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被敌军攻占,外面的锦州兵马难以攻入,指挥使黎岳看见那道信号弹时,便知京内情况已然不妙。一筹莫展间城门内反而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一声巨响,里面似有重物落地。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纤瘦的身影和一匹高大战马映入眼帘。汗浸湿了她的鬓发,血浸湿了她的衣衫,遍地尸身狼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涌了出来。锦州卫的兵马便是踏着城门口的尸山入城勤王救驾,虽未亲眼见到,但入城之时那些残缺百般惨状的尸身,无不在诉说着方才经历过怎样一场厮杀。黎岳率兵追随于周乔,想起了在锦州初见她时的情形。朝廷惩治了旧指挥使,从兵部调任黎岳继任为新任指挥使。方到军营,便听见演武场上将士吼声,数万军汉累得气喘如牛,却无一人敢松懈半分,能如此震慑,当知练兵之人的狠厉。然他朝高台上望去,却只见一容貌精致的少年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果子在啃。虽早有耳闻那并非少年,而是护国将军周华安的女儿,女子从军本就是稀罕事,执掌一军便更是本朝前所未有,即便她在胡疆立下军功,他却也并未高看她一眼。尤其是她本该只操练黑鹰军,却连着不属于黑鹰军的锦州卫兵马一并操练了,当真是恃功傲物。
城门被敌军攻占,外面的锦州兵马难以攻入,指挥使黎岳看见那道信号弹时,便知京内情况已然不妙。
一筹莫展间城门内反而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一声巨响,里面似有重物落地。
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纤瘦的身影和一匹高大战马映入眼帘。汗浸湿了她的鬓发,血浸湿了她的衣衫,遍地尸身狼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涌了出来。
锦州卫的兵马便是踏着城门口的尸山入城勤王救驾,虽未亲眼见到,但入城之时那些残缺百般惨状的尸身,无不在诉说着方才经历过怎样一场厮杀。
黎岳率兵追随于周乔,想起了在锦州初见她时的情形。
朝廷惩治了旧指挥使,从兵部调任黎岳继任为新任指挥使。方到军营,便听见演武场上将士吼声,数万军汉累得气喘如牛,却无一人敢松懈半分,能如此震慑,当知练兵之人的狠厉。
然他朝高台上望去,却只见一容貌精致的少年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果子在啃。
虽早有耳闻那并非少年,而是护国将军周华安的女儿,女子从军本就是稀罕事,执掌一军便更是本朝前所未有,即便她在胡疆立下军功,他却也并未高看她一眼。尤其是她本该只操练黑鹰军,却连着不属于黑鹰军的锦州卫兵马一并操练了,当真是恃功傲物。
然下一刻,周乔似乎是果子吃完了闲来无聊,便下演武场去拎人站规矩了。黎岳远远瞧着比她高大了不知多少的军将被掀翻在地挨了鞭子时,才恍觉自己犯了战场上最不该犯的错——轻敌。
围攻祭坛的镇北军见援军已至,竟也不恋战,当即撤退了。
周慕白见状微微蹙眉,只是周乔归来,他的目光便由此转向了她身上。
“周乔救驾来迟,请陛下赎罪!”
虽是跪在陛下面前,但周乔余光看向周慕白,见大哥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你这孩子,怎么就迟了?明明是来得及时,朕定要好好嘉奖!来人,先回宫!”说罢,皇帝又看向周慕白,“周卿留下吧,今日之事定要查个清楚。”
“是。”
临舟正欲开口,却见皇帝瞪了他一眼,“你同朕回宫去。”
圣驾和一众大臣的马车缓缓驶离,周慕白用干净的衣袖擦了她脸上的血污:“可有伤着?”
周乔摇摇头,面色却不太好:“敌军还在城内流窜,陛下为何要把大哥留下收拾残局?睿王都要册封太子监国辅政了,怎么也该他留下才是。”
周慕白一笑,“不许妄议君主。”
周乔抿抿唇,眼见着马车一辆接一辆地离开,却始终不见那人的身影,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大哥,我去去就来。”周乔走了两步又不放心,招手唤来了黎岳:“黎指挥使,我大哥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将军放心!”
清点伤亡追击敌军的差事本就落在了锦州卫兵马身上,黎岳上前躬身行礼:“锦州卫指挥使黎岳,见过御史大人。”
周慕白略颔首,“有劳黎指挥使,情况如何?”
“我军伤亡不算多,但这才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数万兵马竟从城内消失得毫无踪迹,我军追击不得这才回来复命。而且……今日随陛下出行祭天中,有一至关重要之人不见了。”
“谁?”
黎岳说:“南楚质子,战兰泽。”
“这一战倒像是声东击西。”黎岳继续道,“若是佯装刺杀陛下,实则劫走质子,方才的忽然撤兵,便说得通了。”
周慕白看着周乔左右搜寻,越找越远的背影,想起她刚才眼神飘忽说去去就回的样子,眸中渐渐阴鸷。
“传令,全城搜查与南楚相关之人,凡涉楚者格杀勿论,便是皇子也不例外。”
黎岳一惊,但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陛下亲令御史大人处置此事,便是兵部也得听之调遣,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锦州卫。
“是。”他应声欲要退下。
“还有,”周慕白看着远处,“不可让武英将军知道,或骗或绑,将她带回将军府。”
黎岳怔了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周乔的背影。
“是,请御史大人放心。”
周乔遍寻无果,渐渐有些不安。
上京城内忽现南楚军队本就有异,偏此时战兰泽也不见了。一时因乱藏身尚且说得过去,可若是迟迟不归……
“将军。”身后传来黎岳的声音,“下官已命人护送御史大人回府,想来您也疲累了,不妨先回去歇息,余下诸事下官会与前来接手的兵部和督查院大人们交代清楚。”
周乔回过身来,“或许还有些人藏身于各处,一时不知祸乱已平,待仔细搜找后再行上报,今日……就先不要上报了。你可明白?”
“可是——”黎岳有些为难。
周乔沉下脸色:“眼下城内危机四伏,难道还有比追击敌军更重要之事?指挥使可别本末倒置,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话毕她头也不回地独自离开,循着回宫之路一路看着找着。
街上狼藉,残火尚存,百姓孩童茫然地站在各家门口,不敢相信战争来得如此突然。
周乔闭了闭眼,不愿去多想半分。
然心中却不住地跳出最不愿接受的想法。南楚军队断不会伤害自己的皇子,他们有条不紊忽然进攻,又撤得干干净净不留半分踪迹,若不是将这上京城,甚至将北晋各处摸得透彻,如何能做得到?
南北对峙多年,质子在其中的作用何其重要,如今百万大军在手,只要救出质子,南楚何须再忌惮北晋半分?有备而来却攻其不备,声东击西偷天换日,能做到如此地步若说北晋之中无人帮衬绝不可能。
这些事他知道吗?周乔握着缰绳的手收紧。
或者说,他知道多少?
她不想接着再往下想,目中所及皆没有战兰泽的身影。周乔勒了缰绳停在原地,尽管不愿相信,但须臾之间还是有了决断。
马儿调转方向,欲朝着城外奔去,忽然她目光一定,见一人驭马疾驰而过。
而那人正是本该留在祭坛善后的黎岳。
周乔莫名觉得不安,当即追了上去,眼见着黎岳下马直奔护国将军府,周乔将马拴在远处,自侧方翻墙而入。
落地之时正看见黎岳进了周慕白的书斋。不同往日的是,此时书斋门外守着府兵,她只得飞身上了屋顶,为不发出动静,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
“禀大人,虽不知南楚大军是如何撤退的,但下官猜测他们定然是要出城一路向南,果真在城外发现了战兰泽的踪迹。”
闻言周乔心头一抖,只听里面又说:“但除了下官,似乎还有人在追杀他。”
黎岳看了眼周慕白,顿了顿,试探道:“大人知道?”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周慕白淡道,“将他的尸身带回来,擒拿出逃质子的功劳便是你们锦州卫的,至于是谁动的手,重要么?”
“不,不重要。”黎岳这么说着,面上尚有难色,“只是,击杀质子还是要有圣旨为好。”
书斋骤然冷了下来,黎岳不敢擡眼看眼前男人。
下一刻,一枚玉佩连同一个锦囊扔在案上。
“大人,这是……”
周慕白看着他:“尊睿王手谕,还是尊圣旨,指挥使心中可有了决断?”
饶是个傻子,此刻也明白御史大人分明已经是未来太子的人,这种关头若敢忤逆,只怕来日新帝登基秋后算账,定然是大祸临头。
黎岳一颤,嘭地跪地:“下官明白了!”
***
暗中跟着黎岳之时,周乔想了很多。
大哥身为御史,定是以北晋江山社稷为重,战兰泽趁乱不归被怀疑成出逃是情理之中。质子出逃可就地射杀,亦是质子之约上白纸黑字写清楚的。
这不能怪大哥,也不能怪黎岳。
只要她抢先一步将战兰泽带回去,力证他并非出逃,或许就能免于一死?如今朝中主事之人是睿王,只要不是出逃,他定然会想办法保战兰泽一命。
可……若是真的出逃又该如何?
但心中的百般纷杂,在见到眼前之景的一刹那立时烟消云散。
破败的城隍庙前,锦州卫的兵马合围,任由十几个蒙面人杀向最中间那道白色,不,红色身影。
曾有过的猜疑,在此刻得到了证实。
这是她第一次见战兰泽出手,银光寒剑舞于漫天飞雪之间,血水四溅,将他白衣染得鲜红。他脚边倒着几十具黑衣尸体,血污融了白雪,湿泞不堪。
每每同他在宫外独处时,总觉得周围有人的感觉,现下也有了解释。
他身边一直有人暗中守着护着。
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战兰泽身边根本没有南楚兵马。真要出逃,他怎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只一眼便能看明白的事,锦州卫兵马合围如此之久却无动于衷,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等着,想要坐收处决出逃质子的大功劳。
雪下得大了起来,夹杂着飞雪的寒风吹来冷得刺骨。
周乔浑然不觉,唯有怒意滔天。
她抽出白羽箭,屏息瞄准了即将向战兰泽后背砍去的那个蒙面人,锐利的箭尖自那人面颊穿过,惨叫尚来不及出口便倒地而亡。
场面瞬时僵住,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数支箭飞射而来,逼得蒙面人连连后退。黎岳看见周乔,刚想叫一声将军,却没想周乔直接骑马撞了过来,锦州卫兵马忙让开一条路这才不至丧命于那铁蹄之下。
只见她闯入合围阵中,那些蒙面人见状先是一怔,而后便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出手。
伤了这个质子事小,可若伤了公子的妹妹,事就大了。
周乔快步走到战兰泽面前,望着他一时竟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面色苍白,不似寻常般自然,见她来了,本想擡手替她擦擦脸上的血和汗,然看了眼自己那双沾满血的手,终是没有触碰。
周乔虽未说话,可满眼满目的担心,看得战兰泽唇角微微勾起,面色温和了不少。那样子与方才的冷漠肃杀截然不同,仿佛根本不在意此时的围攻,更不在意今日能否活下来。
黎岳隐约觉出这二人之间有些不同寻常,回想到周乔刚才冲过来时的腾腾杀气,立刻大声道:“将军!质子出逃乃是死罪,我等也是奉睿王和御史大人之命行事,战兰泽勾结南楚军队私逃出城已然坐实,望将军明察!”
周乔倏地侧过头,眸光锐利:“是否出逃轮不到你来定夺!我自会带他回宫,在陛下面前分辨清楚!”
她果然不是来缉拿质子的。
黎岳声音沉了下来:“那就请将军恕罪,此人今日不可离开!”
话音刚落,锦州卫兵马已持刀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