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据营地一边的一大家子吃完饭,收拾收拾坐着消食的时候,营地的门被打开了。
这个门和锁是只防丧尸,不防人类的,所有路过营地的人都可以进来。
一个满身狼狈的女人跑进营地,她只看了一眼左边那一大家子,就毫不犹豫地跑向闻九则那辆斑驳的改装车。
在她向着角落里跑过来时,闻九则已经起身,抱过薛铃单手把她塞进车里,砰地关上车门,拦在那个女人面前。
“站住。”
女人头发凌乱,衣着不整,身上还有很多伤痕,看上去格外可怜。
“求求你帮帮我吧,有人要抓我,让我在你车上躲一躲好吗?”
女人祈求着,露出一张白净,楚楚可怜的脸。
闻九则却不为所动,发出了冷漠的警告:“滚远点。”
营地外传来一阵叫骂,三个男人拿着武器走进来。
女人看到他们,呜呜哭着,冲着车扑过去就要拉车门,不过没等她挨到车门,闻九则已经抓住她的后衣领,将她甩到一边。
“我警告过你了,再靠近……”闻九则抽出刀,意思不言而喻。
女人倒在地上僵了僵,走进来的三个男人见状也顿了顿,但很快为首男人就骂道:“婊子,还敢跑,我说你为什么往这里跑,这男的是不是你的奸夫!”
女人恐惧地哭起来,用祈求的目光看向闻九则。
闻九则觉得眼前这一场闹剧很无聊,脸上既没有对女人的可怜,也没有对几个男人的厌恶,只是拦在车前。
几个男人看惯了正常人的反应,突然遇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一时差点没能继续演下去。
个头稍矮的男人突然流里流气地对女人说:“快过来,跟我们回去,不然打死你!”
“不要!”女人对着闻九则尖叫哭喊,“求求你救救我吧,他们真的会把我打死的,只要你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闻九则拎着短刀没反应,倒是对面那一大家子里有个年轻女孩忍不住了:“你们还是不是人啊,把她打成这样!”
女孩妈妈立刻把她往身后藏了藏,那家里几个男人,老老少少都站到几个女人面前,警惕地拿起了武器。
三个神情凶恶的男人回头瞪他们,粗声粗气喊道:
“这女的是我们花物资买的,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们可怜她,行啊,拿物资来换,这女的就送你们!”
“怎么样,你要是想要这女的,也可以拿物资换。”凶神恶煞的男人对闻九则说。
那边年轻女孩面露犹豫,想说什么被家里老人制止了。那个老人家大概也察觉出什么不对,让女孩别说话了。
闻九则突然往前一步,擡手抓起女人,手腕一转将刀抵到人脖子上:“好啊,你们拿物资来换她,不然我就剁了她。”
三个男人愣住,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为首男人没绷住表情,看到女人脖子上的刀,露出点紧张之色。
“你什么意思,这女的我们花物资买的,都玩够了,你还想用她威胁我们!”男人色厉内荏喊。
闻九则哦了一声:“那我帮你们把她解决了?”
他问,拽着女人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刀锋逼近她仰起的脖子,微一用力就划出一个小口子。
感到脖颈凉凉的,又变成火辣辣的痛意,女人吓得发出一声惨叫,叫得比刚才大声恐惧多了。
“别杀我别杀我,救我啊老公!”
三个男人顿时都面色大变,为首那个更是忍不住往前两步:“有话好说,别动手!”
他大约就是女人嘴里的老公了。
另外两个也忍不住说:“对女人都能动手,你还是不是个男的。”
这三男一女是一家人,为首的男人是女人的丈夫,另外两个是女人的弟弟。
他们做这种诈骗生意两年了,每次都能顺利弄到点东西。
要是遇到好色的,愿意拿物资交换,女人就顺势进入车里,搞清楚车上有多少好东西,和她男人以及弟弟一起,里应外合把东西都吃下。
要是遇到心软的,愿意换下她,也能依葫芦画瓢,把东西全部卷走。
要是不愿意换,三个男人凶狠地威胁闹上一通,大部分人也愿意给出一点东西平息事端,怎么都不亏。
这几个人还有些小聪明,知道不招惹大车队,只找那些人少,看上去又有好东西的骗。
闻九则这车一开进营地,他们就盯上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遇上了个硬茬子。
“我没耐心跟你们耗。”闻九则说,“拿汽油和其他通用物资来换,我只等你们半个小时,晚了就给她收尸。”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两人回去拿东西了。
这急转直下的剧情,看得另外一大家子神情怪异,车里的薛铃也瞪大眼睛,反应不过来。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那三个男人真的送上物资,把女人换回去。
吓得不轻的女人抱着她老公哭,她两个弟弟还丢下狠话,指着闻九则说记住他了。
闻九则笑着拿出枪对准他们的时候,三男一女吓得闭嘴,连滚带爬跑出了营地。
只是吓唬人的闻九则将白得的物资放到车上,拉开车门,看到车里的薛铃。
脸上的淡笑一下真实不少,他乐道:“眼睛瞪得像铜铃。”
顺手在薛铃下巴上一托:“别把下巴惊掉了,待会儿找不着了。”
薛铃迫不及待拿出写字板:“你怎么发现不对的?”
这种事经历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不对。
这三年来,闻九则遇到的妖魔鬼怪多了去了,这种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般他连枪都懒得拔。
“这不是很明显的仙人跳吗,你这都看不出来?”闻九则问。
薛铃还真没看出来,她看到女人身上的伤就觉得她好可怜,刚才还在真情实感地担心女人以后要怎么办。
“吃得饱皮肤又好头发还黑,真正被折磨的人不是这样的,身上那些伤也是一眼假。”
闻九则语气淡淡。
他突然有点庆幸薛铃是个丧尸,不然,这三年她该被骗多少次。
他看过太多真正被折磨的可怜人,如果薛铃也遭受了那些……
薛铃还在低头写字,想问他以前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事,忽然就被他拉过去紧紧抱了一下。
他的手不断摸着她的头发。
丧尸的头发比不了活人,有点干枯,但他好像爱不释手,用手指顺了好一会儿。
薛铃觉得他莫名其妙,刚才人一出现她就躲车上了,还看了一出现场的大戏,根本就没被吓到,他在瞎安慰什么呢?
搞仙人跳那几个被吓更惨。
他拽着人家头发的时候,薛铃都差点以为下一秒他的刀要朝脖子割下去了。
不过现在想想,闻九则又不是什么杀人狂魔,他们遇到劫道的,只要不是想要杀他,他也不会要人家的命,顶多就是教训一下。
这群人勒索物资,闻九则不也只是要了点物资就放了他们吗。
他索要物资的动作好熟练,比仙人跳那几个更熟练,一看从前就没少干过这种黑吃黑的事。
薛铃把写字板上没写完的话擦掉,改写:“你好熟练,黑吃黑。”
闻九则放开了她:“黑吃黑抢物资,是比老实跟着车队赚物资快得多。”
他瞧见自己的短刀上还残留了一点血迹,拿纸擦了擦。
薛铃用写字板戳戳他,闻九则看到她写:“你用这把刀,她不会变成丧尸吧!”
闻九则:“你都快把我刀磨掉一层了,磨得这么干净,你说她会不会变丧尸?”
薛铃:“……”那应该不会。
闻九则以前遇到这种事,需要动刀子,一般不用这把砍丧尸的刀,他车里其他那些刀子就是这个时候用的。
他喜欢用有锈迹的那把,敢来劫他的,被砍伤了就自认倒霉,现在可没有地方给他们打破伤风针。
不过,现在他那些“附魔”的刀,全被薛铃磨得雪亮,杀伤力大大减轻。
今夜注定是个不能安生的夜晚,两人在车上说话时,营地大门又被打开了,开进来两辆车。
这两辆改装车和闻九则那辆有点像,从车上下来五六个男人,大声笑着说话。
他们手臂上有明显的狮头纹身,身上有种相似的危险气质。
看到他们,原本坐在外面聊天的一大家子立刻上车,几个年轻女孩和女人先进去,家中的老人孩子跟上。
有个狮头纹身男人多看了两眼那一家里年轻的女孩,瞧见护在车边几个老少男人,又没意思地撇嘴。
“刚哥,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去啊,每天在外面吃也吃不好,连个女人都没有。”
“就你事多,别惹事。”车上最后下来的寸头男人冷冷警告。
他们几个没有生火,从车上拿了各种罐头速食品,占据了那家人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桌子,踩在凳子上吃起东西。
闻九则在车上,看到这群人手臂上的狮头纹身,目光忽然沉下去。
这群人是义狮基地的,而且是义狮帮老大手底下那群亡命之徒。
那个寸头男刚哥,闻九则也认出来了,他们曾动过手。
薛铃看到他突然握住枪,身体紧绷地看着新来的几人。
“谁?有仇?”薛铃问。
闻九则:“对,我跟你说过,一个作风很强盗的基地,我从他们手里死里逃生过。”
就是肚子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那次。
对薛铃说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和义狮基地之间的仇怨结的很大。
当时闻九则还在四处寻找薛铃的踪迹,每到一个基地,他就会打听薛铃。
他到义狮基地时,也和之前一样打听这里有没有叫薛铃的女人。
义狮基地里基本看不到年轻女人出现在街上,听他要找人,找的还是个年轻女人,就有人怪笑着对他说,这里的年轻女人都在一个地方。
义狮老大犒赏手下的地方,他们叫那里“母狮营”。
整个基地里的男人都想成为义狮帮的一员,纹上狮头纹身,他们就可以享受一切最好的待遇,还可以随便去母狮营快活。
“你要找的人叫薛灵?我去过那个母狮营,好像那里有个女的叫这个名字……”
闻九则经常捏着刀把玩,第一次被自己的刀割伤。
他看着拇指上刺目的血珠,许久才擡头确认:“你说,那里有个叫薛铃的人?”
醉醺醺的男人露出不正经的笑:“是啊,长得还挺乖的,你要是想找就赶紧去,晚了说不定就被玩死了,那里经常擡出尸体。”
闻九则缓缓擦拭掉手上的血珠,他告诉自己,没关系,他马上就过去找她。
没关系,他会杀了他们。
是不是她?
她还活着吗?
她遭受了什么?
这些问题,已经无数次折磨过他,所以当时闻九则出奇的冷静。
义狮帮一直在吸纳成员,他们想要能打的,闻九则找上门,轻易就被他们接纳。
他也很快去了母狮营,找到了那个叫“薛灵”的女人。
神情麻木,身上散发着腐烂的臭味,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的心重重往下落,放松、失望、后怕,种种情绪才使他从那种极度冷静的状态中脱离。
那些女人恐惧地看向他的目光,还有痛苦的模样,他都看在眼里。
劫后余生又空虚失落的情绪,迫使他对义狮帮动了手。
他伤了义狮帮老大,炸了义狮帮的大楼,让他们损失惨重,给那些女人们创造了逃跑的机会。
所以才惹来后来的追杀。
义狮帮的一个头目带着几十人都没能杀了他,反而被他杀死并抢走了车逃跑。
想也知道,他肯定上了义狮基地的追杀名单。
如果那个刚哥看到他,一定能认出他。
闻九则做出最坏的打算,他们恐怕要在这打起来。
紧绷的肩膀忽然被人碰了碰,薛铃靠过来。
闻九则低头看到她暗红色的眼睛,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里只有浅浅的疑惑和对他的担心。
“没事。”他笑了下,用拇指蹭了蹭她冰凉的脸,又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头发。
那一大家子上车后,在几个义狮基地男人大声说笑中,缓缓启动车子想要离开营地,连他们的桌子都没要。
“靠,他们什么意思,不想和咱待一个营地?”
“哈哈哈哈邹洪,是你刚才眼神太下流,把人家吓跑了吧!”
邹洪不爽地站起来,手摸到桌上的枪,被旁边的刚哥拽了把:“少给老子惹事!不想在这坐着就滚车上去!”
邹洪不情不愿地坐下,对那家子的车尾巴吐了口唾沫。
“那营地里不就剩咱们了……哦不对,那边角落还有辆车呢。”
这话让几个人都朝角落看了眼。
刚哥只是随意瞧了过去,目光却忽然停了停,这辆车和他们帮里改装过的车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