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的万初尧仍旧是一派混不吝的样子,偶尔几句骚话,上半句夸自己,下半句调戏你。白昼仿佛他的出厂设置,一键恢复。夜晚深情款款的他像是程序失误时偶尔跳出来的bug。
吃了饭他们回之乎者也照常工作,表面上一派热闹,大家选品、排练,直播有了起色,还能吐槽吐槽供应商,连杀价也有了底气。万初尧和关如葭看不出异常。渣男的本事本就在于伪装。何文叙也看起来没有问题,只不过停留在周灵也与万初尧身上的目光比平时久了一些些。
唯一不同的是,周灵也第一次发现直播刷榜榜首有了变化——无敌粑粑糖果然没有再出现。
刷榜的粉丝ID大多数能看得出是何文叙的迷妹,眼里心里只有他,对于关如葭和周灵也甚至叫不出名字。她偶尔会上上豆瓣小象八卦组,专扒各类网红,大多数的粉丝关于他们的讨论无非是何文叙和身边两个操人设的主播小妹。嫌弃她们说话太多、语气太快,抢尽何文叙风头。
脑袋里又想起万初尧那句:周灵也,你真不想建立自己的个人品牌,你现在完全有这个实力,非要永远依附于他?
而答案,确实……有点想。
心里想着事,纠结太多,周灵也一整天的气场都闷,下了直播一个人回家,洗了澡裹着浴巾趿拉了鞋就往床上歪。窗帘没拉,屋里亮着灯,发了半天呆,忽然听到窗户外传来“哒哒”声。
她愣了愣。以为是北京妖风太大,侧头看向窗户外面才发现不对——
窗玻璃反射屋内灯光,但影影绰绰的,能看见窗外停着一件什么东西。哒哒哒声音不断,金属轻轻叩击玻璃。周灵也赤着脚跑到窗边,开了窗户,只见悬着一辆白色无人机,无头鸟一般扣着玻璃,机脚上系着一颗画着笑脸的糖果。开窗后的无人机乖乖停在她面前,晃了晃,周灵也觉得好笑,伸手解下那颗糖。
与此同时手机响起,是何文叙——
“喂。今天不是很开心?”安安静静的。
她抿了抿唇,只问:“你哪里搞来的这个东西?”
“下直播本想找你一起回家。见你一个人没精打采先走了,所以从大师那里抢了这个,逗你开心。”
周灵也的嘴角弯起,剥了糖塞到嘴里,心情没有理由地在变好:“只拿一颗糖哄我啊?”
“还有无人机啊!”何文叙立即接话,试探性问了一句:“那个,你要不要上来…我们一起玩?”
周灵也想了想说好。一把手抓过无人机放在茶几上,打算一会儿带上楼,与此同时伸手就要解了浴巾穿衣服。电话那头突然重重咳了一声:“那个…”
“什么?”她的一只手尚且停留在胸口,浴巾垂了一半。
“无人机…”何文叙总算舍得提醒:“自带摄像头的。”
……
周灵也上楼时换了一身连衣裙,洗过的头发未干,软软披在肩上。何文叙家门密码早就告知她,一幅随时等她上门侵犯的姿态。这会儿,男主人穿着一件无袖背心,似乎也洗完了澡,头发清清爽爽刺着。家里的灯开得不明不暗,何文叙手上正拿着手机上的app摇杆摆弄无人机。
见了她来,拍拍身边沙发示意她:“过来。”
周灵也身上的沐浴露是白檀香,春夜不睡觉的一男一女这么坐着,洗完澡的肉体挨着肉体,何况都是久旷之躯——不是,这四个字乍一出现,周灵也就告诫自己不对劲,压住心头隐隐飘起暧昧气息,可身边人却一方刚正不阿的正气,像是真叫她来摆弄无人机,搅得她心烦。
心里想的还是直播的事情,没话找话,冒出来一句试探:“那个……今晚直播,没看到无敌粑粑糖啊。”
何文叙点手机的手指顿了顿,才答:“嗯。大师和我说了,好像这几天都没怎么出现。”
她侧过了头看他:“你不关心一下,她可是你大粉金主?”
何文叙耸耸肩:“我不在意这些。你不知道吗?从小到大,喜欢我的人本来就不少。年轻时候觉得这些是功勋章,喜欢炫耀,久了一点才发现,不必要的喜欢是麻烦。做网红也好、做直播也好,说白了,我统统并没有真的感兴趣。先前做网红是因为挣钱简单,之后做直播不过是为了陪你。”
周灵也知道他佛,算是古早时期网红,倘若用心经营,早就粉丝千万,全款别墅了。偏偏何文叙混到现在,也就一辆车一套房,以及一个半死不活的健身房。但万万没想到,他这么佛。瞋目结舌了半天,“你……你一个大男人,就没点事业心的?”
何文叙看了她一眼:“事业心和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他倾身过来问她:“那你呢,你一个小姑娘为什么想搞事业?因为理想还是钱?”
这话问住了周灵也。她想了想,诚恳回答:“为了钱吧,我挺穷的。”
何文叙嗯了声,掰着手指数:“如果说为了理想吧,我的理想特简单,我就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和喜欢的姑娘在一起一辈子。”这话说话瞄了她一眼,立刻又接:“当然,这话某人不爱听。说下一个,如果是为了钱吧,我也不缺钱啊。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温饱足够。就、为什么还要那么辛苦拼事业?”
周灵也愣了半晌,似乎找不到反驳的语境,只得来了一句:“你就没什么特别热爱的、非得到不可的东西么?”
“我喜欢健身啊。但至于非得到不可的……”何文叙不说了,灯光再昏暗,她都能意识到他在直直看着自己。
周灵也躲了目光,顾左右而言之:“对事业没什么想法,对喜欢你的人也无所谓,何文叙,你真是一个很冷漠的人欸。”
这话似乎惹恼了他,一只手捏了她的脸警告:“周灵也,全世界,只有你没资格这么说我。”
她陷在沙发里,胸腔像被热乎乎的黄油堵住。软绵绵的靠垫,身边是硬邦邦热乎乎的肉体,挨着自己,她皮肤微凉,更觉得触感炙热。她难得有些乖,不反抗,也不反驳。
何文叙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拽,找到了机会,诱惑里带了威胁:“有些问题问深了你就跑,我不给你压力,但不问不代表我真的不想知道。小姐姐,做舔狗很累的,真的狗还需要主人赏一块骨头。你再这样玩我,我哪天放弃了怎么办?”
距离太近,她只听见的自己的心跳。呼吸紊乱。
他靠更近一些了,声音很低:“念了你那么久,你希望我放弃么?”
她想她是疯了,看着他眸子里面颊通红的自己,缓缓摇头。
何文叙轻轻笑起来。托着她的腰,另一手摩挲她的脸,“那给不给我?”
“什、什么?”
他几乎是用气音回答:“骨头啊。”呼吸喷在她脖子,敏感地带。下一秒,何文叙不再等她的回答,低下头,埋在她的锁骨上,轻轻咬了一口。
火焰霎时蔓延到全身,与他唇齿触碰的地方灼热,她差点呻吟出声。咬着牙,她看着他从她颈间慢慢擡起的头,露出烧红的耳朵。四目相对,他的样子似乎比她还狼狈:
“周灵也…”
“唔…”每念一个音,都融着悱恻缠绵。要不就……?她自己给自己提议。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的声音将两个人猛地唤醒,有人来电。手机挂在周灵也的胸前,不合时宜却又居心叵测地震动。
周灵也这才发现自己早已仰躺在沙发上,脸红心跳加速,身上覆着的何文叙,俯卧撑的姿势,耳根熟了一般。距离太近,她能听见他的心跳,隔着胸腔有力地敲击。何文叙一手环着她的腰,大掌用力掐了掐,她差点叫出声来,心里乱骂这只呆头鹅知不知道女人的腰也敏感。下一秒,他的另一手径直探到她胸前,两指头夹了仍在铮铮作响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姓名:
万初尧。
“实在不巧。”他皱了皱眉头,低下头专注看着周灵也,眼底翻腾压不下去的火焰。何文叙一手划过了挂机键,撩起她颈上手机,随手精准扔到身后沙发上。
噗通一声。世界安静地只剩呼吸。
而后,他捧起她的脸,闭上眼,虔诚吻了上去。
春末的标志是下班时能依稀看到黄昏的尾巴。写字楼下的白领衣着色彩渐渐变得明快起来。王艾米照常吃了晚餐,准备回家时,意外在楼下看到了那个才见面不久的男人。
“不是说了不见面了吗?”王艾米皱眉看他,一脸烦躁,但却朝他走去。
唐川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双手插兜,先发制人:“把我关在黑名单里暗无天日,只好来这儿堵你。走,陪我吃饭去。”这么说着,上来就要拉她的手。
“喂!你有病啊。这里很多人啊,注意形象!注意形象!不要随便动手动脚!”王艾米咋咋呼呼。
这话把唐川逗笑了,他穿的和昨天差不多,高领针织衫外面搭配西装,只不过针织衫换成了浅灰色,原来的那套西装西裤应该早就送去了干洗。
“动手动脚?”他一步上前,将她猛地拉近到自己面前,声音带了压迫:“那我们先理论理论,是谁先动手动脚的?”
王艾米眨了好几下眼,低下头装傻,“什么啊?没懂?”
“行,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唐川咬牙,她的额头刚好到他的喉结,距离太近,她能闻到他的香水味,迪奥的狂野男士,柠檬香调——周灵也口中最烂大街的渣男香之一。而她来不及被香味蛊惑,因为下一刻,这位渣男扯了扯自己的针织衫领子,露出雪白脖颈上一点又一点殷红吻痕。触目惊心。
咬牙切齿地瞪着王艾米,一字一顿:
“好,那你给老子说说,我身上这玩意,是。他。妈。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