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烛跟着严序进入的矿区位于一处荒野小镇。
这里的矿区有自己的运行规则,武装分子控制着当地居民和钻矿,社区鸡飞狗跳,人员糟乱。这块地方实在过于难缠,连政府的军警力量都不敢随意进去。
严序告诉商烛,先前严家来开采钻矿时,这个小镇还很祥和。
严家是和政府合作,给矿民的工资和福利都不错,采矿过程也算是井井有条。
只是近两年,武装分子入驻小镇,仗着有武器,在当地横行霸道,经常抢夺和偷窃钻矿,导致采钻工作越发恶劣。
严家现在打算放弃这里的矿区了,不过还有一批蓝钻刚开采出来,蓝钻价值不菲。严家这边让严序过来把蓝钻运走,就彻底结束和当地的采矿合作。
商烛双手抱臂:“我只是来保护你的人身安全,蓝钻的护送我可不管”
严序笑着接话:“嗯,你是我的保镖,不会给你额外增加工作量的。”
商烛:“我的意思是,增加额外任务的话,得加钱。”
严序:“钻石的护送我们都提前安排好了,你只需要跟在我身边就好。”
矿区里粗粝的石头到处铺散,坑坑洼洼很不好走,商烛穿着登山靴走在严序前面,尽可能踢开突起的尖石,让严序在后面好走一点。
前方有一道将近五米的宽沟,沟里尖锐的石块杂乱耸立。
矿民过来对他们道:“你们先等一下,搭桥板被隔壁矿区拿走了,马上就还回来。”
众人都在等搭桥。
商烛轻轻松松跳过去:“这么点地方,哪里需要搭桥,跳过来就行了。”
众人站在对面,还是震惊,这么大的坑,又深,底下石头怪立,商烛到底是怎么跳过去的。
“没事,也不着急,等工作人员带搭桥板来了,我们再过去。”严序婉拒。
商烛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跳了回来,站在严序身边,百无聊赖等着,严序和她闲聊:“你要是当运动员,肯定是世界冠军。”
商烛无所畏道:“我不当运动员,也是世界冠军。”
严序轻轻笑出声,侧目看商烛光滑的侧脸,什么也不说。
等工作人员送搭桥过来,众人才跨过大坑,商烛也不走桥,大摇大摆跳跃过去。
她依旧走在前面开路,让严序跟在她身后,此处路况着实崎岖,商烛一个劲让严序小心。靠近矿坑时,严序还是摔了一跤,掌心磕破了点皮。
商烛这个暴脾气,冲过来扶他,差点就给他一巴掌:“我都说让你跟着我的脚印走,非得东跑西跑,你是智障还是弱智。”
“我没事。”严序拍掉掌心的尘土。
商烛粗鲁拉过他的手检查,从口袋掏出纸巾擦拭,低头在他掌心的伤口用力吹气,又拧开矿泉水瓶子给他冲洗伤口,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给你当保镖真是倒了大霉,你眼瞎了吗,走路不看路?”
“没事的,不疼。”
见他还顶嘴,商烛擡头瞪他:“你说不疼就没事了?我是你的保镖,你受伤了就是我的失职,我拿钱拿得不安心。”
“这不是你的错。”
商烛更气了,吼他:“谁说是我的错了?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错,让你好好跟在我后面,你还东张西望。”
“对不起,是我的错。”
商烛用还剩半瓶水的水瓶子抽他的脸,再次警告:“接下来的时间,你要是再摔一次,我扒了你的皮。”
“好,我会小心的。”
几个随从在一旁暗自相互挤眉弄眼,眼里的趣味和八卦汹涌,几个人光用眼神就能够直白交流。
素质高高在上的严总,居然被自己请来的保镖骂得跟狗一样,而且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嘴,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知晓内部的人掩嘴低声告诉大家:“那保镖是商烛,还记得上次咱们公司的训练馆被人砸门面的事吗,就是商烛干的。”
“哦哦,我好像听说过,她有狂躁症,脾气特别暴。”
“对的,所以咱们严总也不敢和她顶嘴呀,顶一句嘴,恐怕得挨她两耳光。”
“不过话说回来,严总干嘛要请她来当保镖,她看起来更加危险呀。”
“谁知道呢。”
商烛扶严序起来,继续往前走,严序亦步亦趋,这下子如履薄冰,走得更加小心,完全按照商烛的脚印一步步踩过去,生怕脚滑了,商烛回过身抽他。
矿坑成椭圆形,各类机器不断轰鸣,严序询问工程师:“最后的蓝钻什么时候能采完?”
“快了,明天下午六点前就可以。”
严序点头:“等蓝钻采出来,就撤离所有矿民,这个坑也就关闭了。”
工程师:“好的,上个星期开始,我们就在陆续遣散矿民,明天应该能够按计划关坑。”
随后,严序又和工作人员到了另一个方向的采集间,这段时间采出来的普通钻,以及蓝钻都在这个地方保存,这些钻石价值连城,保存在不同的保险箱,又锁进精端保险柜里。
采集间防守严格,人员皆配枪,有一部分人员是国内严家自家保镖公司的精英,还有一些是雇佣的当地高素质黑人。
商烛看着他们手里的枪,想起自己之前在海上被连煋用枪欺负的事。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她还没正经摸过枪呢,也不知道自己枪法如何。
仔细检查了一遍保险柜的蓝钻后,严序单独带商烛到了隔壁的武器室,里面有不少枪,严序说:“自从这里被武装分子控制后,我们就和当地政府申请持枪,这些枪都是合法的。”
商烛上手摸柜子里的手枪:“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可以空手接子弹。”
严序挑眉看她。
商烛耸肩:“开玩笑的。”
她将手枪拿出来:“我可以试试吗,你之前答应我的,说来了之后会给我配枪。”
“当然,我来教你怎么开。”
武器室隔壁就是射击间,严序拿了手枪,和十发子弹,带商烛到射击间。他教商烛如何装弹,如何拉保险,如何射击。
“一只手还是两只手?”商烛问。
“你第一次射击,还是两只手吧,先感受一下后座力,等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了,再单手握枪。”
商烛很不屑,一手插兜,一手举枪,问道:“那个就是靶子吗,击中最中间的是不是十环?”
“对的。”
严序刚说完,只听到劲暴的砰声,商烛已经开了一枪了,扭头问他:“这样是十环吗,我没玩过,不懂这些规则。”
严序眯眼往前走几步,眯眼看过去,商烛这一枪正中靶心,不偏不倚。第一次模枪,第一次射击,居然能够有这样的精准度,严序再次对商烛的天赋感到震撼。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商烛一脸纯真:“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就算是没玩过枪,也该知道往靶子最中间打吧。”
严序:“我是说,你是怎么打得这么准的?”
“我看过去就打了呀。”商烛故作惊讶,贱兮兮的模样,“该不会有人打不中吧,这么大的靶子,要是还打不中,这得有多瞎呀。”
严序被她这夸张的表情逗笑了,他着实笑了片刻,而后看向商烛明亮的眼睛,突然道:“真是很眼红裴京越。”
“什么意思?”
“你这样的人,和普通人不在一个维度,能和你在一起,是上天的恩赐。”
商烛也笑了,一手拿着枪,另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不用眼红他们,你也很幸运,你是我活了这么大,除了我的家人外,我真正想保护的人。”
“是真的真正想保护我吗?”
商烛:“那肯定呀,我毕业后就是个街溜子,无业游民,没有正经上过班。我之前抓通缉犯,是我自己创的业,不算打工。给你当保镖,是我第一次上班。”
她捏捏严序形状很好看的耳朵:“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给别人当下属,我自己十分重视,想让这次任务圆满完成,你得好好配合,别让我失望。”
“怎么配合?”
商烛:“你要是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受伤,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严序视线和她相缠:“真是霸道,哪有保镖和雇主这样说话。”
商烛轻轻拍他的脸:“以后不要和我顶嘴,我会不开心,不开心就会生气,我生气了,受苦的可是你。”
“我记住了。”
商烛把剩下的子弹都打了,弹无虚发,枪枪正中靶心。
下午,严序需要和当地一个矿坑老板见面,交谈矿坑设备转接一事,严序这次真让商烛带枪出门了,他轻声交代商烛:“我们是外商,最好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带枪只是起威慑作用,没有我的同意,你千万不能开枪。”
“哦。”商烛回答得随意。
严序怕商烛这个暴脾气,万一真有人惹她,怕她会拔枪,见她回答得如此随意,不由得再次啰嗦:“商烛,你有没有在听,记住了,没有我的同意,千万不能开枪。枪是防身用的,不是拿来争风头和出气的。”
“哎呀,我都说我知道了,我看起来是那种很极端,很不理智的人吗?”商烛皱眉。
严序眼底含笑:“你不是吗?”
“谁极端了?谁不理智了?你再给我说一遍!”商烛揪住他的衣领。
严序笑而不语。
商烛懊恼地甩开他,脸红红道:“还不是你故意激怒我的,我才没有不理智呢。”
严序手指点了点她气鼓鼓的脸颊:“是我不好。”
商烛打掉他的手:“警告你,以后再敢钓鱼执法,我可就不客气了。”
除了商烛这个保镖,严序还带了另外五名安保人员,一名翻译,三名工作上的下属。
众人坐上越野车,土路颠簸,商烛和严序坐在后座,她时不时看向外面,保持警惕。来之前,神通广大的二嫂子在网上居然加了个当地网友,尽可能询问这里的治安情况。
当地人告诉二嫂子,这里治安混乱,当地武装分子还有火箭炮,见到他们了,必须主动避让。
见面地点在另一个矿区,这次人员更加混乱,挎着步枪,光着脚,带着排斥意味的目光打量着商烛一行人。
商烛被他们盯得不舒服,如果在国内,她肯定上前骂人了。这会儿,严序紧紧按住她的手,低声安抚她:“要敬业。”
“我知道。”商烛深呼吸。
严序和矿场老板谈话时,商烛就站在他身后,站了几分钟,又觉得自己这么干干站着太傻了,跑到外面的凉亭玩手机。
直到严序这边的谈话结束了,他出来,站到商烛身后,弯身道:“保镖,上班摸鱼呢?”
商烛有被抓包的心虚,手机塞兜里,站起来:“我耳听八方呢。”
“哦,那个矿场老板说要留我们吃饭,你觉得呢?”
商烛不解:“问我干嘛,你想留就留呗,我只是个保镖。”
过程还算是平静,用餐地点在矿场附近,老板家的小农庄里。商烛坐到严序身边,看着面前丰盛的菜色,没多大胃口,鸵鸟肉、鳄鱼肉、羚羊肉、各类生猛海鲜。
商烛不喜欢,她平时只吃牛肉,除了牛肉之外的肉类都不想尝试。面对一大长桌的菜,她只吃了点当地特色的南非烤肠,剩下的食物都没动过。
严序讲究人情世故,即便不合口味,也津津有味吃了不少。
商烛在他耳边道:“一堆荤的,你少吃点,小心胃受不了。”
“好的。”
果不其然,再回去的路上,严序就肚子疼了,捂着腹部面色苍白,额间冒虚汗,众人赶紧回城,找了个最近的诊所。
商烛在车里扶着严序,又气又恼,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我都和你说了,让你少吃点,现在又受伤了,你让我怎么办!”
她确实气急了,执拗地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她是重金请来的保镖,严序的身体状况和她的责任挂钩。越想越气,一拳头捶在他腿上:“一天天的,不给自己找点罪受,你就不舒服是不是?”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没担心,我就是看不爽你!”商烛吼道。
情况不算严重,医生开了点药,严序吃了之后也算有所缓解。
晚上回到酒店,商烛让严序好好在房间休息,她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叫人煮点热汤,热汤可以缓解肠胃不舒服。
等她带着汤回来,严序又不见了,商烛放下汤,到处找人,在走廊另一端找到了他,上前把他踹倒在地:“你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乱跑。”
“出来接个电话,房里信号不太好。”
“你就不能等我回来了再接?”
严序不再反驳了,拉了拉她的手:“对不起,是我不好,原谅我一次。”
商烛一巴掌过去:“我这都原谅了你多少次了?我嘴皮子都要磨出茧了,让你不要乱跑,究竟要说多少次你才会听话?”
严序捂住脸,又拉起她的手,在掌心揉按:“真的对不起,你要是不解气,就继续打我吧。”
商烛左转右转,不想理他,直接往房间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又觉得不争气,折回来,往他胳膊上打了两拳:“不许再让我担心,听到没?”
“听到了。”
回到房间,放在茶几上的汤还冒热气,商烛指着汤:“这是乌鸡汤,我从餐厅里拿来的,还热呢,你把它喝了,明天胃就好了。”
鸡汤味很腻,严序吃了这么多肉,现在闻到带点荤的,都下意识反胃:“不太想喝这个。”
商烛坐到他对面:“这个喝了就好了,我以前胃不舒服,我男朋友就给我炖鸡汤,每次喝完了胃就特别舒服。”
严序不想喝鸡汤,转移了话题:“你男朋友厨艺很好吗?”
“你说哪个?”
严序忍俊不禁:“你有多少个男朋友?”
商烛:“很多啊,我都数不过来了。”
严序:“我可以成为其中一个吗?”
“你到底喝不喝汤?”
严序再次看向鸡汤:“不太想喝,可以不喝吗?”
商烛横眉立目,拳头捏紧又想揍他:“你就喜欢和我对着干?我告诉你,把我惹急了,我真的能把你直接打死。”
她一巴掌拍在茶几,汤汁飞溅出几滴,怒目盯着严序:“你是要自己乖乖喝,还是要我抓着你的头发,汤灌进你嘴里?”
“我自己喝,我自己喝就可以了。”严序乖乖端起鸡汤,忍着胃里的不适,一口饮尽。
商烛这才眉目舒展,笑着说:“这不就对了,好好听我的话,就不用挨骂了,干嘛非得和我顶嘴。”
入夜后,两人依旧住在同一个房间,一人一张床。
商烛平躺在床上发呆,她手机响了好几次,也不接,就这么放在床头柜,屏幕很亮,一闪一闪的。严序听了好几次铃声,忍不住探过头,瞥眼她的手机屏幕。
来电显示的备注时不时更换,老公、男朋友1、男朋友2、男朋友3
“你不接电话吗?”严序问道。
商烛语气硬邦邦,似乎在赌气:“上班不能摸鱼。”
严序笑了:“就说了你一句,你还记到现在呢?你这一天天,又是打我,又是骂我狗杂种,我可没计较过。”
“你不服气可以计较试试看。”
手机铃声还是在不停响动,严序看了一眼屏幕,又看向商烛:“你不接我可就帮你接了啊。”
“随便你。”
严序拿起她的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人是老公,他按下接听:“喂。”
裴京越:“你是谁?商烛呢?”
严序:“我是她老板,她让我帮她接电话。”