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血色夕阳
白茯苓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是不用问就是皇帝干的,皇帝这样做不是怕皇后伤心,而是要给夏家一个虚假的希望,让他们认为还有筹码可以与毛家正下去。
时至今日,二皇子在没有利用价值了,皇帝便毫不犹豫地让人将他杀死,一手把夏家与毛家的平衡摧毁了。
“接下来,应该马上就要轮到毛家了……毛家这些年做的恶事虽然不少,但是并不足以让皇帝光明正大地解决他们。所以皇帝既然对二皇子动手,那必然是有把握可以将两家一次扫清了……最好最彻底的借口,就是谋逆……”白茯苓慢慢推测着,皇家从来讲究脸面,就算是卑鄙无耻的事,都会努力粉饰一番,整出个义正词严的理由。毛家、夏家当年辅助皇帝登基,是实打实的从龙之臣,大皇子又是皇帝的长子,等闲罪名都不可能把他们一棒子打死,除了谋逆。
这些手段白茯苓从前在电视上书上见得多了,所以很快就摸出了脉络,放在等闲人家,父子之间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算计,但是在皇家,完全可以把所有血缘、亲情因素剔除,就是亲生父子、母子,也可以为了各自的利益你死我活。
木佩兰没想到白茯苓会猜到这些,很是吃了一惊,她的女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北关城这种边陲城镇过得,竟然能有这样的见地,委实聪明的可怕。
心里不由得又泛起一阵浓浓的不安,太聪明的人一般不能得享天年……
白茯苓见娘亲看着自己发呆,以为她猜错了,扁嘴道:“我猜得不对么?”
木佩兰点头道:“你猜得对,三日后就是除夕,按照祁国传统,皇帝要带领百官到宗庙祭拜祁国历代祖宗,皇后也要带领后宫嫔妃在宫中举行祭祀仪式,那一日就是谋逆最好的时机,只是不知大皇子与毛家、夏家的人,有没有这个胆子……”
白茯苓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啊?那我们就不能跟爹爹他们一起过年了?!”
“是啊!”木佩兰心中也很是遗憾,他们把白茯苓留下,原本只是想一家人一起过个年,没想到竟然连这个愿望都要落空了。早日如此,还不如就及笄礼后马上把白茯苓送走,也免了这许多的闹心事情。
第二天,夏阁老一党的人在朝上提出要替皇后过继一位皇子到膝下,以慰皇后丧子之痛,皇帝当即准奏,不过没有确定人选。
四皇子、六皇子的母妃都已经逝世多年,群臣心里顿时活泛起来,遗憾因为二皇子遇刺一事,现在皇子府都在严管之中,想要套近乎也摸不着门道。
另外夏阁老一系群情激昂,要求彻查二皇子遇刺一事,矛头直指毛家,朝堂上言辞锋利,只差没有指名道姓说是大皇子派人害死了二皇子。
确实,能再光天化日之下在内宫行凶,自然是有人里应外合,毛贵妃在内宫的权位与皇后只差一线,要做些什么最是便利。
木佩兰是因为知道二皇子并非皇帝亲生,白茯苓则是与小祢接触过,知道他压根不把皇子们放在心上,更不屑为大皇子所用,所以采用排除法猜到了皇帝是此事的主谋,在其他不明内情的人眼中,大皇子才是胡搜要嫌疑人,无奈那行凶的刺客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所以他们也提不出有力证据。
不说夏阁老这边,就算是毛家这一系,不少人也心虚地觉得多半是大皇子下的手,只有毛家几位“高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朝堂上双方人马你来我往,几乎大打出手,到了除夕前那一天,毛家的人却忽然冷静下来,大佬们冷着一张脸不理会夏家人的指桑骂槐,只派了几只小虾米上去迎战。
除夕那天早上,皇宫中门大开,皇帝以及思品以上大员以及皇子、亲王勋贵们在御林军护送下浩浩荡荡出了皇城,往城南宗庙天坛而去。庄严肃穆的队伍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夏阁老唇边含着冷笑,毛贵妃之父毛老将军面上到没有什么异常之色,不过他越是如此便越是可怕,这位老将军年轻时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冷面杀神,越是危急之时便越是冷静自若。
大队到了宗庙,先到偏殿休整,等待吉时开始祭祖仪式。
祁国的祭祖仪式十分特别,先请出祖先灵位,然后由皇帝于列祖列宗灵前代替先祖训诫皇家子弟,以示至诚至孝不忘祖训,再由百官向皇帝进谏,以示开明兼听贤明治国,最后才是正常的祭拜议程。
往日这些仪式只是仪式,训诫皇子的话千篇一律,百官进谏也尽是些官面文章,以废话和变相阿谀奉承为主,今日却出了大岔子。
夏阁老忽然走出来,声泪俱下指责大皇子无君无父、残害手足,联合毛氏一党意图谋反,更取出事先备好的奏章,上面列数大皇子十大罪,而且证据充分,连大皇子何年何月事先做好了龙袍以及准备兵马打算逼供的事都巨细靡遗列了出来。
现场所有人听了走掌上所列之事,都怫然变色,皇帝更是勃然大怒。
夏阁老读完奏章,声色俱厉向着大皇子及毛大将军大声道:“微臣所奏之事,句句属实!”
二皇子死后,皇帝就有意在夏阁老等人面前流露出担心毛家势力就此坐大的意思,暗示夏阁老可以适当找找毛家的碴,而且很痛快地答应了皇后过继皇子一事。
这些年来夏阁老早就看透了皇帝借着两家相争坐享渔人之利那一套,他们两家哪家风头劲,皇帝就会帮着较弱的那一家去打压,好让他们的实力相当,互相制衡,所以以为他这次打的仍是这样的主意。
夏阁老又怎能甘心?!二皇子都被毛家的人害死了,他们要再不狠下杀**手,那就等着日后被皇帝利用完了彻底覆灭吧!所以他顺着皇帝的意,特意在今日上奏弹劾大皇子一系,图的就是能够一举把毛家与大皇子打落尘埃。
就在他上奏的当口,已经派了人去查抄大皇子府,现下只怕已经证据在手。皇帝就算有心维护也无能为力了。
被当众揭穿谋逆,大皇子目露凶光却并不惊慌失措,他仰头大笑数声,恨声道:“就算你所奏都是真的又如何?!”
皇帝“惊恐”非常,指着他与毛大将军喝道:“来人!将这两个逆贼拿下!反了反了!好一双无君无父的逆子叛臣!”
几名御林军应声冲了出来,就要去拿住二人,却被另外几名御林军揽住,双方剑拔弩张马上就要打起来。而殿上负责护卫的御林军也分成了两派,一边竭力保护皇帝及其余几位皇子还有其他勋贵官员,另一派护卫在大皇子与毛大将军身周。
大皇子对这个沉迷酒色的无能君父敬畏有限,冷笑道:“父皇,这可是你逼儿臣动手动的!”
除了毛家的忠实党徒,其他人听了这话尽皆色变,这时外边人声鼎沸,一名御林军统领冲进来禀告称宗庙被叛军重重围困。
今日负责护卫的是东西两大营御林军,带队的两位副统领,一个是蒲黄,另一个是夏阁老门生的亲兄长。两人一个忠于皇上一个是夏阁老这边的人,夏阁老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忽然发难,没想到大皇子竟然比他更狠,干脆选在今日谋反!
这一下夏阁老那边的人脸色尽数白了,他们多数是文臣,让他们在殿上唇枪舌剑又或是弄些什么阴谋诡计害人简单,可要他们上战场,真刀真枪跟人拼命,他们不专业啊!
大皇子他们其实也很郁闷,二皇子死掉了,虽然给他们带来重大嫌疑,但是好歹去了一个有力对手,他成为太子的几率直线上升,连逼宫都省了,只要低调等着就好,没想到竟得到密报,称夏阁老已经搜集到了他之前准备谋逆的种种证据,打算在除夕祭祖时发难。
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他们做其他应变了,逼宫的准备还未完全做好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大皇子与毛大将军亲自提了长刀,带领一众亲信御林军,向着皇帝的方向杀去。
外边传来巨木撞门的沉重响声,声声如雷震人心魄,宗庙大门一破,里面这点御林军哪里挡得住大皇子的过万叛军?殿上的御林军统领蒲黄顾不上其他,大声命令御林军护卫着皇帝、皇子以及官员尽快冲出重围。
宗庙内外杀声震天,很快叛军便破门而入,与御林军厮杀起来,御林军人数远不如叛军,勉强护着皇帝与几位皇子、亲王、重臣且战且退。
大皇子与毛大将军杀的兴起,只要见到夏氏一党的官员落单,便指挥人冲上去当场格杀,混乱之中,不知多少夏氏一党的官员死于非命。
场面很快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皇帝身边几位皇子勋贵都被吓得够呛,只有杨珩与林平子镇定非常。
杨珩漠然看着不远处疯狂狞笑着挥刀砍下一名夏党尚书的大皇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兔死狐悲的感觉。
142逆转与宫变
今日这一幕,杨珩也始作俑者之一,大皇子谋逆的证据,是他派人辗转交到夏阁老手上的,并暗示自己希望在皇后膝下尽孝的意图,夏阁老果然欣然笑纳。
转身他却又把夏阁老得了大皇子谋逆证据的消息透露给毛家,逼得毛家孤注一掷,起兵逼宫。
经过近日这一乱,大皇子与毛家固然万劫不复,夏家的党徒也要折损过半,而且能够随同前来祭祖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大员,夏家的中坚精锐尽数在此。
天家无情,皇帝为了对付毛家、夏家,毫不犹豫就将长子、次子置于死地,同为人子,岂能不心寒?不过这种情绪也就一闪而过,杨珩的心便恢复了刚硬。
与其担忧恐惧,还不如好生计划自己日后该走的路,父皇或许有些偏心于他,但是归根到底,他心目中最重要的是他的江山社稷,如果不能证明自己确有继承大业的能耐,父皇要放弃他同样是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的。
叛军步步逼进,大皇子府畜养的几名高手死士已经突破御林军的防护圈子,向着皇帝这边而来,杨珩脚尖一挑,地上一柄不知谁落下的长刀弹了起来,他单手接住走上两步挡在了皇帝面前,而林平子照样自地上捡了一柄长枪,走到了他身边。
大战还在继续,皇帝这边的御林军死伤越来越多,靠着杨珩与林平子联手抵挡住一波又一波的死士攻击,百官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跟在皇帝身边的只剩下不到十个。已经退到了宗庙的西北角,退无可退。
危急之际,宗庙前又再传来杀声阵阵,一声大喝破空传来:“微臣陆英,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叛军一听,心里都是一震,大皇子与毛大将军更是发起急来,毛大将军对大皇子打个眼色道:“我去尽量拖延,等我们的援兵赶来,你去将皇帝劫持住,便大局已定。”
大皇子点点头,毛大将军转身由几名亲兵护着指挥叛军上前去抵挡陆英带来的西大营御林军。
陆英身穿军服骑在战马之上督战,前面三排将士手执长短怪异兵器随着口令互相配合,步步进逼,叛军往往还未冲到阵前就已经被前排将士的手上长满倒钩尖刺的长杆子打得皮破血流,侥幸冲到近前来的马上被长刀伺候。这些手执长刀长杆的将士都有前排专人举着盾牌护卫,叛军被这种古怪的攻击方法打得节节败退,宗庙广场之上血流成河。
叛军听着陆英的名头,心里已经先怯了,再见一上来就遭此惨败更是心慌意乱,毛大将军不得不让他们退回宗庙内,紧守大门。门板虽然刚才让叛军撞坏了,好歹陆英的古怪进击手段很难在这里施展开。
另一边大皇子喝令死士全力猛攻,杨珩与林平子两人武功不弱,在车轮战下也渐渐不支。宗庙后再次传来人马之声,叛军一声欢呼,是他们的援军到了。
带领这支援军的是五驸马,五公主与大皇子正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大皇子一见五驸马带兵前来,几步抢上前喜道:“你可总算来了,快到前面去助我外公抵挡陆英”
五驸马沉着脸不答,忽然大喝道:“拿下”
大皇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五驸马带来的人扭住了双臂,两柄长刀架在了他的颈上。
五驸马制住了大皇子,又指挥手下前去营救皇帝,从后攻击大皇子派出的死士,其他叛军见了目瞪口呆,反应过来想要救回大皇子,却听五驸马大声道:“放下兵器,皇上仁德或可赦免尔等死罪”
那边因为有五驸马的人帮忙,杨珩与林平子压力大减,皇帝知道大局已定,神情也慢慢放松下来,大声道:“现在放下兵刃,诚心悔过,朕便不再追究,负隅顽抗者立斩无赦”
叛军见前有陆英强攻猛打,后有五驸马倒转枪头,连大皇子都落入他们手中了,心知大势已去,皇帝既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声称投降者不究,想来应该不至于食言。就算他秋后算账,总也还能多活些日子。
哐当一声,不只是谁先抛下了兵刃,然后便是一片兵刃落地之声。
大皇子目呲欲裂,两眼通红瞪着五驸马嘶声道:“狗贼,母妃与我对你何等礼遇,我皇妹对你何等情深意重,你竟然反我害我反复小人你不得好死”
五驸马不理他,示意手下把弃械投降的叛军隔开看管起来,又将被俘虏的百官接过来安置到一旁。自己则快步走到皇帝面前行礼问安,皇帝龙颜大悦,很是嘉勉了几句,让他派人到前面去与陆英一起夹击毛大将军。
五驸马领命起身,指挥兵马赶到前面去,经过杨珩身边时,低低说了句:“幸不辱命。”
杨珩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前面毛大将军已经得了信知道五驸马叛变,大皇子被擒,他又急又怒,望着前面不断攻来御林军,终于忍不住走上两步,向着陆英方向大声道:“陆英,你不要你义母义妹的性命了?”
远处的陆英闻声抬起头冷冷看着他。
毛大将军手指北边皇宫的方向,得意道:“我两个侄儿已经带兵入宫了,你这便罢手,我保你义母义妹性命无碍,否则,白夫人与白小姐都是京城里著名的美人,我侄儿手下的大头兵不知怜香惜玉,只怕她们要死得惨不堪言”
一些御林军听了他的话扭头去看皇宫那边,果然见一股浓烟冲天而起,多半是真的出事了。
陆英寒着脸道:“就凭你?”说罢一挥手,大声喝道:“杀”
毛大将军没想到他根本不受威胁,可是现在他已经绝无退路了,只有拼死一搏。
陆英听了他的话,并非不怕不担心,不过他知道白茯苓与木佩兰一起,木佩兰不是普通妇人,就算仅剩一半功力也足够应付普通军人,一时不会有人能够伤得了她们,而且大皇子一系很清楚知道她们的价值,不会轻易伤害她们的。
最好的办法是尽快拿下这里的叛军,将大皇子与毛大将军扣在手中,到时就算她们真的落入敌手,也还有讲价的余地。
毛大将军断然没想到他的威胁不但没有吓住陆英,反而大大加快了自己倒霉的速度。
皇宫那边已经乱作一团,皇后自二皇子死后一直称病留在宁仪宫,今日后宫的除夕祭祀也改由安泰公主主持,不过她毕竟已经出嫁多年,终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不得已只有请位份最高的毛贵妃一道,没想到毛贵妃一反常态,就这样出风头的好事竟然没有早早出现。
安泰公主带了后宫诸位嫔妃、公主以及未成年的皇子到了蕙兰宫,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只等到了毛贵妃兵分三路,一边派亲信将宁仪宫、怡斓宫团团围困,一面带了令牌往宫门而去的消息。
安泰公主听了手下太监的禀告,没有如旁人意料般大吃一惊,反而怅然苦笑一声,对身后等候诸位嫔妃公主们道:“你们不必慌乱,就留在这蕙兰宫中,只要不离开此地,本宫定然护你们周全。”
其他人听了太监所说之事,本来有些惊疑不定,毛贵妃公然派人围困宁仪宫,分明是要犯上作乱,再听安泰公主这么说,顿时相顾失色,稍微聪明点的都猜到,毛贵妃这是要与大皇子一道篡位逼宫了。
安泰公主早就得了皇帝与木佩兰的提示,知道今日会出事,皇帝的意思是要她静观其变,明哲保身切莫强出头。木佩兰也是一般的想法,而且一开始就拒绝了她加派人手保护她们母女的提议。
“毛贵妃如果要动手,必然会想将我们母女抓起来作人质,与其让保护我们的人平白牺牲,引她迁怒于你,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反正他们不敢轻易伤害我们的。”木佩兰如是说。
安泰公主劝了几次见她态度坚定,知道她自有主意,她有女儿在身边,如果没有一定得把握,绝对不会让女儿陪她涉险的,所以便不再坚持。
皇后的宁仪宫被围,当即就有宫女去向皇后急报,皇后脸色一变,苍白的脸上浮起浓烈的恨意:“妖妇我跟她拼了”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身。
宫女连忙上前去扶她,走不到两步,只觉得脚下一软,身子不听使唤直接倒在了地上。而支起半边身子的皇后也浑身发软再次跌倒在榻上。寝殿里其他太监宫女也纷纷倒地。
梁上轻轻跳下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笑嘻嘻环顾了寝殿一圈,最后眼光落在皇后身上:“终于轮到你了,身为母仪天下的国母,该给你一种什么死法呢?哎,本来我觉得把你交给姓毛那妖妇,会有趣得多,可惜……”
此情此景,皇后忽然想起二皇子的惨死,惊怒交加,一双眼几乎瞪出了眼眶,有气无力地恨声道:“你、你、是你是你……杀了我的、皇儿”
小祢笑得天真可人:“是啊,我这不就来送你母子团聚了吗?你放心,姓毛那妖妇很快会来陪你的,到了地下,你们可以继续斗,也不愁寂寞。”
143魔教教主
就在宁仪宫旁的怡斓宫内,白氏母女正悠闲地坐在窗下玩五子棋,殿上没有半个宫女太监的影子,璁珑与璎珞郡主在木佩兰的坚持下一早已经随安泰公主到了蕙兰宫,整座怡斓宫只剩她们母女二人与十几个太监宫女,静悄悄地全然没有被外边的紧张气氛影响。
怡斓宫也已经被毛贵妃派人团团围住,木佩兰收到消息时十分镇定,吩咐宫里的总管把所有宫女太监带到后殿去躲起来,免得被人误伤,自己则仍与女儿一起留在偏殿上。
白茯苓从来不是定力很强的人,心里记挂着外边的情势,心不在焉,轻易连输几局。木佩兰见她如此,干脆推开棋盘不玩了。
“小祢跟皇帝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娘亲是不是知道小祢的底细?”这个问题在白茯苓心里转了很久,关于被个小孩子逼婚骗婚一事,她觉得太丢面子,所以这几天一直尽量避免提起小祢,今日心情烦躁,终于忍不住了。
“为什么这么说?”木佩兰有趣地看着她,女儿的心事她有些明白,她正想着女儿能忍多久呢。
“如果不是有特殊关系,怎么会让他做这么隐秘的事情?而且娘亲,你女儿被人骗婚了,你都不紧张……”白茯苓撅嘴道。
木佩兰忍俊不禁道:“怎么不紧张,嫁妆我跟你爹早就准备好了。”见女儿一脸不高兴,才慢慢止了笑容道:“小祢他可能也是皇上的骨肉……”
白茯苓那日听过娘亲说往事就有些怀疑了,所有的事练成一串,对于一个被狗血电视剧洗脑多年的人,很快就可以推出事情的始末:“他娘亲就是当年没进宫的那一位?”
木佩兰点点头道:“我的苓儿最聪明了。小祢的娘亲姓甘名青兰,就是魔教上一任的教主。”
白茯苓眨眨眼睛:“那、那小祢他究竟几岁?”她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小祢不会就是魔教教主吧?甘青兰两年前去世的,而且不曾听闻她还有其他儿子。
木佩兰道:“魔教有种不传之秘叫‘九转轮回’,功法共有九重,每突破一重身体就会返老还童一到三个月,之后恢复成成年人模样。小祢多半就是练了这种内功。”
白茯苓吃惊道:“小祢就是甘遂了?”既然是不传之秘,一般人物肯定没法连,小祢又是甘青兰唯一的儿子,不是魔教教主甘遂又会是谁?
她就一时犯了圣母病,没想到竟然沾惹上这么个恐怖人物,要死了
木佩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道:“别怕,他终究是皇上的儿子,婚姻之事不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向皇上说个情,揭过了就是。”木佩兰之所以没把小祢的婚约当回事,正是看准了他与皇帝的关系,只要皇帝开口拒绝此事,小祢就算不服也不能如何。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白茯苓不敢如此乐观,就她这些时日与小祢相处观察所得,这家伙绝对是个无法无天的人物,别人不敢违抗君父之命,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木佩兰看出她的担心,安慰道:“你既然知道小祢的身份,就该知道他能够有今日,其中离不开皇帝的暗中支持,就是从利益出发,也不会轻易与皇帝翻脸的。”
她们夫妇的底细皇帝十分清楚,皇帝也绝不愿意他们一家与小祢扯上什么关系的,否则就会打破了现有的势力均衡,一个在朝在野都深具影响力又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就算是皇帝自己的儿子,也会让皇帝寝食不安。
而且,就木佩兰对皇帝的了解,他是不会让小祢继承帝位的,毕竟出身草莽,偏激极端的行事方式,会为祁国带来太多不稳定因素,皇帝又怎会在江山岌岌可危之际,选立这样一个储君?
白茯苓只能希望一切能如娘亲所言了。
围住怡斓宫的人,兴许是得了上头的严令,只是围住了,并没有闯进来,两母女看着高墙尽头的那一方灰蒙蒙的天空,心情都有些沉重。
那边厢小祢不知从何处去了一罐油泼洒在皇后的身上榻上,微笑道:“悦妃就是被你下药害死的,对不对?家母常说,我这阿姨虽然软弱没用,可始终是甘家的人,容不得别人下手害她,你既然做了,便不得好死。可惜时间紧迫,要对你行我教大刑需要花点时间,说不得,就只能从简了。动弹不得看着自己被火烧死,也算是个有趣的死法。你应该高兴,如果不是皇上他怕丢脸,要我先来把你杀了,你想想落到毛贵妃手上你是什么下场?”
“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杀我……不要”皇后真的怕了,嘶声尖叫起来。
小祢不为所动,把罐子里剩余的油泼洒在殿里其余几个宫女太监身上,然后举起油灯轻快地点燃房内的帘子帐幕等物,回头向着皇后那张因恐惧剧痛而扭曲的脸庞,一字一字道:“毛贵妃造**反逼宫,皇后贞烈,不愿受辱,遂率同一众宫人自.焚于宁仪宫。”
围在宁仪宫外的侍卫看见里面忽然火光冲天,领头的侍卫慌了,连忙派人撞门,要冲进去救火。皇后的人知机甚早,宁仪宫的大门早就被人从里面闩紧,作为皇后居住的宫殿,宁仪宫不但院墙更高,连门户也是十足十的真材实料,待侍卫们手忙脚乱将门撞开冲进去时,宁仪宫皇后的寝殿已经化作一片火海。
侍卫头领怕皇后趁乱逃脱,一边派人救火,一边依然严守各处出入口,可惜架不住火势猛烈,最终只得退到宫墙之外。混乱之中,无人察觉一个小小的身影鬼魅一般自宫墙高处无声无息飘落到不远处的花丛之后,转眼没了踪影。
宁仪宫起火,附近最先得到消息的就是围困怡斓宫的侍卫们,怕火势蔓延过来,于是几个头目商议过了,决定冲进去将白家母女先行押去别处暂避。
他们都是毛贵妃的亲信,知道今日毛贵妃本就打算要把皇后整死,可白家母女是要留为人质的,大皇子亲自吩咐过,如非必要,不得冒犯更不能伤了她们一根头发。
怡斓宫内的木佩兰也看到宁仪宫方向起火,正疑惑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宫门就被人用力撞开,毛贵妃身边的总管大太监黄公公带了另外两个中年太监走了进来,皮笑肉不笑道:“宁仪宫起火,我们贵妃娘娘怕惊扰了两位贵客,请白夫人白小姐随洒家到蕙兰宫去暂避。”
木佩兰与白茯苓无奈对望一眼,她们留在怡斓宫,原是想着万一翻脸动手可以少些负累,也不怕误伤旁人,更不必担心受人威胁,否则对方万一见势色不对,把刀子架在几个皇子公主脖子上,她们心里不在意他们的生死,面子上也得投鼠忌器,那就麻烦大了。
没想到绕了个圈子,还是不得不到蕙兰宫去。
现在还不到冒险翻脸的时候,所以两母女一声不吭跟着跟着黄公公到了蕙兰宫,而原本守在怡斓宫外的人也一并去了蕙兰宫。
毛贵妃刚刚强令打开宫门放了自己两位堂兄的兵马进宫,那边就见到宁仪宫火光冲天,很快有侍卫来报,称宁仪宫大火,侍卫已经捉获所有逃出来的太监宫女,其中不见皇后本人,怀疑皇后已自尽于宫内。
毛贵妃望着宁仪宫方向,没想到与自己斗了一辈子的人,竟然就这么死了,预先想好的无数种折磨羞辱她的手段也使不上了,一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既觉得失落又觉得不解恨,更有几分萧索,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毛贵妃振作精神,对那侍卫道:“你们派人好好看着宁仪宫烧干净为止,绝对不能有半分疏漏。所有从宁仪宫里出来的,统统格杀,一个都不可留下”
她有些不信,皇后竟然会这么干脆地自尽,她还是要小心为上,绝对不能允许半点意外发生。
很快又有人来报,称已将白家母女送往蕙兰宫,毛贵妃嘉奖了几句,带着两个堂兄弟往蕙兰宫而去。
毛贵妃想着今日之后,这后宫就是她说了算,所以吩咐两位堂兄弟小心约束军士,避免破坏了“她的宫殿”。
木佩兰母女到达蕙兰宫时,毛贵妃已经先一步到了,她冷眼打量着面前清丽绝伦的一双母女,如果不是要拉拢白常山与陆英,她绝对不会留下这一双狐狸精的性命。不过只要她的儿子登基了,她再慢慢收拾她们不迟。
木佩兰当年在京中风头无两,压得她们这些官家千金抬不起头,那种又妒又恨的感觉,毛贵妃至今记忆犹新,再加上儿子在插手忠国公府袭爵之事上连连碰壁,求娶白茯苓又波折重重,更让她对这两母女充满了恶意。
毛贵妃唇边扯起一个“和蔼”的笑容,道:“果然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本宫见了都不由得心动。今日宫里多事,可吓着你们没有?”
正文144关门!这回放猫!
木佩兰态度恭顺,听了毛贵妃的话,轻声回了句:“多谢贵妃娘娘记挂,臣妇母女无事。”
白茯苓抱着小狸花也装出一副怯生生的娇弱模样,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威胁性。
毛贵妃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小姐,虽然不懂舞刀弄枪那一套,性子刚强狠辣,最看不起的就是她们这种“胆小畏怯”的模样,见她们如此,心中更是不屑,脸上的笑容却越发亲切:“白小姐过来本宫身边坐,本宫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漂亮乖巧的小姑娘。”
白茯苓看了娘亲一眼,才慢吞吞挪过去,坐在了毛贵妃左手边的一张花凳上。
毛贵妃得意洋洋抬眼扫了殿上的嫔妃们一眼,除了安泰公主之外,其他嫔妃、公主、皇子们都低头不敢与她对视,毛贵妃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她现在坐的位置就是皇后的座位,但是整座大殿里无人敢提出半句质疑,几个平日里对皇后百般讨好,暗中跟她作对的嫔妃更是脸色发白,一副泫然欲泣的惊恐模样。
正当她志得意满之际,忽然殿后跑出来一个华衣少女,指住她大喝道:“谁准你坐我母后的座位了?我母后呢?”正是白茯苓见过一面的十二公主,跟在她身后跑进大殿的是璁珑与璎珞两姐妹,她们一脸焦急,上前就想把她拉走,十二公主却抵死不从。
安泰公主听到毛贵妃动向,第一件事就是让两个女儿去看住在后殿休息的十二公主,不要让她跑出来闹事,白白丢了性命,没想到终是闹到这一步。
她走上两步对毛贵妃道:“十二丫头年少不懂事,请毛贵妃莫要与她计较。”
毛贵妃一见十二公主,眼睛便红了,她想起至今仍瘫痪在床上神志不清的女儿五公主,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她早就在怀疑是皇后与二皇子派人害了她的女儿,就算不是,凭什么她的女儿遭此横祸,皇后的女儿却这么活蹦乱跳,还敢指着她的鼻子叫嚣?
也好皇后死了,就拿这个小丫头出气立威也是一样
毛贵妃冷笑两声,不理安泰公主的求情,大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来人把这小jian人抓起来。”
两个如狼似虎的军士冲进来,两下把十二公主擒下按跪在地上。
十二公主长这么大,还不曾有人敢动她半根指头,当场便大声怒骂起来。毛贵妃向两个军士打个眼色,其中一个扬起手掌噼噼啪啪就给了十二公主好几个大耳刮子。十二公主被打懵了,那军士打得十分用力,她一张小脸肿得跟猪头一般,涕泪交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殿上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呆了,毛贵妃竟然连皇后所出的十二公主都下这样的狠手,万一要来收拾她们,那是更不会留手了。
安泰公主气极,但也知道现在强出头只会令事态更加向坏的方向发展,她紧紧捉住自己两个女儿的手,咬牙道:“毛贵妃气也出了,就此作罢如何?”
毛贵妃恨声道:“她们把我的小五害成不死不活的样子,这样就想算了?没这么便宜的事拖这小jian人下去好生伺候,不过千万别让她死了”
安泰公主虽然也不喜欢十二公主,但那始终是她的侄女,真让毛贵妃拖下去,交到那些大兵手上,那就完了,那些人什么龌龊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可是现在连她都在毛贵妃手上,又有什么办法能救得了十二公主呢?她忍不住向木佩兰望去,想向她求助。
如果是十多年前,木佩兰心如铁石对于这种事完全可以视而不见,但是经过这么些年,她一心行善已经成为习惯,再看见自己面前发生这样的事,便不由得犹豫起来。
白茯苓把一切看在眼里,轻轻叹口气,相比而言,这里最安全的就是她们母女,与其让安泰公主冒险求情,还不如由她开口吧。安泰公主这些日子对她们是着实照顾的,算是还人情好了。
“贵妃娘娘,你……你饶了十二公主吧,她毕竟是皇上的女儿,也是大皇子的妹妹,要是传出些不好的传闻,大皇子面上也不好看。”白茯苓故意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软声求情道。
这话听来句句是从大皇子的角度出发,虽然毛贵妃明知道她是在求情,脸色也还是柔和了一些,嘴上却道:“这些事,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是不要管了。”
十二公主本身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从毛贵妃狠毒的眼神中,也看得出自己一旦被拖下去,恐怕就要被那些粗鄙不堪的军士糟蹋了。
璁珑与璎珞两位郡主都不敢对她说明真相,她并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更不知道一直护着她的母后已经被烧死了,她见连在宫中素有威望的安泰公主都被毛贵妃毫不留情地驳回,殿上其他嫔妃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缩作一团,根本不会再有人替她求情,她知道自己唯一的生机就在白茯苓身上,一双泪眼满是哀求地看着白茯苓,指望她坚持下去,救她一命。
白茯苓没去看她半眼,不过既然已经开口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贵妃娘娘,您要罚她何不等皇上和大皇子回来问问他们再说呢,到时候有的是时间可以让贵妃娘娘好生教导十二公主,要娘娘还不解气,就让十二公主伺候五公主好了。”
她这话故意说得天真,其实是暗暗提示毛贵妃,此时大局未定,实在没必要急着把事情做绝。毛贵妃不是傻瓜,心中一凛,笑道:“就你这张嘴甜,难怪老大他这么喜欢。也罢,就先不理会她。”
白茯苓垂头作娇羞状,心里怄得要命,为了十二公主这种烂人,她还得送上门去被个虎姑婆调戏。不过只要能拖延时间,皇帝那边必然会有所行动。
今日的事都在皇帝的算计之中,只是他难道就不怕这个毛贵妃疯起来,把他留在宫里的大小老婆还有孩子们统统喀嚓了?还是他觉得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嫔妃死了再纳,儿女死了再生?
毛贵妃命人将十二公主绑了扔到一边,一个亲信太监上前来伏在她耳边把宁仪宫之事禀告了一番,宁仪宫的火越烧越旺,侍卫们把逃出来的太监宫女打倒了推入宫内,又将各处宫门封死了,现在已经控制住火势,应该不至于向附近其他宫殿蔓延,不过宁仪宫怕是要烧成一片白地了。
正说着,今日负责带兵入宫的毛家两兄弟神色凝重走了进来,他们二话不说把毛贵妃拉到一旁低声交谈起来。
木佩兰定定看着那边,过了一阵,以仅能让白茯苓听见的声音低语道:“他们派去对付皇上的人已经全军覆没,大皇子与他外公都被抓了,现在陆英正往皇宫赶来。他们马上就会发难,苓儿你不要离开我身边。”
白茯苓吃惊道:“娘亲你听得见他们说话?”
“是看见了……”木佩兰唇边勾起一个略带得意的弧度。
白茯苓顿时明白过来,她娘亲竟然会看唇语只看他们动动嘴巴就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真不是普通的厉害
那一头毛贵妃听了两位堂兄的消息,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脸忧急道:“怎么办,老大他会不会有事?”
两兄弟面沉如水道:“说不得只有用这殿里人换大皇子与我们毛家的平安了趁着他们还没到,我们尽快带了重要的人质先行退出去,否则就要被他们困在宫内了。”
仿佛是为了应验他所说的话,又有几个军士跑了进来称皇宫东、南、西三面都来得御林军。
毛贵妃的得意嚣张被这个噩耗打得荡然无存,幸好重要人质是她与父亲以及儿子早就商议好的,所以也不耽搁时间了,当即呼叫太监见安泰公主以及白茯苓母女外加两个平日颇得皇帝欢心的幼年皇子押上车轿,由士兵簇拥着飞快往北面宫门退走。
到了出了宫门毛贵妃才忽然醒起一事,顿时气恨不已,早知刚才杀了十二公主再走不过皇后死了,她也算够本了,这么一想才稍微平衡一点,不过她对害她错过虐杀十二公主这一大好机会的白茯苓,却是又多了几分怨气。
如果不是惦记着要牵制住穷追不舍的陆英,救出儿子,她真想现在就去把白茯苓给结果了
除夕日,京城街上的行人不多,即使有也早被这些来势汹汹的军士吓跑了。毛家兄弟带的这一千精兵都是毛家的子弟兵,行动迅速转眼就挟持着白茯苓等人冲出了城门。
这么多人在官道上狂奔,不消多久就会遭到拦截,不得已毛家兄弟只得吩咐他们化整为零,向不同方向撤离,而兄弟两人则亲自带了毛贵妃以及十多名死士负责押送白茯苓等人质七拐八拐退到京郊一座农家大院。
木佩兰是有武功根底的还好,其他像毛贵妃、安泰公主、白茯苓还有那两个年幼的小皇子,平日都是锦衣玉食享受惯了的,这一番奔波累得只剩下喘气的份。
这里显然是毛家早就安排好的秘密据点,从院子里的水井下去,连着一个隐秘的地下室,所有人质统统都被关入这处密室。毛贵妃带了四名死士也守在密室之中。依据他们的想法,这四个死士要看住这几个手无寸铁的妇孺,简直太简单了。
不得不说,毛家这两兄弟很有些本事,当机立断做事爽利,可惜不学好,偏偏干起了谋反这么个高风险的破事。虽然在逃亡之中,两兄弟却不见慌乱,几下子安排好死士们在院子周围布防放哨,一边从不知哪个旮旯里找出一大堆农人的衣物,要他们换上装扮成普通庄稼汉。
打点停当后,两兄弟找来笔墨,主写一封信然后派了死士送去给陆英转交皇上,信上要求交换人质,并要求皇帝要赦免毛家上下,不再追究他们的谋逆之罪。
陆英带人追到半路就发现没了毛家叛军的踪影,随同前来的御林军统领蒲黄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这毛家的贼子也太狡猾了,早知把他们围在宫里,看他们往哪儿跑?”
陆英沉声道:“不给他们一条生路,就怕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拉了宫里其他人为他们陪葬。”
蒲黄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挠挠头道:“现在怎么办,根本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要不我多找些人来挨家挨户搜吧。”
林平子拍马上前,正好听见这么个馊主意,不由得翻翻白眼,从京城北门出去,大大小小的村庄不知有多少个,要搜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就怕等他们搜完了,对方早已经跑得老远了。官兵果然靠不住,还好夫人有先见之明,前几日就派人送信来让他们做好了准备。
他扭头对陆英道:“小……呃、表妹身上带了百里香粉,跟我来吧”
说着向天吹了几声哨子,一只跟乌鸦长得差不多的鸟儿飞了过来,在林平子头上盘旋了两圈就往西北方向飞去,林平子一马当先跟了上去,陆英在百里山听白茯苓说过请了一个能人训练鸟儿能够根据某种香气去跟踪,当即毫不迟疑地打马跟上。
蒲黄看着天上那只乌黑发亮的鸟儿啐了一口,也跟了过去。
两位小皇子在路上一直哭闹不休,被毛贵妃狠狠打了两耳光,大哭变成了抽抽噎噎,幸好安泰公主与木佩兰将他们护住,才免了一顿皮肉之苦。直到被关进密室,两个小皇子还是躲在她们身边不肯离开,白茯苓反而被晾在一旁。
安泰公主缓过一口气,眼珠子在几个人质身上转了几转,越看越有气,如果不是陆英与五驸马坏了她儿子与父亲的好事,现在她应该在皇宫里迎接他们凯旋而归,然后开始着手准备儿子的登基大典,很快她就会成为宫内最尊贵的太后,享受百官与嫔妃的朝拜。
可是现在呢?她如丧家之犬般逃到这个破地方,被迫躲在这样阴冷潮湿不见日光的安葬密室之中,前途未卜,也不知儿子与父亲还有毛家在京城的其他亲人是否平安。
这一切都是陆英与五驸马的错,都是面前这一对母女的错
白茯苓一直在旁边暗暗观察她的脸色,故意火上浇油道:“贵妃娘娘可是担心大皇子?你放心,他毕竟是皇子,要杀要剐都有一套流程要走,现在顶多是阶下囚,一定还活着的。”
毛贵妃拍案而起,指住她骂道:“小jian人,不要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木佩兰知道女儿不会在这个时候做些无谓的事情,抬头见女儿正对她眨眼睛然后又看了毛贵妃一眼,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要她想办法把毛贵妃从那些死士身后引出来,然后将她劫持住,好反过来控制那四名死士。
木佩兰心念电转,这十多年被鬼面蛊所害,他们两夫妻功力折损过半,加上两人从来就善于掩藏自身实力,四个派来看管她们的死士全没看出她的内功底子。
自己一方之中只有她一个身带武功,其余几人都是手无搏鸡之力妇孺,这四个死士她没有一击成功的把握,所以一直没有贸然出手,就是怕纠缠之中伤了其余几人。
毛贵妃看她们的眼神十分不善,只怕很快就会想出什么方法来折辱她们,与其被动反应,不如抢先出击,控制住局面再说。
这么一想,木佩兰再不犹豫,走了几步不着痕迹把其余几人护在身后,接口道:“杀了我们你拿什么去交换大皇子?没了我们在手,我义子就不会再给你们留情面,到时怕你连见儿子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了,你们毛家也要死尽死绝世世代代被万民唾骂。”
毛贵妃气极,就想冲上前来动手,其中一个死士伸手拦住,被她冷哼一声推开,几个死士想着面前的不过是些妇孺,便不再拦住。
毛贵妃冲上前来对着木佩兰就想扇她一记耳光,木佩兰又怎会让她打到?轻轻一抬手就捉住了她的手腕,借力一带,变成了毛贵妃背向她,手臂被扭在了身后,木佩兰另一只手正正扣住她的咽喉。
四个死士没想到变生不测,自家主子竟然成了对方的人质,急忙赶过来要将木佩兰围住,木佩兰大声喝道:“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先杀了她”
四名死士八只眼睛狠狠瞪住木佩兰,其中两个目光微动,一左一右扑上前来就想将白茯苓捉住反制木佩兰。
这两人是母女,而且白茯苓年纪这么小,就算会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去,重要的是她手上还抱了一只大猫,仓促之间也不可能腾出手来抵抗。
她们不知道,最要命的就是白茯苓手上这只猫
两人扑到白茯苓面前,就见眼前黄影一闪有什么东西直扑面门,靠得比较近的一个根本无法闪避,从眼睛到脸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痛得他顾不上攻击了,脚下一动倒退了三尺,双手捂脸惨叫一声便倒地不起。
另一个及时举手护住面门,手掌上也被什么东西狠狠挠了好几道。他炼的乃是掌上功夫,一双手掌早练得坚如铁石,等闲刀剑劈来也能凭借一双肉掌抵挡,没想到竟然仍会被抓伤。
他又惊又怒还未看清袭击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已经一阵天旋地转,啪一声昏死在地上。
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另外两个站在木佩兰面前的死士眼睁睁看着两个兄弟被撂倒,袭击他们那道黄影轻盈无比落到了一旁的木桌子上,“喵呜”了一声,弓起背脊目露凶光瞪住剩下的两人,正是白茯苓一直抱在怀里的那只懒洋洋地大黄猫。
两个死士心里发寒,他们刚才见识过小狸花的速度,自问换了自己也抵挡不住,最可怕的是这猫的爪子不知道有什么古怪,自己两个兄弟被它抓到,马上就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木佩兰敢主动出击,也是仗着白茯苓手上的小狸花。
两名死士互看一眼不由自主退开两步,离小狸花远一些。
白茯苓开心地为小狸花鼓掌叫好:“小狸花你最聪明最厉害了”
“退”其中一个死士当机立断,招呼同伴撤离这个危险的密室,毛贵妃看着他们快如鬼魅的身影往外飘去,急得眼珠子都几乎要瞪出来了,无奈喉咙被木佩兰扣住,吭不了声。
木佩兰哪里会让这两人逃出去报信,在毛贵妃颈上一劈将她劈晕,快步上前去追击那两名死士。怎知她快小狸花更快,闪电一般就冲到了木佩兰前头向着两人头颈扑去。
两人拼尽全力躲闪,却还是差了一些,几下功夫一人被抓伤了大腿,一人被抓伤了手臂,双双倒地昏迷。
小狸花跳回木桌子上,慢悠悠地把爪子上的血迹舔干净,抬头娇媚无比地向着白茯苓“喵呜”两声,要求主人赞美与拥抱。
白茯苓不负它所望,把它抱起来用力在它毛绒绒的脑袋上吧唧两口,赞道:“你好厉害啊”
不但安泰公主看得目瞪口呆,连木佩兰都十分意外,她是知道小狸花的速度与攻击力的,不过基本没有亲眼见过,因为从前不曾有人能够真正近身去对白茯苓不利,离她三丈就已经被白十三、白果、白芍等人打得满头包了。
她原来只是指望小狸花能够阻挡一下敌人,她就有足够时间去收拾其余四人,不料小狸花竟然这么“凶猛”,一只猫就放倒了四个称得上武林高手的死士。
不得不说,这主要得益于小祢在它身上施的毒药,如果是平时,那些死士也不至于被它挠一下,就倒地昏迷的。
白茯苓抚摸着小狸花,心里不厚道地想到:小狸花火气这么大,会不会是因为之前被小祢欺负了无处发泄呢?啧啧,真要多谢这几个出气筒了。
正文145对恶人说“不”
就如电视剧里惯常剧情一样,在主角与邪恶势力进行殊死搏斗并取得最终胜利后,警察出现了。就在密室里的坏人被全部被放倒后,陆英与林平子带领着御林军赶到了,不同的是,作为正面人物,陆英与林平子还是与毛家兄弟在农庄里展开了一场攻防战,结果自然是以胜利告终。
毛家兄弟就郁闷了,他们才刚派人出去送信,怎么陆英这么快就打上门来了?送信的渠道他们特别考量过,到陆英面前的信使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个地方,就算想出卖他们也办不到。
他们留在身边的这些死士,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无奈御林军的数量百倍于他们,这处农庄为了不惹人注目,外观就如普通农庄一般,要想靠地形抵御攻击更加难上加难。
毛氏兄弟一发现御林军接近就派人去井底密室想把白茯苓母女提出来作人质,结果可想而知,派去的人就如石沉大海,一去再不回头。
直到陆英与林平子、蒲黄攻进农庄,将毛氏兄弟以及他们的手下全数擒获,依然不见人质出场,不单毛氏兄弟百思不得其解,连陆英、林平子也觉得很是奇怪。
陆英把俘虏交给蒲黄看管住,自己带了林平子跟着那只带路的黑色鸟儿一路走到农庄后院,那鸟儿在一处井口上转了三圈,终于停在了井栏上。
陆英走到井边,试探着叫道:“义母?苓儿?”
回答他的先是两声娇滴滴的喵呜声,井上两人马上认出那是白茯苓的宝贝恶猫小狸花,心里顿时一松,然后就听见白茯苓的声音:“我在下面,坏蛋都被小狸花放倒了,怎么你们才来啊”
井旁就垂着绳梯,白茯苓她们一直没有上来,是担心上面形势未定,现在陆英与林平子他们既然到了,那自然安全无虞。
安泰公主带了两个皇子先爬上去,然后是白茯苓,木佩兰殿后。白茯苓然才爬到井边,蹲在她肩头上的小狸花已经兴奋地扑向陆英。
安泰公主与两个小皇子在井底见识过小狸花的厉害,见了这情景吓得失声惊呼,就怕小狸花不分敌我把陆英也放倒了。
岂知小狸花只是跳到陆英肩上对着他挨挨蹭蹭地讨好,那乖巧亲热的情状与之前张牙舞爪攻击敌人凶猛模样判若两猫。
旁边林平子看得心里直冒酸水,这只混账凶猫就知道对小姐和陆英讨好卖乖,他也很帅啊,怎么就不见它对他亲热一点呢?
陆英上前伸手把白茯苓以及随后上来的木佩兰扶下井栏,才伸手摸了摸肩上的小狸花。
白茯苓拉住他与林平子二人宣传小狸花的光辉战绩:“小狸花好厉害,下面放倒了八个坏蛋,嗯……毛贵妃也在下面,你们派人去把他们提上来吧。”
刚才木佩兰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毛家兄弟前后派了四个人来提人质,都被小狸花一马当先冲上去几爪子放倒了,反应之迅速,白茯苓拦都拦不住。
后来她想想这样也好,让小狸花把心里的怨气发泄干净,免得它哪天憋不住了误伤良民。不过现在看着那八个人被半死不活地吊上来,又不由得有些后悔,小狸花身上的毒是小祢下的,她根本没解药,按照小祢的说法,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这些人就要死掉。她虽然不是圣母,可也不愿意无端增加杀孽,就是这些人不是她动手杀的也一样。
她的切身经历告诉她,世间确有因果报应这种事,小狸花会不会因此继续沦入畜生道呢?万一下辈子没人像她这样爱护它,那可怎么办?
半个时辰很快就会过,她抬头对林平子道:“这几个人都是中了毒,现在找方海可能来不及,你身上带着解毒丸吧,先喂他们吃下去,看能不能撑一阵?”
林平子自然是没什么异议的,当即照办,方海的解毒丸或许不能救他们性命,只要能够拖到回京找方海来替他们治疗就行。
安泰公主却大受感动,拉住白茯苓道:“你心肠真好……”
白茯苓听了只想翻个白眼,如果这几个混蛋是其他御林军弄伤的,她才不会浪费药物去救他们,她这么干纯粹是想为小狸花积德,哎还白白便宜了那个混蛋小祢。
陆英派了人继续去追缉其他逃逸的叛军,不过主脑已经一网成擒,其他小喽啰抓到了是锦上添花,抓不到也无伤大雅。
白茯苓她们被护送回京,林平子直接带她们回了国公府,陆英则护卫着安泰公主与两位小皇子入宫复命。
白茯苓回到家中见过父亲,回房间从头到尾洗洗一遍,随便吃了些东西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酣畅无比,一觉醒来正是半夜时分,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窗边透进的融融雪光。
惯性地伸手揉揉眼睛,却忽然碰到一具温热的人体,白茯苓愣了愣,几乎马上想到了一个人——小祢
这有这个混账小鬼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爬到她床上来,也只有他有这个讨人厌的恶癖
小祢被她碰到,咕哝了一声睁开眼睛抱怨道:“别吵我累了一整天了”
这算什么事?敢情他半夜爬到人家黄花闺女床上睡觉还理所当然了?
白茯苓虽然对小祢的身份心存忌惮,不过也不是随便让人占便宜的,她也懒得去跟小祢废话,赶不走他,那就她走好了。
她二话不说推被起身,抱起再次被弄晕的小狸花就想找身厚衣服出门走人。
小祢察觉她的动静,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头,扁嘴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我睡不着觉出去走走,你爱睡就睡吧。”白茯苓一边说一边想抽回自己的手。
小祢皱眉道:“你睡不着觉那留下来陪我说话。”
“不陪”一想到面前这个是魔教教主,白茯苓就恨不得遁地而去,她的时间十分宝贵,不想浪费在跟这种大有身份来历的恐怖人物的纠缠之上,天知道这家伙还会引来什么麻烦?
“你很喜欢对我说不,不猜、不吃、不好、不陪……”小祢一双秀气的眉毛慢慢拧了起来,流露出一股阴冷的怒意。
白茯苓被他看得浑身发冷,这家伙很爱记仇,她都不太记得她曾经拒绝过他什么了,他却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心上,如果他知道她还打算赖掉婚约,不晓得他会拿什么手段报复她呢。
虽然白茯苓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理由取消口头协议,但是小祢一看就不是个会跟人讲道理的家伙。她正在心烦意乱,那边小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手上使力白茯苓立足不稳当场抱着小狸花倒在了床上。
小祢一脸厌恶地伸手拎起小狸花扔到一边,按住想坐起身的白茯苓,阴恻恻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白茯苓自知挣扎也无用,干脆就不去做这种无谓的事情了,她抬头看着小祢在黑暗中熠熠生光的一双眼睛,心平气和道:“为什么非要我嫁你不可?”
“因为我喜欢你啊你这么漂亮聪明,我喜欢你的模样,喜欢你的味道,喜欢你陪在我身边。”小祢用软软的童音“情话绵绵”,黑夜中听来不觉得深情款款,只觉得荒谬非常。
“我也喜欢你……”白茯苓轻声道,至少在他还是海浮石的时候,她是真的有些动心的。
小祢对她坦诚身份的那一段记忆虽然已经被抹杀掉,但是凭着她的聪明与其他迹象,不难重新猜到,只是没有得到小祢的亲口承认罢了。
小祢一下子怔住,只觉得心里无比的快活,比他神功初成是快活,比他折服上一任武林盟主顺利成为白道领袖时快活,比他接掌魔教是快活,比他击败一个又一个强敌时快活……那种感觉犹豫孩童时千方百计终于吃到一颗想吃了很久偏偏被母亲藏起来不让吃的香甜糖果一般,说不出的满足舒心。
“但是那还不足以让我嫁给你。”白茯苓下一句话,又把小祢的好心情轻易打了个七零八落。
“你的身份太复杂,有一天可能会给我的家人带来灭顶之灾,而且你对我只会恐吓威逼,我不喜欢。”白茯苓软绵绵地抱怨,那口气让小祢想气也气不起来。
“你想起什么了?”小祢皱眉问道,不然怎么会说他的身份复杂?按说他的镇魂**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嗯?”什么想起什么?白茯苓疑惑起来,小祢功力高强,在黑暗中视物与白日无异,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什么都没想起来,多半是又从某些细节猜到他的身份。
“你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一天,谁也伤不到你和岳父岳母。还有,谁说我对你只会恐吓威逼的?我今天一整天都跟在你身边,就怕你有事呢。”
白茯苓翻个白眼,他倒是自动自觉,连什么“岳父岳母”都来了,要怎么甩掉这块要人命的牛皮糖呢?真是越想越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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