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人类最伟大恒久的理愿,情是人类最普遍恒久的存在。
无论是因爱而情,还是由情而爱,爱情都是人类赖以美好的根基。没有爱,没有情,人类就失去了延续生长的根须。植物与植物之间,动物与动物之间,人与人之间,人与动物、植物和整个自然界,除了仇怨,剩下的就是爱和爱情了。或者说,除了爱,就是争夺、仇怨了。
我们是因爱而存在,不是为了仇怨而活着。
当爱与情相遇结合时,爱情就被专有为人类之美了。就是动物与植物间也有那么美好的爱与情,也似乎需要人类去感知、描述、命名它们间的爱,那种爱情才存在。人类不去感知和描述,似乎它们的爱情就不存在样。尽管情况不是这样儿,可我们还是把“爱情”占为人类己有了。如同世界是因为人类存在世界也才存在样,没有人的存在,世界也就自然消亡了。存在也不再存有意义了。
我们给了爱情太多的礼赞和颂扬,如同给了太多太阳和月亮的歌声样,似乎没有太阳就不会产生人类样。没有这样的人类,就不会产生另外一种人类吗?世界上不是也还有许多并不需要光的生命嘛。莎士比亚、普希金、里尔克、艾芝、歌德、席勒,都把爱情喻为人类的太阳、灵魂的光,宛若一当爱情从人类的舞台上退场,生命的出演就会结束般。可事情真的就是这样吗?一定要赋予爱情那么美好、高尚的光芒吗?诗人不歌颂爱情就不是诗人了?
苹果是非常日常大众的。可对于有的人,有的家,苹果的到来,就像钻石从天而降样。对另外一种人,客厅的茶几上摆满了苹果,就如窗台上扔了一叠儿报纸。看也可,不看也可,反正它每天、每时都在那儿扔着、到来着。看着电视,吃着苹果,是一种家庭惯常的方式。许多权贵和总统,也经常是吃着苹果,看着报的。而许多底层的市民,也是一边看报一边吃着苹果的。这时的苹果,难道总统吃的就更有营养、更有意义吗?罗密欧与朱丽叶在那阳台上的爱,就一定比安娜在床上的尖叫更为高尚、纯洁吗?就一定比许仙和白素贞的更为坚贞、深邃吗?中国远古的“化蝶”之爱,就一定比“田螺”姑娘的爱情更为幽意美好吗?古希腊的海伦就一定比更为实在的羊脂球更为美丽和意义?
保罗·塞尚在画苹果的时候,总是要把盘中的苹果画得想要滚出来。摆苹果的桌面是斜悬的,似乎摆放苹果的盘子会从桌上滑下碎在地面上,苹果会从人的目光中滚到桌下和墙角,而那些“静物”中庸常的女人们,也因为静无他求,有着苹果的一种气息和永恒。在塞尚的画室里,凌乱、尘土,完全就是杂物间。连他的画面也都有一种杂陈感。莫奈画睡莲是一定要在他的花园观赏、咂摸睡莲的。他要画出水流的声音和时间,画出水纹的光影、变动和水在月中、影中睡时的呼吸声,那时他才觉得睡莲是睡着或醒着。塞尚的苹果,只有在倾斜的欲滚欲落中,才有了动静和生命,静物才成为了“动之物”,才有了流动的时间与不一样的空间感,这时塞尚的苹果才有价值了。成了世界上最昂贵的苹果了。哪怕它是一枚烂苹果,而那和苹果杂陈在一起的女人们,也才意义永恒了。可见海伦的爱并不一定比羊脂球的情更为高尚和庄重,安娜外遇的叫床声,也是世界上最美的一首爱情诗。也许不需要把爱情分出高尚和低俗来,凡是因情而爱的,或因爱而情的,都是美的、好的、值得崇尚的。爱情是人与人之间关系唯一交融运转的燃烧剂和润滑剂。爱情不应专有于男女之情,夫妇之爱。爱情已经扩展至“同志”之间了。那么,父与子、母与女、我与你、他与他、人与人之间关系中所有纯粹的爱与美,也都属于爱情的范畴了。哪怕一条虫对一颗苹果有了爱,有了情,我们也不应该那么的鄙视和咒骂。我们怎么能知道苹果并不希望虫的到来呢?我们怎么能知道虫和苹果的交往中,当苹果从树上落下后,苹果不渴望那种陨落和悲剧的美?难道苹果一定要长到硕大绚丽,然后给人享用才是它最为正途的归宿和理愿?我们怎么能知道苹果对人的牙齿、口腔没有恐惧和厌烦?怎么能知道它与其成为人的食物,而不如成为一条虫的礼物,就不是它生命辉煌的结局呢?
爱情没有什么高尚和卑下,没有什么光明和阴暗,没有什么猥琐和磊落。凡是爱,都是生命的伟大和光辉。无论因爱而情,还是因情而爱,哪怕是被世俗和既有的人的共识视为是卑琐的、丑陋的,令人不齿不屑的,也都存有最为纯正的美,一如蛀虫贻害万物与人类,它也有活着的理由与自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