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来的是黎岳和锦州卫的一众将士,周乔出来时,庙门门栓已被从里砍断,外面的锦州卫军将蜂拥而入。看来是想速战速决,直接攻入屋内。周乔冷笑,提刀冲了过去。这是她亲手操练出来的兵,这些人是什么路数她知道,就连黎岳善策论多过身手她也一样知道得清清楚楚。然了解却敌不过人多,眼见着周乔出刀速度终于变慢,黎岳先是心头一喜,而后却也心生赞叹。这已是第三批人马,才堪堪有了些许胜算。她只身一人,却一直在进攻,没有畏惧,亦不退半步。如此血性硬骨,是军营中多少男人都没有的。“将军,您只有一人,可您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吗?御史大人有令,凡涉楚者格杀勿论,您又为何非要护着这个与您毫不相干的南楚人?!”“回去告诉你的御史大人,要么让我们活着走出去,要么我周乔就战死在这里,想让我拱手将战兰泽交出去,绝不可能!”黎岳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周乔的怒气和紧接着变快的身手。他不该提周慕白,提了反倒激怒了周乔。
这回来的是黎岳和锦州卫的一众将士,周乔出来时,庙门门栓已被从里砍断,外面的锦州卫军将蜂拥而入。
看来是想速战速决,直接攻入屋内。
周乔冷笑,提刀冲了过去。这是她亲手操练出来的兵,这些人是什么路数她知道,就连黎岳善策论多过身手她也一样知道得清清楚楚。
然了解却敌不过人多,眼见着周乔出刀速度终于变慢,黎岳先是心头一喜,而后却也心生赞叹。这已是第三批人马,才堪堪有了些许胜算。
她只身一人,却一直在进攻,没有畏惧,亦不退半步。如此血性硬骨,是军营中多少男人都没有的。
“将军,您只有一人,可您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吗?御史大人有令,凡涉楚者格杀勿论,您又为何非要护着这个与您毫不相干的南楚人?!”
“回去告诉你的御史大人,要么让我们活着走出去,要么我周乔就战死在这里,想让我拱手将战兰泽交出去,绝不可能!”
黎岳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周乔的怒气和紧接着变快的身手。他不该提周慕白,提了反倒激怒了周乔。
周乔的确正怒火中烧。
若是以前,她深陷重围,大哥不可能不管。可如今他却迟迟不现身,更不下令撤了围攻的人马,居然反叫人耗着她,周乔越想越气,刀挥得愈发迅猛狂烈。眼见着她开始发疯,黎岳也不得不下令后撤。
这样的耗斗无异于自相残杀,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只得退下等着。
这破庙里没有水,更没有吃食,等再晚些应该会更好得手。
周乔自然也知道这样不吃不喝是撑不了多久的,但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战兰泽。
她用雪水将一支破碗洗干净,又装了干净的雪,回到屋内放到火边烤化,喉头干得发疼,她先端起来抿了一小口,虽然不热,但好在不冰了。
“战兰泽,你渴不渴?”她将碗放到他唇边,想让他喝一点,水却顺着他唇角流了下来。周乔赶紧替他擦拭。
想了想,她神色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
“那个,我先同你说好,这都一天一夜了,不进水是不行的。等你醒来不许不高兴啊。”说完,她饮了一口,俯下身去喂他。
这次倒是很顺利,见他尽数喝了下去,周乔一喜,又喂了一口。
唇瓣相接的触感让她立刻回想起了那夜,耳朵倏地红了,又强调了一遍:“我可不是故意占你便宜才喂两次的啊,一次进得太多会呛到。”
可战兰泽仍然没有反应,周乔又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能感受得到。
“战兰泽,你睡了好久,还不醒吗?”
她凑到他耳边,“我刚在取雪时发现了一个狗洞,若你醒着,咱们就不必跟他们耗着了,从狗洞爬出去,再翻过一座山就能上粮道了。”
“不过你若是醒着,又要板着脸说胡闹了对吧?也是,你可是兰泽公子,身份尊贵又礼数周全,打死也不会钻狗洞的吧?可人在狗洞前,哪有不低头的呢。”
“还有就是,我也想过了。若朝廷执意不肯放过你,我就先把你藏起来,等风头过去再送你回南楚。这次……是大哥的不对,他身为御史,为了江山社稷宁可错杀都不放过,祭天大典遭遇那般凶险,无论是与不是,他都将帐算在了你头上。”
“他不容你分辨今日之事,还派人围攻,的确是不讲道理了。可是……战兰泽,他是我大哥。”
周乔轻轻握住他的手,“你们都是我珍惜的人,我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也一样无理,可我还是想同你说,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记恨他好不好?”
也不知是不是火烤得久了,周乔说着说着就觉得浑身发热,眼前有些模糊。她晃了晃头试图清醒几分,但最后还是倒在了战兰泽身上,额间滚烫。
不知过了多久,周乔被硬生生冷醒了。
身边火堆已经熄灭,而外面则传来了细细的窸窣声。
头昏昏沉沉,却听见有脚步声渐近,她重新拾起刀,可掌心刚触到刀柄便觉得有些疼,她看了一眼,才发现趁手的刀用了这么久竟也会磨破掌心。
浑身酸软无力,喉头烧得灼热又疼痛,她硬撑着起身将衣襟撕下一条,将手和刀柄紧紧缠在一起。
刀尖在地上划出的声音尖锐刺耳,周乔一脚踹开门,正擡刀要砍便被一声高呼制住——
“喂喂喂你这臭丫头片子做什么?!”
来者神色惊恐,穿着一身翡色锦袍,上面沾了血和污土,还被剐蹭得皱皱巴巴。一个爱穿翡色还张口闭口臭丫头片子的男子,不是唐烈云还能是谁。
“将军,你没事吧?”此时唐烈云身后闪出一人。
看到楚渊,周乔的心才落定,头昏得厉害,她一把扶住门框。
“黑鹰军到了?”
“尚未。属下看见上京发了示警,便先赶了回来。沿途听说南楚质子出逃,武英将军率锦州卫一路追查,才打听到了这里。”
周乔听了这不知怎么传开的鬼话,冷笑一声,随后又看向唐烈云,“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这话算是问到痛处了。
堂堂药王钻了狗洞,传出去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唐烈云表情狰狞语气嫌恶:“你管呢?自然不是来找你的!眼瞧着要进城了忽然遇上这厮,说什么怕你受伤竟将我强行拉来,你知道我那马车多少银子买的吗?就那么甩在官道上岂不是便宜了那群臭要饭的乞丐啊?再说你受伤关我何事?我又不是来治你——”
话没说完就见唐烈云顿了下,随即探身往里一瞧,“他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追杀他吗?这怎么还给照顾起来了。”
说着他就大步迈了进去,一屁股坐下老神在在地把起了脉,“原来外面说得也不能全信嘛,也是,你好色成性,瞧见他这张脸能下得去手吗?再说他还为你——等等,他动武了?”
唐烈云原本一脸云淡风轻,以为战兰泽受了伤还想嘲讽一番,但这一把脉,笑容便敛了下去。他换了只手切脉,脉象同样汹涌异常。
“他动武了。因为他一路都在被追杀,虽然有人相护,但我到此处时只剩他一个人撑着。”周乔想了想,“难道他的旧疾就是因为动了武才复发的?”
“旧疾?他哪来什么旧疾,不过是以药封脉,常年以孱弱之相示人罢了。若非如此,你们那老皇帝能善待于他?”
唐烈云皱着眉想了片刻,然后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盒,取出了一枚药丸。
见他把药丸往战兰泽唇边放,周乔忙问:“这是什么药,新的回春丸吗?”
眼下情况本就棘手,偏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得唐烈云更气:“你当我的回春丸是街市上卖的大米啊?他平白用完了我给他的回春丸,刚制出两颗纯度高的又被你给抢了,现在又要?没有!”
楚渊看看唐烈云,又看看昏睡不醒的战兰泽,问了句:“给的?药王大人,莫非你们早就相识?那给你写信让你来上京之人……”
“除了他还有谁。”唐烈云将药喂到战兰泽口中。
楚渊和周乔皆是一怔,一同想到了当初唐烈云为何会恰好出现在兖州。那时所谓的巧合,现在似乎已经有了解释。
如此一个秘密接着一个秘密地解开,周乔低头望着战兰泽,却看不出他身上究竟还剩多少秘密。
“那他写信给你,可是因着身子不适?今年入冬之后他便总是咳嗽。”周乔问道。
“自然是呗。我早就警告过他,不要耗神耗力,更不要动武!安神药得头痛时才能服,若提早吃完就须早点给我写信,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也不知他前些日子都做什么了,少说是将一年的安神药都吃完了,这可倒好,过量服药还强行动武,我的话半点都没放在心上,那还叫我来做什么?大罗神仙也没辙!”
说着他还不耐烦,“药也吞不下去,死了算了。”
“能,能吞的!”周乔立刻解下手中的刀,端起雪水走了过来。
若是以前,唐烈云这欠揍的语气早被揍了,然此时他是唯一能救战兰泽的人,周乔哪里会计较什么语气,说道:“我能喂他。”
唐烈云嗤笑一声:“你喂我喂有何不同?”
“你,你先让一下。”
唐烈云不以为然地站了起来,想看看她究竟有何方法,起身后还嫌弃地扑了扑沾上的稻草。
楚渊一瞬不移地看着周乔,见她自己喝了一口清水又俯下身去时,不由惊呼一声:“将军!”
周乔轻轻擡起战兰泽的头,又喂了一口,直至看见他喉头微微滑动,终于松了口气。
“吞下去了。”她擦了唇上的水痕,回过头来。
唐烈云看得目瞪口呆:“他昏睡时你就是这么占他便宜的?你知不知道他虽然——”
“药王大人何处此言!”楚渊气愤道,“我们将军这是在舍身救他!你身为一个医者,竟如此看待救死扶伤之人,何以对得起医者父母心这五字!”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是医者了?我就是个卖药的!平白被你掳来还要吃顿排头,我不治了!”
唐烈云甩着衣袖指了战兰泽又指周乔:“你俩一个也不治!”
楚渊见他指了周乔,迟疑道:“我们将军怎么了?”
“怎么了,不吃不喝不睡,寒风里出了大汗又回来烤火,再高热上几个时辰人就熟了!”
楚渊立刻看向周乔。
刚见到她衣着单薄还有些奇怪,后见屋里生了火便没有多想。仔细看来她面色的确有些苍白,楚渊立刻要解衣:“将军穿我的袍子!战袍比寻常袍子更厚实些!”
“哎哎,做什么。”唐烈云看了眼战兰泽,皱眉道:“男男女女的总解衣裳像什么话,啧啧,真不像话。”
他走过去将战兰泽身上那件衣裳拎起来递给周乔,“他需要的不是盖衣裳,而是解衣裳,我来给他施针。”
见他语气笃定,周乔喜道:“那就是有的救了?”
唐烈云哼了一声,“你先告诉我他睡了多久。”
“得有十四五个时辰了。”
“中间没醒过?”
“嗯,没醒过。”她答得毫不犹豫。
唐烈云想起外面明显打斗过的狼藉混乱,当知战兰泽能休养这十几个时辰,都是她的功劳。
“你过来。”他将一个小药瓶递给周乔,“把这个喝了,然后手伸过来。”
周乔乖乖照做,仰头一口喝下,又将左手伸过去,手腕处还沾着血污,唐烈云啧了一声:“两只。”
“不行,万一有人偷袭,我还得拿刀呢。”
“那你就继续高热着,等烧死吧。”
“将军,我守着!”楚渊大步上前,“请药王大人医治。”
唐烈云对这毕恭毕敬的语气还算满意,“用不了多久,半个时辰便可。”
六根针依次扎入穴位,周乔僵硬地坐在原地,看着唐烈云解开了战兰泽的衣衫,一针又针地施在他身上。
只是战兰泽始终神色平静,仿佛感受不到针扎入血肉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