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周慕白,周乔神色微变。裴昭云点到为止,不再多言。一席静默间,菜已凉了大半。“你方才说的步步逼近北晋,可有什么依据?”周乔看着他。“将军如今在南楚的地位,已让北晋朝廷忌惮。”裴昭云说,“不止北晋朝廷,只怕在周遭数国看来,将军已然心向南楚。若非如此,肃王殿下如何会这般宠信于你,连兵权都能交到将军手上?”“如今将军最大的用处,便是震慑北晋,引起北晋朝中相互猜忌。顾霆尉顾将军虽为武官之首,可他本同将军你亲如手足,而后又与南楚肃王成了连襟。若是从中伪造些书信,抑或是传出些真真假假的流言,诬陷顾将军已暗中被你们夫妇二人收买……将军以为,顾家燕林军与皇帝陛下之间会不会生出嫌隙?”“一旦君臣离心,北晋生乱,南楚只需暗示周遭列国,战事起,小国武力焉能胜北晋兵马?那时若以平息战乱匡扶天下为由出兵,岂不是名正言顺的出兵由头?只怕届时连将军听了也会觉得有理,会为了饱受战争之苦的百姓,剑指北晋了。”裴昭云见周乔握着茶盏的手略有收紧,便微微倾身上前,将她手中的空茶盏倒满。
提及周慕白,周乔神色微变。
裴昭云点到为止,不再多言。一席静默间,菜已凉了大半。
“你方才说的步步逼近北晋,可有什么依据?”周乔看着他。
“将军如今在南楚的地位,已让北晋朝廷忌惮。”裴昭云说,“不止北晋朝廷,只怕在周遭数国看来,将军已然心向南楚。若非如此,肃王殿下如何会这般宠信于你,连兵权都能交到将军手上?”
“如今将军最大的用处,便是震慑北晋,引起北晋朝中相互猜忌。顾霆尉顾将军虽为武官之首,可他本同将军你亲如手足,而后又与南楚肃王成了连襟。若是从中伪造些书信,抑或是传出些真真假假的流言,诬陷顾将军已暗中被你们夫妇二人收买……将军以为,顾家燕林军与皇帝陛下之间会不会生出嫌隙?”
“一旦君臣离心,北晋生乱,南楚只需暗示周遭列国,战事起,小国武力焉能胜北晋兵马?那时若以平息战乱匡扶天下为由出兵,岂不是名正言顺的出兵由头?只怕届时连将军听了也会觉得有理,会为了饱受战争之苦的百姓,剑指北晋了。”
裴昭云见周乔握着茶盏的手略有收紧,便微微倾身上前,将她手中的空茶盏倒满。
“肃王深知将军脾气秉性,明白将军为人善良,更心存大义。你挂念母国,却也更看重天下百姓之性命,否则也不会自掏腰包,只为让那些南楚难民吃上一顿饱饭了。”
“不过……昭云所言,也不过是个人之见。若非知道将军向来宽宥待人,也不会将这些足以丢了性命的话出说来。说到底,将军与肃王殿下是夫妻,很多事自是坦诚相待的。昭云是外人,妄加揣测已是失礼,便以茶代酒,向将军赔罪。”
说罢他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
周乔看着手里那盏茶,却没有饮下。
“午后还要练兵,我先回去了。”
“那我与将军一并——”
“不必。”周乔说,“万福楼的酒菜闻名天下,既来了就好好尝尝再走。小二,重新上一桌酒菜。”
“好嘞!”
裴昭云看着周乔独自离开的背影,她虽什么也没多说,但已然不似来时那般轻松欢愉。
***
戌时三刻,天色已黑。
周乔从军营回来时,发现府外停了好几辆马车,连府内之人也脚步匆匆。
见周乔回来,管家上前躬身行礼道:“王妃回来了。”
“府上来了客人?”
“是,国相爷和几位大臣都来了府上,此时正在书斋同王爷商议要事。王妃今日回来得比寻常晚些,可用过晚膳?”
“用过了。”周乔看向书斋方向,“是什么要事,早朝上怎么不说?”
“回王妃的话,具体何事老奴不知,只知道是方才传入建安的急报。各位大人行色匆匆,神色肃穆,想来不是小事。”
周乔点点头,“好。”
此时书斋里,气氛凝重。
“殿下,依老臣看,这草原戎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仗着这几年的风平浪静,他们大肆扩充骑兵,根本就是早就包藏祸心,如今竟敢提出此等要求,就该狠狠震慑一番!”
“厉大人此言,便是一时冲动了。”管相说,“当年草原戎族之所以会投诚,并非因着兵弱,而是遭了天灾和瘟疫,如今休养生息过来,哪里还愿仰人鼻息?不过要说包藏祸心,倒也不算全然说错,这几年戎族频频与周边小国联姻,打的什么主意谁人看不出来。”
“正因如此,此番他们才敢提出要粮食和联姻的要求。”中书令张大人蹙眉道,“殿下,臣有一言,或不称诸君心意,却着实是为我南楚着想。”
“张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臣并非是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南楚百年大国,当不会畏惧区区草原戎族。只是,若能以粮食钱财此等身外之物就能解决的事,便不宜动用兵马,徒增战事。”
张大人说,“如今各地水旱灾事方平,百姓如愿过上安稳日子,若是又生战事,百姓只怕是又要担惊受怕,倘若有心之人借此生乱,届时外忧内患岂不成了真正的祸事?”
厉大人一听,拧着眉就开口:“照张大人的意思便是要忍了他们?这般软弱,那些个小国瞧了之后纷纷效仿,岂不是个个都敢来南楚撒泼?”
“厉大人莫急,且听我把话讲完。”
张大人说,“正所谓恩威并施方摄人心,只给粮食免以战乱,却不威慑,的确会让人以为南楚怕战。依臣之见,不妨派兵出征,各将军亲自领兵巡视边境,一则是警醒边境守将莫生懈怠之心,二则是让周遭列国都看清楚南楚兵力,若要战,他们便是加起来也不及咱们十之一二。”
“嗯,张大人所言甚是。”管相赞同道,“横竖如今也不是战时,建安兵马太多,徒增争权私斗之事,不妨就让各营出去巡视一番,就当练兵了。”
话毕,几人一同看向主位的战兰泽,然今日的肃王殿下却若有所思。
张大人与管相相视一眼,恍然想起除了粮食,戎族还提出了联姻的要求。
“听说那延拓有五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即便联姻,殿下也不过是多了个侧妃,横竖殿下自成婚后后院便一直空着,这也不合规矩。若是纳了那草原公主,想来延拓也不会再生二心,此后相安无事也是美谈一桩。”
这话听得一旁的疾风后背发寒。这张大人先前那几句说得还甚是有理,这后边几句可真是……疾风看了眼自家殿下,主位上的男人已起了身。
“诸位所言,本王自会考虑。天色已晚,剩下的明日早朝再论。疾风,送几位大人回去。”
“是。殿下,臣等告退。”
从书斋出来,战兰泽看见主屋亮着光。方才听到些许动静,果然是她回来了。
周乔没用晚膳,刚沐浴出来便听见有人推开了门,一时四目相对,战兰泽便觉出她神情有些不似寻常。
二人之间,还是周乔先开了口。
“可是出了什么事?这个时候竟还来了好几位大人。”
战兰泽关上了门,回身道:“边关急报,草原戎族想讨要些粮食。”
闻言周乔皱眉:“讨要?若不给会如何。”
“此事待明日上朝后再做论断。”战兰泽走过去,“今日遇到了什么不快之事?”
周乔顿了下,想起了裴昭云那些话。
从万福楼回禄山大营的一路上,她细细回想了许多。可此时此刻看着战兰泽那双好看的眸子,里面实在瞧不出半分算计与利用。真心与否,周乔自认为并非全然不觉。
她想了想,问道:“之前我与姐姐的那些信还在吗?”
忽然提到这些,战兰泽沉默一瞬,“已经尽数烧毁,与北晋通信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此话说的也有道理。能与姐姐通信,是她不曾想过的事,那些信留着总是不稳妥的,传出去更会惹来滔天非议。
只是……周乔垂眸,那些信她自己也一样可以烧毁,他为何要代劳?
而这其中的每一封信,战兰泽都事先看过。以往她只觉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看了就看了,可如今想来,此举是否多多少少有提防和不信的意思?
“怎么?”战兰泽看着她。
“哦,没事。”周乔没再多问,转身走向床榻。
“除了讨要粮食,草原戎族的首领想与南楚联姻,让他的女儿入府为侧妃。”话毕,战兰泽盯着榻边那道背影,“你觉得可好?”
然周乔此时思绪纷杂,心不在焉地扯过了被子铺开,并未细听身后人到底在问什么。
“嗯都好,你定吧。”
周乔爬上床,照旧睡在了最里侧,思忖着日后究竟还要不要再与姐姐通信。可这时候琢磨这个是不是晚了些?倘若真像裴昭云说的那般,他允许通信是为了仿照顾霆尉和姐姐的字迹伪造信件,那这么久了,只怕早就送出不知多少封。
可战兰泽真的会这么做?她其实不太相信。
还没待她想出个所以然,只听嘭地一声,房门忽然被人摔上。周乔蹭地一下坐起来,这是怎么了?他生气了?
就因为问了句书信的事?
周乔下了榻穿上鞋走过去,摸了摸门,坏倒是没被摔坏,就是……好像多了几条裂纹。
她转身又回去躺着,这人似乎又回到了北晋为质的时候,怎么有点阴晴不定。罢了,她闭上眼,再有机会查探便是。
闭上眼的下一刻,周乔便沉沉睡去。
疾风迎面看见黑着脸,一身肃杀之气的战兰泽,赶紧让到一边,眼睁睁瞧着自家主子进了书斋。
他擡头看了眼天,夜都深了,殿下怎么去了主屋不歇息,反倒又回来了?
难不成……疾风惊骇,又要睡书斋了?
“疾风,进来。”里面传出冷硬的声音,疾风半点没敢耽搁,应了声是便赶紧推门进去,险些还在门前摔了一跟头。
进去时,战兰泽坐在主位闭目养神,神色已恢复如常。
“殿下。”疾风大着胆子问:“这是怎么了?”
主位上的男人回想起那道满不在意的背影,瞬时又黑了脸。疾风只觉整个书斋冷风乍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暗忖主屋那位怕是犯了天大的错,居然能让殿下动了怒。
怕被殃及之余,疾风又好奇得不行。
“文陈两位国公可已安全回程?”战兰泽问。
疾风没想到忽然又扯到这上面,怔了一瞬立刻正色道:“禀殿下,暗卫一路护送,他们已进入南楚疆界。”
“那便传信,让虞帅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