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在涅槃后可以重生,那我呢?我可以吗?
“今天我们在这里,祝福这对新人从此共结连理,开始新的人生。新郎程灏,你愿意娶夏雪为妻,从此爱她尊重她不离不弃忠诚一生?无论贫穷、富贵、健康、还是疾病,直到死亡把你们分开。”
“我愿意。”
“新娘夏雪,你愿意嫁给程灏,从此爱他尊重他不离不弃忠诚一生?无论贫穷、富贵、健康、还是疾病,直到死亡把你们分开。”
“我愿意。”
“我宣布你们成为夫妻。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阳光五月,绿草茵茵。在众人的祝福中,身着灰色礼服的程灏掀起新娘白色头纱,将一个吻轻轻印在新娘嘴角。彩色纸屑满天飞舞撒下,在众人的欢呼和祝福声中,夏雪在上帝面前许下誓言,成为程灏的妻子。
坐在观礼席上的向晴流下了眼泪,她终于盼到了这天,女儿真正长大成人,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
“别哭,他们一定会幸福的。”张石开轻轻拭去妻子的泪水,“就象我们一样。”
“嗯。我看小雪结婚实在太高兴了。”向晴轻轻偎进石开怀中,“但是越看到她幸福,越会想念小冰,我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和小雪一样已经有了自己的家。这么多年,我只有在梦里才见到她,我真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
“放心吧,小冰一定也很幸福的,她不是苦孤零丁一个人在世上。你就不用想太多了。”石开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何况我们一直在努力联系她,总会有机会的。”
“唉,但愿吧。”
向晴叹了口气,视线放到远处。此刻,众人正抛洒彩色纸屑,簇拥着新郎新娘踏过红地毯朝他们的婚车走去,他们笑得那么快乐,笑得那么无忧无虑,向晴心情也被深深感染,小冰一定会和小雪一样幸福地生活着,一定的。
深夜,夏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窗外,整个城市的霓虹已经暗下,徒留冷冷清清的黑,深入骨髓的寂寞。
老式的时钟当当敲响两点,在这夜半时分非但不能冲淡孤清的气氛,反而飘荡着一丝丝的凄凉。
是的,凄凉,是因为心中凄凉才会觉得深夜凄凉吧。
赵全再一次晚归。
他们住在一起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中赵全替她把夜总会的工作辞了,也不让她到外面找新的工作,说是抛头露面太辛苦,于是她突然变得很闲,整天呆在家里,虽然赵全对她很好,可以说是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堆到她面前,可她总觉得这样的日子象筑在沙堆上的,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尤其是最近,许多细枝末节的变化让她心神不定,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觉得仿佛要发生什么,或者正在发生什么。
床头的电话安静了一个晚上,以前无论赵全当班到多晚都会打电话回来说是要听听她的声音,可是最近电话渐渐少了,而他人却显得神秘起来。
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夏冰烦躁地翻着身,内心是一种说不出来地空虚。
其实她应该习惯他的晚归,或者可以说,她从来没有在意过。所谓恋人之间的在乎、猜忌、占有欲,对夏冰来讲都是一些陌生的名词。半年前当她提着行礼敲响赵全家门的时候,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只是要离开她原来的生活,原来的一切。而茫茫天地间,她唯一能够投靠只有他。但这样做对还是不对,直到今天她都说不清楚。
然而今天不一样,她需要他,为什么在觉得需要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往往不在身边?
“恭喜你,你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今天到医院检查身体时,医生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她怀孕了,这是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19岁的时候当上母亲。
该不该要这个孩子,如果要那就意味着——,夏冰叹了口气,她甚至不愿去想她和赵全可能会过一辈子这样的事实。
“找个好男人,不失为一条出路,问题是,这世上好男人不多,就算有,也不是常来夜店玩的男人。”
“我觉得赵全对我挺好。”
“对你挺好就能给你幸福吗?他是你想要的男人吗?”
久远以前,当她向曼玲辞去夜总会工作的时候,她记得两人之间这样一段谈话。
“女人吶,青春是本钱,青春又漂亮,是大本钱。可是,青春和漂亮都会打折扣,女人就这么回事儿──折旧!年年打折,十年八载,越折越不值钱。所以你该在这些资产变得一文不值之前把握时机,为自己的将来创造更多的幸福!懂吗?”
幸福?这样奢侈的愿望是夏冰从来不敢想的。
“依我看,他不适合你。”曼玲果决的拍着她的手,带着饱经沧桑的笑,“我的路也不适合你。我是只鸭子,生下来翅膀就已经拍不起来,只能在一池浊水里转悠;可你呢,是只天鹅,要是你愿意,有那一天你能飞上天!”
天鹅?就算她是一只天鹅,也是一只折了翅的天鹅,只怕永远也飞不起来了。
而那只折了她翅膀的手,夏冰想了想,是老天,是她自己吧。
“你生来是个没福气的孩子啊!”
冥冥的空间中,奶奶苍老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回响。
没福气呵……
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在钥匙开门地微响之后,夏冰听见赵全走进房间的脚步声。
“怎么这么晚?”夏冰坐起身,拉亮台灯。
“还没睡呢?”赵全笑着坐到床边,揉了揉夏冰的头发,并不直接回答问题。
“嗳,你看!”一枚精致的女款钻石表在夏冰眼前晃着,“送给你。”
“这表上镶的是玻璃吧!”夏冰没有接过表,反而疑惑地看着赵全。
“百分之百钻石!加起来有三克拉呢,喜欢吗?”赵全得意地拉过夏冰的手,直接把表替她带上,一边啧啧称赞这款表与夏冰最配。
“最近新车、新彩电、新电冰箱、新衣服,你哪来的钱呀?”这疑惑不是一天两天了,赵全在夜总会的收入再多也是有限,这一下子几万十几万的买东西,哪是他可以承受的。
“赌桌赢上来的啰1
赵全不愿多说,仿佛想要掩盖什么似的,他站起身走进浴室,在夏冰的下一句问句开始之前关上了门。
夏冰呆呆地看着浴室的门,原本一肚子的话在这一刻突然烟消云散了。
她不想说,也无法说,手无意识地放在自己的腹部,在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了,她不该再错下去了。夏冰这样告诉自己。
“让我听听孩子的动静。”程灏将头伏在夏雪肚子上,一脸兴奋。
“傻瓜,现在才两个月,你能听到什么动静。”夏雪看着程灏孩子般的表情,心里是满满的幸福。
结婚半年,他们过得很幸福。夏雪继续她的大学学业,程灏专心致志协助张石开经营果园,生活中唯一的不和谐音就是友好和友明的不断挑衅和冷嘲热讽。为此夏雪和程灏一直计划着开创自己的事业,他们想在果园经营得最好得时候还给张家,以报答张石开得养育之恩,然后去耕耘属于自己的果园,用自己辛勤的汗水一点一滴浇灌的果园。
然而计划还未实现孩子却提前报到了。
“你会不会觉得太早?”坐在露天的晒台上,沐浴着暖暖的阳光,夏雪再一次询问程灏。
程灏摇摇头,用一脸虔诚的表看着夏雪:“我觉得太幸福了,我要做爸爸了,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全世界最可爱最聪明的孩子。”
夏雪静静地依偎在程灏的怀中,慢慢体味着这样的感觉,她要做母亲了,在她的身体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刹那间,胸怀里涌起一种很温柔很温柔的情绪。
她想,那便是母爱吧。她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妈妈一定会很高兴,她就要做外婆了。”
“是呀,也许听到这个好消息,爸爸的身体状况也会好转一些。”
提到张石开,两人晴朗的表情罩上一层乌云。张石开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开始他还瞒着所有的人,直到上个月在家里休克之后,病情才被公开,医生说他的心脏病已经非常严重,以目前的医疗技术开刀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尽管如此,家里人也没有放弃为他治疗的希望,向晴更是联络了海外的医院希望有办法可想。
“只要哥哥姐姐不和爸爸吵,爸爸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夏雪皱着眉抱怨,从继父住院的第一天起,她那两个只认钱的哥哥姐姐就天天到医院吵,要父亲立遗嘱,要把母亲和她们赶出家门,石开被他们气得差点心脏病再次发作。
“你的那对哥哥姐姐恨不能赶快把果园出手,可以拿着钱吃喝玩乐一辈子。爸爸操心一辈子的事业到他们手里算是彻底完蛋了。”
“所以他希望我们继承果园。”
程灏想了想了:“这以后再说吧。”
“嗯。”夏雪点点头。她知道程灏脾气耿直,如果不是爱她,不是因为石开器重他,他才不愿意忍受友好和友明三天两头的讽刺而留在这里。她知道他从心底里不想继承果园,又不愿看自己的心血毁在那对败家子手中。
唉,真是矛盾呀,她也何尝不是呢。
“别叹气,宝宝听到妈妈叹气以后会哭哦!”程灏哄着夏雪,两人再度微笑,沉浸在为人父母的喜悦中,不开心的事先让他去吧。
门被狠狠推开,夏冰脚步仓惶地冲进房间,从床底拉出她的皮箱,手忙脚乱的把自己的衣物扔进去。
她要离开这里,她要立刻离开这里!
“你干吗?”赵全随后跟进门来,一把按住夏冰的手,“你发什么疯!”
“我要跟你分手!”夏冰狠狠甩开他的手,对着他歇斯底里地大叫,“我要跟你分手!”
一个巴掌狠狠地刮到夏冰的脸上,同时赵全和夏冰都愣住了。
“你——”赵全试图上前查看,却被夏冰冷绝的眼神镇住。
“你打死我好了,反正他们早晚会杀了我灭口!”夏冰捂着脸愣愣地坐在床上,刚才被枪口对着脑袋的画面再度涌现。
“这么一大批货,你真的扛得住吗?”
“我们合作这么久了,我有让你失望过吗?”
今晚,为了搞清楚赵全这阵到底在干什么,她偷偷跟踪了他,一直随他来到了码头边的废旧仓库。然后她看到赵全和一群看上去非常危险的人在进行交易,在他们面前放着一个大皮箱,里面是一包包的白色粉末,看多了港台警匪片,她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会是面粉。
难怪他最近突然变得那么有钱,难怪他总是神神秘秘的!她终于明白原来他在贩毒。突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她知道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但当她想要偷偷溜走的时候,却发现为时已晚。
她被带到了交易现场,被一个面目狰狞的人用枪顶着脑袋。要不是赵全拿人头担保她是他的女人,她绝不会泄漏半分,也许此刻她已经陈尸大海。
夏冰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尽管她的人生波折重重,但是这么恐怖的事情确是头一遭经历。
“冰,你听我说,没事的。”赵全终于忍不住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没事的。”
“我不要你那些钱,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夏冰喃喃地说着,抬起头用哀求的眼光看着赵全,“我们分手吧,我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我答应你,干完了这票,洗手不干。”赵全紧紧扣着她,“真的,我这都是为了你。”
“我不要!”夏冰用力推开他,想从门口跑去,赵全从背后紧紧搂住她。
“别走!”他声音有些哽咽,“我爱你!”
夏冰挣扎的动作再次停止,她的心软了。
现在要怎么告诉他,她有了孩子,她不要这样的生活,她——
夏冰转过身扑在赵全怀里,狠狠地槌打着他,号啕大哭。为什么她要这么不幸,日子刚刚平稳又步入重重黑暗中。
她该怎么办,她的整个世界被彻底颠覆。
几天过去了,赵全似乎遵守了他的诺言,每天准时回家,连兄弟们偶尔邀他出去喝酒都拒绝了。仿佛他在用行动要告诉夏冰,他是真的爱她,想和她过太太平平的日子。
她该安心吗?夏冰问自己,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心依然七上八下。
“我还是去夜总会上班吧。”一天晚上夏冰思前想后提出了这样的决定,也许两个人挣钱比较没有压力,赵全就不会去铤而走险了。
“我赵全的女人能去那种地方上班吗?”
“可——”
“你放心,钱我有办法挣?!”
“我不是要——”
夏冰的话没有说完赵全就被一通电话喊走了,依然是那样神神秘秘什么都不肯说。
夏冰知道她最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果然那天走后,他一直没有回来。
“警察来夜总会找赵全,说他贩毒!”一夜未睡守在电话机旁,清早气急败坏叫醒夏冰的却是曼玲。
“警察?”
“他真是吃了豹子胆,那是要枪毙的!”曼玲在电话里大吼,“你快想办法避避风头,你是他的女人,警察一定会找上你的,姐妹一场知会你一声。”
“我——”夏冰还没反应过来,曼玲已经心急火燎地把电话挂了。
握着话筒,她呆愣着,她该怎么办,她该往哪里去?
收拾好行礼,回头望一眼这个暂居过的小屋,夏冰不胜唏嘘。第一次,她觉得彻彻底底的迷茫,似乎靠岸的小舟将再次在汪洋大海中漂浮。
她一路走,一路走,站在十字路口,却不知该往何方。
突然身后有两个陌生男子突然欺进她,趁她不注意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一部急驶而来的汽车里。
一路颠簸,当夏冰被人推推搡搡走进一间小屋,然后扯去蒙在头上的头套时,夏冰看见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人正是毒品交易那天用枪顶着她头的人。
啪,一个耳光重重扇来,夏冰跌倒在地,脸迅速红肿起来。
“敢报警!你不想活了!”刀疤凶狠地瞪着她,一早得到消息警察盯上了她,一定是这个女人坏的事。
“我没报警!我不想赵全死,怎么会报警?”夏冰气弱地辩解到。
“赵全那兔崽子在哪?”刀疤用脚提着夏冰问道。
“他没告诉我。”一阵钻心的疼让夏冰团紧了身子。
刀疤冷笑:“到头来还是把你扔下不管了,还逞英雄说用性命来担保你,我呸!”
夏冰被说中隐痛,只能埋头一言不发。
“谁敢出卖我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一定能把那狗娘养的找出来!”刀疤狠狠的唾了一口。
“赵全没有出卖你,他是一心一意要跟你做好这趟交易的,真的!你别伤害他。”
刀疤冷笑一声:“你还替他说话?!”他瞪着冰,眼中闪过一道奸险的凶光,“好!这笔账我让你替他扛上!你死了,我就留他一条狗命。”
说完,他一扬手,身旁的几个大汉走过来紧紧围住夏冰。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
夏冰匍匐在地,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拳头一下下落在她身上,她越是惨呼他们打的越是重,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痛感不再那么强烈……
“冰,我爱你。”赵全的脸在她眼前晃动。
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失踪了?
“冰,放心吧,有我在一定没事的。”赵全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听上去那么诚挚。
骗人!为什么你闯的祸要我来承担!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夏冰终于失去知觉。
“小冰,快过来!”
“妈妈,妈妈,你看蒲公英飞起来了!
蒲公英是生命力很强的植物,是四海为家的流浪者。这些小毛毛,带着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流,去到哪里,落到哪里,就在那儿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我要学蒲公英,乘着风到处飞,做个流浪者。”
“姐姐,飞得太远,会不认得回家的路,你还是别去流浪的好。”
“嗯,小雪,我们不要分开。”
……
夏冰沉沉地躺在担架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不知道在她被殴之后警察逮捕了这群犯罪团伙,并将她送往医院。
“情况怎么样?”坐在救护车上的刑警汪东问道,当他们追捕犯人赶到现场地时候,看见她就像一个撕裂的破布娃娃般躺在地上。
“流血不止,很危险。”
“请尽力抢救。”
救护车响着警号在大连街头快速穿梭。到达医院后,夏冰迅速被转进手术室。
“被严重殴伤,下身流血不止,失去知觉,没有骨折,血压50,脉搏130。”护士报告着。
“通知血库准备马上输血。”医生吩咐。
“他们怎么对一个女孩子下得了这样的毒手。”尽管见多了生离死别,但是看到夏冰被打成这样遍体鳞伤的样子,一位年轻护士忍不住愤愤摇头。
“她的孩子保不住了。”护士长抬起头,忍不住看了一眼这张年轻的苍白面容,无声地叹气,又是一名问题少女。
“保住大人要紧。”
手术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染满鲜血的药棉、反射着冷光的、一包包新的输血血包、还有每一位医护人员额上的汗水。他们知道病人的情况非常严重,更重要的是她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脉搏微弱,血压急降。”护士看到一旁的心电图立刻汇报
“马上注射强心剂!”
“她的心跳还是很微弱!”
“小冰,小冰”
朦朦胧胧中,夏冰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白色空间,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虚幻,她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时候,遥远处许久不曾见到的亲人在朝她挥手。
“外公,外婆!我好想你们啊!”夏冰朝他们奔去,但距离却仿佛永远那么长。
“小冰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年幼的夏冰很委屈的停驻脚步,“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小冰,你要记住我们是爱你的,这人世上还是有人会爱你的,你要走过去,不要放弃啊!”耳边,外公外婆的话是那么清晰。
“我不要,我要跟你们走!”长长的通道,白的那么刺眼,她的亲人却越来越遥远,“外公,外婆,你们等等我呀!”
尽管夏冰努力地试图往前走,她却觉得自己在往下坠,往下坠,仿佛随风飘荡的蒲公英。
“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这声音始终在夏冰耳边飘荡。
病床上,夏冰扎满针管的手微微颤动着。
“病人心跳恢复。”
“血压恢复正常。”
“保持正常输血。”
……
心电图上那一直划着直线的痕迹终于出现的波峰波谷,越来越规律,越来越平稳。
“活下去,不管如何要活下去呀!”耳边始终有人这样呼唤着。
在夏冰短暂的19岁人生中,这是一场最大的劫难。人们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夏冰不知道她的后福在哪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侥幸活了下来是幸还是不幸。
在病房里她是孤独的病人,别人都有家属来嘘寒问暖,只有她常常孤独地看着窗外,神情郁郁。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孤儿,有亲人不如没有亲人,有情人不如没有情人。
孩子没了,这是她醒来之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她无法形容当时的感受,虽然她一直在犹豫是否要生下它,可突然知道它失去了,心里的感觉竟然是空空的。
“我们在多方打听赵全的消息,如果你有什么线索希望能够提供给我们?”身旁的人打断了她的思绪。转过头,她看着身旁这个穿着警服,眼神锐利的刑警汪东,是他把她从刀疤手里救下来了,虽然那是他的职责,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夏冰摇头,冷漠神色闪过一丝哀伤。
汪东明白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因为职业关系见多了问题少女,但是眼前这个女孩的遭遇不由让他心生同情。
“你好好调养身体吧,如果能够见到赵全就转告他贩毒团伙已抓获,他只是一个小角色,只要自首就能够减轻刑罚。”
夏冰摇摇头,嘴角擒着一丝冷笑:“他不会出现的。”
赵全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从夏冰醒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她彻底醒悟这个世界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依赖只会让自己活得更悲哀。
“路是人走出来的,没有人生来就是不幸的。你还年轻,还有光明的前途,不要轻易被打败,更不要放弃自己。”走到门口,汪东忍不住用一位长者的智慧安慰的夏冰。
路是人走出来的。
夏冰默默地想着他说过的那句话。
路是人走出来的……
一个月后夏冰出院,短短一个月她仿佛突然成熟了10岁。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出院的同一天,夏雪在台东的医院里产下一女,她不知不觉做了阿姨。
晨光微熹,夏冰提着她大包小包的行礼站在自己简陋的小屋面前,半年前当她离去时,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仅仅半年时间,她重又一身疲惫地站在这里。
命运是多么狡诈而难以猜测,夏冰轻叹一口气。
“小冰?”
仲文睡眼惺忪站在屋内,有些惊异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儿,才短短半年,他仿佛有老了10岁,经年酗酒让他眼神浑浊、头发花白。
“爸。”夏冰轻轻招呼了一声,迈进门来。
“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家啦。我肚子好饿,没钱吃饭,也没钱买酒。”仲文有些兴奋地接过女儿的行礼。
“我身上就这么多,拿去吧,别烦我,我很累。”拿出钱包,夏冰递给父亲。所谓亲人相逢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兴奋。
仲文接过钱包兴奋地出门,连刷牙洗脸都不顾了。
原以为爷爷奶奶的去世会让父亲悔悟,现在看来情况根本没有任何改变。夏冰的头一下就抽痛起来,这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我该怎么办?
夏冰静静地躺在自己屋里的小床上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上面已经结了厚厚一层蛛网,一直飞蛾静静地停在网上,夏冰想它也许深陷其中,想挣扎也挣扎不出来了。
“路是人走出来的,没有人生来是不幸的。”莫名地,那句话就这样跳出来,在这让人万念俱灰的时刻。
我还有机会吗?我还有机会改变我的人生吗?我还能够得到幸福吗?
一瞬间,所有曾经被她视为无比奢侈的愿望如潮水般盈满她的脑海,她仿佛沉溺海中的落水人,拼命想要付出水面。
“传说凤凰乃百鸟之王,其形美而技众,余类甚妒,虽有不甘却不敢妄言取代,遂百鸟朝拜,莫敢不从。然则凤凰却对自己仍存不满,于是跳入火丛,忍受万火钻心之痛。霎时,百鸟围观,或有莫名而惋惜者,或有泄私愤而谬语者,如鹰、孔雀、黄鹂者更有篡意。慢慢地凤凰终于在火中死去……
就在火焰盛极,百鸟悲痛,而谬者狂喜之际,奇迹发生了。死去的凤凰突从火中跃起,它复活了,摇生化作火鸟,弃去百般艳丽,披烈焰而更胜从前,于是便有凤凰涅槃的典故。”
中学时,老师在课堂上曾经讲过的这个典故一遍一遍在她脑海里回放,她之所以对所有地一切都选择了遗忘,独独这个故事却深深印在心里,也许在那个时候内心深处就在渴望着改变。
凤凰尚可涅槃,她为何不可以重生?
整整一个夜晚,她就这样保持着静默仰躺的姿势瞪视的天花板,窗外天色亮了转黑,黑了又转光明……
终于夏冰坐起身,在清晨小鸟的啾啾声中推开房门。视线所及依然和昨天一摸一样,但昨天让她觉得绝望的事物,在这个清晨看来却成了一切转变的开始。
夏冰想明白了,她要改变,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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