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接班人 第四十八章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前方绿海里旋即冒出一棵翠柏，那身高190+的军士小跑奔至跟前，魁梧的身影像巨石压住一行人，见皮飞腾紧张地跌足倒退，崔明智止不住阴笑，昂首跨步迎接对方。

    「您好，敝人是冠宇地产上海总部的总经理助理崔明智，请问您是来负责对接工作的吗？」

    军士立正，一丝不苟地行了军礼。

    「我是93军169师328旅472团工兵营营长郑昊，奉上级指示来协助贵公司搭建本次活动的场地，希望合作愉快。」

    这郑营长是东北人，豹头环眼，牛鼻阔嘴，说起话来恰似水坝轰鸣，伸出的手大如球拍，指骨粗壮掌心厚实，好像一掌下去能把人拍成薄片。

    崔明智从他身上获得了强大的安全感，握过手，回头向身后众人说明。

    「为进一步扩大莲花乡和花果岭的知名度，我司将同93军合作在这里举办大型军士拓展夏令营和免费的高科技军事武器展。目前已在东兴市及周边区县投放广告宣传，预计参与活动的人数至少超五万。到时还请各村做好协调工作，以应付增多的客流量。这位郑营长是部队方派来帮我们建设活动场地的，大家都来认识一下吧。」

    郑昊听他介绍在场的几位村官，依次与他们握手，皮飞跃和皮飞腾被捎带上了，握手时感觉脖子也被他那罗汉似的大手扼住，凶蛮劲儿都像干冰化于无形。

    「我们参加本次活动的目的是说明社会大众了解军队文化，宣传爱国主义教育，还请大家多多协助支持！」

    郑昊说话习惯用吼，搭配生铁般坚毅的表情，听来仿若穿林虎啸，心虚者多听几句便不禁胆寒。

    崔明智叫来原地待命的工作人员，吩咐他们领郑昊去看场地，并笑着招呼皮飞跃兄弟：「您二位熟悉地形，能不能跟去瞧瞧，多少给我们提点建议。」

    皮飞腾被突发情况吓得又懵又怂，支支吾吾不能作答。皮飞跃胆肥一些，不甘受捉弄，忍怒拉着弟弟离去，手下马仔也跟着撤了。

    叶宝柱像醋泡的蛋壳，态度迅速绵软，等郑昊走开，急忙赔笑问：「崔助理，你们可真有本事啊，居然能请动部队。」

    这些村干部靠蒙、骗、赖与上级领导周旋，后者工作变动快，任期最多不过两三年，容易糊弄过去，长年累月早就应付得驾轻就熟。

    可他们从没跟军队打过交道，对其认知都停留在传闻和小道。听说军车不用上牌照，不接受交警检查，警车遇见了都得让道。再倡狂的小偷都不敢偷军方的东西，再凶狠的流氓也不敢跟部队叫板……可见军队是所有势力里最横的，谁都得罪不起。

    落后地区农村人寡见少闻，欺软怕硬，崔明智很了解这一心态，对症下药加重他们的虚病。

    「93军的武少雄军长是我们宁总的干哥哥，宁总找他办事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人们面上的五个孔登时张大一圈，底色阵青阵白。

    「以、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呀？」

    「嗨，这种事怎么能大肆宣扬呢，要注意影响不是？对了，你们还见过武军长呢，就是上次在妙香居吃饭那个穿蓝色T血衫的高个子大叔。」

    众人还记得当日情形，脸色又上了一层死灰。那曾经辱骂武少雄的红莲村治保主任筋骨发软，腿一闪鼻孔里滑出两道鼻涕，直接流进嘴里。

    叶宝柱抱着侥幸试探：「宁总一句话，军长就调兵过来？那不能够吧。」

    崔明智仰天打个哈哈：「你们还当我吹牛啊？眼前这些兵是哪儿来的？」

    「那只是工兵，又不是打仗用的。」

    「呵呵，想看打仗的家伙是吧？跟我来。」

    他勾勾食指，领他们走向镇口的公路，黑亮的路面犹如巨蟒蜿蜒静卧，一端深入莲花镇，另一端隐没在葱茏山坳里。

    间或有五颜六色的小车往来穿行，犹如零星飞舞的彩色甲虫。

    他带领人们在距离山坳几百米的高地上落脚，打了一通电话，对村官们说：「仔细看那边的路，马上有大家伙过来了。」

    人们的目光集中到他手指的方向，两三分钟后异常宏亮的喇叭声惊起片片鸟鸣，路的尽头爬出一支黑绿相间的车队。

    排头的是三辆主战坦克，分别是俄产的「阿玛塔」、中巴联合生产的「哈立德」和国产的85-III。造型尽都雄壮威武，细长的炮筒有力前伸，像针尖扎痛村霸们的眼球。

    紧跟在后的还有装甲运兵车、步兵战车、自行火炮、车载□□发射器、布雷车、履带式战车、装甲指挥车、特种坦克……

    领队坦克已到达高地下方，后续战车仍源源自山坳处驶出，已有三十辆之多。

    崔明智以这支气势磅礴的车队为背景，大肆炫耀：「这些是过来参展的军车，都是真家伙，有的几炮下来能轰平一座山，比电视剧里演得还厉害。」

    话音如泥牛沉海，叶宝柱等人怔怔呆立，头发像深秋的芦苇在风中萧瑟飘摆，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嚣张气焰进入了集体冬眠。

    夏令营和军博展开启筹备工作，帅宁的这部分计画进入孵化期，当前该调转精力关注东兴宝塔湾的土地竞拍了。

    由于报名参与的地产公司数量远超预期，市委加大了对竞拍者的资质审核，拍卖会被推迟到8月2日举行。

    帅宁调查了解到本次入围者中实力最强的仍是远恒、广厦两家，外界都预测届时拍卖会场将上演楚汉争霸，宝塔湾地块最终花落谁家，这充满悬念的疑问成为近期东兴地产界的热门话题。

    老徐亲口说48亿也要拿下那块地，方家大概不肯出这么高的价，就算心理上能承受，没方哲和他老爸授意，出面竞拍的员工也会临场怯阵。可是我如果直接跟方家说老徐的上限是48亿，他们必然会慎重考虑，没准一个念头不对就会改主意放弃。远恒退出，再没人能挡住老徐的爪子了，我总不能拉着广厦这个搅屎棍行销高档住宅片区吧？必须让方哲亲自出席拍卖会，哪怕是挟持也要让他中标。

    她正在谋算，林安安给她搬来爬墙的梯子。

    上次林父得她相助大力行销那本高价网文，一顿大火猛炒，小说名气暴涨不少，作者与书商不失时机地扩大印数，红利吃得倍儿爽。

    然而情况对林父并不乐观，以前IP小说的网路资料是一红遮百丑的幕布，盖上了就让资方害夜盲症，傻乎乎往垃圾桶里砸钱。现在影视寒潮为各大投资商滴上足够的眼药水，有效挽回了他们的视力，基本能鉴别一部小说是否有投拍价值，想拿这本华而不实的书去解他们捂死的钱袋，还差着一口气。

    林父着急，让女儿去求帅宁施援，指望再联动各大行销势力爆炒一轮。

    帅宁和林安安约在私人会所见面，听她诉苦后取笑：「你爸当初太大意了，买书前好歹看看内容啊，随便听底下人瞎吹就一两千万地砸出去，也太豪气了点儿。」

    林安安愁眉不展：「我也这么说他，可谁让前几年影视行业那么火呢？热钱都往里边流，好像遍地是金子，大家都疯了一样抢IP。那作者签的行销公司会来事，硬是把萝卜包装成人参，我爸又太轻信手下，才会一脚跌进这么大的坑。」

    说着纤纤十指爬上帅宁的大腿，用泪汪汪的眼睛为她照镜子，哀声乞求：「宁宁，你再帮帮他吧，只要你肯帮忙我爸一定能爬出这个坑。」

    帅宁吸了一口烟，侧头避开她喷吐烟雾，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咱俩谁跟谁呀，伯父的忙我不止帮，还会一帮到底。不过这事不能一根筋，接下来得改换战术。」

    林安安忙洗耳恭听，见她衬起身去抖烟灰，赶紧抢先捧起烟灰缸，免得她劳动。

    帅宁微笑致谢，抖着烟灰说：「那书现在热度够了，但逼格还不够高，提起来只是篇不入流的网文，要打动投资方，得想办法给它镀点金。」

    「怎么镀金？」

    「方法很多，我去找人运作一下，设个名称听起来牛逼的野鸡奖，把那本书和当下最红的畅销书和严肃文学摆在一块儿竞选，过程嘛当然是暗箱操作，让它在榜单上艳压。一般人不清楚门道，看它踩了其他红文和名家，肯定觉得它真有这么厉害，逼格和国民度不都一下子上去了吗？再拿去忽悠投资方就好办多了。」

    现今人气就是流量，流量都能换钱。假如小说名气足够大，即使内容一无可取，仅凭题目也会成为抢手货。大不了让编剧全部重写，再套上书名借尸还魂，仍能帮制片方节省大笔行销费。

    林安安心动不已，但又顾虑：「让大神们抬轿好是好，可万一惹恼人家怎么办？再说很容易被其他作家的粉丝撕啊。」

    帅宁摇头一笑：「那更好啊，就是要找那种国民度最高，粉丝基数最大的作者，到时粉丝一撕就出圈了，还省得另找水军造势宣传。」

    「嗯，但这算黑历史吧，就怕那作者不同意。」

    「不会的，路人只看表面，谁关心真实情况啊，就算撕得腥风血雨，过一阵子就淡了，再等一两年留下的只有奖项和名气，那些都是真金白银，谁会跟钱过不去？」

    「有道理！到底是宁宁，谁的脑瓜子都没你转得快。」

    林安安兴奋地抱了抱她，庆幸之前万般作死都没失去这个贵人。

    不料帅宁跟着便索取等价交换，让她回去游说方哲带她参加东兴的土地拍卖会。

    「我还没看过拍卖会现场呢，想去感受一下，和你们家的员工去太掉价，你跟方哲说说，让他带我吧。」

    林安安为难：「拍卖会一向是底下人出面的，别家公司都这样，让他去他也会觉得失身份吧。」

    「所以才让你去帮我说啊，你知道我这人好奇，这次拍卖会规模大，竞争激烈，我想亲身感受一下氛围。这对方哲也有好处，他一个老总亲自出席，东兴市委会认为他很重视这个项目，竞拍成功后再谈别的条件也会好办些。」

    帅宁伸手搂住闺蜜的香肩摇了摇，以动作和眼神暗示：她们之间的互助并非基于情分和本分，而是有来有往的交易，想要收获，必须付出。

    然而林安安不是玛丽苏女主，方哲也不是宠妻狂魔，枕头风效用甚微。

    两天后她回复帅宁：「我求了半天方哲也没给准信，只说到时看情况。他明天回上海，后天去总部开会，你自己过去跟他谈吧。」

    见帅宁花枝招展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方哲明白是妻子通风报信。

    他对帅宁防备严密，知道这女人惯会狐狸装猫叫，压根不信那套「体验气氛」的鬼话，直接逼问她参加拍卖会的真实目的。

    帅宁扭着身子撒娇：「小哲哥你对我成见太深了，我能有什么目的呀，真的只是想去现场看看。」

    「你以前去过好些慈善古董拍卖会，流程都差不多，没什么新奇的。」

    「那不一样啊，那些拍卖会都是消遣，这次这个是商业竞争，一定很刺激。」

    方哲放下手里的文件，将注意力投放到客人身上，眼睛像安检扫描器透视她的媚笑。

    「你是怕我们干不过广厦，想去督战吧？」

    他虽未成功狩猎这只狐狸，可智商不逊于她，闻闻风里的气息就能逮住她的行迹。

    「你是不是收到什么情报了？广厦的心理价位很高吗？」

    帅宁坚决否认：「我能有什么情报？就是看不惯徐老头的倡狂样。你知道的吧，8月6号他要在香江市举办中国房地产高峰论坛，到时你去吗？」

    香江市是南方B省的三线城市，近期被广厦确立为重点开发地。精于炒作的徐乾在香江发起这场论坛会，广邀国内知名地产商参与，一起「对中国近十年的房地产开发和城市建设来一场深入灵魂的探讨」……

    实际意图是为自家公司在香江的开发做宣传，让其他地产大佬充当他的作秀布景。

    远恒也接到邀请，生意场上利害关系盘根错节，方家不能不给徐乾面子，已决定派遣有分量的代表出席。

    「小哲哥你该亲自去露脸啊，老徐花了大价钱宣传，这论坛关注度挺高的，去跟他抢风头，把他踩下去，那多爽快。我也要去，起初我姑父不同意，我缠着我爸磨了好几天，总算把代表权抢到手了。」

    方哲觉得她像撅着红屁股哗众取宠的野猴子，讽笑将双眼拧成一大一小。

    「你已经是地产界的当红人物了，还想抢什么风头？」

    「小哲哥你别挖苦我啊，人家把你当亲哥哥才跟你说心里话。」

    「我是在夸你，你看全国那么多富二代，谁能像你这样全凭自身本事混成娱乐圈的顶级流量，听说连你养的狗都能上热搜，影响力堪比国际巨星啊。」

    帅宁前不久将晶晶领回家，为了让卢平知道自己在尽心抚养他的「儿子」，近来在微博频繁发布晶晶的日常照。

    富人会依照自己的生活水准饲养宠物，晶晶到了首富千金膝下，立刻实现阶级飞越。系上爱马仕项圈，背上香奈儿背包，戴上阿玛尼墨镜、卡地亚手环。白天乘豪车，夜晚住豪宅，吃饭的狗槽乃24K纯金打造，上面用白钻镶嵌它的名字缩写「JJ」。饮食由专业宠物营养师调配，肉类蔬菜全是高级品，一周七天不重样，盛饭的器皿是欧洲进口陶瓷，每套售价上万，消费水准胜过中产阶级。

    人人都以羡慕的眼光注视这只登上狗生巅峰的幸运汪，在帅宁微博下排队刷着「来世愿做你的狗」这样的评论，晶晶在网路的搜索热度甚至盖过若干十八线小艺人，为「人不如狗」做了详实注解。

    同样是把一万块当做一块钱花的人，方哲不认为晶晶过得很奢侈，也知道真正有身家有涵养的人绝不会拿这种东西炫耀。帅宁不是暴发户，为出名不惜自贬身份，上流社会自然瞧不起这种歪瓜劣枣。

    帅宁走遍千山万水，向导唯有己心，外来的诋毁鄙薄只是柔弱女萝，顶多勾勾衣角。

    方哲泼来的冷水令她的笑容色泽更艳，起身走近办公桌，撑住边沿姿态自然地靠坐上去。

    方哲沉脸训斥：「工作场合，注意点儿仪态。」

    帅宁俯身笑望他，在商圈里了解对手，更要了解伙伴，打击前者、拉拢后者都讲究策略。

    「小哲哥，听说广厦正在北京丰台区跟你们新建的远恒商贸广场打擂台，分数还领先了一截，有这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