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猛然吹出的号角声惊得鸟儿四处乱窜,胡族城门大开,与此同时更有两路大军从城池左右两方以合围之势,朝着十里外的南楚驻军营地而来。率领北晋兵马的正是顾霆尉,左右两边分别是黎岳和楚渊。胡族率兵之人正是冥云骑卫统领匕罗。黎岳看了眼匕罗,后者面无表情。“昨夜陛下亲令,阿图鲁竟推三阻四,若非瞧着我方兵马众多又直逼胡族,恐怕是想将此事拖着,拖到最后盟约瓦解,他们便可与南楚暗自往来。也不知这南楚究竟同那阿图鲁都说了些什么,竟让他这般快就动摇了。”顾霆尉和楚渊一路被黎岳及其亲信盯死,原本连他们都以为是三日后进攻,却没想陛下临时变了主意,在顾霆尉回北晋的次日便下令出征,领到兵符的那一刻开始,黎岳便时时紧跟在他身旁,既知是陛下授意,顾霆尉只能忍了这一遭。眼瞧着离阵地越来越近,顾霆尉打眼看过去便知南楚兵马不多。先锋军脚程快,落脚之后须好好休整方以恢复兵将战力,若是奔波跋涉之后又立即作战,又是以少战多……顾霆尉不动声色地勒了缰绳,减缓了行军速度。“这还未战,云麾将军就疲累了不成?”黎岳当即挑眉问道。
次日清晨,猛然吹出的号角声惊得鸟儿四处乱窜,胡族城门大开,与此同时更有两路大军从城池左右两方以合围之势,朝着十里外的南楚驻军营地而来。
率领北晋兵马的正是顾霆尉,左右两边分别是黎岳和楚渊。胡族率兵之人正是冥云骑卫统领匕罗。
黎岳看了眼匕罗,后者面无表情。
“昨夜陛下亲令,阿图鲁竟推三阻四,若非瞧着我方兵马众多又直逼胡族,恐怕是想将此事拖着,拖到最后盟约瓦解,他们便可与南楚暗自往来。也不知这南楚究竟同那阿图鲁都说了些什么,竟让他这般快就动摇了。”
顾霆尉和楚渊一路被黎岳及其亲信盯死,原本连他们都以为是三日后进攻,却没想陛下临时变了主意,在顾霆尉回北晋的次日便下令出征,领到兵符的那一刻开始,黎岳便时时紧跟在他身旁,既知是陛下授意,顾霆尉只能忍了这一遭。
眼瞧着离阵地越来越近,顾霆尉打眼看过去便知南楚兵马不多。
先锋军脚程快,落脚之后须好好休整方以恢复兵将战力,若是奔波跋涉之后又立即作战,又是以少战多……顾霆尉不动声色地勒了缰绳,减缓了行军速度。
“这还未战,云麾将军就疲累了不成?”黎岳当即挑眉问道。
顾霆尉听见他的声音就烦,他转了转脖子,不耐烦道:“你那张嘴若是闭不上,本将军可以亲自给你缝上。”
黎岳也不恼,反倒一笑。
顾霆尉这反应是情理之中,想来一路上没找到机会通风报信,眼瞧着要与一同长大的周乔兵戎相见,偏她只有几万兵马在手,就是再放水,北晋与胡族的兵马加起来,也是必能将周乔击得溃不成军。
这是一举拿下周乔和战兰泽的良机。黎岳知道,前者是陛下想要的女人,后者是陛下想杀的敌人,眼下他们毫无防备,必能一击即中。
这么想着,黎岳眸中闪过狠厉,立时拔刀扬臂,“随我杀!”
话毕他就一马当先冲到了最前面,身后的兵士立刻随其冲了过去。顾霆尉一惊,与楚渊相视一眼,二者一齐率兵追了上去。
待到离玄武军营地还有百步之时,忽然响起尖锐的哨声,顾霆尉下意识勒了马,这个哨声是……
短暂一声之后,立刻响起了第二声。
“撤!”
顾霆尉一声令下,他身后的燕林军还有楚渊及黑鹰军马上掉头折返,其实不用顾霆尉说,楚渊也听明白了。
这哨声,是曾在燕林军中之时特有的撤军之令。战场上虽也有战旗,但混乱之间难免疏漏,于是便加了一道哨声作为指引,闻声看旗,听令行事。后来此举也被周乔用在了黑鹰军中。
眼下虽没有战旗,但那哨声分明就是之前听到过的撤退哨声。这声音燕林军和黑鹰军听得懂,但胡族人听不懂。就连之前曾在锦州卫见过周乔练兵的黎岳,听见哨声也只觉耳熟,却想不起究竟是何含义。
然此时再去细想为时已晚,就在顾霆尉和楚渊等人折返之时,黎岳及其关宁军已来不及勒马,直直地冲入营地之中。
霎时上千支利箭飞射而来,与此同时绊马绳勒起将人马尽数绊倒在地,一时间马儿嘶鸣,中箭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四周虽荒脊,但地下却是可藏人的。
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面忽然被人掀起,藏于地下的玄武军跃然而上,持刀涌入狼狈的关宁军中。此时阵势大乱,黎岳的战马被一箭射中了腹部,将他甩了下来,他被摔得头晕眼花,再睁眼时,看见的是已逼近的玄武军。
而冥云骑卫的战马经过残酷操练,并非绊马绳就能绊倒,匕罗本就觉得营地太过安静可能有异,一见顾霆尉和楚渊听见那哨声掉头就跑,他当即下令跟上,只是还是慢了一些,胡族兵马折损了不少。
听见身后骤然响起的打杀声,顾霆尉疾驰之中还不忘回头看上一眼,那黎岳先头还争功得意,眼下俨然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顾霆尉心中大快:“这周老三,倒是机灵!”
楚渊此时也看明白是怎么回事,虽不知周乔是如何得知今日会有突袭的消息,但此番布防实在不错,该杀的都被困在了里面。
但此时尚来不及放心,身后的冥云骑卫追了上来。顾霆尉与楚渊双双皱眉,二人正要抽刀,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楚渊拦住他们!顾霆尉,随我入城寻姐姐和昭儿去!”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穿着盔甲的纤瘦身影骑着马,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
“是将军!”楚渊大喝:“属下遵命!”
话毕他已擡手,黑鹰军当即列阵,与本是盟友的冥云骑卫缠斗了起来。
玄武军被尽数留在营地绊住黎岳的关宁军,而楚渊所带的黑鹰军适时拦住了胡族兵马,剩下的燕林军则随顾霆尉和周乔一齐攻入了胡族城池。
听到城门轰然打开,震天的喊杀声传来时,周璃抱紧了女儿,将屋门闩紧,回身看见那满面惊恐的妇人,周璃走过去,柔声道:“别怕。他们不会滥杀无辜。”
如今胡族与北晋联盟尚未破解,此时能攻入胡族的唯有南楚兵马。那么,便是乔儿来了。
她始终记得来之前妹妹和妹夫的话。待与阿图鲁言明南楚条件之后,便要求同昭儿待在一起,寻机待在僻静角落。若阿图鲁答应南楚条件也就罢了,若不答应,周乔定会强攻胡族城池。只要在僻静处安静等着,乔儿一定会来接她和昭儿。
外面的打斗声响了很久,惊心动魄,怀里的孩子却睡得安稳。似乎像是知道自己定会平安无事。
“璃儿!”
忽然传来顾霆尉的声音,周璃一怔,当即起身匆匆走过去,手放在了门闩上,想了想还是没有打开。她怕是自己生了幻觉,错把旁人的声音听成是他声音。
顾霆尉耳力灵敏,立刻听见了微微动静,他一身是血走向那小屋,怕吓着里面的人,还敲了下门,放低了声音:“璃儿,是我。”
周璃倏地红了眼眶,拉开门闩打开门,看见外面站着的男子,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顾霆尉见她哭了心疼极了,可自己身上都是血腥,他不想这脏污沾在她和孩子身上,便咧嘴一笑:“夫人快快亲我一下。”
周璃哪里想到他头一句话就说这个,屋里还有旁人,她耳朵微红,“你总没个正经。”
顾霆尉看见屋里还有个女人,瞧着手无缚鸡之力,定然不是阿图鲁手下的胡族兵士。正要开口问一句,外面又传来人言嘈杂声和马蹄声,顾霆尉听得懂胡族话,是冥云骑卫杀回来了。
胡族城池内的兵马战力不强,一见是曾数次交锋过的燕林军,心生畏惧,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过就缴械投降了。
阿图鲁将冥云骑卫派了出去,没想自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匆忙出来欲将周璃母女挟持起来,却被迎面杀过来的顾霆尉一脚踹在心窝,接着扬刀便砍下了阿图鲁的头颅。血溅了满身,顾霆尉面无表情将人头踢到了狗窝里。
周乔远远瞧着顾霆尉那厮又抢先去找姐姐,她擡脚就要跟上去,却在此时听见了马蹄重踏声。
冥云骑卫凶悍无比,黑鹰军从未与之交战过,能拖住一时已是不易,拦不住他们是情理之中。纵然身边没有玄武军,但周乔神色平稳,燕林军的战力她是清楚的。能再度携手杀敌,是她从未想过的事。
来者杀气腾腾,周乔却勾了唇角。若说什么事情她最遗憾,那么,就是没能亲手灭了冥云骑卫。
这边周璃见顾霆尉面色一变,而外面刚平静下来却又嘈杂起来,她有些紧张道:“怎么了?”
顾霆尉一笑:“没事,把门闩好,我去去就来。”
见周璃听话地闩了门,外面的男人敛了笑意。此时的他早已将什么陛下皇命抛诸脑后,上次战场相遇没能将冥云骑卫赶尽杀绝,每每想起都怒气腾升。
再次踏入战场,踩在血水之中,看着昔日的敌人,顾霆尉握着刀柄的手逐渐收紧。正与周乔交手之人身高八尺有余,粗犷有力,一柄弯山刀砍向她的脖颈。
来不及看周乔如何回击,顾霆尉倏地闪身,侧面而来的箭矢擦着他耳际而过,狠狠扎进了狗的脑袋里。那狗本在凶狠地啃着人头,这一箭直接将它身子射穿,钉在了地上。只见这畜生中箭后立时变得四肢僵硬,口目涌出汩汩黑血。
顾霆尉眸中一凛。
箭上有毒。
而周乔余光之间看见此景,登时怒意滔天。又是毒箭,浸在冥云骑卫箭上的旱蛇毒,是北晋将士们从来不敢回想之物。
当年护国将军周华安夫妇及黑鹰军死于此毒,后来的督军太尉燕林军主帅顾盛远亦是死于此毒。昔日夺去至亲之人性命的东西再现眼前,止不住的颤抖和愤怒尽数涌向手中刀刃,挥刀之间鲜血溅了满脸,滚烫而腥臭。
顾霆尉一刀结果了近身的冥云兵将,夺过其弓弩箭矢,毫不犹豫地数箭连发,箭箭射中敌军心口,穿心而过。
背着弓弩箭矢的冥云骑射手被接连射落马下,顾霆尉扔了已空的箭筒和弓弩,侧身看向位置暴露只得从瞭望台一跃而下混入战局的弓弩手。
那人身手极为敏捷,甫一落地只使了个眼色,便令被打散的冥云骑卫士气大震,竟开始有条不紊地逐个击破燕林军的围阵。
顾霆尉拎着刀就朝那人杀了过去。
那人正是曾受训于赫吉公主麾下的将领之一,如今已过了而立之年,比不上新一批的少年骑卫,却也是冥云骑卫唯一的箭术教头。此人虽常年未参与大战,但对北晋的兵马尤为了解,自然也认得顾霆尉,知道他在战场上的路子。
见之提刀而来,那人扔了弓弩拔出腰间双刀,其中一柄径直朝着顾霆尉甩去,后者全然不躲大步而来,在那刀袭来之际擡刀劈去,迎面而来的弯刀被砍成两截摔在地上。
下一刻换做顾霆尉的刀砍了过去,刀锋划开那人胸前衣襟豁开皮肉,但此人极为能忍,竟不哼一声,将手中另一柄弯刀刺向顾霆尉腹部。“嘭”地一声双刀碰撞,顾霆尉以刀柄挡住一击,紧接着手腕翻转,弯刀立时被卡住,那人抽身不及,眼看着自己的弯刀被顾霆尉的刀柄直直地带了回来——
“唔!”
锋利的刀尖寸寸没入他身体,顾霆尉直视着他的眼睛,咬牙道:“那一箭,也是你射的吧。”
那一箭,那本朝着他顾霆尉而来的致命一箭,那被父亲硬生生挡下的一箭。当日他们将冥云骑卫逼得走投无路,极度慌乱之下还能精准射过来的那一箭,必是出自此人之手。
可惜此人射杀过多少人,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刀尖在身体里翻转,剧痛使其双目猩红,他冷笑了声,忽而大喝了一句胡族话,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只听“噗嗤”的闷声,他整个人已被拦腰斩断。
顾霆尉吼道:“避火雷!”
不远处正与周乔缠斗之人,正是冥云骑卫的统领匕罗。他显然没想到一个看着瘦弱的女子,出招竟这般猛烈狠辣,两个人的刀俱是一片鲜红,每挥动一次,上面的血就挥洒得到处都是。
汗水浸湿了鬓边碎发,周乔的刀柄已被鲜血沾湿得难以握住。
匕罗的手臂比她大腿还粗,那把弯山刀刀锋迅速,招招直逼周乔面门,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难分高下。而此时忽然一句胡族话,接着顾霆尉的那声大喝让周乔和匕罗两人同时分了神,闻到火雷的气味,二人双双往旁边扑去,周乔知道这是冥云骑卫气数已尽,不惜扔出火雷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轰隆——”
巨响震动了整个胡族城池,周璃在木屋之中被震得站不稳,连忙护住了昭儿的耳朵,背靠在了墙上才勉强支撑住自己。
而本安静待在屋里的妇人听见这声响立时满脸惊恐,她嘴里尖叫地说着周璃听不懂的胡族话,甚至不顾她的阻拦打开门跑了出去。
“外面危险!”
可那妇人听不懂汉话,便是听得懂,她也不会停下。
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的故土,是她所有亲人所在之地。她哭喊着跑了出去,周璃还想拉住她,也抱着昭儿跟出来几步,随即被眼前之景所震撼。
昨晚还看见的房屋被炸成了平地,废墟冒着黑烟,遍地战火。
穿着胡族盔甲的降兵有的还跪着躲着,有的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战火烧在了身上。周璃知道,那已是尸体了。
而黑烟之中,还有打斗的身影,周璃看不清,却又觉得身形极像。
周乔在与匕罗躲开火雷的那一瞬,抽出身上的匕首刺向了男人的小腹,匕罗擡腿就是一脚踹过去,但晚了一步,匕首整个扎入他腹部,致使他落地时不得变换身位侧面倒地。
周乔被那一脚踢中了手腕,刀被踢飞了出去,落地之时身上已没了军械。
但匕罗为了避开腹部着地慢了须臾,周乔已整个人朝他扑了过去,双腿紧紧锢住匕罗双臂,一手摁住他的脖颈,那只被踢中手腕的手攥成拳,狠狠一拳砸了下去。
这一下,周乔痛到觉得这条手臂定是废了,而匕罗一只眼睛被砸了出来。
“周乔!火雷!”此时顾霆尉又是一吼,他提起刀甩了过去,那个投掷火雷的人被这一刀捅穿了身子,但引线已点燃,火雷已经扔了出去。
周璃离得尚远,但她总算看清了周乔的方位。而顾霆尉那声大吼,令她的心猛地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