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禄山大营。外面练兵声音震天,周乔正在帐中翻看什么。“昭云。”周乔看着纸上所写,挑眉道:“你拟的这几条扩充军械的法子,颇有些劫富济贫的意味,这会得罪人吧?”帐中侧位上的人一笑,“建安勋贵众多,财帛更是数不胜数,昭云这样写只是想让将军瞧明白,若想从勋贵手中讨要财帛,自然该周全游说,不可贸然提议。”“原来如此。”周乔点点头,埋头继续看。“将军。”裴昭云开口。“嗯?”“听宋校尉说,将军接手兵权以来一直不得空清点营中军械和舆图,此事繁杂,不妨先令人清点造册,将军再细查也更趁手些。”闻言周乔擡起头来,她看着裴昭云,幽幽道:“那此事就交于你如何?”
次日,禄山大营。
外面练兵声音震天,周乔正在帐中翻看什么。
“昭云。”周乔看着纸上所写,挑眉道:“你拟的这几条扩充军械的法子,颇有些劫富济贫的意味,这会得罪人吧?”
帐中侧位上的人一笑,“建安勋贵众多,财帛更是数不胜数,昭云这样写只是想让将军瞧明白,若想从勋贵手中讨要财帛,自然该周全游说,不可贸然提议。”
“原来如此。”周乔点点头,埋头继续看。
“将军。”裴昭云开口。
“嗯?”
“听宋校尉说,将军接手兵权以来一直不得空清点营中军械和舆图,此事繁杂,不妨先令人清点造册,将军再细查也更趁手些。”
闻言周乔擡起头来,她看着裴昭云,幽幽道:“那此事就交于你如何?”
裴昭云面色略有惊讶,随后拱手道:“那昭云定——”
话还没说完,只见周乔摆摆手:“这事不急!你才来几日便叫你去做这种辛苦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堂堂武英将军对待自己人这般刻薄呢。”
此时帐帘被掀开,宋洵和萧逸,还有孙伯良和李宴平等人快步走进来。
“哎,来得正好,昭云新想的筹措军械的法子,本将军瞧着甚是不错。”周乔招手,“你们都来瞧瞧。”
“将军,吾等有重要之事禀报。”李宴平看了眼一旁的裴昭云,又看向周乔。
“昭云如今是军中的文书先生,是自己人,何事?”
如此,孙伯良便上前道:“将军,边关生变,草原戎族铁骑逼近南楚,想要撕毁盟约,还要讨要粮食。若是不给便要强行入关,来建安亲见皇帝陛下。”
这事周乔昨晚听战兰泽提起过,可他却未说如何处置。
宋洵接着孙伯良的话说:“今日早朝,文武大臣争论不休,文臣主和,武臣主战,吵得不可开交。”
“孙校尉。”裴昭云忽然出声,帐中几人纷纷看过来。
“据昭云所知,当初南楚与草原的盟约,是十年之内不生战事,保边关百姓安定。如今,应是十年之期将至?”
“正是。”孙伯良严肃道,“但当日草原闹了灾荒和瘟疫,南楚本可以落井下石,是念着不让边关百姓遭受战乱之苦,这才答应盟约,只要草原每年上贡精良的战马和足数的银钱,便绝不生战事。”
“那延拓老儿根本就是忘恩负义!”
李宴平语气愤恨,“早不提盟约晚不提盟约,偏偏咱们南楚诸般乱事之后,刚要安稳下来时,他们便来讨要粮食。这哪里是讨要?分明就是胁迫!把他们草原说得可怜至极,当我们瞧不见边关虎视眈眈的十万铁骑不成?”
照着孙李二人的说法,这草原戎族的确过分,周乔若有所思:“那早朝可有定论?若是派兵,咱们就要早做准备。”
说到此事,萧逸就忍不住了。
“将军,这事更是诡异!今日早朝是数道令旨齐发,为先发制人震慑与戎族交好的那些小国,南楚诸军全部出征巡视疆域。征东将军高江率兵东行,昭德将军宋茂山则带兵西下,虞帅已率镇北军于昨夜先行开拔了,而肃王殿下则将亲临边关坐镇。”
“可殿下带的是从西郊大营抽调出的镇北军!”萧逸说,“整个南楚,各军各营都收到令旨,独独把咱们玄武军落在一旁。”
萧逸说完,整个军帐中一片安静。
末了,还是宋洵先开了口:“想来殿下这样决定,自有殿下的道理。”
除此之外,他也说不出其他慰藉之语了。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下不动玄武军,要么是殿下不愿让王妃涉险,若是如此,当初就不该给她兵权。要么……便是肃王并不信任玄武军,不信任这支由北晋战俘和曾跟随于乱臣赵崇的兵马所组建的军队。
这一点,宋洵等人想得到,周乔自然也想得到。曾经危难之时,顾伯父会派出的永远都是自己最信任的部将。
“他抽调了镇北军多少人?”周乔问。
萧逸说:“五万人。”
周乔听后怔了下,随后起身,一言不发地出了军帐。
萧逸不知周乔要去何处,也要跟着去,结果被宋洵拦住:“你跟着作甚?”
“将军是回王府了。”裴昭云起身,经过萧逸身边时温声提醒道。
说罢他也走了出去,不过前后脚,裴昭云出来看到的已是周乔骑马疾驰离去的背影。
宋洵和孙伯良等人也从军帐出来,萧逸问:“将军莫不是回去找殿下理论了?”
“这还用问,自然是的。”宋洵说,“一支不得朝廷信任的军队,便是兵马再多,也一样无法立足,只有分崩离析的下场。将军不是为自己,是为玄武军去找殿下的。”
说话间,萧逸远远看见了一道提着水桶的身影,他顿了顿,“那是……冯异?”
“正是。”孙伯良说,“冯校——冯异不愿离开,自那日后便一直在军营里做杂活。”
“那这事得禀报将军吧。”萧逸皱着眉,“此人竟还敢不服从军令。”
“啧。”宋洵看他一眼,“你当将军不知道?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将军说,若是真心想留在军营,怎么都能留下来。若是真的想打仗立功,便是军中庖厨也能提刀上阵。冯异不就是如此吗?将军不杀他,已是给他留了后路。若非被权力争斗迷了心神,冯异本该是个好军将。”
“将军仁德,我等铭记于心。”孙伯良与李宴平齐道,“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我们必生死相随,忠心无二。”
宋洵拍了拍两人的肩,没再多言。
***
尚未及午时,谁也没料到周乔会在此时回来,连上前牵马的小厮都觉出其神色不对。
周乔径直去了战兰泽的书斋,不似寻常那般先叫他一声,反而是推门便入。
主位上的男人擡起头来,见是她,亦未说话。周乔并未将昨夜之事放在心上,走到他面前问:“战兰泽,你要亲自去边关?”
“嗯。”
神色平静,语气淡然。
“戎族铁骑凶悍,更有十万之众,玄武军就在营里,我们——”
“不必。”周乔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战兰泽说:“此事已定,无需再议。”
周乔蹙眉:“为什么?”
“玄武军军心不稳,不宜出战。”
周乔听后当即就问:“何处不稳?如今新旧兵将相处融洽,他们又并非新兵,处置了冯异等人,又操练这些日子,军心早已安定。你告诉我还有何处不稳?”
战兰泽却未说话。
“是你根本就不信任玄武军对吧?你不信昔日北晋的战俘如今会为南楚而战,你也不信我能真的收服赵崇的兵马,不信他们会心甘情愿忠诚无二地听我之令,届时若是内乱起来反而会坏了你的事,对吗?”
见他仍旧沉默,周乔攥紧的拳头忽然松开。
“所以这个时候,各军各营都有要做的事,唯有我们玄武军只能龟缩在营。战兰泽,这种对待,这种轻视和怀疑,才会真正使军心不稳。”
她说完便毅然转身离去。
等在外面的疾风看见她决绝的背影,心里暗叹口气,这王爷和王妃吵架闹别扭这种事,怎的回回都能让他遇着。
书斋的门没有关,疾风小心翼翼地进去,喊了声殿下。
好在战兰泽仍旧冷静,并未如昨夜那般黑着脸,更没有迁怒于旁人。
“殿下,一切皆已准备妥当,何时出发?”
“黄昏之时。”
禄山大营里,直至过了晚膳时分,周乔还没有离开军帐,也未让庖厨送膳食入军帐。
听说她白日里从王府回来便怒气冲冲,想来应是回去跟肃王殿下闹了龃龉,连殿下带兵马出城也不见周乔去送送。熟知她脾气的宋洵和萧逸早早告知了军中上下,此时谁都不要去招惹将军。
可总归也是要吃饭的,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目光落于一人身上。
“来来,昭云老弟。”
萧逸把庖厨端来的晚膳塞给裴昭云,“你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将军又对你百般照顾,应该不会对你动手的。”
裴昭云倒未推脱,他点点头,在一片不忍的注视中,走进了周乔的军帐。
他前脚进去,萧逸等人后脚就涌到门口听动静。似乎……没有摔碎盏子的声音,也没有斥责和打人的声音。
忽然,帐子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裴昭云那张好看的脸。
“将军说,请诸位磊落些,不要这般鬼鬼祟祟。”
“啊,好好!我等这就进来!”
进了帐子,孙伯良看见那饭菜还是未动,周乔皱着眉看着案上的东西。
再走近些,他便认了出来:“将军是在看边关舆图?”
“嗯。”周乔摸着下巴,“我看了许久,始终没瞧出有何处能抵挡戎族的铁骑,想要以少胜多……很难。”
说着她擡头看向孙伯良和李宴平:“你们应该更熟悉,是不是这图画得不全?”
“将军是在担心肃王殿下?”旁边宋洵莫名问了这么句话。
闻言周乔脸色一黑,“人家殿下向来是运筹帷幄神勇无比,岂用得着旁人担心?我这是……是要操练兵马所用!倘若将来边关战事,咱们该怎么打难道不该好好想想?”
“回将军的话,这图是全的。我们与草原交壤之地并无城池关隘,仅有一条陀拉河作为分界,如今正是此河断水干涸之时,戎族兵马想要跨过,甚至比平日更加容易。”
孙伯良这么一说,周乔脸色就更不好看了,“那他只带五万兵马,如何敌得过那十万铁骑?”
“将军……”李宴平说,“或许,也不一定打得起来。肃王殿下并非好战之人,若是能同那延拓再次立下盟约,再保两边相安无事十年也未尝不可能。殿下只带五万兵马,定然有殿下的用意。”
“就算战——就算王爷不想打,那延拓呢?他若是看见王爷只带了那么点兵马,忽然生出歹意挟持王爷要挟朝廷,又当如何?”
“将军说的是!”萧逸面色愤然,“延拓这人野心甚大,不仅想要粮食,还想将女儿嫁过来给王爷当侧妃,我看他们父女俩是不知咱们将军的厉害!”
周乔偏头:“什么侧妃?”
“将军还不知道?”萧逸惊讶:“就、就是草原想与南楚联姻,这陛下还小当然不可能,又没有其他亲王,再说,肃王殿下俊逸绝伦列国谁人不知?那延拓之女定然就是看上了王爷的容貌!”
说到此处,宋洵恍然想起什么:“听说此次草原领兵出征的除了延拓的儿子,就有这个阔真公主。”
“啊?他们草原连公主也出来打仗?”萧逸不可置信。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们将军出身何等高贵,此时不也就在军营当中?”
宋洵想了想,“就是……听说这阔真公主从小马背上长大,射箭习武比那些个草原男儿都强,她若是真的那般勇猛赢了殿下身边的镇北军,这联姻怕是推脱不掉了……”
“阔真公主擅用鞭子,她曾将软剑藏于鞭中,独身一人在猎兽大会上猎杀了一头足有千斤的凶兽。”
裴昭云拿着一卷军中轶事录走了过来,放到周乔面前,“只望肃王殿下不要轻敌。”
闻言,周乔忽而唇角勾起,“有法子了,宋洵孙伯良听令!即刻调兵,随我出城。”
“是!”宋洵和孙伯良当即应道。
“将军且慢——”李宴平皱眉迟疑道,“无令调兵可是重罪。”
周乔已起身将刀配于腰间,听闻这话她看向帐中人,反问:“怎么,怕了?”
李宴平面色一凛:“不怕。”
“那就只管随本将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