”
“此事有疑,就算违抗圣旨,我们也必须立即见到国主!”李牧阳半跪在地上,声音铿锵有力,“九王谋逆,还请国后做主!”
国后略一沉吟,端庄柔美的脸上也显现出了忐忑不安。她点了点头道:“那我们现在立即去丹室!”
3,
丹室是王宫内的一处宫殿,专门用来冶炼丹药。近年来,国主身体每况愈下,开始求神拜佛,寻求长生不老的秘方。而九王因为外出征战,见多识广,所以为国主请来了许多能人志士,集聚在宫中冶炼丹药。
如果这些能人志士中,有几个居心不良的骗子,在丹药中掺杂毒物……
李牧阳想到这里,顿时不寒而栗。他望向前路,国后和容玉公主在前面匆匆行走,两边的宫墙高耸入云,如同暗夜里蹲着的神兽。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时不时传来乌鸦一两声凄厉的叫声。衬托得他们这一行人,犹如在地狱魔窟里前行。
“国后,前面就是丹室,到了。”领路的宫人缩了缩脑袋,退到一旁。国后明白,宫人这是怕极了国主的禁令,不敢上前敲门。她冷哼一声,跨步上前,厉声道:“开门!”
丹室的宫门打开,门内的守门宫人语气很不客气:“何人喧嚣?国主有令,无事不得擅入!”
“放肆!我是一国之后,你敢拦本宫?”国后怒斥。
守宫宫人看清楚国后的面庞,才吓得哆哆嗦嗦地跪下:“国后恕罪,实在是……圣命难违!”
国后一脚踢开守宫宫人,直接闯了进去。李牧阳和杜莫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手按在腰部。他们紧急入宫之前,就已经秘密藏了一把利刃在腰侧,以备不时之需。
“陛下呢?本宫有要事要面见陛下,谁敢阻拦!”丹室入口,有宫人上前阻拦,国后大声斥责。
宫人颤巍巍地跪地:“国后稍等,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快去禀报!”国后威仪十足,然后扫视四周。丹室殿内布置雅致,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药庐,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一条深不可测的走廊,则通往丹室的核心——炼丹室。
国后心里打起鼓来,容玉公主也担忧地抱住国后的胳膊。李牧阳拱手道:“国后,不能太信任这些宫人,臣想去炼丹室看看。”
“草民请命,也想去炼丹室看一眼,顺带检查所炼丹药。”杜莫谦也请求道。
国后匆匆点头:“行,你们二人务必要小心行事。”
“杜……你们二人一定要互相帮衬,若父皇怪罪下来,还有我。”容玉公主这句叮嘱虽然对着两人,眼睛却看着杜莫谦。杜莫谦深深地看了一眼容玉公主,才和李牧阳一同走向炼丹室。
容玉上前跟了两步,揪住了手中的绢帕。国后心领神会,上前扶着她的肩膀:“原来,你早已不再挂念李牧阳了。”
“母后……”容玉脸红,一副小儿女的情态。国后微微淡笑,爱怜地抚了抚她的手背:“你放心,等这件事结束后,母后会为你做主的。”
容玉点了点头,眼角忍不住又瞟向杜莫谦离去的背影。
等到这件事结束,她就能彻底摆脱九王,和心爱之人双宿双飞……
然而就在一念起,一念落的功夫,炼丹室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父皇!”容玉公主立即认出,这是国主的声音。守卫的宫人也都大惊失色,纷纷跑向炼丹室:“国主!”
李牧阳和杜莫谦彼此快速看了一眼,迅速推开了炼丹室的铜门。铜门一开,一股热浪夹杂着药味扑面而来,两人熏得赶紧捂住鼻子。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眼前的一幕——
炼丹室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炼丹炉,炉内烈火熊熊,国主面朝下地趴在地上,而他身旁,花霓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
她面白如纸,浑身颤抖,一双乌津津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
“小霓?”李牧阳和杜莫谦同时喊出了声。
李牧阳扑上去,急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一醒来,就看到国主倒在这里……”花霓指着国主,眼睛里含了一圈眼泪,“然后,我……”
她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现上面居然沾满了绿色的药粉。李牧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忙用手帕给花霓擦手。
就在这时,国后和容玉匆匆赶到炼丹室内,顿时目瞪口呆。宫人们纷纷赶到,大惊失色:“不好了!小霓姑娘毒杀国主!”
嗡的一声,花霓脑中一片空白。她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刀兵相交的声音此起彼伏,侍卫闯入,将花霓和李牧阳围了起来,为首的居然是九王。
他阴森地盯着花霓,冷冰冰地下令:“来人,花霓谋杀国主,把她抓起来!”
“等一下!”李牧阳站起来,眸光锐利地和九王对视,“王爷还没弄清楚事态,就闯进来抓人,仿佛早就知道国主会中毒一样。”
这句话提醒了国后和容玉公主。容玉公主顿时明白过来,大喊:“九王!你都没查看我父皇的伤势,怎么知道他是中毒?”
九王狞笑一声,道:“阮国师算出国主有难,和我知会了一声,我才来赶来救驾!谁要阻拦,谁就是逆贼!”
“把刀放下,不许抓小霓姑娘。”国后上前一步,威严十足。可是让她意外的是,士兵们动也动,置若罔闻。她不由得一阵恼怒,吼道:“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反了吗?!”
“国后,您忧思过重,需要静养。容玉公主劫后余生,正适合陪伴您。”九王说完这句话之后,语气忽然加重,“来人,送国后和公主去休养!”
“放开我!放肆,你们都反了……”国后和容玉公主挣扎,却没想到士兵并未退缩。此时,她们才明白,九王早已布下了这个局,而她们就是局中人。
李牧阳冷眼观察着这一切,在花霓耳边低声道:“我就救你出去,等会儿听我暗示,你就往外跑。”
“不行。”花霓含泪摇头,“我不能让你冒险,再说……”
她感到一阵眩晕,意识也模糊起来。毒药可以通过皮肤吸收进入体内,她现在手上沾满了毒药,就算擦掉了大半,体内也应该中毒了。
“小霓!”李牧阳抱住软软倒地的她,急声呼唤。花霓最后看到的光景,就是他那张焦急的脸。
4,
经过一番救治,国主终于醒了过来,只是半边身体被麻痹,动弹不得,只能卧床休养。御医们从国主的呕吐物中提取毒药,和花霓手上沾染的毒药,是同一种。
丹室内外的侍卫和宫人都不约而同地说,是小霓姑娘进入丹室后,国主才中毒的。
这些天,李牧阳也被软禁在少宰府中。宫里不停地传来这些消息,每一条都在他心头重重压着。照这个情况看,九王已经控制了国主,软禁了国后和容玉公主,少国主是个草包,估计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九王向来功高盖主,如今是真的用了狠手腕。他现在之所以留这些人一条命,无非是想要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罢了。
“大人,大人!”
丛七匆匆进门,满头的汗。他看了木然坐在圈椅里的李牧阳,眼眶顿时红了:“大人,宫里传来消息,三日后在闹市……腰斩小霓姑娘,株连九族。”
腰斩……
李牧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丛七:“你胡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浑身就如同没有生命力的木偶,肌肉僵硬,甚至眼珠都没动上一下。
“大人!你心里要是有气就撒在我身上,可千万别憋出病来!”丛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天要是我没拦着你,说不定你已经把小霓姑娘救下来了。是属下对不住你,属下不如……”
丛七说到这里,声音变了色,忽然抽出腰中佩剑就要往脖子上抹去。李牧阳反应迅速,一脚将他的佩剑踢飞,吼道:“你添什么乱!”
“大人……”丛七声音颤抖。
李牧阳仿佛被刚才那一踢泄了全身的力气,往圈椅后一靠,双目无神地望着房梁,喃喃地重复:“腰斩,株连九族……”
忽然,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丛七。”
“属下在!”丛七犹疑地看向李牧阳,“大人,这罪名是可以颠覆整个李家的。你,你可不要以卵击石……”
“我知道。”李牧阳淡淡地说着,闭上了眼睛。
5,
昏暗的牢房里,花霓坐在草席上,眼前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雪白晶莹的米饭上,铺着烧鹅和蛋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吗?
只是不知道,今日这一死,她能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
花霓自嘲地一笑,伸手捧过那碗饭,大口大口地扒送入口。一边吃,她还一边大声喊道:“好吃,就是没有啤酒加烧烤,没意思。”
“死到临头还嘴硬……”狱卒在门外呵斥了一声,忽然顿住,跪地道,“国师大人!”
花霓挑了挑眉,望向门外,果然看到门外的国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静静地站在那里。
“滚。”那张铜制面具下吐出了一个字。
狱卒吓得忙不迭地跑开。阮国师打开了牢门,走了进来。花霓心里警铃大作:“你想干什么?”
“别误会,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阮国师淡淡地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保你不死。”
花霓一仰脖子,使劲咽下了嘴里的烧鹅:“你先说是什么交易,我考虑考虑。”她笑嘻嘻地道,“不过事先说好,我不一定答应哦。”
阮国师冷冷地道:“别装了,你其实比谁都害怕。”
“不就是腰斩么,一眨眼的事!”花霓哼了一声。再说了,根据穿越套路,她可能醒来就会在二十一世纪的医院里。
阮国师哼笑一声,道:“你果然不知道……腰斩,可不是一瞬间的事。人的主要脏器都集中在上半身,把你从腰部斩成两半,你还能活上一时半会,亲眼看着自己的血流干流尽……”
花霓一阵作呕,后背生寒。阮国师趁机凑上前,道:“只要你答应做我的药引,我可以不让你受这苦楚。”
“药引?药引是什么?”花霓问。
阮国师顿了顿,才道:“我失去了记忆,每当我想要想起过往,头部就会剧痛!只要你心甘情愿让我取你的血,只需要七七四十九日,我就能炼成药引,就能……”
他没说完,花霓就站起身,连连后退。她盯着那张狰狞的铜制面具,冷笑:“所以,你就配合九王陷害我?逼我乖乖就范?”
“我只是想让你,心甘情愿地臣服我!”阮国师霍然起身。
花霓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笑了起来:“想让人臣服,就是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是吗?”她收起笑,盯着阮国师,一字一句地道:“你听好了,你永远都别想让我就范,因为我不屑与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阮国师静默了一会儿,才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我需要一个药引,而你就来到了这个世界,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
花霓浑身一凛,吃惊地看着阮国师:“你,你知道我是……”
“我知道你是从异世界来的人,我也知道那个世界有我们这个时代不能望其项背地成就。但即便是那样灿烂的文明,都不足以解释你如今的这番遭遇,是吗?”阮国师一针见血,像是看穿了她的身世。
花霓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几步,慢慢地伸出手去:“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还没等她的手触到那张面具,阮国师就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跟我合作,我会脱下这张面具。”
花霓瞬间清醒,一把甩开他的钳制,恨声道:“不可能!”
“与我合作,也许我能帮你回到你想去的地方。”
花霓冷笑:“不可能!道不同不相为谋。”
阮国师不再说话,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如同鬼魅。花霓遍体生寒,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阮国师的身体渐渐扭曲起来。她惊讶:“你,你怎么了?”
“我如果再想不起自己是谁,我的身体就会残疾,目前只能用内力压制。”阮国师喘着气道,“从我会做梦那天起,我就梦到了我以前跟一个叫小霓的女孩子在一起。除此以外,我什么都记不起来。花霓,也许我们背后有一个巨大的秘密,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花霓又惊又惧,但她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也许,她穿越到古代并非偶然,而是被某种人为因素所影响?
“不,你骗我!你梦里的小霓,不是我!”花霓使劲摇头。
眼前的人阴险狡诈,如果自己和他有关,那岂不是说明自己也是同流合污的一派?
绝不可能!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阮国师浑身一凛,展臂一挥,手脚伶俐地飞出窗外。
来者大约有几十名士兵,他们打开了牢房,将花霓拉出牢房外。
6,
花霓被关在囚车上,押送前往刑场。百姓们听闻,纷纷前来相送,人山人海,甚为壮观。
“我一直觉得小霓姑娘才是真正的孔雀!孔雀国的孔雀怎么可以被腰斩,这是天要亡我孔雀国啊!”
“求国主网开一面,饶恕小霓姑娘。”
“小霓姑娘,呜呜呜,当初我被坏人欺负,还是小霓姑娘帮的我。”
……
百姓们议论纷纷。侍卫们干脆将百姓拦住,不准百姓靠近囚车。
花霓见场面混乱,怕发生踩踏事件,忙强颜欢笑,安抚百姓:“大家不要挤,小心受伤!我不过是回到该回的地方去罢了!你们不要担心……我……害……我没事的。”
花霓说着说着,突然有点心酸,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强忍住眼泪,看着为自己求情的百姓。
她一直以为魔术、直播、唱歌这些都是娱人娱己的东西,总以为没有多少人记得自己。可是现在看来,这些百姓已经把她记在了心里。
此时,一个童声响起:“姐姐……”
花霓转过头,只见是一个扎红头绳的小女孩骑在父亲的头上,稚嫩的小手上拿着一根冰糖葫芦,正用力地喂向花霓。
“姐姐,给你吃,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小女孩甜甜地说。
小女孩的父亲眼中含泪,愧疚地说:“小霓姑娘,这是我家能拿得出的东西,你就吃点吧。”
“谢谢你。”花霓张嘴咬了一颗,眼睛笑成了月牙,“真甜,谢谢小妹妹。”
小女孩懵懂地问:“姐姐,他们说你要死了,死是什么?”
花霓怔了怔,认真地回答:“死就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继续生活。人固有一死,没什么可害怕的。”
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说:“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也要像姐姐这样笑。”
“不许胡说,你要平平安安长大,做一个真善美的人,要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并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花霓说到最后,语气哽咽,百姓们听到花霓这话,更是纷纷垂泪。
到了刑场,侍卫将花霓从囚车上拉下来,将她按到铡刀前面。九王坐在监斩官的席位上,阴森森地看着花霓。
花霓不去看他,而是在人群中搜索着自己期待的那个身影,可是让她失望的是,哪个人都不是他。
阳光照得她眼睛发酸,花霓颤抖了两下睫毛,感觉眼角发热发烫。士兵她弯下腰,将她的脖子按在冰凉的铡台上。
就在这时,一阵敲锣打鼓声从远处传来。众人纷纷循声望去,自觉地劈开一条路,只见道路尽头,一行喜队正浩浩****地向这边行进而来。
九王诧异,问左副将:“那是何人?竟然把迎亲队伍开到刑场来了?”
左副将眯着眼睛望去,花霓也抬头望去,只见天光尽处,那喜队浩浩****,最前方的牌匾被照得闪闪发光。队伍首位,一人头戴花翎,身着喜服,气宇轩昂地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
本该是热闹非凡的场景,可是除了唢呐声,无一人议论。
花霓慢慢地从铡台上直起身来。她怔怔地望着那枣红马上的新郎官,心潮澎湃,泪水上涌。
那人,再熟悉不过。他目光深情,遥遥地望过来,坚定不移地落在花霓身上。
这一刻,风烟俱净,万籁消声。天地万物,仿佛只有他们二人,在命运的长河里艰难跋涉,向彼此靠近。
花霓终于忍不住了,哭喊了一声:“牧阳!”
李牧阳听到喊声,双腿一夹,带着大红巾的枣红马就快步上前。刑场上的众人这才看了个分明,李牧阳穿着大红喜服,身边跟着两名侍从,一个是陆墨,一个是丛七。
百姓们仿佛大梦初醒,纷纷议论起来:“是少宰大人?他这是要娶谁?”
“少宰大人和小霓姑娘一往情深,但今天这出,我看不明白了……”
“那他今日这是……殉情来了?”
李牧阳仿佛听不到百姓的议论,他的眼里,只有花霓。他一步垮下马背,微笑着朝花霓走去。花霓看着李牧阳,心中了然,也勾起一抹笑。
坐在观刑台的九王看见李牧阳出现,忍不住站起来。
“李牧阳,你这是干什么?”
李牧阳目光坦然:“今日是我李牧阳的大婚之日,我来此地,迎娶新娘!”
刑场上气氛紧张,一片肃杀,众人的目光皆落在李牧阳身上。
九王眯眼冷笑:“少宰大人,我没听错吧?你可知自己和花霓成亲,是会诛九族的!”
李牧阳看向九王,不卑不亢:“我已被李家逐出族谱,现在所行之事,与李家毫无干系!”
九王一惊,花霓也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花霓眼圈泛红,故意狠心:“李牧阳,我不要你救,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李牧阳站在花霓面前,目光温柔:“我心意已定,你不用推脱。”
花霓哽咽,使劲摇头:“李牧阳,你快走,你还有大好前途,孔雀国需要你!”
“小霓,”他低声喃喃,“如果没有你,我做少宰还有何意义?”
“不行,这是要掉脑袋的事,为了我不值得……”
李牧阳蹲下来,抚摸花霓的脸:“值得的。做夫妻,就当同生共死,你是我的妻子,我定当与你生死与共。”
李牧阳说着,拿出匕首,将花霓身上的绳索都斩断。左副将想上前阻拦,却被九王一把拦住。
九王冷冷地看着两人,低声道:“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闯进来!就成全他,看他下一刻,血溅当场!”
李牧阳仿佛没听到这番言论,他将大红喜盖轻轻地盖在花霓的头上。刑场上气氛悲戚,这哀绝的一幕令所有人深感震撼。
“大婚开始——”丛七和陆墨哽咽着大声喊。
李牧阳与花霓向着东方跪地,在丛七和陆墨的声音里对天地叩拜,对夫妻叩拜。
一拜天地,谢天地赐此情缘。
二拜高堂,此生孝意来生全。
夫妻对拜,从此夫妻结连理。
除了刑场上的九王和左副将,所有人都被两人的婚礼所感动,眼中含着热泪。不少人抬手擦着眼泪,怕影响两人才没有哭出声音。
三拜仪式结束后,李牧阳慢慢地掀开花霓的盖头。花霓早已泪流满面,咬紧了下唇。
他却淡淡一笑:“我李牧阳愿娶花霓为妻,谷则异室,死则同穴,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花霓颤抖着嘴唇,“我花霓——愿嫁李牧阳为夫,从此暮雪白首,不离不弃。”
丛七和陆墨声音里带着哭腔,不约而同地喊:“礼成——!”
话音刚落,九王就抽出了刀。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九王举着刀,狞笑,“诸位百姓,你们都看到了,这是他李牧阳甘愿赴死!按照孔雀国律例,花霓谋杀国主,按律法要被诛九族的!李牧阳现在是花霓的夫君,花霓第一个死,李牧阳第二!”
花霓惊慌地抱住李牧阳,使劲推他:“你快走,走……”
李牧阳抱住浑身颤抖的花霓,坚定地摇了摇头。
陆墨和丛七立即挡在前面。
“谁敢动我家大人!”
九王威胁道:“你们两个若还认他是主子,两个也要死!”
他一挥手,左副将带着一群士兵蜂拥而上。陆墨丛七纷纷抽出刀剑,双方对峙,眼看一触即发!
李牧阳大吼:“住手。”
众人停手,望着李牧阳。
李牧阳从腰中掏出一个物事,放到九王面前,大声道:“免死金牌在此,见此金牌如见国主!”
免死金牌……?
众人看到李牧阳手里的免死金牌,全都跪了下来。
李牧阳用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这是当年国主赐我的免死金牌,见此牌如见国主!我今天用它救花霓,我看谁敢阻拦?”
刑场上的众人皆不敢动。九王惊怒,脸色大变:“怎么会!不可能!”
“九王,你敢不跪?”李牧阳问。
九王看着那块免死金牌,没错,那的确是国主的手笔。可……
虽然国主现在缠绵病榻,可他却不能违抗这块免死金牌。否则,他就是谋逆,名不正言不顺。
思及此,九王无奈,只能跪在地上。他狠狠地瞪着李牧阳,双手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李牧阳冷睨他一眼,打横抱起花霓,往刑场外走去。
左副将不甘心地低声道:“王爷……”
“让他去。”九王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
花霓靠在李牧阳的肩头,心里涌**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壮阔。
7,
李牧阳抱着花霓下马,踏入少宰府,少宰府内一片红灯结彩,喜气洋洋。
花霓不自然地挣扎:“李牧阳,你放我下来。”
李牧阳扭头看她,轻笑:“今日我娶你,没有八抬大轿,已经委屈你了,现在必须由我亲自抱你从正门进府,以后你便是我李牧阳明媒正娶的夫人,没人再能将我们分开。”
花霓从下往上看到李牧阳笃定的脸庞,心里有丝丝感动。没再开口。李牧阳走到厢房门口,才将花霓放下来。
他推开面前的房门:“这是我们的新房,你亲自打开看看。”
花霓手碰房门,迟疑地缓缓推开。
婚房内陈设温馨,一看就是经人用心布置过,红色大**摆着周悦送的亲吻抱枕,案上还有那一对亲吻鱼。
花霓在房内转了两圈,先坐在红色的大**,再摸摸亲吻鱼的头,然后走到一个雕花精致的妆奁台前坐下,上面放了各种各样的护肤品。每一个陈设都是她梦想中的,她完全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
花霓带着泪花,笑了出来:“这是我喜欢的大床,梳妆台,这是周悦送我的礼物……这一切我都好喜欢。李牧阳,你怎么知道我想这么布置?”
李牧阳温声道:“我无意间看到你和周悦发的图纸,看到你说想要一个完美的婚礼,就记下来了。”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拂去花霓额头上一缕落下来的发丝。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现在有些遗憾,不能给你期待的完美婚礼了。”
花霓一把抱着他,后怕地说:“能活命就已经是万幸了,我不敢奢求什么……”
李牧阳让花霓靠在肩膀:“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谢谢你,这场婚礼已经是我心里最完美的婚礼。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不。”
花霓疑惑地抬头看李牧阳。
李牧阳缓缓靠近,抬起她的下巴,语气里深情一片:“下辈子,也不能忘。”
花霓脸一红:“下辈子是迷信说法……”
“那我就迷信一回。”
李牧阳这样说着,以吻封缄,同时伸手甩出一枚暗器。暗器击中大红蜡烛,烛火骤然而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