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赃俱获,王艾米表情讪讪。干笑两声。第一反应是撒腿就逃。可才拔了脚,就被唐川拉住。
“走,陪我吃饭去。”见王艾米一脸不乐意,他一手扣她肩,另一手擡了她下巴威胁:“你行为往重了说可是强制猥亵啊。不跟我走,我报警了怕不怕?”
吻痕是唐川回家后脱了衣服洗澡才发现。第一反应以为自己起了疹子,不痒不疼,对着镜子近距离一照,差点没跳起来。第二反应是心底幽幽升起的恐惧,摸了摸身体其它地方,凝神感受了一番是否有过被侵犯的痕迹。活到这把年纪,喝到彻底断片还是第一次,结果被一个姑娘带到酒店上下其手——
实在是……自己丢人,姑娘猥琐!
等到极端情绪过去,洗干净穿上高领针织衫,一脸清爽对着镜子,又忍不住拉开领子再看一眼脖子上暧昧的痕迹,脑补当时画面,倒是有几分心弦轻动。
现在交往的小姑娘是个刁蛮的主儿,公司里的VIP实习生,空降体验生活的,脾气比年纪大,桌面上除了一台电脑,剩下全是口红包包以及卷发棒,上班不遵守dresscode,每天变着法的短裙加紧身上衣,一群黑压压的社畜中就她五光十色。一言不合能攀在你背上,尖尖牙齿张口就咬——真咬。和小姑娘交往不过贪图活力与肉体,刚开始觉得够劲,相处久了也累。这几天两人冷战,加上重逢王艾米,他本想着就这么算了,结果上班时候实习生送来咖啡,垫了一张纸巾上印了深红唇印,大眼睛对他一眨,咬着唇对自己魅惑:“哥哥下班一起吃饭?”
算是递来了和好的信号。
唐川当然也有脾气,弯弯勾起嘴角,浮上两个括弧,温和吐出两个字:“没空。”
这会儿两人随便找了一家西餐,王艾米坐在他对面叼了一杯果汁,表情说不清是愧疚还是窘迫。唐川勺子舀面前的海鲜焗饭,时不时睨她一眼,像是发射无声的斥责。过了半天,王艾米冒出一句辩解:“……其实我、当时有点喝醉了……”试图解释为酒后乱性。
唐川不留情打断:“放屁。你比谁都清醒。”他舀一口焗饭,盖棺定论:“你就是馋我身子。”
王艾米扯了嘴角干笑两声,索性破罐破摔,放了吸管靠在椅背上豪迈承认:“是又怎么样?做了就做了,大不了这餐我请。”
唐川笑起来:“这是一顿饭的事情么?”
王艾米眨了眨眼睛,想到什么:“你不是说喜欢我么,之前还说念了我这么久,我说不见了你非要粘着我喝酒。那我现在大发慈悲亲了你,你不该高兴高兴?”
“靠,这是亲么?!”他拔高了声调:“大姐,你这是作贱!非礼!猥亵!”几分义愤填膺。
王艾米闭嘴了,知道自己理亏。唐川放下勺子,慢条斯理擦了擦手,认真望她:“那你呢?王艾米,你喜欢我么?”
王艾米摇头:“我说过一百遍了,我是独身主义者,不想谈恋爱。”
“不敢谈恋爱和不想谈恋爱是两码事,你在逃避答案。”唐川笑着看她。
王艾米不答。他接着说,“唔……《穿越成暖床妃,撩遍千古大帝》,读者要是知道这么黄暴的作者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她们信是不信?”
她大惊,瞪眼看他:“你哪里找出来的?!”
他擡了擡眉毛,懒得回答她,今天上班忙里偷闲随手翻了十几章,揶揄神色:“啧,书里花样这么多,都是搁老司机那里抄的吧?”
二次元的黄色小说被三次元的暧昧对象翻出浏览,如同被人偷窥了春梦,简直是社会性死亡瞬间。王艾米神色复杂,耳朵和脖子烧地发烫。
见她一声不吭,他兀自好笑,唐川抽纸巾擦了擦手,招呼服务员结帐,起身直接拉过已经红成虾子的王艾米,“走了。”
“去哪儿?”
他不答。这一趟先是指控她对自己施暴,令她愧疚;又翻出小黄书揶揄,让她心虚。情绪变换起伏,这会儿一言不发只有行动,让小姑娘成了砧板上的肉,暂时任他拿捏。
车子一路向北向西,地图显示过了三环、四环,然后是五环。车停下来时,王艾米才发现这个目的地有些熟悉——隔着墙就是圆明园。她想起自己和唐川说过,大学那年和七日情侣游戏里的男生夜闯圆明园。当时他还嗤笑那个临时男朋友有点水平,知道如何利用吊桥效应。
天气暖和了不少,呼吸间一股植物抽芽的清新气息,混在北京常年带了煤渣子味的空气里。唐川熄了火,开了音响,依然是老旧电影主题曲,这回是“shapeofmyheart”,情歌流淌,氛围先营造,是渣男标配。
“怎么来这里?”王艾米侧了脸好奇看他。
“只知道你和别的男生来过这里。特地把车开到这来吃醋。”他开了窗,正要点烟,看了她一眼,又作罢。
王艾米抿了抿嘴,调整了问题:“来这儿干嘛?”
他只看她,将她看毛,嘴巴才动,两个字:“讨债。”
王艾米这才意识到唐川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剥离温文尔雅的外表,眼神里有掩盖不了的戾气和狡猾。头发长了,只被随意打理,开了一小时车,刘海垂下几缕,在昏暗的光线下,唇越发的红,透着她笔下男主角皆有的那股子邪魅的坏。
王艾米当然没有傻到去问他要怎么讨债。她第一反应是要开了车门就走,下一秒,车门“咯哒”一声上锁。她睁大眼,转身瞪他。接着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位椅背缓缓后靠,电机运转的声音里,广播情歌温柔,王艾米第一反应是心慌。
“你干嘛?!”
他瞥了她一眼,不理会她的慌乱,只是摁开了天窗,然后悠哉躺下。脑袋枕在两只手上,指着天窗外星空:“市区的灯太亮,非得到郊区才能看见星星。”
王艾米愣了愣。唐川伸手拉她胳膊:“你傻不傻,我还能做什么?乖,过来,躺下,陪我看星星好不好?”
幼稚的请求。让人不忍心设防的语气。王艾米安心了些,但还是礼节性提起一丝防备,“那你为什么锁门?”
“怕你跑了。”
这话说完,他懒懒转过头,专心看着夜空里几颗稀疏星星。不再看她。唐川的车停在五环外的一处偏僻角落,四周漆黑没有行人,灭了车灯之后,仿佛披上一层隐形衣。擡了头,果然只能看到几缕星光。
这么过了一会儿,王艾米终于也跟着躺下,学着唐川双手枕在脑后。专注地盯着春夜的星空。没多久,手被人抓住,她一激灵,转头审视他。
他只是轻笑,抓了她的手摆弄了一会儿手指头,等她放松,再拉着她的手抚过自己的头发,声音讨好:“你要不要玩我的头发?”
她沉默,于是他牵引着她的手指,拂过他的下颌骨、鼻骨、额头,然后是头发。这是一条熟悉的线路,王艾米曾在一个夜晚独自探索,而此刻他引领着她重复,变相的邀约。在她的指尖梳入他的发梢的那刻,他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忽地贴近。
她轻轻唤了一声。
王艾米穿着粗针织套头毛衣,月色涂抹在她修长的颈上。唐川此刻才敢散发些许的危险气息与企图,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轻轻吻了她的脖子,吻的时间有些长,熟练留下痕迹。他的痕迹。
“这是你欠我的。”撒娇语气。声音太轻,所以需要嘴唇贴着嘴唇。灼热传到她的口中。舌头碾转,他的情话被她咽下。
女人像受惊的兔子与猫咪,要哄的。他当然懂,顺着毛捋过,一步步试探,再一步步深入。引导着她的手穿梭在自己的发里,他问:
“傻瓜,一辈子不谈恋爱,难道就一辈子不试试么?”
没等她的答案,他知道她被自己唬住。一旦躺平,所有的博弈都是他的强项。唐川又低了头,在她的颈上印上一个又一个暧昧痕迹,舌尖触碰她的肌肤,清淡的女儿香。身躯起伏,答案化作轻轻喘息。王艾米的大脑一片混沌,不知何时开始,完全未知的领域,无法招架他的侵袭,甚至不知自己在迎合还是抵抗,像是溺水的人,浑身像是泡在温热的水里,水漫上胸腔,又一点点退下,如同潮汐。
“傻瓜宝宝。”他呼唤她,赞美她,爱抚她。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颗颗解开她的扣子与防备。这是他是最熟练不过的工种,而她,不过是他身下再普通不过的一只猎物。点燃着的火焰随着他的吻一层层向下走,忽然断了断,她迷迷蒙蒙睁了眼,见他从口袋掏出什么,熟稔咬撕了包装,将她手覆盖在他的身上——不是想象中的滚烫,但十足陌生的触感。而后在他握住她脚心的那刻,星星火焰绽放成刹那烟花。
大概是疼痛刺激清醒,她猛然想起他最后那个问题:“傻瓜,你难道一辈子不试试么?”
大概是认命了的感觉。她在他尚且温柔的冲撞中,咬了牙,在心里给自己一个答案:“试试吧。当作试试也好……”
哪里有一辈子不开荤的黄色小说写手?
月光与情欲均匀涂抹他与她的身躯,春日的空气难得湿润。努力压掉心头那缕今晚的一切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场陷阱的猜测。王艾米慢慢睁了眼,在月色下看着唐川,描摹他的神情,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丝的深情。此刻他仍穿着上衣,下身忙于劳作,见她睁开眼,便熟练低下头来吻她的眸子,温柔又贴心的老司机。
当一切结束时,他清理完自己,一脸餍足重新回到座椅,掌心拂过她光洁的背,她像一尾鱼般蜷在他的怀里。接下来的流程完备:
先是道歉——“对不起,我没忍住。”
再是推卸——“都怪你,你的存在就是诱惑。”
最后是承诺——他的唇一寸寸吻过她的耳,在北京郊外的星空下,她耳边悄声私语:“宝宝,等今年有了假期,我带你去特罗姆瑟看极光好不好?”
王艾米没有回答,心情复杂,身下粘腻,仅有的甜蜜被厚厚猜忌、疑虑与担忧覆盖。半晌,她转过脸,看着唐川的眼睛,终究吐出一句:“这一局,是我输了吧。”
月光下的唐川比任何时候都好看,见了她这句话,忍俊不禁笑起来,嘴角升腾起两个小小括弧。眼里的甜蜜不是作假,他掐她脸,“这么漂亮的小脑袋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王艾米只是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他躲开目光,说:“再这样看下去,我又忍不住要吻你了。”
而她终究还是没忍住,皱着眉,问出了老土的那句:“……那,你会对我负责吗?”
他扬了眉毛,好笑:“我愿意娶你,你也不愿意嫁啊。我们艾米不是不婚主义吗?嗯?”
王艾米干干一笑,说我就是忽然有点沮丧。
唐川没说话了。吻了她——亲吻实在是一件好事,足以应对许多说懒得回答或不好回答的答案。
送她回家的路上,他神清气爽,叫她宝宝傻瓜和小艾米。告别时他又吻了她,在夜色里承诺:“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吧。我明天下班来找你,好不好?”
然而,从那之后的一整周,唐川就像消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