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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情斗爱 正文 第七章 你敢说我是你的一切,我就敢说你是我的世界

所属书籍: 谈情斗爱

    (1)

    中秋一过,就是国庆长假。

    报社里比较阔绰的几个男男女女老早就在群里商讨去什么地方旅游,最终的意见是说去南半球找个靠海的小岛,晒晒日光,玩上几天。有人问莫宁的意见,莫宁原本是没心思出门的,看过他们发的一些图片之后,又突然想去散散心。

    最想的是,和他一起去。虽然知道他并不一定有时间,莫宁还是忍不住给仍在美国的他打了个电话。

    “呃,国庆有假。”莫宁委婉的表达。

    “嗯,然后?”顾准那边还有噼噼啪啪的打字声。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这次的事情比较麻烦,以后会告诉你。”打字声一停,他问:“怎么了?”

    “没怎么,最近单位在组织国庆旅游……”说到这里,莫宁觉得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小媳妇,于是换了种口气:“本来想和你一起去旅游的……”

    那端突然漾起一阵低低的笑声,没有夜莺般动听,却直接渗进莫宁心里。被这样的笑声撩拨,莫宁只觉得心痒痒的,又浮起来,半天不着地。

    “很好笑吗?”

    “不好笑。”

    “那你笑什么?”

    “想笑。”

    莫宁也想笑,生生忍住,问:“那你回来吗?”

    “我会尽力。”顿了顿,那端又有键盘声,“定好去哪里吗?”

    “南半球一个叫土济的小岛。”笑意冉冉,莫宁补充道:“也许你没听过这个地方,这是我的同事们所找到的,与海有关,又不是限于东南亚,又便宜,又相对好玩的……性价比最高的地方。”

    “听起来不错。”

    接下来,直到报社一行人踏进机场,登机,关手机。莫宁都没看到顾准,也没收到他任何一个解释的电话,任何一条关于为什么没能出现的短信。她不太清楚为什么张乾志会和付夕颜一起出现在随行的团里,但看得出来,两人一起看她的眼神都有那么些炫耀加嘲讽的意味。

    莫宁倒没有无聊到去计较这两人的意思,心里却还是有些闷。差点就拎着行李包直接往回走了。

    众人在深圳转了机,直飞悉尼。又在悉尼转机,这才飞向目的地。

    两天一夜后,报社一行才到达这个叫土济的地方。导游是个年轻的姑娘,外语学院毕业的,有一口流利的英语,据说她还精通其他三门外语。从机场换了大巴,此时已是深夜,其他人大概是挡不住兴奋,都不怎么安分。莫宁却觉得很累,就靠在椅背上眯了起来。迷糊中,好像发生了什么劲爆的事情,车上响过一阵喧闹。

    抵达下榻的酒店时已经是凌晨,莫宁领了房卡,直奔房间,一挨着床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做了个很美的梦,梦里的顾准骑着七彩的云朵从天而降飘在她眼前,海边的天空做了他的背景,他的现身美得神奇,惊诧了所有与她同行的人,最震惊的是付夕颜和张乾志,他们的表情也都是彩色的。莫宁在梦里想起来,原来在大巴上那件劲爆的事情是付夕颜和张乾志公然在车上接吻。

    第二天下午一点多,众人在导游的带领下吃过了海边自助,然后就放大家自由活动。许多同事出于拍张乾志的马屁,出于真的喜欢和付夕颜在一起,都成群结队的跟着他们去了一处。

    土济岛的海景很美,风很大,暖暖的,湿湿的,吹在脸上就像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抚摸着。莫宁没换泳装,穿着薄薄的纱质长衫,就这么抱臂在沙滩上走,风把她的长裤吹得鼓鼓的,她的长发也一直飘散在空中。这个季节来海边旅游的人不少,除了黄种人,白人也很多。有人看见她,很热情的和她招手,说一句“hello”,莫宁统统回以微笑。

    海边的人们大多穿着泳衣直接仰躺在沙滩上,莫宁已经尽力不去看一个个穿着大胆的人们,走着走着,再抬头时,前面猛地出现一排光溜溜的人,有男有女,没有一个身上穿了衣服。

    这里是裸泳区吗?想到这儿,莫宁不禁脸红起来。尴尬的转了视线,抬手掠了掠头发,急忙转身朝来处走。又觅了个空着的躺椅,她就那么坐了上去,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躺着看远方蓝得透彻的天幕和土济岛上嶙峋的大石头。

    耳边有各种口音各种语言,太阳不大,莫宁眯着眼睛,静静的感受着这里的风和光。躺了一段时间,眼前突然飘过一片阴影,偏头去看,原来有个人刚坐在了她旁边的躺椅上。

    那人察觉到莫宁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看她,半晌,露出一口洁白的牙:“Hi!是中国人吗?”

    莫宁被那人灿烂的样子晃花了眼,听到熟悉的语言,她忍不住笑答:“是。”

    那人一听似乎也很高兴:“我是北京人,你呢?”

    “J市人,但是,目前在G市工作。”

    “我叫邱循,敢问芳名?”

    “莫宁。”

    “第一次来这儿吗?”邱循虽然是北京人,但听起来京腔却不怎么分明。长相也是棱角分明的样子,很英俊。肤色大概是被晒的,略微有些深。

    莫宁点点头:“单位组织的。”异国他乡,总觉得是很大的缘分才让两个人各自躺在相邻的椅子上,看同一片风景,吹同一道海风。

    “我常来这儿。这里有很多很有趣的地方。”邱循道,听话的内容也许会觉得这个人并不谦虚,但莫宁听他说这话,却总觉得他很谦虚。

    “我好像只知道这里有片海。”

    “哈哈。”邱循朗声笑,“不奇怪,不奇怪。你们的行程是几天?”

    “一礼拜。”

    “喔,这样。”邱循转回视线,嘴角一直挂着笑容,“刚才看莫小姐在前面突然收脚,是被吓着了吗?”

    莫宁“啊”了一声,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件尴尬的事,在这样的语境下,她竟不觉得尴尬,极自然的答了句:“确实很不习惯,以前只听说过,看着……还是会有些冲击的。坦白说,我是个保守的人。”

    邱循又大声笑了起来,道:“看出来了。”

    “邱先生常来这儿还是常出国在各地玩?”莫宁转了个话题。

    “唔,或许该说,我几乎不怎么回国。”

    莫宁长长的“哦”了一句,出于礼貌,不再问得那么细致。怎料她不问,邱循自己倒说了起来:“我以前是做IT的,事业做到一定规模,就不太愿意再扎根了,挺费精力的。这不,荒废两年了,尽在全球各大小地方找乐子了。”

    “光听着就让人觉得羡慕。”莫宁诚恳的说。

    邱循笑了笑,又说:“保守的莫小姐,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明天和我一起出海吗?我带你去找乐子。”

    莫宁陷入思考。

    “如果你此行是跟男朋友过来的,或者你男朋友不希望你和陌生男人出游,你可以直接拒绝我。”

    莫宁抬头看他,他仍旧是笑着看她。心一松,她实在被感染了,点点头说:“好!”

    (2)

    第二日一大早,莫宁穿了一身颇为运动的休闲衣裤,长发束成一朵,又戴上一顶太阳帽。走到约定好的海滩前,莫宁没看见邱循,倒看见一艘高十几米的游艇。有几个穿短裤的高大男人正给那艘游艇做着修补。

    莫宁正打算绕开这游艇,顶层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Morning!”

    莫宁抬头,早晨的太阳并不大,她一眼就看见邱循正趴在栏杆上,跟她打着招呼。蔚蓝色的天空下,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的洒过来。被那笑容照耀着,莫宁竟然有想抬手去遮挡眼睛的下意识行为。

    不过,他似乎只穿了一条浅灰色的短裤,略显黑的精壮身材让莫宁看得有些尴尬,只得飞快回他一个笑容,道一声:“早上好,邱先生。”又抬眼看向别处。

    邱循在上面笑了笑,说:“请等我一下。”

    莫宁听见艇上的脚步声,想着他必然是下来了。呼了口气,抱臂欣赏着眼前的游艇,她以前生活在内陆,G市虽然靠海,她却一直没机会亲身坐上游艇,此时能坐着游艇出海,心中难免兴奋。

    又去细心地打量这艘游艇,白色的舱壁上刷了一层蓝漆,是一行英文字母“sunning”,正猜想着这个词的含义,邱循已经下了艇,看见莫宁正仔细端详着游艇,他伸手,曲起手指敲了敲艇身,道:“出游一天,怕吗?”

    莫宁这才发现他,视线转移,发现他已经穿上了一件白色T恤,莫宁一刹那就对这人好感顿生,心情放松,笑道:“只是出海,又不是探险,我该怕什么?”

    邱循:“果真豪杰。”顿了顿,他下巴抬了抬,指着游艇道,“上来吧,带你参观。”

    莫宁欣然前往。

    “这只是艘中等型号的休闲艇,所以,大概没有那么豪华。”邱循在前端走着,莫宁闻到有些刺鼻的漆味。恰巧这时,邱循转过头,见着她皱眉的样子,他笑了笑:“这艇是艘二手的,买来的时候有些地方掉漆,前不久才刷上,今天刚把它开出来。”

    莫宁满眼好奇的跟着他的介绍走。

    “这是一艘很普通的游艇,造价也不高,但是设备还是挺齐全的。”边说着,两人已经走到底层,邱循行至一间房间前,倚着门而立,摁开了里面的大灯,说,“这是主卧,如果过夜,这里会非常舒服,你会很清晰地感觉到海水的温柔。”

    接下来,邱循又带她参观了中层,最后,他领着她到了顶层。不知是否是因为心境的原因,莫宁觉得顶上的风比海岸边的风大许多。

    “怎么样,还不错吧?”邱循眯着眼睛,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岸线,他的声音即便被海风吹过,仍旧是很清晰。

    莫宁也趴上了栏杆,休闲裤被风吹得鼓鼓的,她说:“很棒!其他人什么时候到?”

    “没有其他人,就我们。”

    莫宁疑惑的转头看他:“我们?”

    “对啊,我们俩。”顿了顿,他又说:“怎么,觉得怕?”

    “是有些怕。”

    “怕什么,这是条观光海,没有水怪,也没大鲨鱼,而且……”说到这儿,邱循故意停了停,笑意款款的说:“难道你怕我?”

    莫宁无声的笑开来,不置可否,心里却已经开始思考要以什么理由拒绝。

    邱循看了她半晌,突然“哈哈”大笑。

    莫宁不明所以,疑惑的看他。

    “你男朋友很出色吧。”

    “嗯,非常出色。”莫宁不带丝毫犹豫的回答。

    邱循完全不介意的样子,转了个身换作背靠着栏杆,肘撑在上面的站姿,笑言:“有头脑的美女总是让人着迷啊!不过,我这人原则性很强,不喜欢做不道德的事,所以放心,刚才只是和你开了个小玩笑,就凭我们两个,是搞不定这艇的。”

    朝前走了两步,邱循就着躺椅躺了下去,拿起小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道:“放一万个心享受这片海的热情吧!”

    这男人绝不简单。莫宁转身前,脑子里不自觉的浮现这么个想法。

    邱循说的没错,游艇上的人不止他们两个。除了两个分别控制驾驶室和驾驶台的外国人,还有两个负责给他们送水果和甜点的服务生。想到邱循刚才说这艘艇只是艘二手货,她不禁开始怀疑身旁那个人的身份。这种疑虑持续了许久,直到邱循领着她到望台上看景色,她才收起了这些繁杂的心思。就看着蔚蓝色的海水在自己眼下划出一道道白色的浪花,耳边是清脆的水声,呼啦啦的,很轻,充斥着她整个的听觉系统,鼻翼是腥咸的海水味,带着潮气,伴着海风一起扑在脸上,很舒服。这样的大海,这样的天际,让她整颗心都变得格外宁静。

    “大自然是个霸道的存在,它固定在那儿,把人类衬托得很渺小。”邱循举着一杯橙汁,慢条斯理的说。

    莫宁笑了笑,远方掠过几只乌黑色的鸟,在大海和天空的映衬下,确实显得很渺小,就只是几个点而已。她本来就已经被这景色迷住,此时更是心有触动,随口说:“真的很美。”动静皆宜的美、有声胜无声的美……

    邱循点点头:“这就是我放弃城市里的灰尘,放弃喧嚣,每天玩乐于山水之间的原因。你出来了,见了更广阔的天地,才会越发觉得自己以前过得多么狭隘,多么拘束,多么累。”

    莫宁偏头去看他,他正看着前方,样子有些超脱出世的感觉。

    察觉到莫宁的目光,邱循收回视线,也看向她,同时说:“怎么,会觉得我很像一个老头吗?”

    “怎么理解?”

    “沧桑、看透世事……anyway,”说着说着,邱循竟不自觉爆出个英文单词,“你能明白我想形容的吗?”邱循的目光突然带上了些期许。

    莫宁笑出声来,邱循紧接着做了个苦瓜脸的表情,像是被莫宁的笑声打击了。怕他真的误会,莫宁赶紧解释:“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没有那个想法。”

    “那你刚才看着我发呆的那一瞬间在想什么?”

    “我在想,或许你以前……抱歉,希望我说的话你不会介意。”

    “没关系,尽管说。”

    “我只是直觉觉得,你以前也许受过伤。”

    邱循听完这话,愣了一下,随即移开头,自顾的“呵呵”笑了一下,轻声说:“很犀利啊。”

    莫宁讶了,以为自己真猜对了,谁知下一秒邱循竟说:“不过,并不准确。”

    莫宁很安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不过,邱循并没给她下文,他很快摆出那副最常见的笑容,爽朗的说:“走,带犀利的莫小姐去钓鱼!”

    那天一整天,莫宁都过得很开心。午饭吃的是那两个原本一直端水果的服务生煎的鱼片,那鱼是邱循钓来的,肉很嫩,很好吃,配搭的酒也很美。开艇的驾驶员后来还顺便担当了一下摄影师的角色,为两人拍了一组很和谐的照片。莫宁还亲自上手拍了一组景色照,邱循承诺回国后给莫宁寄一本此次出海的相册。两人直到夕阳西下才返航,一整天说说笑笑,莫宁很放松很放松。邱循是个很会“玩”的人,他去过很多地方,懂很多风土人情,奇闻异事,不知不觉中,莫宁就把他当成了一个异国他乡偶遇的好友,对之倍有好感。

    邱循很绅士的送莫宁回酒店,两人都在回味一天的行程。就在路上,他们遇见了张乾志。不,确切的说,是张乾志出现在了二人面前。他穿着沙滩裤,上身一件奇怪的T恤,莫宁对他的搭配感很绝望,偏偏他说话的调调还很符合他的穿衣气质:“出去玩了一天?”

    邱循看了眼莫宁,正好看到她皱起的眉,配合的接过话:“这位是?”

    莫宁:“是我同事的男朋友,张先生。”

    张乾志脸色立刻差了。邱循了然的“哦”了一声。

    “这是我的朋友邱循。”莫宁也礼貌的对张乾志介绍了一下邱循。

    张乾志的脸已经黑了。

    邱循笑了出来,似是为了解释这个笑容的含义,邱循还故意伸出手去:“张先生,你好。”

    张乾志带着那张逡黑的脸和邱循握了握手,莫宁察觉到张乾志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于是先行开口道:“玩了一天,还真有些累了,你们俩也许可以好好聊聊,对了邱循,张先生一直想买游艇。”说完,莫宁就赶紧拎着太阳帽快步走进了酒店。

    进了房,她先拾了件衣服冲进了浴室,洗了个舒服透顶的澡后,她边擦着头发边走向床边,就在这时,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开始还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这电话只是个摆设,完全没想到原来它会响,走过去接起,她说:“Hello?”

    “你回来了。”那端一个声音入耳,沉而有力,有些急切,有些喜悦,还透着满满的疲惫。莫宁只听着这四个字,霎时间一天的快乐都被洗劫,心里突然塞满一种莫可名状的思绪。

    (3)

    莫宁不是没想过他会找自己,但绝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现在这个地点,他最该出现的地方应是机场,最该出现的时间是她以为他会给她惊喜突然出现的时候、应是和她一起的飞机上、陪她一起欣赏飞机上异国的早晨,应是和她一起来岛上的班车上,在张乾志和付夕颜有意排挤她的时候、应是和她一起出海钓鱼赏景的游艇上……

    掐住念头,莫宁转而想,在这小岛上,她的手机已经完全没有信号,对她的作用仅等于一个闹钟。略去他知道她酒店电话这个细节,她边擦头发边略带嘲讽的说:“找我有急事?”

    顾准没有接话。下一秒,“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莫宁心一惊,心里被埋下去的希望种子在此刻重新浮出地面,她怕自己想错了会失望,因此仍旧坐在床边,侧耳细听。

    又一轮敲门声响起。

    莫宁没有迟疑,对电话里说:“先等等,有人敲门。”然后放下电话,慢慢缓下步子。土济岛的酒店不多,就只有莫宁住的这一家条件最好,但即便条件好,隔音条件却也很差,莫宁走到门边,礼貌的问:“谁?”

    响应她的是新一轮的敲门声。

    她把手伸向门锁,慢慢的拧开。一条小缝在眼前亮起,那张熟悉的脸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视线里。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因为刚刚擦过头发,所以还有些凌乱,一张脸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此时显得很白,洞亮的眼睛在这样一张脸上格外动人。

    顾准一秒不落的看着她,然后“啪”的一声合上电话,眸色沉了一圈:“刚洗完澡?”

    他的出现莫宁很惊喜,事实上,她的惊喜也完全写在脸上,只不过,这惊喜并没持续很久。捕捉到他眸色暗沉的细节,莫宁垂首看了看自己,她的背心很宽松,此刻又因为开门而弯着腰,本来是打算睡觉的,她没穿内衣。以顾准的高度和男性注意力定理,她百分之八十九肯定,该看到的,他肯定都看到了。想到这里,她不由站直身体笑了笑:“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脸是笑着的,语气却分明透着一股不忿。顾准没有介意她的语气,也微微倾下身去,与莫宁的眼睛对上,在她的瞳孔里发现自己后,顾准嘴角一弯,手紧接而至,轻缓而温柔的抚摸她的脸。

    莫宁竟然来不及躲。最关键的是,她竟然不想躲。最没骨气的是,她竟然因此而脸红。

    顾准双手捧住她的脸,轻声道:“我也刚洗完澡。”

    莫宁伸手去打他的手,被他一手抓住,另一只手还未及出动,便被他牢牢的束在他的掌心里。莫宁拧眉:“你耍流氓?!”

    顾准已经等不及,先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然后直接拉过她的腰,一使力,她已经被送回了房间,顾准紧随而入,单脚关上了房门。莫宁两手还在反抗,顾准干脆两手带着她的手,扭至她身后,顺便抱住了她的腰,他比她高许多,接吻不易。她又一直在试图反抗,顾准只好再度使用目前为止发现的最好用的接吻方式——把她压在了门背。

    莫宁的脸不知是因为反抗还是因为羞涩,已经通红,被酒店房间有些奇怪的灯光一照,更加明丽动人。不喜欢什么都被他主导,她下了狠心大声说:“你放开我!”

    顾准停止了动作。莫宁抬头看他,明显的看到他眼里一丝奇怪的内容闪过,她有些兴奋,还有些不忍,最终,还是报复的兴奋感战胜了仁慈,她继续说:“顾先生,我是你的女奴吗?在主人需要的时候还顺便负责帮他泄欲?”

    顾准放开了她,吻她的冲动是临时被勾起的,他的计划原不是这个。可是,这股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的冲动好像让事情变得更糟了。

    虽然放开了她的手,顾准却依然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他穿着薄薄的白色Polo衫,手臂就在莫宁肩侧,她瞥了一眼,又抬头,尽力避免他直视她的眼神,道:“这是什么意思?”

    顾准自嘲的笑:“没有什么意思。”

    莫宁恨得牙痒痒,他一边说着没什么意思,却仍旧不松开她。她最在意的不是他给她的压力,她在意的是,他这样以一个像拥着她的姿势将她固着,一直在挑战着她对他的定力,打从他出现在她门口那一刻起,她就突然没了那些怨怼,只想被他抱着,打从她看见他细细的唇角挑起的笑容开始,她就只想被他吻着,其实所有的自尊自傲都抵不过对他的想念,出游很爽,这天大地大不止让她觉得自己渺小,还让她深刻觉得空虚,心底最深处那股对他的需要在他出现的这一刻像一滴小墨汁滴入清水里,扩散成一砚乌黑色的水……

    可是,哪怕再想念,她也强行守住自己,守住自己的底线,她要他知道,她不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公司……”

    “我不想听。”莫宁打断,甚至有些幼稚的抬手捂住耳朵,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就是这个原因,让她无比烦躁,她不想做一个大公无私的女人,不想体谅他。

    顾准看着她纠结的样子,伸手去拉她挡住耳朵的手,柔声道:“我不说了。”

    “既然忙,为什么还浪费时间来这里?现在我们还没到能为对方负责任的程度,将来你因为我而有损失,我可承担不起。”

    顾准被她的话逗笑,忽然说:“哦?没到那种程度吗?”

    “当然。”

    “你所认为的,为对方负责任的程度……具体是指什么程度?”

    莫宁被他这句问话问得满脸涨红,原本没有那么暧昧的内容愣是被他缓之又缓的语气拖成了令人无限遐想的暧昧。莫宁还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周身都热热的,这感觉实在不好,但她脸上仍旧摆着平静的假象:“你觉得呢?”

    顾准笑意盎然。突然退离她,转了个身,视线平移,快速的扫视了一下房间后,他建议道:“要一起出去吹吹海风吗?”

    莫宁当然是下意识拒绝,却被顾准抢先打断:“奉劝一下,房间气氛太好,并不适合冷静理智的谈话。”说完,顾准还带着笑容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了莫宁一眼。

    莫宁被那道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那感觉就好似自己未着寸缕站在他面前。

    其实这个时间的土济岛才只是晚上的八点多而已,海滩上游人仍然很多。莫宁一直在想着怎么把自己的想法理智的说出来,让身边这个男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当然,此时此刻她所想的并不只是要他认错而已,她更希望他将来不要继续犯这样的错……如果,冷落她,什么消息都不告诉她,什么具体的不具体的事情都不和她坦白算错误的话。

    她没这样谈过恋爱,身边的例子只有一个十分失败的和一个十分成功的,没有人像她这样一阵好一阵不好,像坐过山车一样。她没有经验可借鉴,只能像瞎子一样摸着石头过河。

    到了晚上,海边潮气更重,一浪一浪拍过来,都是腥咸的海水味。莫宁出门时披了一件针织衫,又穿上了长裙,并不冷。这样的大背景下,确实像顾准说的,人都冷静了许多。

    渐渐地,两人走到僻静的地方,顾准提议就着海滩坐下。莫宁也就随着他坐了下去,冷不丁看到他正遥望着大海的侧脸,莫宁还是不可抑止的为他专注的样子而没用的心跳了一阵。

    “今天玩得开心吗?”顾准突然问。

    莫宁知道他习惯用一个普通的话题来引起真正的话题,也就顺着他:“嗯,很开心。”

    “有留给明天的精力吗?”

    “嗯?”

    停顿了片刻,顾准斟酌着开口:“我以前并没试过给人意外,第一次给,好像对方并没有觉得惊喜,不止没有惊喜,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个人一见到我就生气。”他的语气幽幽的,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工作很忙、事情很多,这些明明是理由,听起来却像是借口。过去我一直是个以工作为重心的人,我的生活里除了父母并无其他可以分割它重量的存在……”

    莫宁很认真的听他说着。

    他突然侧首,看着莫宁说,定定的说:“然后,你出现了。”

    莫宁心里怦怦直跳。不敢去回应她的视线,她怕自己一旦看了,就没办法拿乔了。于是她还假模假样的说:“这么听起来我的地位还真重要呢!”

    “很遗憾的是,我完全没有感受到。”莫宁语气平缓,表情认真。“如果你真这样在意我,会在意我的想法吗……我忽然很好奇,顾准,你以前谈过恋爱吗?”怕自己的问题显得太可笑,莫宁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以前认真谈过恋爱吗?”

    顾准被她问得移开了视线。过了几秒钟,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他突然明快的笑了起来,看起来特别愉悦。

    莫宁看着他大笑的样子,阴测测的说:“这问题的笑点在哪儿?”

    顾准摇摇头,他很想说他并不是在笑她的问题,而是笑她并不经常出现的可爱样子。可是,他最终没有说。

    又开始思考她的问题,他以前认真谈过恋爱吗?

    谈过的。只是那时候他还太年轻,即便谈过也已经记不清什么了。步入社会以后,他所认识的女人大都有着共同的气质,或者出于爱他的才——如果会赚钱算是才的话——或者出于爱他的貌,其实,对于样貌,顾准一直有道阴影。更多时候,他并不喜欢别人太直白的表露对他外表的喜爱。

    身边这样的女人多了,他就疏于打理感情了。虽然和父亲关系很坏,顾准的性格却尤其像他,像他处事的一丝不苟,像他工作的认真负责……唯一不像的,大概就是对待感情。

    思绪蔓延至此,顾准用一种自己都不怎么熟悉的心情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像在意你一样在意任何一个人的想法。”

    莫宁心都醉了。

    “我很想把自己的过度做好,非常非常想。”顾准的语气坚定得像是承诺,“可是在这之前,你愿意理解我吗?”

    其实,对顾准答案的要求,莫宁的期望值并不高。在他们以往的相处过程里,她总觉得像是打仗,她要时刻守好自己的得与失,攻与防,在他们感情还未明了的时候,她用《孙子兵法》来揣摩算计他,虽然最终她都是被反算计的那一个……但是,当他们之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了之后,她便再也不能潇洒的进退自如了。性格里多了一味叫不由自主和无能为力的东西,有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脱离出那副被爱锁住的躯壳,就站在很高很远的地方,看着那副躯壳不断地沦陷,不断地失守。她却只能这么看着……

    她以为她永远都会像那样失守下去,或者不是永远,等有一天爱意和情感都消磨殆尽的时候,她也许会回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自己会到那个程度,莫宁竟觉得心痛,于是宁可继续这样陷下去,也不希望自己放弃。

    然而今天,顾准就这么和她说,说他在意她,说她已经在他的生活里心里有了重量,这种坦白是顾准的第一次,这种坦白所带来的如巨浪一般猛烈的幸福感对莫宁来说,也是第一次。

    她原来这样在意他对自己一字一句的评价,在意着,还深深的珍惜着。

    想完这一切,她忽然觉得眼角凉凉的,眨了眨眼睛才发现有泪滑下脸庞。

    顾准反应很快,仍旧是坐着的姿势,侧脸却已经靠近她,俯身下去,吻住那颗调皮的泪,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语气说:“还是没办法消气吗?需要我立刻消失吗?”

    莫宁伸手去推他,他还像模像样的往后倒去。莫宁条件反射的又伸手拉住他,被他使力拉进了怀里。

    后来的时间,顾准一腿曲着,给莫宁当枕头,另一腿伸直给莫宁当沙发,她就这么在他的怀里看着黑幕里的满天星和他眼里的两颗星,舒服极了。

    (4)

    第二天早晨,莫宁再度起了个大早。

    顾准穿了件天蓝色的短袖,浅灰色的长裤,竟意外的和莫宁的海蓝色长裙配极。莫宁自己为这默契的配合感到高兴,顾准却很不赞同的皱了皱眉说:“你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哪儿吗?”

    “出游啊。”莫宁垂首看自己,“怎么,这裙子不好看?”又甩了甩那颇带波西米亚风的裙摆,很热带啊。

    “唔,”顾准看着她,沉吟了片刻,道,“或许不错。”

    莫宁看着他,不明所以。

    两人简单的在酒店吃过了早餐,顾准牵着她朝酒店后走去,那是远离海的方向。穿过了一片高大的小树林,一辆观光小车出现在面前。莫宁答应过不问他去处也不问他打算,于是就这么放心的任由他拉着她坐上那辆小小的观光车。

    看起来很废柴的小观光车在下坡的大马路上飞驰着,带起莫宁的长发,她的视线在车外的风景上,顾准的视线在她身上。土济岛的天空很蓝,空气清新而美好,两人天幕一样的颜色就在这样的晴日里美得像画一样,偶尔过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回头三看。

    观光车在山顶处停下,两人缓缓下车。顺着顾准眼神所指,莫宁抬头看见前面有个小屋子。

    “走吧。”顾准牵过她的手,拉着她朝前走去。

    原来是个装满器材的地方,屋子很大,有很多壁橱,一位身材略显臃肿的高大白人走过来,友好的朝二人笑,作自我介绍。

    谈话之后,莫宁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个极限运动基地。土济岛最为世界各地玩家所知的并不是这里的海,而是这里绝佳绝妙的地理环境。这里虽然不属于热带地区,但仍旧茂密的长着许多热带才有的植物,因为植物的茂盛,这里形成了一片奇怪的小雨林,雨林下的泥土松软滑腻,几乎不能行人。政府原想毁掉这块奇怪的雨林带,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未能实施。这里的神奇瑰丽之景为当地人所敬畏,所以,此地未遭任何破坏。

    七十年代曾有植物学家生物学家以及探险家组成的队伍来此考察,拍摄了许多珍贵的纪录片和照片,并广为流传。因着这个原因,土济岛更是世界闻名起来。政府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慢慢发现了这里的好,开始热衷于开发这里的旅游观光业。如今,这里最为繁盛虽然是海岛度假,极限运动是近年来才开发出来的,可是一开发出来就广受欢迎。

    打死莫宁她也没想到他会带她来玩这个。

    “你很怕?”顾准看着她的样子,不由笑道,“我以为没有什么能让你害怕。”

    一旁高大的萨姆先生虽然听不懂二人的中文,但他也看出了莫宁身体的抗拒和表情里的恐惧,他好心的安慰:“今天来的人不多,只有两伙,上午只有你们,所以,情不要那么害怕好吗?”

    顾准笑意更深了,莫宁一直不肯说话,他就逗她:“现在放弃已经来不及了。”

    莫宁瞪他一眼,指着一个其中一个已经打开的柜子说:“那些东西都要穿在身上?”

    顾准点点头:“那些器材用来保证你的安全。”

    “我们,要怎么玩?”莫宁是真不懂。

    “滑翔的乐趣在于,你真的会有飞的感觉。”顾准指了指玻璃箱子里放的那架银色的滑翔机,“喏,就是那架东西,它会带着我们起飞,穿过雨林顶,飞到彼端。”

    “我们要被那机器吊着?”

    “唔,确切的说,是挂着。”顾准的样子极其悠闲,一点看不出害怕和紧张的样子。

    莫宁有些好奇的问:“你以前玩过?”

    顾准眼一弯,微笑道:“没有。”

    莫宁脸都白了。

    这时,萨姆先生又来插话,不过这回,他是将他超大屏幕的手机递在莫宁眼前,笑意款款的说:“这是给以前来这里玩的孩子们拍的,他们上那机器之前还抖腿流眼泪呢!一轮享受之后,他们都嚷着下次要再来呢!”

    莫宁很快被画面上那对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恋人吸引了,打动她的不是空中的景色,而是震**的画面里,那两张共同前昂的脑袋和紧紧攥在一起的两双手。他们像是遨游在天际,世间好像只有他们。

    那么美,那么震撼人心,连尖叫声都显得那么和谐。莫宁忍不住抬头去看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正巧看到他也刚从视频里收回视线,她看见他眼里的内容,和自己一样。

    莫宁最终选择了体验。

    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三四个人在她身上替她收拾着,一颗一颗的小螺钉,一个一个的装备,都往她身上套。被这么严严实实的裹着,她终于知道顾准为什么一开始会对她的穿着皱起眉了,抬起头去看他,发现他也好不了多少,整个人快被包成金刚时,她终于忍不住笑了。

    腰间裹着不知名材料做成的款款的腰带,上身套着坚硬却并不厚重的类似于机器人穿的那种衣服,莫宁伸了伸手,只有五指能活动。出了准备室,门外是个小型的开阔地,萨姆先生正在和飞行员摆弄着那个银色的机器,它比在玻璃箱子里看更完整,更美丽。柔和的日光照耀下,它的机身散发着一圈一圈刺目的光芒。

    顾准过来牵着她的手,用力的握了握,柔声道:“还是怕?”

    莫宁看他认真的样子,也不保留的点点头:“怕。”

    顾准担忧的看了看她:“滑翔对心脏的压力不会像蹦极那么大,但还是有一定危险性,如果你实在紧张无法排解,我们可以放弃。”边说着,他还抬手去感受她脸的温度,因为束缚很多,抬手这个动作看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莫宁看他有些笨拙的样子,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这一笑,人也轻松了许多,为了天空中那样和谐唯美的景象,她也费力去自己脸上寻到他的手,用力的握了握:“我不想放弃。”

    滑翔机的驾驶员已经坐了进去,萨姆先生和几个穿橙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开始对顾准和莫宁做着最后的安装和检查,一切结束后,工作人员为他们戴上了帽子、手套……然后,滑翔机渐渐升空,莫宁以为噪声会很大,没想到只有轻微的发动机的声音。他们的腰被两根结实的粗绳连接在了滑翔机的底端,其他部位被细绳连着,顾准就在她身边。

    身体慢慢离地,腰被托起,因为平衡感很好,所以没有特别难受的感觉,只是心跳飞快,就像要从嘴里溜出去一样。慢慢的,滑翔机越飞越高,尽管穿着许多装备,莫宁仍然清晰的感觉到了风,因为飞行速度并不快,一些冲破空气阻力的感觉她还没能感受到,但她已经开始因为心跳剧增而兴奋。

    一辈子没这样刺激过。

    再接着,滑翔机已经完全脱离开陆地,隔着帽子前的玻璃钢,莫宁看见大片大片的绿色,像一颗一颗的冰激凌雪球,坠在地上,簇簇拥拥,美得像天堂。来不及思维,她的尖叫声已经起来,她听见自己响亮的说:“好美啊!”最后的尾音在空气里环绕了很久。

    其实萨姆先生是不建议他们在飞行的时候说话的,开口说话需要氧气,尖叫会需要更多,可是,因为空气阻力和戴着安全帽的原因,他们并不能及时而充足的吸收到氧气。又因为整个身体被悬挂着,所以肺部很难及时运作,于是最终,尖叫的人们会觉得难受。

    莫宁完全忘了。事实上,她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安全帽下端有个缺口装置,她的声音从那里出去,空气从那里进来。

    “顾准,你在吗?”莫宁以为顾准是个老实人,乖乖听着萨姆先生的安排,大气都不敢喘。

    她没看到的是,顾准的一只手套已经被他并不流利的动作甩开,因为两人都是呈大字状被无数根细绳悬挂着,顾准费了很大的劲才触到莫宁的手,在滑翔机还未开始加速的那一段短短的时间里,他成功的拉下了莫宁手套上的拉链,凭手腕活动,略略得力,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直到顾准一边使力一边喊了她的名字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握着,浑身被禁锢着,只有那一处是真实的血肉之感,那个人那样用力的牵着她,那种奇怪而难以形容的感觉蹿升至大脑,再返送回心脏,接着,心脏口像火山喷发一样,众多杂糅、刺激、难以形容的感觉朝她喷涌而来。

    她感动得想哭。

    最难消受的,竟是这紧紧一握。

    忽然,耳边传来“呲呲”的信号声,萨姆先生的大嗓门响起:“天哪!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解开手套!”

    莫宁这才想起,这滑翔机上大概装满了能拍摄到各个部位的摄像头,为这突然的脱轨行为,莫宁心头难抑激动,冷不丁听到顾准的声音:“真遗憾,那手套大概都掉进森林里了,萨姆先生要我们捡回来吗?”

    萨姆先生怪怪的哼唧了一声,倒不再继续说什么了,“呲呲”的信号音断掉,莫宁感觉到那只握着自己的手又紧了许多。

    忽然,滑翔机机翼一侧,倾了下去,莫宁还没来得及思考,那边顾准已经宣布了答案:“要加速了,抓紧我!”

    莫宁抓紧了他,忽然想闭眼睛,偏偏顾准又补了一句:“不要闭着眼睛。”

    感慨于他对自己的了解,又感慨于这种几欲让人死去的刺激感,莫宁在加速前回了一句:“我不会的!”

    滑翔机已经加速,飞一般的窜过去,阻力从四面八方的小细节里袭来,因为被分散开,所以在压力很小的前提下,莫宁切身感受到了风带来的飞翔感。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远,像已经漂浮出尘,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轻,唯有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还昭示着自己的存在,她觉得自己浑身每一个都舒展了,就在这广袤的天地里翱翔着,像鸟儿一样,滑翔机因为加速而侧倾的时候,她能很短时间的看到顾准,然而自己因为紧张而呼出的气体很快将玻璃罩喷上一层雾气,她看不清楚他。本来也是,这样快的速度,这样震**的感觉,即便玻璃罩没有被挡住,她是看不到他的。然而她就是抱着一股这样纯粹的想法,在下一次侧倾的时候,她用力的屏住呼吸,然后,有一秒或者短到帧的时间,她看见他的眼睛。

    他也看见了她。

    他也因为要看她而没让玻璃罩变模糊。她完全能够想象到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样子,一定是闪闪发亮的,会让人觉得他瞳孔里的自己是被他吸进去的真我,而不是一个小小的影子。

    他总是那样认真而直接的看着她。

    仿佛是为了证实她的想法,顾准握她的手更紧了一紧,这一触觉传来,莫宁浑身一股激颤,这激颤像导电一样,不过几秒的时间,直达莫宁的心里,脑里和某些敏感的部位,然后,全身上下都因着这一握而变得炙热,**彻心扉。

    她被这样的感觉陶醉了,滑翔机还在前行,“噗嗒噗嗒”的声音入耳,一切变得虚幻,她想尖叫,却没有力气,慢慢的,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总觉得自己会这样昏死过去……

    因为考虑到平常人的心脏负荷问题,加速的时间并没有太长,一阵高(?)潮之后,滑翔机的速度渐渐平缓,高负荷过后,这样的速度让人觉得柔软而又可爱,风像温柔的小手从一些小小的缺口处灌进来,平抚着她每一处被压迫过的神经,然后渐渐的,她恢复了一些知觉,视线里再度出现风景,是成片成片的鸟儿,从他们身边经过。因为滑翔机不同于其他的空中飞行器,不断地技术改良后,它已经不怕飞鸟。也正因为这些生命的存在和并行,才更人觉得自己是和它们一样的,一样长着翅膀,在同样一片天空下,自由自在的翱翔……

    莫宁一辈子没这么舒服过,真真体会到一种神奇的感觉:欲仙欲死。

    (5)

    滑翔机带着二人飞过了雨林,到了另外一个岛上。有三个人跑过来协助降落,莫宁脚着地的时候已经完全站不稳,索性就干脆仰躺在海绵垫上,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去看碧蓝的天空,只是觉得头晕,闭了眼睛仍然是头晕。工作人员先把滑翔机安置好,拆了身上一些关键的装备,又给了两人一段缓冲时间,这才来给他们解开身上细节处的小东西。

    等身上负担完全消失之后,莫宁仍然躺在那块海绵垫上,懒懒的不想动。直到顾准喊她:“起来走走。”

    莫宁迷蒙睁眼,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直刺入眼,莫宁不得不再度闭上眼,模糊的“唔”了一声,表达自己不愿起来的意思。

    “实在不舒服的话,带你去一个荫凉一些的地方休息,来,把手给我。”顾准走到她面前,略略倾身,为她遮去一大片阳光,她得以睁眼,却只看到逆光下他被阳光镀上金色的发尾和鲜明的脸廓。莫宁心念一动,没有犹豫,就朝他伸出手去。

    他一用力就把她拉了起来,莫宁原以为他会搀着自己走,没想到他拉过她之后极其顺手的就把她就地抱了起来。莫宁近二十年没被人抱过,刚被他抱起来的那一刹那因为不习惯,差点以为自己就会这么摔下去了,于是条件反射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肩,继而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顾准笑意浅浅,垂首看了她一眼,因为阳光的关系,莫宁一直把脑袋往他怀里挪,企图挪到太阳直射不到的地方,因为顾准正垂首看她,正好形成一小片阴影,莫宁很快把脸移到正对着他脸的方向,就这么笑眯眯的和他对视。

    还是因为逆光,她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不用受他眼神的压力。

    他倒是把她看得一清二楚。

    海滩边原来有个小别墅,有个男人正握着水龙头在门口清洗碎石小路,看见顾准,竟十分客气的和他打了个招呼。路途不远,莫宁一直被这么抱着觉得很舒服,原本不想下来,又觉得有人在这样实在不太好,便低声对顾准说:“放我下来吧。”

    顾准低掠她一眼,道:“不用下来。”

    “你不会去人家家里也这样吧?”

    “嗯?谁家?”

    莫宁眼神指了指就在自己视线右方的那栋桃红色小别墅。顾准接收到她的意思,表情轻松的说:“不必担心,他们很好客。”

    莫宁更紧张了:“他们?有很多人吗?”说话间就挣扎着要下来。

    顾准按紧她,眼神投向前方,严肃的说:“不要乱动。”

    莫宁心有戚戚,深怕前面有几个高大的外国人正站在那里,以一种围观看好戏的姿态看自己在顾准怀里扭来扭去的样子……

    只好最终放弃扭动。

    直到顾准抱着她开了门,进了屋子里,一个出来迎接的人都没有,莫宁才隐约觉察出些什么,不确定性的问:“这里……有人住吗?”

    “当然。”

    “你朋友?”

    “嗯。”

    “你有土济岛的朋友?我记得我上次和你提的时候你好像对此地一无所知。”

    “我说过是土济岛的朋友?”

    顾准话到这里,莫宁想当然的以为这大概是他的某个富豪友人买下的房子,只是这富豪不是土济岛的人。想了想又说:“放我下来吧。”

    “先上楼吧。”一阵轻微的颠簸之后,脚踏木质台阶的声音传入耳中,莫宁已经没了光线的屏蔽,视线里只有一张下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莫宁一抬头看见那下巴,就总有一种想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莫宁深深觉得自己的定力和羞耻心已经完全在朝着一些不怎么好的程度发展了,尽管她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她仍旧继续朝着那个不好的程度发展。

    顾准把她送进了一间房间,床很大,很软,他把她放好,就站在床边说:“浴室就在这房间里,你可以先洗澡,柜子里有新的浴巾浴袍,如果实在累的话,也可以先睡会儿。”抬手看了看表,他继续说,“午饭再叫你。”

    脱离开那个怀抱,心头的暖也一点一点消失,莫宁又下意识的伸手去掠头发。

    在她的手触到自己头发的那小片刻里,顾准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他弯下腰来,就将她的手按压在**,眸中盎然笑意腾起,唇畔也像生风一般,吹起一圈涟漪。再然后,他头一低,准确而又快捷的吻住她。

    其实,莫宁完全吃不消这样的吻,今天的滑翔将她的呼吸限度挑战到一个极限,顾准这样深吻她,没几下她就气喘连连。

    顾准很体谅的退离她,莫宁大口大口喘气。松开她的手,他帮她掠开杂乱的头发,站直身体说:“你先休息。”

    莫宁“嗯”了一句。

    直到他完全消失不见,莫宁才找到手的知觉,抬起来贴在脸上,触手的温度很烫。

    她没有洗澡,因为那床太柔软,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她已经沉沉睡去。

    睡到自然醒,滑翔的时候身上出了不少冷汗,现在她才觉得身上不太舒服。于是到柜子里摸了浴袍去洗澡。

    洗到一半时,思维才回归,想着自己待会儿没有换着穿的衣服,她像以前每次紧急出差一样,利落的洗了内衣裤,然后就在浴室晾着它。握着吹风机出门的时候,卧室里有电话响。

    莫宁寻了半天才找到电话,接起,那端一个生涩的声音用不怎么标准却还流畅的普通话问:“是莫宁小姐吗?”

    “嗯,请问你是?”

    “我是汉克,顾先生让我在下午六点时拨您的电话,他让您到顶层的露台上去,因为上面没有电话,所以他特别让我交代您,不必顾虑太多,顶层只有他一个人。”

    莫宁说了声谢谢。

    莫宁没有在房间里找到钟,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房间里的窗帘都拉上了,她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刚才听汉克说六点,她还有些不相信,走到一扇大窗户旁,拉开窗帘,映入眼帘的是壮观的夕阳海景。那颗巨大的炙热的火球一样的东西此时就像一颗被压扁的蛋黄,融在海水里,把远方的海染得橙黄橙黄的。

    莫宁突然觉得饿。站在窗口思量了许久,她最终是紧了紧浴袍的带子,然后对着镜子爬梳了会儿头发,打开房门,循着上楼的台阶小步的上去。

    露台果然好景致。长长的椭圆型花架上爬满了各色有藤的花,地上是十分干净的人工草坪,前面开阔处摆了两把椅子,一把桌子,走上了露台,莫宁眼光放远,就在西面最靠近海的方向看见了一个背影,他正悠闲的坐在一张躺椅上,一旁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瓷杯。

    莫宁双手抄进睡袍的大口袋里,悄声走近他,才发现他也穿着睡袍,架着脚,慵懒的摇着躺椅,莫宁看到他侧脸的时候他刚伸出手去拿桌边的瓷杯。莫宁见他没有侧目,表情也未动,刚想开口制造点突兀的响音,就看见他侧脸上的嘴角一弯:“抱歉,我很想配合你,但我实在忍不住想笑。”

    被识破了之后莫宁才意识到自己的幼稚,索性大方朝他走去。在他身边摆着的躺椅上坐下,她道:“在这儿坐了很久吗?”

    “没有多久。”顾准又转过头来,“饿了吗?你睡了很久。”

    “唔,有些饿。”莫宁直言,“你朋友们出门去了?我实在不方便见客。”

    顾准笑意未敛:“这是一间酒店。”

    “啊?你说你朋友住这儿……”

    “我和我女朋友住这儿。”顾准直接打断她,放下手中瓷杯,他起身说:“去给你拿些吃的。”

    莫宁在他身后瞪他,他最近似乎越来越爱耍她。而她在他面前竟然越来越像一个白痴。一想到白痴,莫宁脑海里就会不自觉的浮现出苏也宜那张让人忍不住想教育的脸,想着自己可能已经变得和她一样,莫宁很是郁闷。

    然后,撇开那些郁闷,占绝大部分的,竟然是些奇怪的幸福。她记得苏也宜和她说过,女人在男人面前傻不是因为真傻,而是因为太信任,太依赖;信任他、依赖他,所以变得很懒,不愿意思考,不愿意猜度,不愿意费脑筋……

    莫宁潜意识里其实一直希望自己成为这样一个人,在他面前,她可以不那么累的去揣度,去算计,去委婉含蓄,只需要做个白痴和傻子就好。她做聪明人做了太久,突然想做个白痴了。

    想着想着,莫宁最终很客观的觉得,苏也宜这种人,大部分时间掉链子,关键时刻还挺灵光。

    顾准给她端来了一份丰盛的食物。莫宁看着他和自己相同的打扮,饶有兴致的猜想着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身上除了浴袍一无所有。把这种可能性设定为绝对可能之后,莫宁又开始想象除开浴袍之后的顾准会是怎样。

    在楼下窗台做的那个决定在这一路的意**过后,更加坚定了。

    (6)

    顾准给莫宁端来的是一碗什么都没放的白粥,很细碎的小米,很浓稠的粥。旁边还很细心地摆放着一叠橄榄菜。

    莫宁笑嘻嘻的接过:“会说普通话又会煮粥的酒店工作人员……看来,这里消费很高。”

    顾准笑了笑,没说话。又继续摆好刚才的姿势,极目远眺。

    莫宁端起粥,用小瓷勺一口一口的喝起来。

    接下来的场景里,两人的行为动作很和谐,几乎是各行其是并行不悖。莫宁乖乖的喝着她的小米粥,间或夹些橄榄菜,偶尔目光游离,也只是看露台上各色的花,顾准则一直看着海的那边,目光时常被海水拉走,思绪也似乎徘徊在天边。

    莫宁不忿他的忽视,寻了话题道:“这粥是中国人煮的吧?很家常的口味。”

    顾准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道:“嗯。”

    “这岛上也产小米?”

    “有一种叫香米的作物。”

    “这粥里放了盐?”

    “嗯。”

    莫宁坏笑:“这粥是你煮的吧?”

    顾准这才回过神,侧首看莫宁,捕捉到她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莫宁却敏锐的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微的不同。

    两人又相安无事了一会儿。

    “天快黑了。”顾准说。偏头见莫宁已经喝完粥,他建议道:“下去走走吗?”

    莫宁擦了嘴,未作思考道:“走吧。”

    她以为要从来处下去,还自顾的往回走,顾准拉住她的胳膊道:“走这边。”

    露台上有一个回旋梯连接到海滩的地面上。莫宁有些为难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颇带暗示性的说:“我穿成这样很不方便。”

    顾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我们去的地方不会有人。”说完转过身去,走前了一步,背对着莫宁说,“我也差不多。”

    莫宁大窘,这话、这情景暧昧得叫人心里烧得慌。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沙滩上,顾准缓步走在前面,时而偏首看着夕阳沉下的海面,莫宁跟着他的脚步,就在海水洗平沙滩前踩着他的步子,脚下有浅浅的海水漫过来,淋湿了酒店的棉质拖鞋,她索性脱了拖鞋,就扔在岸边的干燥处,赤着脚走在最贴近海的细沙上。

    “海风的味道真好。”莫宁在顾准身后说。

    “这个季节的海比较温柔,风很舒服。”

    莫宁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离自己有些远,于是随口道:“顾准,你停一下。”

    顾准被她突然认真的语气惊住,沉声“嗯”了一句,然后停下了步子,转身看她。莫宁目测了一下,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有大约三个步子,她不露声色的站在原处,忽然嘴角弯起,三步并作两步踏着海水跳到了他面前,在他还愣在她笑容里的那一刹那,扑上了他的背。

    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力,顾准身体微微后倾,仍是下意识的接住她,成功的扒上了顾准的背,莫宁朗声说:“背我。”

    顾准背起她。

    他的脚步依然稳健,却因为多了一个她,沙滩里的脚印也深了许多。莫宁转过头去看傍晚的天幕下那一两个还没来得及被冲掉的脚印,忽然冒出个想法,就趴在顾准肩头问:“我刚才踩着你的脚印过来的。”

    顾准“嗯”了一声。

    莫宁脸凑过去了一些:“你说你背着我踩出来的脚印和我踩过的你的脚印……深浅度会不会一样?”

    “不会。”顾准坚定的说。

    “原因?”

    顾准撇了撇唇:“你猜。”

    莫宁没理他,扑过去咬他脖子,末了,还道:“休想再耍我。”

    顾准停下了步子,莫宁环着他,坏坏一笑:“继续往前走吧,我亲爱的马夫!”

    “你刚才咬了我。”顾准沉声道。

    “没错,是我咬的。”听着顾准这样的语气,莫宁只觉得心里总有高兴的源泉,怎么笑都不够,“你待如何?”

    顾准没有回答她,只是突然松手,莫宁冷不丁的从他背上滑下去,手却仍然抓着他的脖子,被他轻轻一带,拉至身前。

    离开了舒适温暖的背,莫宁笑容立刻敛了,皱眉看他。

    顾准轻轻一笑,按在她肩上的手滑至她的腰间,他倾身靠向她的脖子,唇递过去,在她脖子边上吐字:“你问我待如何,我告诉你,我会咬回来。”

    莫宁吓了一跳,真以为他会咬自己,还试图想躲,不过,当顾准微凉的唇触到她脖子上的皮肤时,她立马停止了闪躲,因为他正极尽温柔的吻她。

    她很快败下阵来,任他的呼吸由脖子上升至下颚曲线,再摸索到唇,牢牢吻住,深入,在她快要无力呼吸之前放开她一会儿,待她喘匀气息,又再度封住她,她的腰被他紧紧地按在他身上。

    意识渐渐模糊,只有哗啦的水声在莫宁耳畔唱响,脚掌被时来时往的海水挠得痒痒的,脚上很敏感,她只得把这份痒过渡到身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他,回吻他。

    “准备好了吗?”顾准忽然离开她的唇,以一种沙哑得让人心跳倍增的嗓音在她唇边问她。

    莫宁坚定地点头,随即以一个深吻回应了他的问题。

    顾准一把抱起了她。

    往前走几步是处平坦的沙滩,顾准很轻的把她放下,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她,月亮已经升上天空,海边一片静谧,别墅就在不远处,有盈盈的灯光在黑暗里发亮,因为海岸距离礁石不远,所以海浪扑腾来扑腾去的时间并不长,这声音让她不自觉的心跳激增。她有些害羞的蜷着,长发披散在细沙上,妩媚至极。

    “我看不清你。”她的声音很柔,像是一泓水。

    顾准倾身下去,屈膝在她身侧,两只手也撑在她脸庞,靠近她。

    莫宁看清楚了他,他眼里有平时绝对看不到的澎湃,就像湍急的海水一样,直把人激**起来。莫宁一下没忍住,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了下来,有些委屈的说:“冷。”

    顾准一只手解开了她的浴袍,为了安抚她紧张的情绪,再度吻住她,右手却没有闲,在莫宁没有丝毫感觉的那一刹拉开了她的袍子。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莫宁还是紧张极了,一颗心都快跳出来,顾准揭开她浴袍的时候,她所能做的就只是闭上眼睛,本想伸手去挡住什么,却被顾准先一步按住。不知道他是否看得到,她的脸已经红得像块烧红的烙铁。

    顾准气息不稳,他的嗓音更沙:“你果然里面什么都没穿。”随后便俯身吻住她。

    莫宁被他束住的手得以松开,她却只能用那两只手来紧扯他的浴袍领子。

    一丝轻微的痛觉让莫宁睁开了眼,看见男人还依然衣冠整齐后,她有些不忿,用仅存的一丝力气伸手去扯开了他的浴袍。

    欲望一下子变得坦诚。

    顾准眸中深如大海,汪洋一片,他的笑容带着些坏坏的味道,莫宁被这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迷住,半晌才反应过来,还假装镇定的说:“你果然也什么都没穿。”

    顾准笑意扩大,上半身直起,利落的脱了浴袍,大手一挥,平铺在莫宁身旁的地上,下一秒,他就这样带着她起身,让她躺在了他的浴袍上,然后,他再次伏下去……

    “别怕。”顾准在她耳边温柔的说,他另一只手拨开她额前快被汗水淋透的湿发,朝她一笑,道,“吻我。”

    莫宁仰起头吻他。

    顾准就这样压下身体。莫宁委屈的伸拳打他的背:“痛。”眼泪都快出来。顾准眼里却有无尽的怜惜,他没有想过她会是第一次。痛感过去了,他一直不动。虽然疼,莫宁却没有一丝想打退堂鼓的心态,知道他顾及自己,她极体贴的伸手轻抚他的背,道:“我没事。”

    顾准被她轻的几乎只有指甲挨到他的那种触觉刺中,伏下身狠狠吻她……

    (7)

    一场**随着浪花降落。

    在最后一刻,莫宁下意识的想去抓住什么,他身上太紧实,她抓不住,只好双手伸展,妄图去抓那浴袍一角。她并不知道在月亮下、在空旷的海边,这是个多么撩人的姿势,但她切切实实感受到的是,顾准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平息颤抖的这一刻发狠一般的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同于任何前一个,莫宁被他剥夺了全部的呼吸,他的双手按住她的手掌,让她将想要发泄出去的力气全都散在他手里,两人的手紧紧握着,莫宁差点被他吻到昏厥。

    这一吻结束后,莫宁全身抽不出一点力气,只有无尽的酸痛和一种奇怪的身体感受。顾准缓缓离开她的身体,刚才还极热的身体倏然变冷,她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紧接着,顾准温暖的手从她的腰间穿过,托起她,她的浴袍已经凌乱不堪,和他的一起裹卷在一起,带上它太麻烦,顾准干脆舍弃那两件浴袍,就这么抱着她站了起来。

    莫宁怕他就这么抱她回去,于是在他起身之前抓起一件浴袍,飞快的盖在自己身上,也不管那衣服是否很脏。

    顾准抱她的手一紧,嘴角浮起笑意。

    刚刚一段时间里,顾准虽然一直很狂野,但确实也很照顾她,没有让她的身体接触到沙面,然而身体没怎么受害,头发却粘了不少细沙,抬头看顾准一脸神清气爽的样子,她有些不忿的白了他一眼说:“我以为你的定力会有多好,就这么半分钟都等不了吗?不能忍到室内吗?”

    顾准低头看她一眼,完全不以为意的说:“彼此彼此。”

    这话算是提醒了莫宁一些她刻意忽略的东西——她自己刚才也是极度热情来着,就差没把自己扒开给他吃了。体内温度霎时升高,被撕裂处隐隐又传来痛意,那痛很直接,她却不便去平抚那痛,只得忍着等待这种怪异的痛觉过去,可是,顾准的手就在她腿侧,他明明一路走得很稳,她却觉得颠簸且折磨。

    终于忍不下去的时候,她低声“啊”了一句,然后一口咬在顾准没有任何遮挡的胸口,那里肌肉夯实,她只咬到一点点皮肉,顾准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声音里的东西被浪花掩去。

    莫宁只“唔”了一声,没说话,却也没松口。

    “我刚才说过,你如果咬我我会咬回来。”

    莫宁羞到不能自已,怕他真咬她,只好低声说:“痛。”

    顾准有一段时间没说话,浪退的时候,莫宁听到他的吸气声。然后,他说:“再忍忍。”话毕,步子还是那么稳,却迈得更大了。

    两人还是从露台走下去的,顾准先把她放在了**,抓过被子给她盖上,又把她手里的浴巾扯出来,简单的给自己环上,就要去浴室。莫宁忍不住笑他:“在野外都没穿,怎么在室内反而穿?”

    顾准摇摇头走向浴室,莫宁脑子里隐约有他笑的样子。

    洗完澡已经快十点了,莫宁很累,不想动,从浴室出来都一直是顾准抱着的。她的头发先前有沙子盘绕,很纠结,她便撒娇的让顾准帮她理顺。这个时候的顾准极度温柔,任其予取予求。把她头发弄干以后,他也去洗了个澡。

    莫宁躺在大大的**,刚被大浴巾擦过水,身上干燥而温暖,虽然身体还是酸软无力,她的精力却很快旺盛起来。忍不住在**滚了几道,听着浴室哗啦的水声,她忽然觉得幸福。

    温暖、踏实、安全、满足……用一个她还是文艺小女孩时用过的词,那就是岁月静好。

    忍不住大声朝浴室里的人喊话:“喂,那两件浴袍呢?”

    水声一停,浴室的门打开,里面的声音传出:“什么?”水声再度响起。

    “那两件沾满了你作案事实的浴袍呢?”

    “一件在沙滩上,一件就在我旁边。”

    “我想留着。”莫宁说,“以后你如果移情别恋劈腿什么的,我好留着做个纪念。”

    “我以为你会留着它要我负责。”

    莫宁忽然有些怅然的说:“你不想对我负责的时候,留那个有用吗?”

    哗啦的水声一听,顾准的声音清晰了很多:“你怎么了?”

    莫宁努力笑了出来,笑去了那一丝奇怪的、完全不像自己风格的惆怅,爽气道:“没怎么。就是有些无病呻吟。”

    顾准没有再接话。水声再度响起时,莫宁的惆怅还没有散去,索性拉过被子,把自己紧紧蒙住,天真的企图靠这样的温暖驱逐心底那些杂念。

    顾准很轻的揭开她的被子,双手撑在**端看她的脸,他眼里有无限的柔情,莫宁从未见过,可是被他这样注视着,她竟忍不住想哭。

    顾准皱眉问:“你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吗?不信任我?”

    莫宁伸手挡住自己可能已经泛红的眼睛,怕他误会,也不打算隐藏自己的心意,就这样说:“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想着,有一天我们分手了,或是你找到比我更好的了,或是你对我不好了……”

    顾准吻住了她。

    他的身上还有未及散发出去的沐浴露的香味,唇齿里都是清爽的气息,卧室开着空调,莫宁此时干燥的身体极度敏感,只一会儿她就觉得湿气袭来。苦情戏还没演完,另一场**戏就这样不宣而上。

    床很大很宽很软。莫宁被他折腾得尖叫声四起,也不约束自己,也不压抑自己,因为她能明显感到,她的反应能让顾准兴奋更卖力更……迷失他自己。她太喜欢看他迷失,看他疯狂,看他迷醉。

    两人又是一轮鏖战。

    莫宁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明天她肯定下不了床。可是,她都不记得自己是累得睡过去了,还是因为抵不过那种深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而晕过去的。

    这一晚,莫宁做了个梦,梦里周一诺像个小教授一样伸着食指对她说:“男人某些方面强悍,只会让女人更加离不开。”

    “你看吧,莫宁,他又多了一项让你离不开他的因素。”

    “为什么?因为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幸遇到这样的男人,而且最惨的是,你头一个如果强悍,下一个如果很弱,你会很痛苦。”

    “所以,就是他了!赶紧抓住了,别放手啊!”

    然后,周一诺化成一张诡异的笑脸从她的梦境里淡去,那笑脸刺得她眼疼。恍然间睁开,原来是窗外的阳光照进了房间。顾准就躺在她身侧,他的睡态很安详,五官的曲线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莫宁撑着脑袋看他半晌,忍不住偷偷吻了他一下,才从**起身。

    昨天晒的内衣已经干了,她去浴室穿好衣服,顾准仍没醒。她有些满足的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轻手轻脚开了门,走上了露台。

    露台上的花儿在阳光照耀下有种刺目的美,莫宁走过去摘了一朵,随意的别在蓝色长裙上。就站在靠近海的方位眺望了一下蔚蓝色的它。视线忍不住往昨夜和顾准放肆的地方扫过,不意外的看见一件白色的浴袍,它正安静的躺在那儿,海水距离它还有段距离,莫宁忍不住朝它走去。

    刚从温暖的地方走过来,冷不丁被风一吹,莫宁有些不习惯,双手紧住胳膊,蹲下去提起那件浴袍。她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一个什么样的心情拾起它,但她知道自己看到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时,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从来就不知道第一次会流这么多血。

    白色的浴袍上沾着沙粒,看起来很脏,莫宁却奉之如珍宝,她是真想收藏这件浴袍的。于是就抖干净上面的沙子,又放在了沙滩上,人也坐了下去。

    撑着脸看海景。心里想着的却是昨夜的翻云覆雨,渐渐的,她又觉得饿,这才想起自己除了昨晚喝了点粥,已经很久没吃过正儿八经的正餐了。

    可是,却懒懒的不愿意动,就这么仰躺下去,双手给自己当枕头,躺着看蓝天。

    顾准出现的时候,莫宁先闻到的是食物香气。坐起身看着他从别墅那个方向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很黑的小伙子,那小伙子手上端着一个托盘,食物的香味就是从托盘里传出来的。

    顾准行至她面前,接过身后人手上的托盘,道:“谢谢。”

    那小伙子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恭敬地离开。

    “真大牌!为什么不自己端过来?非要浪费一个人力?”

    顾准笑了笑,低下身子也坐在她身旁,道:“这蕉叶包饭不是什么人都能端好的。”话毕,从托盘上取了个饭包给她,“本地特产。”

    莫宁接过,手里的东西很热乎,却不烫,黏黏的触感。她好奇的问:“这个和粽子有区别吗?”

    “比粽子大,比粽子香,里面的米是土济岛特有的一种大粒的米,他们不用特殊食材,就是普通的米饭,会加一些蔬菜或者坚果。”顾准边说着已经边取过莫宁手里的蕉叶包饭,细细的替她拆开,剥好之后,把完整的包饭递到她面前。

    莫宁看着他弯弯的眼角和唇角,想着他刚才那一系列认真的动作,心里甜得快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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