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醒来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她缓缓睁开眼,看见一张关切的脸。“乔儿你醒了?”周璃欣喜地握着她的手,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姐姐?”周乔惊讶,她动了动,身上酸痛还有些清凉,想来应是上了药的缘故。“你可吓死我了。”周璃仔细地扶她坐起来,又去倒了温热的白水,坐到榻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周乔喝水。温热的水滋润了干裂的唇和又哑又痛的喉咙。周乔看了看,这是肃王府后宅主屋,她回来了。“好在药王大人亲来看了,说是没什么事,不过还是要好好休养几日。”周璃喂她喝完水,起身将盏子放到桌上,“边关的动静实在是大,我在穆老将军府中都听说了,又得知你险些坠崖,实在顾不得其他,便先过来了。”“那昭儿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周璃听后眼眶一红,“昭儿重要,难道你就不重要了?昭儿在穆府事事都好,穆老夫人很喜欢她每日都要抱,我又着急过来,就先将昭儿托付给她了。”她走过来,温声问:“你睡了很久,这会儿也饿了吧?想吃些什么,姐姐亲手做与你。”周璃轻声细语,却没想周乔听后反倒小嘴一瘪,眼泪大颗颗地滚落:“姐姐,你就跟我说实话罢!”周璃忙拿锦帕给她擦拭,“好好,乔儿别哭,这、这究竟是怎的了?”周乔哽咽着问:“战兰泽是不是死了啊?”她一睁眼就发现不对了,战兰泽没在屋里守着她,姐姐也没叫人去唤他过来,还哄着她喝水吃饭,定是怕她受了刺激晕死过去。听周乔这么问,周璃一怔,又心疼又好笑。怪她,是她眼里只有妹妹,只顾着周乔的身子,一时竟把妹夫抛诸脑后了。“没有没有,乔儿,兰泽公子他没事。”“真的?”周乔脸上挂着泪儿。
周乔醒来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她缓缓睁开眼,看见一张关切的脸。
“乔儿你醒了?”
周璃欣喜地握着她的手,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姐姐?”周乔惊讶,她动了动,身上酸痛还有些清凉,想来应是上了药的缘故。
“你可吓死我了。”周璃仔细地扶她坐起来,又去倒了温热的白水,坐到榻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周乔喝水。
温热的水滋润了干裂的唇和又哑又痛的喉咙。
周乔看了看,这是肃王府后宅主屋,她回来了。
“好在药王大人亲来看了,说是没什么事,不过还是要好好休养几日。”周璃喂她喝完水,起身将盏子放到桌上,“边关的动静实在是大,我在穆老将军府中都听说了,又得知你险些坠崖,实在顾不得其他,便先过来了。”
“那昭儿怎么办?她还那么小。”
周璃听后眼眶一红,“昭儿重要,难道你就不重要了?昭儿在穆府事事都好,穆老夫人很喜欢她每日都要抱,我又着急过来,就先将昭儿托付给她了。”
她走过来,温声问:“你睡了很久,这会儿也饿了吧?想吃些什么,姐姐亲手做与你。”
周璃轻声细语,却没想周乔听后反倒小嘴一瘪,眼泪大颗颗地滚落:“姐姐,你就跟我说实话罢!”
周璃忙拿锦帕给她擦拭,“好好,乔儿别哭,这、这究竟是怎的了?”
周乔哽咽着问:“战兰泽是不是死了啊?”
她一睁眼就发现不对了,战兰泽没在屋里守着她,姐姐也没叫人去唤他过来,还哄着她喝水吃饭,定是怕她受了刺激晕死过去。
听周乔这么问,周璃一怔,又心疼又好笑。怪她,是她眼里只有妹妹,只顾着周乔的身子,一时竟把妹夫抛诸脑后了。
“没有没有,乔儿,兰泽公子他没事。”
“真的?”周乔脸上挂着泪儿。
仔细想想,她也觉得战兰泽应该不会那么没用,腹部中了一箭又坠了马就死掉了?
“自然是真的,这事姐姐怎么会说谎。”
“那他为什么没来,是、是还没醒吗?”周乔说着就要掀被子,“那我去看他!他在哪间屋里躺着?”
“乔儿别急。”周璃把她被子盖回去,“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兰泽公子若在府上还能不来吗?他起先也是守着你的,但宫中有事他不得不去,眼下还未回来呢。你先乖乖待着,吃点东西好不好?”
原来如此,周乔这才听话地点点头。
但提到宫里……她微微蹙眉。本想开口问问,但周璃又哪里会知道南楚朝中事,还是等战兰泽回来再说。
得知他没事,周乔放下心来,瞬时感到饥肠辘辘,掰着指头细数:“那我想吃清汤嫩竹鸭、莲藕炜小骨、百合莲子羹还有溜笋尖儿,哦对了,还有姐姐亲手做的软糕!”
“好。”周璃语气温柔,“姐姐这就去做,很快便好。”
她打开房门,竟看见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蛋,门口站了个年岁不大的姑娘,穿得倒是体面,就是哭得太伤心了。
“你……便是拂冬罢?”周璃听周乔提起过,知道她定是听说周乔受伤的消息回来的,“别哭了,快进来吧。”
拂冬是头一回连礼都顾不上行,擦着眼泪跑进去,紧接着屋里就传来哇地一声大哭,“王妃!”
周璃才走出两步就被那大哭惊得回头,听见里面周乔懒洋洋地说:“拂冬啊,我是伤了,又不是死了,你可别哭了。”
哭声这才渐小。
周璃笑了笑,转身快步离去。
***
南楚皇宫,集英殿。
这里是整个皇宫最大的殿宇,年节里阖宫宴饮,满朝文武都会携家眷在此畅谈欢饮,好不痛快。只是此时此刻,所有朝臣尽数跪地俯首,不敢多看一眼。
大殿的正前方,主位之下,摆着一排人头。甚至还冒着些许热气,血淋淋地放在地上。
“禀殿下,当日诓骗虞帅入宫,对殿下之令和边关求援知情不报者、私藏兵符者,还有擅自关押前来问询的镇北军军将者共十一人,首级全部在此!”
此时主位之上的男人才缓缓睁眼,看向殿中诸臣。
看着那些颤抖不住的身躯,战兰泽淡道:“边关遇袭示警,军中要员却被扣在宫内不得出兵相助,这是……要置本王和王妃于死地。一干从犯人头既已在此,那么,罪首何在?”
闻言连疾风都是心头一颤。
“殿下。”此时国相冒死开口,见战兰泽看过来,一向从容的管相也不禁声音颤抖:“请殿下恕罪。”
“管相何罪之有?”
“老臣是替……”
话未说完,只听战兰泽冷笑一声:“押来。”
“是!”
被押来的,正是当今陛下和肃王殿下的生母兰太后。但她此时美艳高雅的姿态全无,得知战兰泽活着回来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兰太后衣衫发髻皆凌乱地站在大殿正中,高位上坐着的肃王殿下不仅没有起身向太后行礼,反而眸光冷然地看着她。
居高临下,杀意明显。
谁人不知以他的手段,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兰太后是他的生母,子杀母是逆天下之大伦,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殿下!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她久居后宫从不干政,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殿下,求殿下三思,纲常人伦礼仪孝悌,不可违逆啊!”
一时之间,殿中跪着的大臣们开始纷纷求情劝谏,俨然忘了方才看见血淋淋人头时的恐惧。
这就是兰太后的厉害之处。
战兰泽冷眼看着。他的母妃容貌倾城,性子温和,那副温柔无害的样子可以令身边所有人都生出怜悯之心。可谁又知道,在那美貌皮囊之下,不过是与所有后宫妇人一样的短视狭隘。
“各位倒是齐心,求情之前可真正清楚殿中之人究竟做了些什么?子杀母,乃不伦。那母杀子,又该如何论?”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
他们哪里会相信太后是故意诓骗虞帅进宫,还封锁宫门皇城藏住消息,致使镇北军没能出兵驰援边关,害得无数玄武军将士惨死,肃王夫妇亦险些丧命。
大臣的目光纷纷落在兰太后身上。即便被狼狈地押来集英殿,她却还是极美的。只是现下那双美眸中满是恐惧与怨毒。
她双目通红地盯着战兰泽,丝毫没有要辩解的意思,“是,我是要你死。你不死,那死的就是我的兰煜!”
“太、太后……慎言啊!”听闻宫中生变匆忙赶来的蔺阁老望着她,不敢相信这就是素日温婉贤良的太后娘娘。
战兰泽眸中毫无波澜,却又仿佛在等着下文。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当初你杀了那些兄弟,气死你的父皇,你提着刀走出来,下一个要杀谁?不是我便是兰煜!他还那么小,他那么乖巧,却要被你砍下头颅拎在手上,最后像畜生一样扔掉!”
疾风不由看向战兰泽。
这实在是冤枉殿下了,殿下当初的确杀红了眼有些疯魔,可他提刀走去的方向,根本与华阳宫相反,绝不是去杀太后和十一皇子的。
听到这些,战兰泽却还是没有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兰太后。
“你杀了那么多人,再去坐皇位如何服众?你这才想到了兰煜,你让他做你的傀儡皇帝,你握着实权,待人心归顺风波过去,你还会留着他吗?!”
兰太后神情近乎狰狞:“你回来后,我百般讨好想要与你缓和关系,我想告诉你兰煜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有对不起你,他是你亲弟弟,你不能杀他!可你听了吗,你连一句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你宠爱你娶来的那个北晋女人,她要什么你都给,那她要这天下,要这皇位你是不是也要给?”
“若不是你,兰煜如何会忽然得病?是你着急了吧,是你给了那个女人王妃之位还不够,又给了兵权,现在还要把我的兰煜从皇位上赶下来,你自己做了皇帝,她的儿子才好做太子!”
简直越说越离谱,疾风拳头攥紧,快要忍不住了。
小陛下生病,太医前来报给殿下,说是麻疹,是幼童最容易得的病,也是轻易治不好的病。当时殿下没什么反应,只交代了太医院好好诊治。但事后却还是命他去找唐烈云拿了药送入宫中,只要吃了药自然就好了。这小儿患病乃是常事,如何能扯到殿下和皇位身上?
殿下都已杀了那么多人,他若想要皇位,何须顾及天下悠悠之口?疾风实在想不通,这其中是怎么七拐八绕生出这些误解的。
“不好了,娘娘,殿下!陛下、陛下他——”
兰太后倏地回过头看向匆匆跑来的公公,“怎么了,兰煜怎么了?!”
“陛下……”公公跪地磕头,“崩于临华宫!”
“不、不可能!我的兰煜!”
兰太后面色惨白地跑了出去,虽知她身份尊贵,但侍卫们仍欲阻拦下来。摄政王大权在握,宫中人人都看风向,此事尚未处置兰太后就要跑出去,若不阻拦该死的就是他们了。
但疾风看了眼主位上的男人,他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疾风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侍卫们立刻悄声退下。
小皇帝虽无实权,却也坐在龙椅之上,南楚帝王驾崩乃是国之大事,见战兰泽抚额垂眸坐于原处,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大臣们这才敢纷纷退下,快步朝着临华宫而去。
“殿下……可要去看看?”眼下没有旁人,疾风试探问道。
战兰泽起身,出了集英殿。
虽什么也没说,但疾风知道,殿下不会去的。经过临华宫时,疾风还是迅速地进去看了一眼。
战兰泽并未停留片刻,仿佛没看见也没听见,平静地走过。
“殿下。”疾风追上来,声音里透着疑惑,“您命属下送去的药,竟是原封不动被放在了角落,不知是那些太医忘记了,还是……”
不信任殿下。这后半句,疾风没有说出口。
但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人死不能复生。
此时隔着一道宫墙,里面的哭声和诅咒变得更加凄厉,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最后那叫声忽然停了下来,里面传来慌乱急促的喊声——太后自戕了。
战兰泽脚步一顿。
但也只停了这么一瞬,而后又如往常,继续朝前走去。
疾风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宫中出了大悲之事,侍卫、太监还有宫女全部跪地俯首,不敢出半点声响。
这一路跪了很多人,可不知为何,疾风觉得在这众多人中,殿下的背影竟透着孤寂。殿下大权在握一呼百应,为何还会这般孤寂?
疾风不由回头,看了眼临华宫,最终也说不出一句话,只得继续安静地跟在战兰泽身后。
方才的质问和凄厉哭叫咒骂还回荡在耳边,男人一袭白衣,在这炎炎夏夜之中冷若冰霜。
当初,他的确想杀了父皇。
众人都说七皇子最受宠爱,可他知道,是因他聪慧过人,事事都是最强的,父皇才喜欢他。倘若他生得愚笨粗鄙,那么,他就不配做父皇的儿子。父皇喜欢的是天赋异禀的儿子,只是那个人刚好是他罢了。
至于母妃……
昔日,她关心的唯有他是否吃得干净,睡得舒心,她总怕他太过用功而坏了眼睛,她总担心别的妃子会加害于他。至少那时候,他觉得这些关切是真心的。
所以当初被母妃放弃的时候,他才觉得那般不可置信,觉得心那么痛。
回来后,他的确不想见她,更不想与她说话。至于为何不想,大概是因为他这般心思细腻事事算定之人,却始终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错到亲生母亲放弃他、厌恶他,甚至临死之前都还那般凄厉地诅咒着他。
而与他一母同胞的兰煜,当初回来,他草草地应过那小儿一声“皇兄”,仅此而已。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天色已黑,无论今夜发生何事,明早的日头都会照常升起。
出了宫门,一眼就能看见正往里张望的小厮,他身边还带了个女使,二人都穿着肃王府的衣衫。见战兰泽出来,他们赶忙迎上来跪地磕头。
“殿下,您可算出来了!”
“何事。”
“王妃已经醒了,起先以为您出了事,都哭红了眼。好容易顾少夫人给劝住了,偏这吃了晚膳您都还没回去,王妃等得不耐烦了,眼瞧着就要发脾气。可王妃有伤不能动怒,您……您还是回去哄哄吧。”
疾风跟在后面,瞧不见战兰泽的脸,却明显感觉到那背影透出的孤寂与戾气迅速消失,不用看都知殿下此时神色温柔。
“好,知道了,就回。”
***
周乔白日里已经睡了很久,方才周璃帮她沐浴,她支着一条胳膊,还跟姐姐说笑不停,一点也不觉得困。但周璃回房歇息后屋里就静了下来,周乔原本歪在榻上看话本等他,莫名困劲儿上来,头一偏就又睡着了。
直至有人开门进来,周乔忽然惊醒,看见门口的人。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竟一如当初她从胡疆回京再遇他之时,如今想来竟恍若隔世。
“吵醒你了。”他温声说着,关上门朝她走过去。
听说她等得不耐烦了,战兰泽回来时还真想了想该如何哄,可尚未走近床榻,就见她已张开双臂,泪汪汪地看着他。
战兰泽心颤不已,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纤瘦的身子与他身体紧紧相贴,柔柔的,热热的,刚好暖了他的心。他越抱越紧,舍不得松手。
周乔被勒得快喘不过气,哎呀一声推开他,“你别抱我抱得这么紧,我又不会跑,你自己还有伤呢。”
伤?她不提,他都忘了。
战兰泽见她手腕和肩上都已包扎好,看她那样子也知白日里吃饱喝足睡得不错,连面色也红润许多,怎么看都觉甚是好看。
“听说你在府上等得不耐烦,生气了?”他捏了捏她的下巴。
“废话,当然不耐烦了。唐烈云都说了你的伤比我的伤重,箭尖卡在里面太久,内里伤得严重,要按时涂药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回来上药,那些事再重要,还能比这事重要?”
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还只知看着她笑,周乔啧了声,下榻穿了鞋:“你在此等着,我给你涂。”
“好。”他坐在榻边,宽了衣裳。
周乔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她拧着眉头,“咦,莫不是方才收桌子的时候一并被收走了?是哪个小女使来收的桌子来着?”
说着她找了件外衫套上,“算了,我再去拿一瓶。”
说完也不等战兰泽应,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殊不知身后男人只要听上几句担心的话,那伤自然就好了,怕是比涂药都有用。他脱了衣裳,闻见身上沾着宫里的熏香和血腥味,微微皱眉。
唐烈云本在院里观摩他新种下的药草,只等着此药草成熟之后再加入回春丸,能使之效用再增一倍。
就是这草实在长得太慢,水浇多浇少都不成,太阳大了也不成,雨水淋了还是不成,娇贵得很。他养得这般辛苦,将来必要卖个好价钱,断不能又被人拿去当大米吃了。
这么想着,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唐烈云看见周乔出现在院门口,心道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喂,你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战兰泽不在你就往我这里跑,叫他知道了你是没事,但我有事晓不晓得!出去出去!”
“我是来找你拿药的!”
周乔哪是那种让走就走的人,她眯眼打量了下唐烈云身后的药草,“你这个草以前怎么没见过,新种的?这个能治什么?”
唐烈云眼角一抽:“少管闲事。要什么药?你把我一瓶金创散都用了,还要什么药?你那肩膀是金子做的不成?”
“不是我的药,是战兰泽的药。也不知原先那瓶放哪里了,你再给一瓶呗。”
唐烈云啧了声,“麻烦。在这儿等着,不许进屋。”
周乔果真站在门口,不过却探进半个身子使劲儿瞧。这才多久没来,屋里多了好多她不认识的瓶瓶罐罐。
“哎你那个勾玉小盒里是什么呀?是不是新的回春丸,疾风说你又在制回春丸呢?”
“那是鹤顶红,要吗?送你一盒拿回去放在汤里调个味。”唐烈云取来个小瓶往周乔手里一塞,“拿去,再丢了就让他伤口烂掉好了!”
“几日不见,你这嘴还是这么毒。”周乔看了眼手里的瓶子,“那这个多少钱,到时候一并给你。可别说我们占你便宜。”
“不必!”唐烈云不耐烦地补充:“叫他切记,伤口不能沾水,药多涂点没事,但是一定要按时涂。”
周乔原本都要走了,听见这话又来了兴致,“我早就想问你了,你们两人的性子天差地别,是怎么成朋友的?你还对战兰泽这么好,称得上是随叫随到啊。”
“哼。自然是命不好!生在个破烂医官之家,祖祖辈辈在太医院侍奉那群贵人,后宫女人争宠弄死了一个皇子,最后倒了霉的太医就当了替罪羊。整个家族年满十二的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就剩下个不满年岁的小孽种,被抓进宫要处阉刑。那时候七皇子路过,被小孽种拽住了袍子。”
“最后小孽种的命和命根子都保住了,还被送出宫继续学医。学成出师本来逍遥自在,谁知某一日月黑风高就被抓回去,到现在也没逃掉,约莫要一辈子做牛做马。还不如当公公算了!”
周乔听得直发楞,她本是随口一问,竟没想还听到这样一番旧事。
见她一脸怜悯地看着他,唐烈云摆摆手:“你不必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瞧着本公子,我堂堂烈云药王——”
话还没说完就见周乔点点头:“原来战兰泽小时候这般善良。”
“……”唐烈云总算知道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夫妇俩眼里除了对方就没有旁人。明个儿他就收拾这些花花草草,趁早逍遥快活去,省得日日瞧着烦人。
***
周乔拿着药回去时,推开门就闻到一阵清香。战兰泽已沐浴完,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听见推门声他一边系带子一边走出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战兰泽,你这伤不能沾水的!”周乔上前一把掀起他的衣裳,果然腰上缠着的白纱全都湿透。
“无碍,反正换药也是要清理伤口的。”战兰泽看见眼前这张担心的小脸,心里莫名舒畅,握住她的手往床榻走。
不知为何,周乔觉得他怪怪的。
战兰泽又不是第一次受伤,明知伤口不能沾水,还偏偏要沐浴。她一边帮他解开腰间白纱,一边悄悄打量他。
周乔其实大概能猜到他入宫是去处置什么事,但他回来之后只字不提,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殊不知男人的目光本就习惯性地跟随着她,平日里周乔是正眼看他还是余光瞥他,战兰泽都一清二楚。眼下这种偷瞄实在不能再明显,他勾起唇角,“好看吗?”
“啊?”周乔轻咳一声,不知他问的是脸还是那……赤裸的胸腹,她模棱两可:“还行。”
战兰泽知道周乔想问什么,他低头看着她给他擦干伤处的水迹,“他们死了。明日起,会连续三日鸣丧钟。”
周乔倏地擡头,“是小陛下?”
“嗯。”他顿了顿,“还有她。”
“兰太后?”周乔立刻皱眉,小陛下患病她略有耳闻,但战兰泽一回来,兰太后就死了,这绝不是什么巧合。纵然她偏心至极差点害死长子,但周乔却不信战兰泽真的会弑母。
“那……”她欲言又止。
战兰泽顺手将她拉到腿上坐着,俊颜埋在周乔颈间。
“小十一死于麻疹,而她是自戕。”他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乔儿,我只有你。你明白吗?”
周乔当然明白。她明白今日宫中定然发生了很多事,但他从不爱长篇大论,短短两句话的背后,该是藏着鲜血、秘密和伤痛。她亦明白这些年他如履薄冰,不敢相信任何人,也不能相信任何人,唯有她,是个例外。
战兰泽说只有她,周乔知道,那是他只相信她的意思。
对于刀尖舔血的人来说,信任是这世间最难给予和得到之物。曾经的她,除了亲人,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同袍战友,其实谁也不相信。
她知道一份信任有多不易,既然收到了,当百般珍惜。
想到这里,她主动环上他,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战兰泽,我永远都在。”
男人搂紧了她的腰,两人抱在一起久久没有说话。末了,还是周乔先开口:“那舅舅呢,你怪他吗?”
周乔也是醒来后才听说,虞靖的确被困在了宫内,但也想办法跑出来了。他急得调兵来援却晚了一大步,看见马车中昏迷的人,虞靖那般性子竟不顾威风面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出声来。
后来,他便一直跪在肃王府外请罪。
战兰泽醒来后,不知同他说了什么,便再没见过虞靖。
听她话里有话,战兰泽一笑,“我从没怪过他,我知道若他能来,定是最先赶到。所以也没想过要处置什么,是他自请率兵镇守边关三年。如今没了胡族在南北之间,眼下诸多事端,舅舅能亲自守在那边,我也更放心,便答应了。”
周乔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两人离得很近,周乔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身体的灼热,她这才想起重要的事都还没做完,赶紧扯开他的手,起身将放在小桌上的药瓶打开,“上药有点疼,你忍着些。”
“嗯。”他看着药瓶里的药缓缓流出,流到她的掌心,又看见她干净纤细的手指沾了一点,轻轻涂在他的伤处。
那是一个不大的血窟窿,因着先前唐烈云的诊治,里面血肉已经粘合到一起,唯有外面瞧着还有些骇人。这些药要涂于整个伤处,每碰一下,都能看见他结实的腹部微微颤动。
原本凉爽的屋子,不知怎的渐渐变得热了起来。
周乔自问,她给自己涂药都没这么仔细过,感觉到他今日心情不佳,她便刻意轻柔了些,还不时体贴地问:“疼吗?要不要再轻点?”
问了三回,他都说疼。
武英将军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开始不耐烦了。能有多疼?她也中过箭,再疼也就忍了,不然多丢面子。但她属实是没想到,威名在外的肃王殿下竟是半点面子也不要。
可一想到他深陷危城险些丧命,周乔心又软了,耐着性子说:“那我给你吹吹。”
她本就是半蹲着的,这么说着,她又凑近了些,一边上药一边给他吹伤口。战兰泽默不作声不再说疼,看来这招有效。
就是没想到吹着吹着,竟把某些与伤处不相关的地方……吹出了古怪的反应。周乔对着眼前那硬起来的东西有点愣,那物隔着薄薄的里衣,轮廓粗大狰狞。
“乔儿……”他唤了她的名字。
周乔当没听见蹭地站起来,扯过白纱就胡乱往他腰上缠,缠好立刻撒手,“我今晚要跟姐姐睡!”
结果人还没走开,就被扯住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