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成的金贸公司在繁华的人民路上租了房子,这儿原是一家童装厂,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金成把它租了下来。参照电信局的规定,拟定了中文机和数字机的价格,物价局很快批了下来,但申请寻呼机频率需要省无线电管理委员会批准,听说控制很严,金成去过两次,都被他们以手续不全而退回来。
“这可怎么办?”金成似乎有些一筹莫展了。频率批不下来,寻呼台办不了,谁还买你的BP机呢!
他不好意思再麻烦徐红梅,里里外外烦人家够多了。他已打听好了,任静静舅舅的秘书现在担任省经贸委主任,老头子虽然早就退了下来,但余威仍在,只要他一个电话,什么事都会变得轻而易举。他的想法刚一出口,想不到遭到任静静一口拒绝:“不行,我早和你讲了,你的事我不管,也别指望我去找人。”
“那你写封信总可以吧?”
“我为什么要帮你写信?当初叫你不要辞职你不听,总好像有一座金山在等着你,这下好了,也知道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要是下海这么容易,普天下的人早就抢着去了,还能轮到你?”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金成愠怒地嚷道,“人家夫妻间有什么事都互相帮着,你倒好,净等着说风凉话来拆台。”
“我怎么啦,又没有偷汉子做见不得人的事。你给我看看,你在古镇做的好事!”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来,狠狠地摔在台子上。金成疑惑地抽出信,原来是半年前从古镇寄来的,说他和一位叫张萍的女教师有不正当关系,张萍甚至去做过人流。金成有些冒火了,谁这么无耻,关键这人还知道任静静家的住址。他把所有的人过电影一样筛选了一遍,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郑大树。这个口蜜腹剑的家伙,真是人心叵测啊。
“这封信早收到了,可为了这个家我一直隐忍着。我整天辛辛苦苦操持家务为了啥?你倒好,把这儿当旅馆了,平日里人影儿也见不着,有了事才想着回来。谁不知道你们单位骚娘们儿多,把你的魂全勾走了,还能想着回家!”说着又“呜呜”的痛哭起来。
金成原本想请静静出面早一点把批文搞到,想不到郑大树背后捅刀子,惹得她整天疑神疑鬼,不知金成在外边干了些什么。今天,积怨甚深的她来了个总暴发,金成感到十分苦恼,晚饭也没有吃,径自跑到单位来了。看门的老头看见经理来了赶忙打招呼,金成点点头,正要向经理室走去,看见隔壁财务室还亮着灯,推开门看时,原来是会计顾小玲正在电脑上忙着。
“你怎么还没有走?”
“我就一个人,回房间也没有事,公司刚开张,来往账目多,我得赶紧把账整理好。”顾小玲家在外地,是公司从人才市场招聘来的大学生。金成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里烦闷,掏出一支烟抽了起来。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响了两下,金成打开门,见是顾小玲端了一杯咖啡站在门外。
“金经理,吃杯咖啡提提神吧。”她看一眼金成,把咖啡放在台子上,“经理好像碰到不愉快的事了?”
“没有啊。”不过金成却很佩服她的眼力厉害。
“你别骗人了,从你进门时我就注意到,你的面色很不好。人不好生闷气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把它宣泄掉。”
“你好像成心理学家了。”金成笑了起来。
“去打两局保龄球,保你神清气爽,烦恼顿消。不用你掏腰包,我请客!”金成想了想,同意了。
这是一家新开的保龄球馆,打球的人很多,两人租了一条球道,金成球艺不精,不是打偏了就是光头。别看顾小玲身材娇小,球在她手里仿佛中国运动员打乒乓球,全是大小满贯,看得金成好生羡慕。
“小玲,真看不出,你还是保龄高手。”
顾小玲笑道:“经理,别拿我开涮了,也许和你在一起,我才能打得这么好。”说完,嫣然一笑,同时飞过一个媚眼。
打了五局,金成感到肚子有些饿了,这才想起晚饭还没有吃。顾小玲说:“有一家餐馆很有特色,我带你去。”
在中山路左边一条后巷里,霓虹灯闪烁着,餐馆门面不大,但造型奇特,“情人餐馆”四个字在不停地流动着。
“小玲,你开什么玩笑,这种门能进吗?”
“都什么年代了,想不到你还是个老封建,进去,看谁还敢吃了你。”说着,硬把他拽了进去。
餐馆里就餐的人不多,除了过道里亮着灯,隔开的厢式包厢里,昏黄的烛光摇曳着,侍应生穿着溜冰鞋来回服务。顾小玲笑着问道:“怎么样,感觉不错,够浪漫的吧?”
“你开什么玩笑。”金成笑了起来,“能和你们小青年比,你们正是发疯发痴的年龄,想怎样疯就怎样疯,白天不行晚上继续,可我,有家庭有小孩,怎能和你们一样?”
“别在我面前充大佬,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年龄,比我大不了几岁。再说,都改革开放了,还这么保守,当心别被时代潮流所抛弃。我再告诉你一个女性秘密,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找像你这样的成熟男性。”
金成摇了摇头:“伶牙俐齿,当心将来找不到婆家!好了,可以吃饭了。”
“不行,你说不过我,证明真理在我这一边,你必须自罚一杯酒。”她不由分说,满满斟上一杯啤酒,举着凑到金成嘴边,一定要金成吃。金成干了。
“下边再来玩一个游戏。”
“你的花样真多,什么游戏?”
“我们来划拳,谁输了罚一杯,连输三杯,赢家有权要求对方干什么。行不行?”金成想了想,点了点头。
“可不允许反悔。”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行!”顾小玲诡秘地笑了笑。
餐厅里放着柔和的音乐,正好盖过了他们的说话声。顾小玲刚说“开始”,金成快速打出手势,可不管他的反应多快,总比顾小玲慢一拍。
“怎么样,输了三杯该知道做什么了。”
“刚才你耍赖皮,不算。”
“你抓住把柄了吗?”
金成无言以对。
“我的要求很简单,吻我一下。”说着,偏过面孔对着金成。
“别胡闹,别人看见要说闲话的。”说着,迅速掉头朝四边看了看。餐厅里大家都在说自己的事,谁还有时间注意别人。
“得了吧,别假正经了,刚才还说自己是君子,君子就要言而有信。——你吻不吻?”
“好了,玩笑要有分寸,这儿不行。”金成压低声音央求道。
“那好,这笔账先记上,等一会儿再算。”
吃好饭后,顾小玲问去哪儿。“回家,洗澡,你看都11点钟了。”
“不行,你想赖账。要不你就在这儿——”说着又将面孔凑过来。
“别闹了,快走吧,别人还以为在耍流氓。”金成有些急了,催促她快走。
“到我那儿去,就一会儿。”她央求道。金成想了想,同意了。顾小玲租的房子就在前边的小巷里。半夜了,路上没有行人,只有拐角处的路灯孤零零地照着。
房间很小,只有十个平方,靠墙壁架了一张小床。“怎么样,够艰苦的吧?”
“还好,比我们那时好多了。”
“别总是我们你们的,好像自己老大八十三似的。”顾小玲一边说,一边脱下了外衣,露出里边一身粉红色的紧身内衣。
“看看,性感不性感?”
“性感,走到街上回头率挺高的。”
“那你平时为啥连正眼也不瞧我?”
“那么多员工,你让我专门注意女青年?”
“好吧,别净说废话,快——”说着又偏过脸来。
“你真的让我来占你的便宜?”
“我愿意!”
金成真的拿她没有办法。“这样吧,等我从省城办好批文回来,保证痛痛快快地把你吻个够。”
“得了吧,你的那一点小聪明骗得了谁?哎,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来谈一笔交易。”
“交易?”
“你不是办不到批文吗,这样,我保证明天就能帮你办好,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今晚你得让我高兴。”
“那我倒想知道,你办批文的办法是什么?”
“那还不简单,我大学同学的哥哥就在省无管会当处长。”
“真的,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你架子那么大,谁愿意搭理你。”
“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省城。”
“条件呢?”她不满地翻一下白眼。
金成的手轻轻摩挲着她黑亮的头发,尽管刚刚出了许多汗,发根还湿漉漉的,仍然有一股紫罗兰香水的清香。顾小玲闭着嘴,两只圆眼睛直勾勾地紧盯着金成。金成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他清楚地知道,越过了这条线,那就真的被任静静说中了。他让自己镇定下来,手也很快从她的头发上移开。
“不!”顾小玲突然发疯似的冲上来,紧紧抱住金成,手却很快从他裤腰的皮带下边伸进去。“别,别……”金成慌乱地想摆脱她的手,可是两人的身体却更紧地粘贴在一起,从体内深处迸发出的热力仿佛让他飞向了九霄云外。他狂热地吻着她,她青春躁动的嘴唇,她热力四射的胴体,她疯狂而无法抑止的女性张力。由于最近事情太多,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静静亲热了。他发觉,静静似乎比一般女性衰老得快,使她对男女肌肤之亲毫无兴趣,常常让他万分扫兴又无可奈何。现在,仿佛火山突然间爆发,憋得太久的熔岩终于奔涌而出。他癫狂了,无所顾忌了,衣服一件件滑向地面,她光滑鲜亮的躯体仿佛美人鱼一样平躺在床上,一刹那,他真的不愿意自己的野蛮破坏了这件精美的艺术品,他真希望这一刻会在瞬间凝固。
“快快……”她轻声而急促地叫着,身体已在不由自主地扭动。当金成突然很紧地抱住她时,她快活地叫着,像只突然吃到嫩草的小鹿满世界疯狂蹦跳,整个小床似乎也快坍塌了。
真的是山呼海啸,天崩地裂,天、地、精、灵,全在这刹那间消融了,沉沦了,人世间的荣辱悲欢,生离死别,不见了,消逝了,在永恒间幻化成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自我,风霜雷电终于一齐爆发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汗淋漓的金成软瘫在床上,顾小玲也松软得没一点力气,她的头软软地斜靠在金成宽阔的胸膛上,手仍然不安分地抚摸着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感觉如何?”
金成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头,最后吐出四个字:“精美绝伦。”
“你好棒!”她痴痴地看他一眼,柔情万分地说道。
“明天去省城,再让你疯一回。”
乘上了早班火车,到达省无管会时已快10点钟了。金成一眼就看出,顾小玲同学的哥哥就是那个两次拒绝他的处长,但他佯装不认识。顾小玲和他招呼后,递上了材料,材料里夹着一只信封,里边装着两千元。那位处长装模作样地翻看着材料,很快签上“同意”盖好章,金成心中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现在还早,回去吧!”
“你想反悔?我把批文撕了,看你还敢说回去?”她杏眼圆瞪,紧紧盯着金成发狠道。
“逗你玩的,走吧!”
她这才转嗔为喜。
他们找了一家中等规模的宾馆,订了两个房间,然后打的来到夫子庙。游人很多,小吃摊点也不少,两人找了一副雅座,点了春卷、秦淮八点、干丝等小吃。“你看我们像什么?”她一边吃,一边用脚踢了一下金成。
“朋友!还能像什么?”
“不对,是夫妻。”顾小玲得意地扬一下头。
“别瞎说,影响不好。”金成制止道。
“我才不在意呢。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仿佛一股寒流掠过脊背,顾小玲的话让金成不寒而栗。顾小玲紧紧挽着金成的手臂,两人顺着林间小径,随意游走在秦淮河的灯影月色里。
“夜色真美,连周围的人和物都那样可爱,也许,这就是生活吧。”她把头紧紧靠在金成的身上,双眼痴迷地慨叹道。
“生活应该美好,否则,我们还能有继续向前的勇气和信心吗?”金成似乎也动了感情。
“你说得真好。”顾小玲很快回过脸来,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咬了一口,痛得金成差一点叫起来。
“金成,”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你必须向我保证,每个星期和我约会三次。另外,我不允许你再和别的女人好。”
“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是拈花惹草的登徒子吗?你不看我现在的工作有多忙。”
“别净说好听的。”顾小玲轻蔑地冷笑一声,“谁不知道你们男人吃了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见了漂亮女人,一个个像猫儿闻见了腥味,全是这德性,有几个好的?”
金成被她抢白得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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