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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想喜欢你 正文 第070章 走仔

所属书籍: 再也不想喜欢你

    但很快,次卧没得再被征用了。

    因为元旦假期后没多久,许母来了。

    听闻女儿出租屋里遭窃,向来佛系的罗萍都无法淡定了,本来想直接过来,但许飞燕跟她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她才把剩下的禅修课程完成了,再飞回来水山市。

    两兄妹加上周青,三人一起去机场接老太太,罗萍眼泪汪汪,虽然之前视频过好多次了,但还是抓着女儿转了好几圈,见她真没什么大碍才安了点心。

    那天罗萍在普陀山接到许超龙电话,真的是大冬天里被吓出一身冷汗,当晚眼皮一直跳得睡不着,得撚着佛珠一颗颗数过去,直到三更才入睡。

    上车后她捏着许飞燕的手,语气担忧:“之前你哥在电话里说,那老贼在你那附近开锁具铺的,现在呢?他还在那吗?”

    “店铺还在那,但听街坊说,这两个礼拜都没开过门,门上也贴了招租信息,应该是做不下去了。毕竟挺多街坊在他那里配过锁或换过锁芯,现在都提心吊胆的。但你放心啊,最近常有民警来巡逻。”

    那个热心的“街坊”就是雷伍,每天都凶神恶煞板着张脸去胡伟锁具铺附近溜达。

    他最近还跟楼里其他邻居商量,要不要集资在楼道里装上监控,可以委托社区物业帮忙。

    许飞燕帮母亲扣上安全带,软声安慰她:“这次人没事就是万幸了,而且好在朵朵那晚去哥家里过夜了,不然肯定要把她吓坏。哦,妈你可记得别在她面前提这事啊,我没告诉她,怕她害怕。”

    “知道啦。”罗萍从书包外袋里掏出两个平安符塞到女儿手里:“在寺里求的,你和朵朵都要放在包里。”

    “好好好,谢谢妈。”

    许超龙不乐意了,回过头问:“阿妈你偏心,我们一家三口的呢?”

    罗萍白他一眼:“也求啦。”

    她又摸出三个符,递给副驾驶的周青:“小青,这三个给你们的,人能平安健康,就是赚来的福气。”

    “谢谢妈。”周青笑着接过:“妈,你这次就在这边住久点吧,今年我爸妈也在这边过年,大家可以一起吃年夜饭,热闹热闹。”

    乡下只剩罗萍一人,老太太虽然身体硬朗,但年纪逐渐上去也不大能干农活,前两年家里几亩地都承包出去了。

    之前周青跟许超龙商量过把罗萍接来城里住,但罗萍不乐意,笑说她现在无事一身轻,要跟老姐妹四处旅游散散心,才不要给他们带孙子呢。

    许飞燕主动牵住母亲的手,撒娇道:“我不管,你怎么都要住到过完年了,我再考虑放你走,反正我那空出个房间,你就安心住下,朵还一直念着说要跟外婆一起睡呢。”

    罗萍看着她的眼神宠溺:“知啦知啦,但不知道这个月村里要不要开会讲拆迁的事……哎呀麻烦死了,必要的时候你们还得陪我回去一趟,他们说的那些赔偿款什么的,听得我头疼。”

    老家霞丰村年初被划进拆迁名单里了,初步给出的赔偿款金额大部分村民都同意,只有几家家里人口比较多的嫌钱太少。

    许超龙笑道:“行啊,许飞燕这小财迷对钱银最敏感了,妈你带她去,少一分钱她都要同对方吵起来。”

    小财迷呲牙咧嘴:“许超龙!!”

    车子上了高速后,许飞燕手机响起,是雷伍,问接到人没有。

    “接到啦,已经上高速了。”

    “那一会回到市区了你给我短信,我到楼下等你们。”雷伍脖子夹着手机,脑袋歪歪对着镜子刮胡子。

    其实他早上已经刮过一遍了,还在附近找了家剃头铺把最近长长的头发修短一些,看上去清爽不少,但心里总觉得还有哪儿不大干净,于是又抓紧时间洗了个澡,重刮一次胡子。

    “嘶!”一阵骤疼令雷伍眯起眼。

    已经剃得光滑的下巴被刮出一道口子,鲜血很缓慢地从伤口里渗出来。

    许飞燕听到声音:“怎么了?”

    “没事没事,不小心刮胡子刮了道口子而已。”雷伍用指腹刮去血珠,忽视着心头涌起的不安感。

    许飞燕一样样交代:“那你赶紧去拿止血贴贴上,别等它自己收口啊,药箱在次卧斗柜的第二层抽屉,你记得要先消毒。”

    雷伍笑得开心:“知道啦,小管家婆。”

    挂了电话许飞燕才发现母亲一直看着她。

    罗萍先开口:“是小雷打来的?”

    许飞燕点点头:“我那没有电梯嘛,他等会来楼下帮忙拿行李。”

    她与雷伍拍拖的事已经跟母亲如实交代了,包括她租的房子在雷伍家楼上,还有他们打算合伙开店的事。

    雷伍当年入狱的事罗萍是知情的,对于他们两兄妹后来为雷伍做的事,罗萍没有阻止,但也没有鼓励。

    那个电话许飞燕讲得好紧张,不停给雷伍说好话,但电话另一边有些安静,就像那一年一样,罗萍没有说不好,也没有说好。

    当然,许飞燕都这个年纪了,想要跟谁拍拖也不用得到家长批准,只不过她自然是希望,母亲能支持她重新开始的这段恋情。

    罗萍淡淡“哦”了一声,没再继续小雷这个话题,搞得许飞燕心脏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不知还要不要继续帮雷伍说好听话。

    许超龙还想帮忙助攻:“妈,雷伍知道你要来,老早就订下今晚那家素菜馆了。”

    “是吗?小雷有心了。”

    还是一句轻飘飘,接着罗萍已经绕开话题,问周青周母做完手术后恢复情况如何。

    两兄妹在后视镜里撞了目光。

    许飞燕抿紧嘴角微微耸肩,许超龙则是眨眨眼,示意让她放心。

    一个钟头后,车子驶进内街,依然隔着老远就看见了雷伍的身影。

    许超龙心里嚯了一声,这身棕红高领毛衣是什么时候买的?见准丈母娘也用不着这么隆重吧?

    像只忍不住快要开屏的骚孔雀。

    雷伍紧张啊,虽多年前在乡下许家灵堂上见过许母,但这时身份可全不一样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一直很难把呼吸稳定下来。

    车子在面前刚停稳,他便不及待去给罗萍拉开车门,认真唤了一声:“阿姨好。”

    罗萍解开安全带下车,浅笑回应:“小雷啊,好久不见了,等很久了吗?”

    “不会不会,我、我刚下来的。”

    他跟许飞燕眨了眨眼,接着走去车后厢把罗萍的行李箱拿下车。

    许超龙下车,伸臂搭了搭雷伍的肩,对母亲和妹妹说:“今晚我就不过来接你们了,我们直接素菜馆那见面咯。”

    许飞燕:“好哦。”

    老楼楼梯狭窄,两母女走前头,雷伍拎着箱子跟在后。

    自从打完招呼之后,他与罗萍就没有说过话了。

    这下可好,他的心脏一直往下掉,连谷底在哪儿都不知道。

    看看,他穿得喜气洋洋,拎着个行李箱,就跟酒店礼宾部的门童一样样。

    可门童还能跟客人聊上几句,而他却一声不敢吱。

    许飞燕对这样的情况也有些头疼,照理来说不应该啊,她阿妈不是那种会戴有色眼镜看人的人。

    走到六楼时,许飞燕想打破僵局,便对罗萍说:“妈,雷伍他住这一户,是他小学时和父母住过的老房子,我就住八楼正上方的那一户。”

    罗萍看了防盗门一眼,终于开了口,只不过声音还是很平:“你们住得确实挺近啊。”

    “对啊,也是巧了,当初中介说有好符合我要求的房源,一看,原来就在他楼上。”

    “哦,那还真是巧。”

    平平无奇一句话,听进雷伍耳里却寒毛直竖。

    他总觉得,阿姨这句话是专门跟他讲的?

    很快到了八楼许飞燕家,罗萍扫了眼和六楼一个型号的防盗门和电子密码锁,没说话。

    进门后,许飞燕把崭新拖鞋放到母亲脚边,也习惯性把雷伍的拖鞋拿起想丢给他。

    雷伍急忙道:“你放着放着,我自己来就好。”

    他心想,怕是坐过十年牢这一点在阿姨心里已经扣了四十分,他可不能再出差错再丢分了,随便一个小细节都会让他直接不及格出局。

    换好鞋子后他主动问罗萍:“阿姨,行李箱直接帮您放次卧可以吗?”

    罗萍点头:“行,麻烦你了小雷。”

    次卧床品全都是新换上的,让阳光晒得松软温暖,雷伍把箱子放好,走出卧室。

    许飞燕给罗萍倒了杯茶水:“妈,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等会我们一起去接朵。”

    没料到罗萍竟说:“阿燕,你进房间帮我把行李收拾一下吧,我有些话想同小雷说。”

    一句话如飞机投下核弹,雷伍瞪大眼看向同样瞪大眼的许飞燕。

    雷伍愈发不安,难道阿姨这么快就要判他死刑棒打鸳鸯了吗?

    他也越来越痛恨自己当初不努力搞减刑,现在才出来两个月,再怎么拼命用心,时间也实在太短了,根本还看不见成效。

    许飞燕也不安:“妈——”

    罗萍见两人满脸全是担忧,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哎呀,就聊点家常事,你放心吧,阿妈没什么钱的,拿支票丢小雷这种事可做不出来。”

    见母亲能开起玩笑,许飞燕终于小松一口气,她凑到罗萍耳边,小声嘟囔:“妈,他现在对我和朵都很好很好的……”

    “知道啦,快去快去,把门关上别偷听啊。”

    许飞燕又走到雷伍身边,没说话,只伸出手在他身后勾了勾他手指头。

    加油啊,没事的,我妈信佛的不打人。

    雷伍会意,也回勾了一下。

    放心,就算打我也顶得住。

    等许飞燕进了卧室,罗萍坐到沙发边上,拍了拍扶手:“小雷,来来来,坐下聊吧。”

    把双手手掌上的薄汗在裤子上偷偷擦去,雷伍坐到旁边单人沙发处,腰杆挺得笔直,就跟在里头听教官训话时一样样。

    “哎呀,小雷你别那么紧张,我真的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罗萍拿起杯子抿湿嘴唇:“你的事,两兄妹都有同我说过,其实你们年轻人要谈恋爱什么的,我都没有意见……但阿姨只希望,不要再让阿燕哭得像那一天那样了。”

    轰的一声,雷伍头皮阵阵发麻,耳朵嗡嗡作响,仿佛两只耳朵都要坏掉了。

    他本应该要问阿姨,那天指的是哪一天,可他还没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觉得自己在阿姨心里不是不及格,估计都已经负分了。

    “那天晚上我都快睡下了,忽然院里的大黄嗷呜嗷呜叫,我听着不像是对陌生人嚎啊,一开门,竟然是阿燕跑回来了……”

    罗萍的声音平且缓,像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沙漏里的砂砾一颗接一颗落下,积聚成雷伍不知道的过往。

    许飞燕自小就是个牛脾气,小时候没个女孩子样,下河上树跟着他哥一群猴孩儿满山跑,和村里的小男孩打架输了也没哭,跑回家拖鞋少了一只也没在意,气呼呼找哥哥去帮她出头。

    那时候许飞燕住在工作餐厅的宿舍里,每一两个月和许超龙回一趟家看看她,但还没试过这么晚独自一人回家。

    而且眼睛肿成核桃,鼻尖皮肤蹭得泛红破皮,眼眶里蓄着要掉不掉的泪水。

    当她阿妈那么久,罗萍极少见她哭成这么惨的样子,再上一次,是许父去世的时候。

    罗萍心急,但没直接问她怎么了,先翻出她的睡衣塞她怀里,让她去洗个热水澡。

    月光光照地堂,那晚两母女挤一张床,罗萍等到快睡着,才听见女儿缓缓道出白天去探监了,然后雷伍拒绝了她。

    许飞燕说暗恋一个人好累,被暗恋的人拒绝了好难受。

    她捶着自己的左胸口哭着问,阿妈,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罗萍也跟着难受,但只能握住她的手,拍着手背给她轻轻唱小时候的童谣哄她睡。

    ……天上月,地下花,生有走仔方言,女儿的意思会纺纱,纺纱有好穿,爹娘穿到烧煆煆……

    雷伍如坐针毡,冷汗流满背。

    听到许飞燕捶自己胸口的那一段他已经不行了,鼻梁他妈的全酸了。

    之前他跟许飞燕解释过,现在他试着跟罗萍再解释一遍:“阿姨,那时候我的情绪很差,还没意识到谁对我是真心的好。”

    十指抠着膝盖处的牛仔布,雷伍眉心深拧:“我后悔了,真的很后悔,可我还得蹲好多年,再后悔也想着不能让她把大好时间花在我身上,实在不值当啊。”

    罗萍喝了口茶,才点头道:“阿姨信佛的,许多事都讲一个缘,如今你们能再走到一块,就代表你们还有缘,你和我能坐下来说这么一段话,也代表我们还有缘。阿姨只有一个请求,别让她再哭成那样子就可以了,你说行吗,小雷?”

    距离上次见许母已过去十多年,岁月在她脸上毫不留情地刻下了印记,可她一双眼却通透明亮,灼灼眼神烧烫了雷伍胸膛。

    雷伍鼻酸想哭,他到底何德何能,让他能遇上这样一家人,坚韧又无比温柔,总能把他湿漉漉的心捧出来晒得干燥暖和,再妥帖地放回心房中。

    他重重点了点头:“阿姨,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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