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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道 正文 第48章

所属书籍: 沧澜道

    (修)48章

    从监察司出来,李归玉洗漱之后,换过身上衣衫,跟着赵德旺入了宫。

    这些时日皇后一直待在东宫,李归玉跟着赵德旺走进东宫大门时,便见大夫药材如流水而入,他淡淡扫了一眼,跟着赵德旺去了偏殿。

    皇后王怜阳早已等在偏殿,李归玉一入内,王怜阳抓了手边玉如意就砸了过去,怒喝出声:“逆子!”

    李归玉擡手接过玉如意,神色平稳:“母后,”他擡眼看着王怜阳,“您就剩我这么一个好儿子了,好好珍惜吧。”

    “尚文还活着!”王怜阳咬牙开口。

    “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李归玉轻笑,“母后这么着急召我回来,不就是怕我在监察司受刑,一个不慎成了七弟这样无缘皇位的残缺皇子吗?”

    听到这话,王怜阳眼中露出几分震惊,似是不敢相信李归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归玉走上前,似是安抚一般拉过王怜阳的手,拍了拍皇后手背,温和开口:“母后放心,弟弟日后无法拥有子嗣,当不了太子也没关系,您还有我。日后,我们一家人,”李归玉笑起来,“要好好生活。”

    “你疯了!”

    王怜阳猛地反应过来,一把甩开李归玉,急促呼吸着。

    她唇齿轻颤,愤怒开口:“为何不杀了他?”

    李归玉眼中露出疑惑,王怜阳见他装模作样,激动出声:“你都可以用毒让他成为一个太监,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哦,”李归玉听明白,笑了起来,神色中带了几分兄长般的温和,“他毕竟是我弟弟,我没有杀他的意思。母后,”李归玉认真看着她,“我只是求个公平。”

    王怜阳神色一怔,李归玉似是想起什么:“当年您能放弃我,这一次,也请务必放弃他。他没用了。”

    王怜阳呆呆看着李归玉,李归玉眼中带了几分请求:“请看看儿子吧。”

    王怜阳说不出话,她看着面前青年,神色一点点颓败下去。

    过了许久,她终于哑声开口:“你要保证他活着。”

    “当然,”李归玉颔首,“我保证。”

    王怜阳认命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他无法生育之事我已经压了下来,暂且不会有人发现。你刚回朝堂,根基太浅,你先等一些时日,太子手中的权力慢慢移交到你手里后,尚文会顺势称病。”

    李归玉沉默不言,王怜阳继续道:“陛下如今对世家很是警惕,尤其是咱们家。所以现下你与王氏最好假装因当年之事与我不和,亲近郑氏,这样一来,陛下对你戒心会小很多,郑平生也会觉得他能拿捏你,我是你母亲,你从我身体里来,”王怜阳擡起头,眼里带了眼泪,“虽然当年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你我永远才是最亲近的,对吗?”

    “是。”李归玉垂下眼眸,“你我母子,才是最亲近之人。”

    得了李归玉允诺,王怜阳松了口气,随后道:“你在监察司没受刑吧?”

    “一点小事。”

    “柳惜娘动了你?”

    王怜阳目光落到李归玉脖颈上的伤口上,皱起眉头:“上刑了?”

    李归玉没有说话,王怜阳见状,急急展示着她对李归玉的母爱,怒喝道:“岂有此理,我这就让人叫她进宫来!”

    “她是监察司的人,谢恒不会允,为了一个柳惜娘起冲突不值得。”

    李归玉开口,王怜阳也知是这个道理。

    杀柳惜娘容易,但杀了监察司的人,那就是巨大的把柄,没有必要。

    “但,可以要过来。”

    李归玉笑着开口,王怜阳一顿,擡眸看向李归玉。

    “她救了尚文,尚文身边如今也没什么保护他的人了,让尚文去求陛下。”李归玉说得云淡风轻,“将柳惜娘赐给他,我到东宫来接,随便找个尸体,对外说死了。”

    听到这话,王怜阳睁大了眼。

    他偷偷把人带走,在谎称柳惜娘死在东宫,到时候帐就算在李尚文头上,和他没有半点干系。

    “反正是要扔的棋子,”李归玉歪了歪头,“不介意多这么一项小罪吧?弟弟应该愿意的。”

    说着,李归玉似是想起什么,眼中露出几分阴冷:“多美的美人啊。”

    王怜阳说不出话,她似是挣扎。

    李归玉平静看着她,疑惑道:“母后舍不得玷污弟弟的名声?”

    “不……”

    王怜阳强逼着自己笑起来,轻颤出声:“能帮你做点什么,是他当弟弟应该的,只是现下他伤势未愈,这件事,至少要等他伤好再提才合适吧?”

    “母后说得是。”

    李归玉闻言笑起来,颔首行礼:“我等母后消息,我想,如今我在母后心中,应当比弟弟,”李归玉擡眸强调,“更重要。”

    ******

    从谢恒那里回来,吃过饭后,喝了药,洛婉清便觉困顿,好好睡了一觉,等到醒来时,她便感觉身旁似是有人,身上有些凉。

    洛婉清下意识回头,一把握住对方沾着药膏的指节。

    对方擡起眼眸,洛婉清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崔恒?”

    “该换药了。”崔恒推开她的手,没有半点狎昵,“方才见你睡着,本来打算不惊扰你的。”

    “我……”

    洛婉清这才发现自己趴着,她迟疑着趴回床上,让崔恒给她背上伤口上药,疑惑道:“我睡这么死的吗?”

    “你中午喝的药有安眠的成分。”

    崔恒解释,洛婉清还是觉得奇怪:“也不该……”

    “还有房间的熏香,是从西域来的安眠香。”崔恒看了一眼旁边香炉,“平日没什么大碍,和你今日喝的药一起用,和蒙汗药无异。”

    洛婉清闻言诧异,她的熏香和谢恒庭院中的香完全一样,谢恒每天都是在用安眠香?

    “人杀多了容易睡不好,”崔恒仿佛是知道她的想法,笑着看了她一眼,“以后大家都一样。”

    听着这话,洛婉清指尖轻颤,崔恒给她上好药,温和道:“你若不睡了,我带你去见见白离使,她既然回来了,日后她就是你师父。”

    “那你呢?”

    洛婉清闻言,心上微颤,她擡起眼眸,看向崔恒:“不是说,你来教我……”

    “我本就只是来试探你的,不是常态。”

    崔恒实话实说,洛婉清倒也不意外。

    她就说,崔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个影使?

    “你如今既然已经待在监察司,就要有自己的师父,自己的影使,未来才能在监察司真正立足。监察司四使,青崖最擅谋略机关,处理暗处事务;玄山擅长兵法用人,处理监察司日常往来交际杂事;朱雀武艺最强常出外勤;而白离则最擅长探听消息和刺杀。你跟着白离,可以学的东西有很多,她若愿意提拔你,你在白虎司自有你的天地。”

    洛婉清没说话,崔恒擡眸:“至于你的影使……”

    “我可以不要影使吗?”

    洛婉清突然出声,崔恒一愣,她看向崔恒,认真道:“除了你我信不过别人。”

    影使是司使性命交付之人,她做不到随便找个人当影使。

    崔恒她尚且有所保留,更何况其他人?

    崔恒闻言不言,过了许久,却是笑起来:“那就只有我。”

    说着,崔恒为洛婉清拉起衣衫,洛婉清坐起身来,崔恒替她系上腰带,叮嘱道:“但我当你影使呢,你就别指望我时时刻刻在了。我平时也有我的任务,许多事你要自己操办。”

    “嗯。”

    洛婉清做好准备,应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行了,起来吧,”崔恒站起身来,领着洛婉清道,“我带你见白离姑姑。”

    洛婉清跟着崔恒走出自己房间,来到谢恒办事的庭院,一进庭院,就见白离坐在长廊上,正和青崖煮茶说笑。

    她伤势未愈,面色不大好,但神情舒展,应当很是高兴。

    崔恒走进院落,朝着白离行礼:“白离姑姑。”

    白离擡起眼眸,目光直接越过崔恒,放到洛婉清身上。

    她上下将洛婉清一打量,随后便笑起来:“这就是柳司使吧?”

    说着,她朝洛婉清招手:“来,上来让我瞧瞧。”

    洛婉清不敢怠慢,走上前去,白离握过她的手,认真摸了摸,随后露出诧异之色,转头看向旁边崔恒:“这根骨到的确……”

    白离顿了顿,随后便点头道:“是个好苗子。”

    “她内力深厚,根骨绝佳,日后必定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心智极强,连公子都能被她骗上一阵子,”旁边青崖端了茶,瞧了一旁站着的崔恒一眼,随后擡眸看向白离,“您收这个徒弟,绝对不亏。”

    “有……观澜作保,我自然是放心的。”白离听青崖说话,笑了笑,带了几分担忧,“我就是担心,柳司使天资这么好,我的能力,不足以引导她。”

    “姑姑过谦,”旁边崔恒开口,“她交给姑姑,我才放心。”

    白离闻言一顿,随后点头道:“好吧。”

    听到白离应允,崔恒擡了擡手,催促洛婉清:“叫师父。”

    洛婉清闻言立刻明白过来。

    白离是监察司最有资历的四使,谢恒或许也要听上几分,崔恒让她拜白离为师,那是给她在监察司找了一个巨大的靠山。

    而且白离一直被称为监察司最强的探子,自有过人之处,能收她为徒弟,那是她的造化。

    她不敢迟疑,赶忙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恭敬道:“师父。”

    白离见她懂事,也是笑了起来,站起身来,同崔恒道:“那我先带惜娘去白虎司走走。”

    崔恒点头,白离转头同青崖告别,随后便朝着洛婉清招了招手:“走吧,惜娘。”

    洛婉清闻言,跟着白离一起下山。

    四使都有各自办公的院落,按照职位命名,白离所在的院落就是白虎司。

    洛婉清跟在白离身后,头一次进入白虎司,一进去,就见许多鸽子,鸽子飞来飞去,许多人来来往往。

    “监察司也和风雨阁相似,风雨阁有明阁和暗阁,监察司也分监察司外司和内司。”白离同洛婉清介绍着白虎司的情况,虽然这些早在之前她就同崔恒听过一二,却不如白离说得清楚。

    “外司就是在外执行任务办案的司使,这广为人知。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司使身后,监察司其实有一个庞大体系在支撑司使的一切活动,这就是内司。”

    说着,白离领着洛婉清走进房间,房间里密密麻麻都是文书:“内司中,青龙司负责研制兵器毒药等司使需要的东西,玄武司负责赚钱打点黑白两道各路关系方便司使活动,朱雀司负责杀人打架,而我们白虎司,则负责探听消息。当然,各司经常也会交叉接任务,就像我们,探听消息顺手杀个人,朱雀司杀人顺便听消息,也是正常。”

    白离说着,回头笑笑,只问:“你会怕杀人吗?”

    “不怕。”洛婉清摇头,但想想,又道,“但没有必要,我不想杀人。”

    听到这话,白离颔首:“那就对了。”

    随后她领着洛婉清上楼,又道:“每一位司使在正式成为独立司使之前,都会在内司待一段时间。你近日受伤,可以先在这里负责整理审核消息,替我递一下文书。等伤好之后,你可以到青龙司的大堂去领任务,又或者自己想办什么案子,自己写了文书投递到玄武司大堂的议事箱,等上面审批过后,你就可以领任务立案。”

    “是。”

    洛婉清听着,恭敬应声。

    白离走进房间,拿出一个匣子,从匣子里拿出一个令牌,递给洛婉清:“这是你的名牌,从今日起,你就是监察司正六品司使。”

    洛婉清低下头,看着名牌上“柳惜娘”三个字,她抿了抿唇,擡手恭敬道:“谢过白龙使。”

    “拿着令牌找下面管事报道,”白离坐到位置上,笑了笑道,“若有需要问我的,可以上来问我。”

    “是。”

    洛婉清应声行礼,随后便退了下去。

    她拿着令牌去找了楼下管事,管事便给她安排了任务。

    她身上有伤,不便做太重的活儿,只能到监察司专门负责信息传递的灵犀阁去,当灵犀阁的办事人员。

    她每日的任务就是负责对接各司使的影使,他们来询问消息时,替他们把消息找出来。

    这个任务几乎都是受伤的司使在做,消息按照地域分区,每个人需要阅读每日飞鸽传回来的、那个区域的消息。

    洛婉清一来,管事就将扬州划分给了她,她按着位置坐下,左右看了看,右边是个看上去话多的胖子,左边话少的高个。

    周边人来人往,两个人都在应付着来问消息的影使。

    洛婉清迟疑片刻,按着管事的吩咐,询问旁边道:“二位好,我是新来负责扬州……”

    话没说完,两侧的人同时将两个装满纸条的盒子从左右两边一起推了过来。

    “这些是今日扬州传来的消息。”

    旁边胖子立刻道:“你快读,读完了记下来,这些影使的问题能答就答,答不了写下来问前辈。”

    “这几日是我和他一起负责扬州的消息,但其实我负责金陵。”旁边男子记录着面前影使的问题,目不斜视道解释。

    旁边胖子马上开口:“我负责杭州。”

    “就等你了。”高个男说着,擡起头来,认真道,“贵姓?”

    “在下柳惜娘。”洛婉清小心翼翼。

    高个颔首点头,颇为认真:“在下方直,家中排行老二。”

    “在下方圆,方直是我二哥,”旁边胖子豪气开口,一指自己左手边另一个长得中正的青年,“这是我大哥方顺,我们三人是亲兄弟,以前是山匪,通过死囚考核进的监察司。柳姑娘您以前干什么的?”

    “贩盐。”

    洛婉清面不改色,方圆一听立刻竖起大拇指,赞道:“有气魄!”

    朝廷对盐贩极为严苛,敢贩盐的都不是普通人。

    洛婉清笑笑没有多说,大家一打招呼算是认识。

    从那天起,洛婉清就过上了极为规律的生活,早上起床,跟着白离下山,白离会在上下山路上同她聊聊天,同她说说东都江湖各方局势,分析她在白虎司看到的消息,用她在白虎司看到消息中的每一个人举例,告诉她如何当好一个细作。

    之后她就会到灵犀阁继续当传信使,在灵犀阁和影使打一天交道,晚一点便回到山上,崔恒夜里会过来,看看她的伤口,然后教她打坐调息。

    日子过得很快,也很平静,她伤口好得快,很快便没了太大影响,崔恒便开始教她刀法。

    她不知道自己学的刀法好或是不好,但她知道的是,和方圆他们起了兴趣到练武场试试手的时候,她从来没输过。

    过了大半个月,洛婉清伤势好得差不多,白日跟着白离下山,正准备收拾了东西,去青龙司领个任务,就听门口传来一个侍从焦急的呼唤声:“柳司使!”

    洛婉清转眸看过去,便见侍从身后跟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他笑眯眯看着洛婉清,温和道:“柳司使。”

    洛婉清扫了一眼,便看见这人腰间中御府的腰牌,中御府属于皇帝,洛婉清迟疑着开口:“这位公公是?”

    “奴才乃中御府赵顺,杨大监是奴才干爹。奴才今日奉陛下之命前来,召柳司使入宫。”

    听到这话,洛婉清心中一凛。

    “如此……”洛婉清迟疑着,“那容卑职先向上司禀告……”

    “不必了,”赵顺打断洛婉清,他擡起眼眸,带着笑道,“咱家已经让人同白虎使说了,陛下在宫中等候,还往柳司使勿要拖延。”

    洛婉清说不出话,她看了一眼楼梯上正在走上去的太监,赵顺朝她行礼:“柳司使,请。”

    闻言,洛婉清颔首朝外。

    路过方直位置时,她敲了敲方直桌面。

    方直擡眸看她一眼,随后点头。

    洛婉清跟着赵顺走出监察司,思索着开口:“赵公公,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召我?”

    “是大喜事。”赵顺笑起来,“太子殿下现下痊愈,感念柳司使相救之恩,特意求陛下在宫中设宴,要嘉奖柳司使。”

    说着,赵顺领着洛婉清到了门口轿子前,替洛婉清卷起轿帘:“柳司使请。”

    洛婉清听着赵顺的话,思索着赵顺的意思。

    太子求陛下设宴嘉奖她?

    当日她都把刀架到了李尚文脖子上,他竟还想嘉奖她?而且赏就赏了,还要陛下宫中设宴?

    不对,这不对。

    洛婉清脑海中骤然浮现李归玉走之前的话。

    “过些时日我让人来接你,换脸离开监察司,谢恒和我一样,不是好人。”

    过些时日让人接她……

    李归玉直接和监察司要人是要不到的,他如何接她?

    李尚文要赏她,为什么要从皇帝这边走?

    不对!

    洛婉清猛地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就要起身。

    然而这一瞬,赵顺猛地压在她肩头,千钧之力骤然而下,洛婉清凌冽擡眼。

    “柳司使,”赵顺笑眯眯道,“别耽搁时间。”

    洛婉清盯着赵顺的脸,目光缓缓落到他手上。

    这是个高手。

    意识到赵顺功夫在她之上,洛婉清不敢贸然动作。

    赵顺笑了笑,压着洛婉清坐回轿中。

    轿帘放下,洛婉清坐在轿子里,想明白了今日她入宫的原因。

    李尚文找陛下要人,所以皇帝才亲自设宴让她单独过去。

    而李尚文这时候要她,要么是他色欲熏心,要么……就是李归玉在后面指使,她到了东宫,马上就会被李归玉弄死。

    皇帝既然设宴,大概率是答应了李尚文。

    现下她进宫去,或许就要被强行送到东宫。

    她不能直接忤逆皇帝,现下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谢恒。

    可谢恒会为她忤逆皇帝吗?

    洛婉清不确认,她坐在轿子里,整个人紧绷着,思索着等一会儿到底要如何拒绝李尚文。

    也不知她有没有机会拒绝。

    洛婉清闭眼沉思,由软轿送着进了宫。

    进宫之后,赵顺便将她引入一个房间,宫人上前来,引着她去池水中清洗,随后为她梳妆,换上宫装。

    洛婉清巴不得这个流程越长越好,倒也不抗拒,甚至还在故意拖延时间。

    她入宫时,谢恒便得了消息。

    白离站在谢恒面前,冷静道:“太子惯来好色,此次宫宴,陛下既然没有请公子,怕是做了决定,等公子赶到宫中,生米怕是煮成熟饭。”

    “他们不敢。”

    谢恒起身往外,疾步道;“他们只敢先威逼利诱她应下,然后用她应下之名来搪塞我。”

    “现下怎么办?”朱雀紧跟在谢恒身后,着急道,“公子现在往宫里赶也来不及了吧?只来得及听陛下说结果?公子你是不是要和陛下吵架……”

    “闭嘴。”

    谢恒转头看向青崖:“今日崔君烨是不是在宫里?”

    青崖立刻明白了谢恒的意思,点头道:“是。”

    “备他的面具和官服,青崖,装几封秦氏往来书信放在卷宗封盒里给我。”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青崖皱起眉头:“此时吗?”

    谢恒没有回头,肯定开口:“此时。”

    说着,谢恒便领着人下山。

    等下山上了马车,一切都已经准备好,谢恒在马车上带上面具,穿上绯红色朝服,一面整理着头发,一面叮嘱朱雀:“你们把马车往宫城赶,假装我在里面,今日你们进不去宫中,在宫门口等。”

    “那您呢?”朱雀完全听不明白。

    谢恒平静道:“我入宫找柳惜娘,走常规进宫太慢,我得潜进去。”

    “我帮您……”

    “有杨淳坐镇,宫中你进去容易死。”

    谢恒看了朱雀一眼,淡道:“我去送个东西就回来。”

    说着,谢恒让马车走进巷子,拿了卷宗,确认无误之后,卷帘看了一眼周遭,带上面具,便一跃而出。

    他快速越过屋顶,来到宫城,找了一个角落,在守卫转身间隙一跃而上,翻入宫城之中。

    随后他便佯作普通大臣,疾步走向御书房的方向。

    洛婉清拖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拖到最后,穿着宫装,由侍女领着往养心殿走去。

    此时夕阳西下,宫中人并不多,洛婉清思索着谢恒的踪迹,若今夜谢恒还不来,她可能只能靠自己硬抗。

    洛婉清垂眸握紧了袖中发簪,跟着侍女穿过长廊,一转角,就看见一个青年文官迎着他们走了过来。

    他穿着绯红色官袍,似乎天生了一张笑脸,洛婉清见到他,便有些诧异,原因无他,他和谢恒下半张脸,生得着实相似。

    单纯看下颌和唇,他几乎生得一模一样。

    洛婉清愣愣盯着对方,对方似是察觉她的目光,交错而过时,突然一笑。

    那一笑太过熟悉,和带着面具那个人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洛婉清见状,猛地朝他一扑,仿佛是摔了过去,青年一把扶住她,在这瞬间,对方悄无声息塞了个卷筒到她袖中,用崔恒的声音低声道:“案子给太子,逼他办。”

    说完,青年擡头,用了另一个声音疑惑道:“姑娘?”

    “抱歉。”

    洛婉清捏紧了袖中折子,心跳得飞快,面上却还要故作镇静:“摔了一跤。”

    “姑娘走稳。”

    青年扶稳她,旁边宫女都赶了过来,急道:“柳大人,没事吧?”

    洛婉清握着袖中折子,反倒是冷静下来,点头道:“没事。”

    崔恒来了。

    洛婉清朝着青年颔首行礼,对方微微一笑。

    随即两人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却是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突然间什么都不怕了。

    她不知道崔恒给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一定可以让她在今天安全无虞走出皇宫。

    毕竟……

    那是崔恒。

    她冷静跟着侍女走到养心殿,一进大殿,就见皇帝和皇后坐在上方,正在说话,李尚文坐在一旁,看见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洛婉清按着规矩向皇帝皇后请安,今日两人都格外和蔼,皇帝为她赐座,随后端详了她一阵,转头看向李归玉,笑着道:“你的确是个眼光好的,上次朕都没发现,柳司使有如此美貌。”

    李尚文笑起来,立刻道:“柳大人不仅貌美,还能文能武,儿臣极为喜欢。”

    “我也喜欢。”皇后看了坐在椅子上的洛婉清一眼,端起茶杯,“要是有柳司使这样的人能陪伴我儿,我也放心许多。”

    一家人仿若无人一般闲聊着,似乎已经定下洛婉清去向。

    过了片刻,李宗似乎才看向洛婉清,温和道:“柳司使,今日朕让你来,是想向你宣布一桩喜事。”

    “陛下请说。”

    “上次芳菲阁,你救了太子殿下,太子对你一见倾心,刚好他身边也缺个保护的人,朕就想着,不如撮合了这幢姻缘,让你去太子身边待着。”

    说着,李殊端起茶杯,拨弄着杯上浮叶,缓声道:“你是死囚出身,身份低了些,现下册封不了,可以先留在太子身边,日夜伺候,等立了功,重新给个身份,再正式下文牒,纳个良娣,你觉得如何?”

    李殊说得像是巨大恩赐,洛婉清听得恶心,忍不住捏起拳头,面上却还要故作平静道:“陛下,能进东宫伺候,自然是卑职的福分。只是卑职在监察司尚有案子尚未了结,心有牵挂,还请陛下允许卑职办理完此案,再到东宫服侍太子殿下。”

    “案子?什么案子,你要办到什么时候?”

    听到洛婉清拖延,李尚文立刻有些着急。

    洛婉清摇头,只道:“暂不知晓,但殿下宽厚仁爱,既然心仪卑职,想必会愿意给卑职一些时间?”

    这话将李尚文原本准备叱喝的话都堵了回去,他不敢在李殊面前表现得太过强势,忍了片刻后,他笑了起来:“可孤是见不得你在监察司受苦一日了。”

    “能为民办事,卑职不苦,若不办了这案子,卑职怕是不能进东宫侍奉太子。”

    “好罢……”李尚文咬紧牙关,挤出一个笑容,“你倒说说是什么案子,今日父皇也在此处,我向父皇求个恩旨,”李尚文说着,看了一眼似是思考的李殊,转头道,“赶紧帮你把案子审了,也算我给柳司使的报答。”

    洛婉清是刚入监察司的司使,李尚文当她手中应当没有大案。

    不过只是一个小司使的难处,若能快点让她来东宫,他倒也愿意帮她。

    洛婉清闻言,立刻露出欣喜之色:“谢过殿下!”

    说着,她走到李尚文面前,拿了一份卷宗出来,递交上去,恭敬道:“殿下,就是此案。”

    李尚文闻言,满不在意接过卷宗,目光一扫,随后便僵在原地。

    看着李尚文骤变的神色,李殊察觉不对,皱起眉头:“尚文?”

    听到这话,李尚文骤然惊醒。

    他本能性将卷宗朝着洛婉清面上猛地砸去,洛婉清头微微一偏,任卷宗砸到地面。

    “你好大的胆子!”

    洛婉清回头,看见卷宗卷筒封盒上的“秦文宴”三个字,听见李尚文暴喝出声:“秦氏谋逆的案子,你竟也敢送到这里来?柳惜娘,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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