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延禧宫中出来,四皇子回头望了眼里面。“母后,父皇是真的不再计较此事了吗?”身后宫人远远地跟着,皇后侧眸看向四皇子:“巡儿,你当真以为陛下是因着沈怀生父子的事,才在朝堂上驳斥段江的吗?”独孤巡想了想,这才顿悟:“父皇是不悦朝中有人公然替咱们说话?”皇后面色不善:“这个段江近几年升得太快,有些得意忘形了。”“母后不必担心,段大人虽失言,但总归是心向咱们。只是原本还指望着沈怀生父子手上那点兵权,却未想竟险些被他们所牵连。”
从延禧宫中出来,四皇子回头望了眼里面。
“母后,父皇是真的不再计较此事了吗?”
身后宫人远远地跟着,皇后侧眸看向四皇子:“巡儿,你当真以为陛下是因着沈怀生父子的事,才在朝堂上驳斥段江的吗?”
独孤巡想了想,这才顿悟:“父皇是不悦朝中有人公然替咱们说话?”
皇后面色不善:“这个段江近几年升得太快,有些得意忘形了。”
“母后不必担心,段大人虽失言,但总归是心向咱们。只是原本还指望着沈怀生父子手上那点兵权,却未想竟险些被他们所牵连。”
“论兵权,区区兖州卫指挥使,如何比得上手握重兵的顾家和周家。”皇后冷声,“顾盛远身居太尉一职,并不是那么好拉拢的。巡儿,你的心思得多放些在周家身上。”
四皇子低声:“母后的意思是……”
“按照陛下对周家的信赖,周乔不会永远窝在燕林军做中郎将。周华安亲手挑选出来的黑鹰军总有一日会交到她的手上。届时周家兄妹一个从政一个掌军,想要扶持一个储君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四皇子点点头:“母后放心,儿臣明白了。”
“周乔年纪小,要投其所好不难。只是也别慢待了顾家公子,顾盛远手里的燕林军早晚是要交到顾霆尉手中的。”见四皇子又点头,皇后又多加了句,“你二哥近日咳疾又犯了,你亲自去瞧瞧,带些上好的补药过去。”
四皇子脚下一顿,“去看二哥?”
皇后见他不解,笑了笑:“怎么,去看他有什么不妥?巡儿,若你父皇只有你们两个儿子,我们母子又何必如此筹谋,便是将东宫之位让给老二也无妨,横竖他也是熬不到登基那日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四皇子已然明白了母亲话里的意思,但他还有些迟疑:“父皇既已封了老六为亲王,依照祖制他是不可能——”
“若是真无意于他,像往常那样放着不管叫他自生自灭就是。可你父皇却是昭告天下北晋还有个六皇子,他毫无根基,陛下这才擡他做了亲王。你以为他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吗?那分明是做给我们母子看的,这是在警告我们,即便没有老二,也仍有老六能与你较量一二。”
四皇子微微垂眸,“父皇虽对我宠信有加,连上次名萧山一事也替我遮掩过去,可归根到底却还是防着我的。”
“巡儿,你父皇待你还是要比老六好上许多的。只是他不能容忍咱们破坏这相互制衡的局面,老六在一日,他才能放心一日。”
“是,儿子明白了。”
眼见着到了长春宫,皇后慈爱地摸了摸四皇子的胳膊,“说到老六,他自受伤后就鲜少露面,可有人盯着那边?”
“母后放心,老六一直在睿王府养伤,伤好之后就又如往常般出入勾栏瓦舍,照旧是风流不羁不务正业。”
皇后点点头,“那就好。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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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岩寺内,临舟惬意地品着一盏桃花酿,顺带着睨了眼旁边坐着的人。
“我说,这酒我都带来了你就不能尝尝?光我一人喝有什么意思。”这么说着,他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战兰泽端起自己那杯茶,抿了一口,“王爷深夜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临舟挑眉:“你猜。”
“若是要付回春丸的银子,自然欢迎。”
临舟先是一愣,随后笑得放肆:“那难办了,我可没那么多金子。”
战兰泽睨他一眼,“王爷在舒兰院挥金如土时倒是潇洒。”
“我这不就是给姑娘们花得太多才没钱给你吗,先欠着好了,横竖我也欠你好些个人情了,不差这一回。今夜来找你,也是要你帮我一个忙。”
“何事。”
临舟放下酒盏,“沈怀生父子能在兖州坐大,即便没有皇后和四皇子的扶持,也少不得是走了沈家的门路。他们死了也就罢了,但听闻顾霆尉活捉了与他们父子勾结的兖州知府卢炎良,若是由着刑部审讯,那卢炎良说出些不该说的,岂不是徒增麻烦。”
“刑部段江,不是早就倒向皇后母子了吗。”
临舟摇头,“今日早朝段江向着沈家说了几句,被父皇当众驳斥,想来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接二连三忤逆父皇。兖州一事,即便是为了性命官职,他也不敢有任何包庇。”
“所以,”战兰泽看向他,“沈家会派人在路上截杀卢炎良。”
“嗯。”临舟忽而一笑,“你说煜国公父子若是摊上这事,会怎么跟父皇解释?”
战兰泽沉默片刻,“你是要亲自去?”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兰泽啊。”临舟将酒一饮而尽,笑说:“这还得多亏了那两位年轻将军,若是他们还是像处置沈怀生父子那般不守规矩,顺路把卢炎良也押回来,我可就无计可施了。更别提这顺水推舟的人情了,你说是不是?”
战兰泽说:“闻煜三朝元老,持身中正,不是那么好拉拢的。”
“是啊,可谁叫新任指挥使不是闻煜,而是他儿子闻远城呢。”临舟望着夜幕中那轮渐渐残缺的月亮,“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闻煜不会愿意让闻远城初次领旨便出这么大的纰漏。毕竟这闻氏一族未来的荣辱,可都系在闻远城一人身上。”
“所以说,”他侧过头来,举起酒盏:“此时谁帮闻远城,煜国公就会承谁的情。”
战兰泽兀自端起茶盏,丝毫没有要跟临舟那酒杯碰一下的意思,“那你要我做什么?”
他不解风情,临舟也不恼,又是一杯酒下肚,身心尽是舒爽。
“若是猜得没错,周乔和顾霆尉虽擅自处置了沈怀生父子,但总归是不费一兵一卒地平了兖州之乱,是立了功的。想来我那慈爱的母后和聪明的四哥,定是会好好拉拢一番。”
临舟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顾家好歹还有顾盛远把持,不会叫顾霆尉轻易被人笼络了去。但周家这边可就难说了。周慕白不在,周二姑娘又是个性子温婉不常露面的。唯有周乔,若是皇后有意召见撮合,以她那性子,想必是要妥妥地踩到人家陷阱里去的。”
战兰泽看着他,没说话。
临舟也顾不上什么亲王不亲王的,朝着面前之人讨好一笑:“兰泽,我不在,你就替我看顾着周乔,别叫她被皇后和四皇子骗了去。整个上京,我也只信你了。”
不知为何,那张娇俏的脸蛋骤然划过眼前,战兰泽顿了顿,“她来去自由,若四皇子有意,在宫外便可与她接触。”
临舟却说:“兰泽,只要你想,自是有办法阻止的。你都能助我一步步走到父皇眼前,一点点入了他的眼,直至他亲赐亲王之位……其中的每一步都不出你的筹谋。所以这等小事,就只看你愿不愿意相助了。”
兰泽盯着临舟:“你当真有意于她?”
一瞬之间的对视,临舟不明白他眸中那抹戾色从何而来,却也没有隐瞒:“起初我是因她生得好看又性子张扬才对她有意,但如今她和你一样,都曾在危险之时救过我的命,是我心中紧要之人。退一万步讲,即便无意,我也不愿像她这等浴血厮杀沙场征战之人,被人算计和利用。”
风流恣意的睿亲王眼中鲜少这般柔和真挚,兰泽别开目光,不去多想这份真挚是因谁而生。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临舟想了想,又补充:“她年纪小是闹腾了些,你多担待。若有无礼之处,你别同她计较,都算在我头上便是。”
闻言,兰泽微微皱眉。
“怎么?”临舟看着他。
只是须臾,战兰泽便又恢复到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无事。”
不知何时,夜色渐渐褪去,天有了泛白的迹象。
周顾两位年轻将军回城之时那叫一个热闹,这热闹一是来自于百姓的夹道欢迎,二则是来自于陛下身边的德仁公公竟亲自出宫宣了赏赐的圣旨。
回城当晚的宴席之上,皇帝对顾霆尉和周乔赞赏不断,周乔趁着陛下高兴,头脑一热便追问道:“陛下,那联姻一事可怎么办啊?”
说着她一双美眸带着笑意看了眼对面的顾霆尉,看得后者面色一黑,只听周乔继续道:“我们副帅可是为了抓那罗知府才受的伤呢。”
“嗯,正巧你提到了。”皇帝摸着胡子,看向顾霆尉:“你这孩子也是,竟如此奋不顾身,你的伤朕也知道了,一会儿子便叫太医们都来给你瞧瞧,年纪轻轻的,可不能耽误了!”
顾霆尉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皇帝收到了郢安退亲的帖子,也明白此事是两边都怪不得,于是还安慰说:“你且放心,待治好了,你的婚事朕还是要仔细替你物色的。”
顾霆尉赶紧起身:“谢陛下恩典!不过姻缘也是急不得,这伤臣还是慢慢回去养着吧,有刘干大人一直照看着呢,就……别叫太医们都来看了,怪难为情的。”
皇帝被他那挠头的样子给逗笑:“朕看你是不知人间愁滋味!罢了,就照你说的好好休养,待什么时候能成亲了,朕便给你赐婚。”
顾霆尉心里一喜:“多谢陛下!”
话毕,皇帝又看向一脸期待的周乔,“好了,朕知道你自幼便仰慕长公主,她对你疼爱有加,你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先前之事就此作罢。可欢喜了?”
周乔笑得合不拢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霆尉和周乔在宴席上喝了个东倒西歪,最后还是顾盛远瞪了眼,这才将喝醉了拌嘴的两人扯开,一个送回了护国将军府,一个则拎回了太尉府。
喧闹间,谁也没注意一道消瘦的黑影顺着墙根,避开禁军耳目,迅速又悄声地进入了一处偏僻的行宫。
战兰泽刚从灵岩寺回来,正在沐浴,直至门外响起一声极轻的“殿下”,他才睁开眼睛。
“说。”
公公隔着门,禀报道:“殿下放心,皇帝今日当众答应了小将军,一并免了殿下与长公主还有云麾将军和郢安郡主的婚事。”
战兰泽淡道:“宴席可结束了?”
“回殿下,宴席结束,众人已各自散去。”
公公躬身等在门外,半晌,听见里面又问了一句:“小将军呢。”
公公心中诧异殿下为何会问起周乔,但他不敢犹豫,忙回答道:“小将军已出宫回府了。”
男子眸中之色瞬时深了些,沉默片刻,他终开口:“知道了。”
这是第一次,笃定了她会来,可她却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